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妖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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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干涸的河流，像一道道龟裂的纹路，赤裸裸的袒露着对水的渴望。山坳中，白宣和授衣落下。

正对上那烤炉般的太阳，授衣感叹道：“幸好，这不是现在的时日。”白宣见四周寂静，便往前走几步察看山坳之外的情景。

“授衣，这旱灾死了好多人。”

“哦？”授衣朝前走几步，便大吃一惊。

的确是旱灾，那片不大的干涸的地里，就横七竖八的摆着许多尸体。这些尸体上粗布褴褛，有老有少，可见都是百姓。

许是旱久了，尸体已失去了水分，哄哄作响的苍蝇，匍匐在尸体，人一走近，就慌慌忙忙的飞起来。

“这是……。饿死的人？”授衣此前是没见过这么多死人的，心里有些怯弱。白宣伸手拉住授衣，道：“是饿死的。”

“看这情景，应该是前十几年，蜀国大旱的情景。”白宣拉着授衣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尸体，走到了空地上。

“好了，我们是否应该找找渭嫣在哪呢？”

“嗯，在不远处。”受了血的牵引，授衣至少能感觉渭嫣的位置了。再朝前走了一段，只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十来岁大的小孩子。

这个小孩子衣着破布裙子，头发散乱，流出的眼泪已在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若要谈及特色，只有不断流泪的眸子似秋水明亮。她的面前是几具尸体，可能是刚刚逝世不久，还有一点生气。

小小的鼻子抽泣道：“爹，娘……。。呜呜……。。”边说着，还用看不出颜色的袖口擦了擦脸。擦完，她又继续推了推面前的尸体。尸体动了几下。

这高温的天气，尸体已有了些异味。

“这是渭嫣么？”授衣上前几步，叫道：“渭嫣………。”

小孩子猛地抬起头来，那眉目的确是以后的渭嫣。授衣伸出手来，想要擦掉她的泪，但是直直的穿过了她的脸。

授衣愣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我怎么这么糊涂，忘了这是渭嫣的记忆了。她的记忆中是没有我的。”

果真，渭嫣就似完全看不见他们存在一样，用袖子使劲的擦着眼睛，抽泣道：“娘，我饿，我饿……。。”

“走，我们去找吃的。”

“去皇城就应该有吃的了。”

“走，快去。”远处几个大人兴奋的嚷了几句，手舞足蹈的从山坡上跑了下去。

渭嫣好像听到了这言语，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跑下山去。待收回视线时，渭嫣轻轻抱了抱那具女尸，然后放下。“妈妈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她转身朝那山下跑去。

授衣和白宣加快了脚力，立马跟上。

这是人群？灾民群？

这一路上全是人，密密麻麻都是布衫褴褛的灾民。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孩，漫山遍野的涌向大道，时不时，有人倒下。

而身边的人只是瞧了一眼，仍旧神情冷漠的往前走去。

似渭嫣这种小孩显然是挤不进去的。她站在了离大道的不远处，直到天黑，人群到了尾端，她才跟上。

她的步伐很慢，一步几摇，看来也是许久没吃东西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她落在了最后面。

大道寂寂，风刮的她单薄的身子，像一张随时都会被吹走的纸片。

一些噜噜的车马声自远处传来。这辆马车的确不俗，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

渭嫣犹豫了一下，也立马冲了过去。

骏马奔驰本是急速，见着一突然出来的小女孩，更是狂性被缰绳拉得激了出来。一声嘶吼，马蹄险险的踏在地上，焦躁不安的气息正好处在渭嫣的脸上。

渭嫣两眼含泪的跪下，道：“请大人收我为仆。”

“哦？”马车上传出一清爽的声音“那么为什么我要收你当仆？”

“我可以为大人做任何事。”

