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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人:美国最高法院风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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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奎斯特的性格也改善了最高法院的气氛。伯格是典型的英式人物，热衷于收集古董与好酒。（布伦南进入最高法院时，伯格曾送他一顶大礼帽作为礼物。）伯格的虚荣之处，体现在他专门为自己处于审判席正中的席位上增加了一个软垫，使自己看起来比其他同僚更高一些。至少在出任首席大法官之初，伦奎斯特仍极为谦逊，很少自以为是。每天午餐，他都要喝杯啤酒，抽根雪茄。（后来，他尝试过戒烟，并取得过间歇性的成功，最终还是选择了偶尔抽上一口。）担任首席大法官后，伦奎斯特剃去了鬓脚，取下了自己追逐1970年代时尚而戴上的宽领结，但他仍然保留着午饭后散步的习惯。
尼克松的白宫法律顾问约翰·迪安（JohnDean），至今仍记得自己第一次向总统引见伦奎斯特时的情形，这位当时的助理司法部长“穿一件粉红色衬衫，搭配一条迷幻色彩领带，踩着一双“暇步士”鞋”。根据白宫当时的记录，伦奎斯特离开后，尼克松问迪安：“他是犹太人么？这家伙看起来……那身该死的装束，简直像个乡巴佬。”成为首席大法官后，作为信奉路德教派的瑞典后裔，伦奎斯特终于摘下了那条糟糕的领结，不过仍保留着那双暇步士鞋。
伦奎斯特身材高大，体质却差强人意。他曾在一次园艺活动中受过伤，后背因此一直受慢性病困扰，伤痛使他经常在最高法院的口头辩论过程中退到坐席背后，以站姿听审。1980年代早期，他曾因背伤住院，治疗却导致新的问题产生。由于大量服用止痛药，他变得口齿不清，这给他在庭审时的发问带来了莫大困扰。在他晋升为首席大法官之前，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已经表明，伦奎斯特所患疾病远比公众知晓的要严重。他服用镇静药成瘾至少已有4年，1981年住院时曾停止服药，却出现了幻觉症状。有一次，他曾对护士说：“屋子外面很吵，许多人说要杀了总统。”不过，1986年成为首席大法官时，他的身体状况渐渐趋于稳定，部分原因在于他开始打网球。尽管他有权配备四名法官助理，他却只雇了三个，正好每周陪他一起玩双打。
服完二战兵役后，伦奎斯特与娜塔莉·康奈尔（NatalieCornell），也就是南（Nan）结婚。伦奎斯特在威斯康辛州长大，在北非战场担任天气观察员的经历，使他习惯了沙漠炎热气候，这对新婚夫妇婚后居住在凤凰城。（首席大法官受其军事生涯影响，终其一生都对天气变幻保持着浓厚兴趣，并常以此为赌注与人打赌。他最喜欢在下雪时与法官助理们打赌，看最高法院前的广场积雪会有多厚。）南与伦奎斯特情投意合，俩人的婚姻显得幸福而长久。可是，伦奎斯特出任首席大法官之后不久，南就被诊断出患了癌症。他俩一直在与她的病痛斗争，同僚们都对伦奎斯特抱以同情，这也变相调和了最高法院先前的紧张气氛。1991年10月17日，南去世了。
两天之后，托马斯通过了参议院的确认。10月15日那天的投票情形，远不能涵盖这件事的戏剧性。希尔的证词在媒体与民主党活跃分子间激起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吵闹不休。（托马斯租录像带的记录也引起公众的普遍兴趣。）有谣言称，还会有更多女性站出来，提供证明托马斯不雅行径的证据。事实上，即使通过确认，托马斯仍有可能当不上大法官——在正式宣誓前，他还可能被众议院弹劾或被参议院定罪。在希尔站出来之前，白宫和伦奎斯特曾计划将托马斯在首席大法官面前的宣誓时间定在11月1日。
但是，参议院投票已过去整整17天——情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托马斯的支持者认为，他必须马上宣誓就职。但就在这个当口，南·伦奎斯特于10月17日逝世，白宫必须小心翼翼地处理眼前问题，既顾全首席大法官的哀恸之情，又能顺利完成托马斯任命程序的最后环节。
行政分支打算玩儿个花招，迂回解决上述问题，他们准备在白宫草坪举行一场非官方宣誓，时间定在10月18日，这天正好是个星期五。这个仪式当然没有法律效力，但能营造一种气氛，即确认程序已经结束，托马斯即将走马上任。数百名客人受到邀请，包括托马斯许多家庭成员（也包括他疏远已久的父亲，两人在其提名前才恢复来往）和西尔维斯特·史泰龙（SylvesterStallone）、雷吉·杰克森（ReggieJackson）等社会名流，各方来客济济一堂，一起向新任大法官致敬。
即便如此，托马斯仍不能算最高法院正式成员，调查记者们正虎视眈眈，试图刨出新料。白宫官员们认为情势危急，顾不上伦奎斯特是否尚在丧期，他们找到首席大法官，陈明利害，请他尽快主持托马斯的宣誓仪式。首席大法官同意了他们的请求，10月23日，宣誓仪式在最高法院一间会议室举行。五十年来，还没有哪位大法官的就职仪式如此隐秘。之所以仓促就职，官方解释是为了尽快把托马斯的秘书、法官助理列入最高法院的薪水册——可谁都明白，这些雇员在哥伦比亚特区上诉法院期间就已被列入联邦薪水册了。
