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很大的-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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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的了，灼惺。”琪菲说道，对她的女儿，“我不知道血族是不是还有幸福的可能，但我希望你至少不会太痛苦。你的资质很好，也许还有生存的机会。再见了，我的女儿。”

“妈……”灼惺干涩地呼唤。

琪菲怜爱地看着她：“对不起，灼惺，让你看到这样的场景，但不经历这个的血族以后会走得更艰难，对不起，给了你这样的血统，给了你这样的记忆，最后还给了你这种让你强大也促你毁灭的力量。”

灼惺终于还是留下了眼泪，她原本是不想的，不想最后还让母亲担心，但……“我会好好活着的。”她承诺。

琪菲笑了笑：“别勉强自己，对我们来说，死亡未必就是件坏事，虽然我一直都想知道血族存在的理由是什么，还有以前的血族真的可以好好的生存而不被自己的力量所折磨吗。但是，灼惺，记住，血族已经毁灭了，你是最后一个有着血族之血的人。没有负担地随性生活吧，只要你觉得快乐。”

“妈……”灼惺哽咽。

“我爱你。”琪菲带着燃烧到极致的灵魂之火拥抱灼惺，“很抱歉不能再陪着你了，不要痛苦啊……”带着叹息和不舍，将最后的力量融入到灼惺体内，琪菲真正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泪水不断地从灼惺眼中滑落，无声地哭泣着，任由新生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动。这是血族的继承仪式，力量的传承，灵魂的守护，悲哀的延续，唯一的不同是这次应该是最后的了吧。

*******

血族，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存在的一族，拥有噬咒体质的一族。

噬咒，真正意义上的吞噬咒术。任何作用到人身上的咒术，血族都可以吞噬，确切地说是将咒术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由于特殊的体质，血族承受这些转移过来的咒术后虽然也会痛苦上一段时间，但只要这一段时间过去后就绝不会再有后遗症，更不要说是因为咒术而死了。

吞噬的咒术越多，噬咒的能力就越强，噬咒的能力越强，就可以去吞噬更多的咒术。力量增强是好事，能者多劳至少也不是件坏事，只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血族的血液开始变异了。

噬咒的能力越来越强，新生的婴儿就可以承受置人于死地的咒术。开始时血族只是单纯为力量的增加而高兴，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是灾难的开端。

力量增强是好，但这样强大的力量带来的却是瘾，咒术对血族来说成了毒品，还是吸与不吸都得惨死的毒品。

不噬咒，体内的血就会叫嚣沸腾直至灵魂的自焚；噬咒，虽然止住了血的沸腾，却只是暂时的，吞噬越强大的咒术就能越长时间地平息沸腾的血液，但同样强大的咒术吞噬第二次效果就顶多只有第一次的一半。当有一天找不到可以平息血液的咒时，等待着血族的依然只能是灵魂的自焚。

开始时只是隔几代中有这样一个族人出现，然后是每代中有几个，再然后是整个血族都如此。

地狱。

没有谁会眼睁睁看着灾难降临而不反抗，血族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地解除这诅咒一般的灾难，却失败了无数次也依然无解。唯一可以延缓灵魂自焚的方法就是一个血族人死时，在其灵魂燃烧到最灿烂的时候融入到另一个血族人体内。这样，得到族人灵魂力量的血族至少死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

因为这无解的灾难，血族的人数逐年减少，到琪菲长大时就已经只剩她一人了。原本她无意生育，只想等待自焚，结束血族的悲哀。唯一可惜的是血族是没有自杀的权利的，肉体的死亡只会让灵魂越加地失控，然后迎来更加剧烈更加痛苦也更加持久的灼烧。

可是她遇到了他，在她28年了无生趣的生命中的第一抹光芒。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连琪菲自己都说不清。悬奇他不算特别温柔，也不特别有气势，说到灵力那是绝对比不过身为血族又接受了族人灵魂力量的琪菲的，而见识，虽然悬奇是很不错，但琪菲因为无所留恋也不想在死的时候有所牵挂所以总是四处漂泊，她的见识不会输给任何人。

也许喜欢真的只是一种感觉吧，琪菲每每想到这个只能苦笑。明明只是在旅途中偶然相遇，明明只是在无聊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同伴，居然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苦了她的女儿。

琪菲总是在旅行，独自一人，但总有累的时候，这种时候她总是会找一个看着还算顺眼的人，跟他或她一起行动。反正去哪儿她不在乎，而一般出门在外的人是不会介意有个临时的伴儿的，尤其她的外表看来就是完全无害外加楚楚可怜的模样。

悬奇不过是琪菲在这种习惯下接触到的一个人罢了。他是一个商人，有自己的家庭，大了她八岁。一个大哥哥，这是琪菲对悬奇最初的定义，如果再苛刻一点都可以直接叫叔叔了，这是琪菲对其定义的补充。

可就是这么一个介于叔叔和大哥哥之间的人，颠覆了她的人生。

其实原本就算被吸引，琪菲也不会怎么样的，反正临时的旅伴总是临时的，分开了什么感情也得淡忘。可就是那么不凑巧，悬奇中了咒术。天知道一个单纯的小商人怎么会扯上咒杀的。