年幼的渭嫣实在也是不知世间险恶，只一心寻求一地，能让她吃饱穿暖就好。

那时的渭嫣，脏兮兮的脸上由待着泪痕，粉红的鼻子微微抽动。嘴唇已经干裂，有少许血丝，她伸出舌头来抿了一下，稍稍湿润了那唇角。

马车中的人，透过纱帘，凝视渭嫣很久。

跪着的渭嫣，几天不食，已微微有点晃动。

他伸出白净的手，掀开帘幕一角吩咐道：“萧舟，你带上她，我们回府。”

驾马车的男子应声伸出手来，眼里却有些敌意。渭嫣接过萧舟的手，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

白宣和授衣相视无语，这个？这路途，全部脚力？授衣顿足，刚想画个圈圈诅咒一下。这时土里似流沙般涌动，一会居然冒出一辆马车来。

这马车虽没前辆马车那么华贵，但至少不用走路了。

两人面面相觑。

“你弄的？”

“你弄得吧。难道是你在渭嫣的回忆里，不能改变记忆，却能虚幻出自己需要的。”

“哦？那我想想，再要碗水。”

半空中浮现了一青花瓷碗乘着满满的水。

“原来如此，那我们上车吧。”授衣欢快的跃上了马车，待两人坐稳后，马车腾空飞了起来。

第四章　初遇

马车在空中行驶，授衣撩开窗帘向下望去，见是紧跟在渭嫣之后的，也乐得逍遥。“这是林佑？”

“是啊。”白宣也撩了窗帘，一起望下去。“齐国太子林佑曾在蜀国为人质，渭嫣跟上的正是他。想来这齐国也怪异得很，明明有一双胞胎兄弟，只立长兄为储君。又将身为储君的林佑，送到这里来做人质。真不知这其中有些什么纠葛。”

越接近蜀国皇城，难民越多。远远望去，另一端，已出现三层楼式木牌坊的城楼。

待一步步走近，更见城楼的宏伟。高度暂且不用说，单单说这屋顶上覆黄琉璃瓦，又有成排的斗拱、大小梁枋上绘好的金龙彩画和吉祥图案，别提有多壮观了。

马蹄声踏在一平如砥的方砖上，渐渐走近。

又见眼前出现了一条玉带般的金水河，河上建有两座秀丽的汉白玉石桥。想来这就是护城河了。

这些精心设计和城楼融为一体，交相辉映。

但很讽刺的是周围坐满了灾民，他们都每日守在城外，等候着那一点施舍，来维持生计。当渭嫣的马车在砖地上行驶，已惹来了所有灾民的注目。

他们虽然让开了，但一双眼睛有敌意。人往往在绝处上已顾不了那么多，坐在路旁休息的衣衫褴褛之人，对了下眼色，立马的冲向了马车。

这是要抢马车么？渭嫣被吓得闭上了眼。

耳边，只听到啪的一声。再睁眼时，她惊讶的望向萧舟。

眼前的萧舟毫无畏惧，立身而起，一声素白衣袂飘然，而左手正挥着鞭！难民急涌上来，而他手中的鞭，也挥得风生水起，宛若蛟龙，织出了一道道细细的密网，让所有人都近不了身！

已到城门，萧舟大声吼道：“齐国太子归城，速速开门。”厚重的朱红色的城门缓缓开启，一晃而过的是雕刻精致的仙人走兽，待得渭嫣回过神来，已进了城门。

城门轰然关下，阻拦了城外人的生死。

城门边守候的是一群身着战衣的侍卫，尽都披坚执锐，威武不凡。

一看起来是首领的守卫向前两步，抱拳开口道：“最近灾民太多，给公子出行带来不便，实在……。”

帘内的人出声劝道：“这本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用太过拘谨。”双方再对话了一番，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依然是平坦的街道，人来人往，很喧闹。马车左右是繁华的街市。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活计和玩意，都让渭嫣觉得新奇。渭嫣一个穷乡僻壤的丫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街市上的新奇玩意，惹了她一路艳慕的眼神。她捂着嘴，探着脑袋看着小摊，边忍不住赞叹道：“哇，那个好漂亮。哇，这个是风筝。比我们那的风筝漂亮多了……。。”