仓促举行宣誓很快被证明是明智之举。就在那天，三名《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Post）的记者“几乎同时冲进新闻中心，他们手头的材料足以证明托马斯的不雅行径，其色情程度比起公众已掌握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手上有目击者的证言，还有音像店老板指证托马斯的证词。考虑到托马斯已经宣誓，《华盛顿邮报》决定放弃该选题，不再追踪报道这一事件。
在托马斯这起事件中，最高法院的表现可谓无懈可击。相反，生硬的指控，托马斯的粗暴回应，各方肆意散布的报复性言论，使整件事看起来污秽不堪。白宫为了达到政治目的，置伦奎斯特的哀恸于不顾，也让这一过程更加乏善可陈。
作为最高法院的核心人物，奥康纳有着一套划分世间百态——建筑、人物、争议话题、出版物——的标准，它们一般被分为两类：有吸引力的（attractive），和缺乏吸引力的（unattractive）。“吸引力”这个词并不单指一个事物是否赏心悦目，还包括庄重、大方、可爱等一系列含义。对她，以及其他最高法院同僚来说，托马斯的听证会实在是缺乏吸引力。
更糟的事情很快发生了。1991年11月11日，《人物》（People）杂志用七页纸篇幅，刊登了对克拉伦斯·托马斯夫妇的专访，俩人在文中历数自己因确认程序所受的煎熬。托马斯的夫人金尼·托马斯（GinnyThomas）本人也算一名政治人物，她之前是劳工部的律师，后来在共和党国会领导层内任高级官员，并管理着一家保守派基金会。她说，自从希尔作出指控，“我嫁的那个克拉伦斯·托马斯就消失了，他前所未有的消沉，大约上午12：45，他说：“从你的圣经学习小组里叫两个朋友过来吧，还有她们的丈夫，我想和他们一起祈祷。”克拉伦斯很清楚，即将到来的听证会不仅仅是场普通的政治争斗，还是灵魂深处的鏖战。是善与恶的斗争。我们在与未知事物作战，需要有虔诚信仰者的帮助。我们需要上帝。”夫妻俩还提供了一组照片，或是俩人脸贴脸、手牵手，站在长毛绒地毯上露齿而笑，或是一起偎依在沙发捧读《圣经》。托马斯对记者说：“太残忍了，真是太残忍了。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结束后，我们该如何生活下去。我们现在只拥有彼此。”
在这次访谈之前，大法官们其实很少对媒体发言，更别说在《人物》这类杂志上公开做灵魂剖析了。托马斯与杂志的这次合作显然是不适当的，因为就在一个月前，他还拒绝回答司法委员会任何关于自己私生活的问题。《人物》这次专访强化了最高法院同僚对托马斯的看法：这是一个模棱两可、没有原则的人。
托马斯终于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却未从新同僚那里听到只言片语。其实，这也是伦奎斯特法院的风格。大法官们很少彼此到对方办公室串门。在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及其它政府职位上，托马斯热衷于在大堂内闲庭散步，找人吹牛扯淡，又或临时凑个午餐饭局，但在最高法院好像享受不到这个乐趣。他只能在开会时遇到自己的新同事，大家彼此友好致意，但交往也就仅限于此。对托马斯来说，静谧无声的办公室经常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聪了。
最终，托马斯妥协了。他在办公？墙壁上的几个布置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在休息室入口，他贴了张警告，指出最高法院内部事务应作为机密保守。在自己私人办公室门口，托马斯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指示牌。在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他很喜欢绕着法院建筑午间散步，但自己现在臭名昭著，在大众面前混了个脸熟，再不方便四处游走了。他甚至不再驾驶自己珍爱的那辆黑色“巡洋舰”汽车上班。那车实在太打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我喜欢与助理一同散步，要么走到老邮局附近，美美吃上一顿烧烤野餐，或者到联合车站那里，吃点油炸干酪什么的。”托马斯告诉《诉情快递》（DocketSheet）杂志，这是最高法院的一份内部刊物，在《人物》之后，托马斯只接受过它的访问。“我彻底失去了隐姓埋名的乐趣。”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托马斯在最高法院的第一年就足不出户未尝不是他的幸运，这样他就不会看到国会山人行道墙壁上的涂鸦了。上面写着：“安妮塔说的没错。”
与绝大多数大法官同僚不同，托马斯努力记住最高法院每位工作人员的姓名——不管是餐厅伙计、法官助理，还是普通法警。尽管他竭力表现自己的亲和力，但最高法院员工仍然对他在听证会上的窘状印象深刻。几年后，托马斯仍记得最高法院一位执勤警官每天冲他打招呼时说的那句话：“别让他们剥夺你的欢乐。”