琪菲救了他，在他半清醒的时候和他发生了关系。

如果他彻底清醒了绝不会有这件事，他是个顾家的人，和妻子虽谈不上有多浓烈的爱情，但也断不会用出轨来玷污那潺潺流水般的亲情。而琪菲，更不可能让自己这随时可能毁灭的存在在他人的生命中留下足迹。

如果悬奇彻底昏迷了，这件事同样也不会发生，琪菲对他的好感度还没有达到非要怎么样不可的地步。

只能说太不凑巧了，悬奇的半清醒给了琪菲任性的机会，没有人比血族更了解咒术，她知道等悬奇真正清醒后什么也不会记得，所以才敢放肆，所以才敢贪恋。

不久之后琪菲和悬奇就分别了，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人，在一段旅途结束后自然要恢复到不相干的正常态。

对琪菲来说，有那么一段淡淡的爱恋，还顺便有点实质性的接触就很好了，毕竟一个血族是没有未来的。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个新生命，多么神奇。琪菲想要留下它，在她长久孤寂的生命中她一直想要一个能真正有联系的人，何况还是他的孩子。但她不能，不能让血族，让她的悲哀延续下去。

幸好在它的灵魂完整以前还有挽回的机会，一碗药就可以让它消失，一切都还来得及。

琪菲熬出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却每一次都静静地看着它冷掉，然后倒掉，始终没法喝下去，直到失去了堕胎的可能，直到灼惺出生，琪菲始终挣扎着，矛盾着，却无力反抗。

也许她还是在期待着奇迹吧，毕竟最初的血族并不悲哀，毕竟任何诅咒都有化解的可能，毕竟……其实琪菲也知道她只是在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罢了。

看着灼惺出生，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也看着她显出血族的力量，琪菲为她骄傲，也为她哀伤。也许总有一天她会恨她吧，恨她这个给了她注定悲伤生命的人。

“妈妈，我爱你。”灼惺是早熟的，血族的孩子都是早熟的，尤其是那诅咒降临之后。她知道琪菲眼神中哀伤的含义，但她真的不会恨她。为什么要呢？琪菲是个好母亲，倾其所有只为了让她的路走得更平顺。血族的诅咒不是她的错，灼惺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怨的，她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母亲，即使将来注定会惨死也很高兴。

直到亲眼见到琪菲死的这一刻，灼惺才真正意识到‘血族’这两个字意味着多么沉重的肃杀，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她依然深爱她的母亲，并感谢她生下了自己，因为有机会拥有这样一个母亲。

*******

灼惺默默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里，她和琪菲暂住的地方，任由泪水流淌。血族需要噬咒，各种咒，强力的咒，才能生存。她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没有谁会欢迎与咒，这邪恶灾难的代名词，相联系的人，即使她们本身并无恶意，即使那些邪恶与灾难并不是她们带来的，即使她们还会代替他人承受灾难……所以流浪，是她们唯一的生存方式。

她会好好活下去的，灼惺再次承诺，连母亲的份一起，即使死亡也不会让她失去生活的勇气。

这一年，灼惺十三岁。





、阴云笼罩的入世期

（3．3277．7．12）

身为冷家必然的下一任家族长——因为冷家这一代就他一个，就像上一代只有他母亲一个一样——鳞芷很清楚外人是怎么看冷家的：典雅高贵、温和从容、纯洁无瑕……对此他只能说，传言都是可怕的，至少他这个当事人从来没有发现冷家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好品质。

啊，您问为什么突然说到冷家的品行？哦，因为鳞芷，这个冷家唯一的继承人，估摸着自己可能得挂在这儿了。

根据家族传统，冷家人长大到一定程度后，就要离开家，在完全不提到自己姓氏地条件下，自给自足地生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被称为入世期。

其中，‘长大到一定程度’的‘一定程度’，由家族中的长辈——通常是家族长——决定；‘自给自足地生活一段时间’的‘一段时间’，也由该长辈决定。换句话说，什么时候长辈看自家小辈不顺眼了，就以入世期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他或她踢出家门，然后想要眼不见为净多久就把入世期的长度定为多长。

说实在的，鳞芷是一直很怀疑这种入世期的合理性的。是，入世期的确是有利于迅速提升一个人的能力，可是在主观色彩如此浓烈的环境下，真的不会有公报私仇的可能性？反正他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被发配到这里，其来龙去脉是很值得推敲的。

当然，他也不是说他尊敬的母亲大人是存心想要玩儿死他，大概其初衷只是想给他点教训。用事实告诉他：这个世界没那么好混，想活着的话还是好好训练吧，等入世期结束了就乖乖回来继续被我折磨吧。

要达到这种效果，事实的冲击力当然一定要够，简单说来就是最好能让他恰巧只剩下一口气就完美了。

很遗憾的是，他那不拘小节的母亲大人在算计她儿子的事情上依然秉持了她的一贯特质，也就是说，她算错了，结论就是，原本该剩下的那一口气恐怕剩不下了。

鳞芷现在所处的环境是这个样子的：

首先，这里是一片荒野。他保证他是严格按照他妈给他的地图在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未免误会他再顺便保证一下他的读图能力一向很好，也从来没有路痴的征兆。