赶车的萧舟看了她几眼，轻哼而出：“果真是乡下的丫头，见着这世面就新奇了。”渭嫣立马耷拉下脑袋，乖乖坐好，只是那双眼睛仍旧忍不住往街市上瞟。

马蹄继续踏在平整的路上，直直的朝前面走去。

又见一座城楼，四处都有围墙，守卫森严。

若仔细比较，这侍卫可比刚刚的侍卫，不知器宇轩昂了多少。一眼望去，城台是用一座厚重的砖砌成，城台上建有木结构双檐城楼。

这座城楼正脊上有鸱吻，城台下开着五个券门。

萧舟只给侍卫看看了看玉佩，就从紧挨着正门的侧门进去了。

进了门后，渭嫣才见得这里面已没有外面的喧闹，看得座座府邸的排列，都是俨然有序，想必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居住之处。

这些府邸，门门皆暗红漆色，又有石狮子坐于门口，也都是贵气十足。

约莫走了五里左右，马车一往左拐，就停在了一座府邸面前。

这座府邸，顺势铺开的是几步石梯，石梯中间已一龙纹雕花隔断，分为两侧。

站在下面往上望去，正见四角屋檐熠熠生辉，极其大气，又有四根巨柱子排列，横梁上镶嵌蓝色琉璃，横梁下白色墙漆，称得这座府邸更加气势。

遑别论，那立于大门两侧将军石雕，个个威武不凡，栩栩如生。

空中的马车也落到地上，授衣跳下马车。正见渭嫣坐在马车上对着恢弘的大门正匾几个字发呆。

萧舟在渭嫣未反应的瞬间已下了马车，几番示意渭嫣该下车。渭嫣却没看到。最后，萧舟一把将她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习武之人毕竟气力比一般人大，渭嫣直接被扯出了，摔在了地上。渭嫣不解的看着萧舟，又见萧舟，恭恭敬敬的道：“公子请下车。”帘内的人应了一声，掀开帘幕，一双眸子正对上她的眼睛。

这是他们初见，这一年，她十岁，他十六岁。

这时的林佑的确很有风姿，着浅蓝衣袂，富贵花暗做纹底，眉宇间，很是霸气。或者是觉得侍卫太过无礼，他对着渭嫣伸出手来，唇角边是一丝温暖的笑意。

渭嫣愣愣的看着他，良久才把手交到他的手里。

那手轻柔一拉，渭嫣顺着力道站了起来。

林佑拍拍她身上的灰尘，柔声问道道：“疼不。”她低头见自己脏兮兮的手，放在那白玉般的手里，觉得不能弄脏了他，于是缩回了手。

林佑咦了一声，直接重新拉住了她的手，他温柔道：“萧舟，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萧舟应声，眼神复杂的盯着渭嫣。

渭嫣却只看着林佑的眉眼。她活了十年，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的男子，竟能生的这样翩翩风度。

林佑牵着她的手，进了府邸，细细言语：“我是齐国太子，现下为了两国和平，我父皇就将我送到了这里。”

提及这个，林佑又自嘲的笑了笑。渭嫣见着了他眉间的凄色。心里猛然揪紧，出声劝慰道：“现在也不错，有吃的，有这么大的房子。”

林佑展颜一笑，将渭嫣鬓边的乱发理好，道：“也是，也是。”

“你叫什么？”林佑询问道。“渭荷花。”

她有些羞涩，乡野里的名字，除了姓不能更，名都是比较俗气的。

林佑笑了笑，牵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有美人兮，嫣然一笑。不如叫渭嫣，如何？”渭嫣低下头，暗暗应了一声，抿着双唇，但很欢喜。