进入最高法院几周后，托马斯终于有机会回击那些在听证会上折磨他的“他们”了。问题摆在面前：是否推翻罗伊诉韦德案？
从1803年起，美国最高法院每年只有一个开庭期，最初的开庭期是从每年2月第一个星期一开始，从1917年起，改为每年10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持续至第二年6月最后一天方告结束，然后开始为时3个月的夏季休庭期。最螅ㄔ旱恼缴笈性谝桓隹扇菽�300人左右的大法庭进行。大法官们的席位位于大法庭正前方。开庭时，首席大法官从裁判席后面的红色幕帘步人法庭并落座，8位联席大法官跟随其后，按资历从高到低顺序人场。座位按资历排序，首席大法官坐在中央，资深大法官坐在首席大法官右侧，下一位大法官在首席大法官左侧，其余按资历递减顺序依次分别在右侧和左侧落座。
联邦司法中心（Federal Judicial Center）：联邦法院的研发机构。联邦司法中心由美国国会于1967 年设立，它不直接参与联邦法院的管理，而是负责收集并分发关于司法运作的资料或信息。中心的主要功能是作为一个“思想库”。由最螅ㄔ菏紫蠓ü傺∪蔚囊晃恢魅胃涸稹Ｖ行纳栌幸桓鲎恃段被幔墒紫蠓ü僦鞒帧Ｖ行呐溆凶诺难芯咳嗽保灿肫渌趸够蛘骨┒┬椋欢ㄆ诜⒉伎翁狻⒆橹芯浚岢龈慕罘ㄔ汗芾淼母髦纸ㄒ椤Ｔ谡庑┓矫妫钏痉ㄖ行挠械憷嗨朴谖夜罡呷嗣穹ㄔ合律璧挠τ梅ㄑа芯克还俗魑八枷肟狻保钏痉ㄖ行幕钩械Ｒ欢ǖ呐嘌抵澳埽橹矶喾ü倥嘌迪钅俊＝嫌杏跋斓氖切路ü傺刑职啵蛐陆蝗蚊牧罘ü偬峁└髦肿柿希⒏秤栊路ü倜窍嗷ト鲜丁⒔涣鞯幕帷�
联邦最高法院的工作基本上通过判决意见呈现。庭审结束后，大法官们会开会讨论，并初步投票，如果首席大法官在多数方（≥5票），就由他亲自或指定一位大法官起草法院意见；如果他在少数方（≤4票），就由多数方中最资深的大法官亲自或指定一位大法官起草法院意见。判决意见起草完毕后，会首先在大法官们之间传阅，由他们评论或修改。如果判决意见说理充分、论证有力，会促使一些原本投反对票的大法官改变立场，因此，为了争取尽可能多的大法官加人，一份法院意见经常会被修改十几次。全体法官一致同意形成或多数大法官同意形成的判决意见，统一称为法院意见（opinion of the Court），如果该意见并非全体大法官一致同意，也可称为多数意见（majority opimon），法院意见与多数意见都可以形成先例，对以后的案件具有约束力。多数方的大法官同意判决结论，但可能不同意论证的理由与逻辑，或者想就具体论据发表个人观点时，可以撰写协同意见（concurring opinion）。少数意见方的大法官，可以撰写自己的异议意见 （dissenting opinion），异议意见由于不具备约束力，大法官在书写时可以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如果最高法院虽然做了裁决，但裁决的理由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多数意见，就会形成“各说各话”的多元意见（plurality opinion）。
奥康纳是第一位女性大法官，刚到最高法院时，包括伦奎斯特在内的其他大法官都对她颇为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有号称“南方绅士”的鲍威尔大法官对她一直笑脸相迎，不仅言传身教，帮助她熟悉最高法院的审判程序，还把自己最得力的女秘书给她使用。就连奥康纳一家在华盛顿购房置地、安家落户，也得益于鲍威尔的诸多帮助，两年从此成为忘年的莫逆之交。在司法理念上，鲍威尔对奥康纳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说二人有师徒名分一定也不过分。相关回忆，可参见＇美＇桑德拉·戴·奥康纳著：《法律的尊严：美国最高法院一位大法官的思考》，信春鹰、葛明珍译’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
很可惜，马歇尔最后还是没撑住，他于1991年宣布退休，当时的总统仍是共和党的老布什，如果多撑一年，他就能等到民主党的克林顿上台了。最让马歇尔伤心的是，他的继任者托马斯虽是黑人，却是极端保守主义者，托马斯甚至对令自己族群获益的种族平权措施都持反对态度。
法律理由书（Brief）：一种提交给法院的书面文件。它支持一方当事人在法律问题上的主张。法律理由书包括对事实的陈述，可适用的法律，以及其他相关材料中引申出来的论点。尽管法院也接受“法院之友”提交的法律理由书，但法律理由书主要是由当事人提交的。
参议院司法委员会（Senate Judiciary mittee）：审查所有联邦法官候选人的参议院委员会。参议院司法委员会是参议院的一个常设机构，对以下事项拥有管辖权：宪法的修订、联邦法院的运作、公民自由权、移民事务和美国法典的修订。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的主要权限，就是审查包括最高法院大法官在内的所有联邦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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