其次，这片荒野唯一的生物就是鳞芷他本人。其他的，没有草，没有动物，没有虫子，甚至没有偶然飞过的鸟。哦，对了，按一般定义，其实这里更适合被称为死地，不过鉴于他尊贵的母亲大人给他的地图上标明的是荒野，他也不介意从善如流，他这个人一向都是很好说话的。

再次，虽然这里的生物只有他一个，但其实还有很多非生物的东西。除开石头、枯骨之类之类的点缀后，还有一种东西：怨灵。以他17年的灵能阅历判断，最核心的那一个怨灵的存在时间保守估计在一千年以上，不排除有达到两千年的可能，且染上了血腥无数，缚魂很多，其缚的魂也成了怨灵，还不得不听命于它。

再再次，容他先把上述场景总结一下：他在一片死地中与由一个千年怨灵带领的怨灵军团相遇。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被那位千年怨灵大人给盯上了。当然了，他是不指望那位大人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哭着喊着要成为他忠实的仆从，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他想他是被当作盘中餐了，他的未来应该是血肉和灵气都被吃掉——至于是被怨灵头子独吞还是被一群怨灵分吃那取决于这位怨灵头子的心情，他就先不妄加推断了——然后灵魂被千年怨灵大人逮住，抹去自我意识后成为他怨灵军团中最新的一份子。

嗯，非常明朗的未来，虽然他并不喜欢，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

话说，冷家虽然一向人丁单薄，但怎么说也是灵术世家，不管是灵力的强度还是使用灵力的技巧都是相当出色的。鳞芷今年十七岁，灵力方面的天赋嘛，从冷家历史上来看，不算好，也不算差，中等而已，也许勉强还算是偏上一点的那种中等。面对这么一个由千年怨灵带领的怨灵军团，净化它们的可能性为零，从它们手中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总之他就是死定了。不知道他的死亡会不会带给冷家家族长以深刻的反思，进而改变冷家诸多不人道的规定呢？嗯……感觉上把他这个给冷家丢脸的家伙从家谱中除名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一点……不过他成为怨灵后，母亲大人应该会亲自出马来净灵……吧？

*******

四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对灼惺来说时间却是相当无所谓的东西。活着，只是因为她的母亲希望她活着，而且她没有寻死的资格。不过即使再浑噩度日，有些事情依然是变了。比如她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小，比如她跟人的距离越来越大，比如她对咒的敏感度越来越强，比如她血液躁动的时间越来越长……

灼惺知道自己的天赋能力很强，远强于琪菲。这不仅是琪菲亲口告诉她的，也是灼惺自己的感知。

血族血液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躁动，慢慢地会引起灵魂的共鸣。初次共鸣的时间越早，意味着该血族死亡的时间越早。琪菲的初次共鸣是在怀灼惺的时候，也就是她二十八岁的那一年。而灼惺，是在十六岁。

自从那不解的诅咒降临血族以后，血族的力量就在不断增强，寿命也在不断缩减，不过恐怕就算是琪菲也没有想到这种增强和缩减在灼惺的身上会表现得如此剧烈。好在灼惺自己是不介意这种事的，早一点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怨灵……”灼惺看着前方的死地，喃喃自语。

血族可以替他人承受咒术，这种承受发展到了一种程度就扩展到了可以净灵。因为灵，也是一种咒，具现化的咒。

灼惺现在的血液正在躁动，而且有呼唤灵魂燃烧的趋势，所以她没得选，即使明显感觉得到前方的灵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可因为吞噬了过多的咒而死和因为缺少咒的安抚而自焚，哪一种会更好一些呢？灼惺自己也无法判断，但等待不是她的喜好，她已经不得不等待死亡了，又何必再给自己找不快呢？快乐地活着，这可是她母亲对她唯一的希望。

*******

虽说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但要鳞芷乖乖待在那儿等着被分尸也是不可能。死，没问题，但对方也休想好过！

怎么说他也是被冷家特训了十七年，啊，如果加上胎教的话可以算十八年了，那么他这个在冷家训练了十八年的准灵术师，就算没有两把刷子，一把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么招也得耗掉你这个怨灵大人的一半怨气，等老妈来了以后绝对轰得阁下连渣都不剩。唉，可惜他是见不到喽。

打出一道灵符，轻巧避过一个怨灵傀儡的攻击，鳞芷猛然发现视线内突然多了一个人：“小心啊！”他避过的怨灵刚好对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人！

灼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接受那个怨灵的攻击，在鳞芷勉强靠过来又抢救不及的懊恼和对突变现实的目瞪口呆中将怨灵生生吸纳进了身体！

呃……鳞芷呆呆地看着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灼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将他刚刚的话又送还给他：“小心啊。”战斗的时候发呆可不是好习惯。

鳞芷干笑了下，立刻集中精神面对怨灵。看来……要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的来历，吞噬怨灵这种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