这府邸内，路旁盛开满了扶苏。一个身着青色服侍的女子，正在浇灌扶苏。扶苏尽头，一道青灰色的石碑屹立，上面提笔落字，都十分优雅。屏风后面便是大殿，琉璃色的瓦，白色的墙，开阖着的红漆木的大门。

萧舟道：“公子回来了。”

一时，原本寂寥的门庭，热闹起来了。从其他地方奔来许多小婢和侍卫打扮的人，欣喜的道：“公子……”“公子……。。”

而这些小婢和侍卫都穿得不俗。渭嫣见那些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立马躲在了林佑的身后。

林佑笑了笑，将渭嫣拉出来，道：“躲什么呢？”

渭嫣见他们都叫他公子，因此也道：“公…。。公子，渭荷花，不…渭嫣，渭嫣觉得自己很不好，不敢……。”

林佑低下头看着渭嫣的脸，见渭嫣明媚的眸子里全是胆怯。他道：“你是我们府里的小姐，为什么还要怕他们呢？”

“小姐？”渭嫣低下头，拽紧衣袂道：“我……我没那么好的命。”

“我说你是，你就是。”林佑温暖的笑着。

“嗯。”渭嫣的脸烫了起来。

“芳儿，带小姐去沐浴更衣。”渭嫣跟着那个绿衣女子，去了别苑。

“话说，原来渭嫣这名，是林佑给取的。”白宣做恍然大悟状。早在下马车之后，他们已进了府邸，只不过，其他人看不见他们罢了。

授衣没答话，只是盯着渭嫣离去的背影，一丝灵光一闪。授衣转过身来，看着林佑。

“怎么我总觉得他像薄情的呢？”

“我觉得不是。”

“那打赌。”授衣仰着脑袋。

白宣笑了笑：“我才不和你赌。”

“不赌就不赌，但是你能不能没事不要拉着我的手呢？”授衣将手扯了几下，心里很无奈。

“我这不是怕人丢把你给走丢了么？”白宣的脸皮依旧那么的厚。

“授衣，你变个房子出来我们住住吧，反正他们也看不见。”

“额，起。”空地上起了一座楼宇。

“住三楼。”两人异口同声。

白宣道：“三楼好，适合看渭嫣。”

“我也是这个意思。”

想来今日一直在赶路，现在是应该休息了，两人都上了楼。

第五章　仅仅是食客

待得渭嫣整体打扮，授衣和白宣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授衣经不住感叹，这林佑的确有眼光。

眼前的渭嫣虽然才十多岁，立在众人面前有些羞涩的垂着头，粉红对襟裙袄衬得因不食而干黄的小脸有了些血色。眼睛伦或一转，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不住的偷瞟着林佑。

“你是小姐用不着这么拘禁的。”林佑见渭嫣耳旁的发丝微乱，一手将发抹好。渭嫣的一张小脸更是娇艳欲滴。

林佑转身淡淡的道：“以后，你们以后该称呼渭嫣为小姐。”“是，公子。”渭嫣看着林佑的背影，耳畔听到所有人恭恭敬敬的叫道：“小姐。”

已到午间，正用膳食。

林佑偕了渭嫣的手去用食，穿过一片大把的扶苏。眼前的石子路，平整光洁。渭嫣低头见自己一双绣鞋很精美。正在细细看着，手上一紧，她疑惑的看上去。见林佑提醒道：“走路的时候，这样可容易摔跤的。”

渭嫣回过神来，见前面那道红木漆大门旁立着一个小婢。这小婢也是生的极为水灵，迎林佑和渭嫣于门外。

见他们入了门，立刻引着坐上饭桌。渭嫣坐左，相对林佑。渭嫣正有些忐忑，就闻得三声掌声，被惊了一下。

抬起头来，才知那是小婢。须臾之后，一些小婢便端着些珍馐美味上来。瞧着就是食色俱佳，让渭嫣看出了神。

热菜从渭嫣对面席位的左侧上，不消一会，桌上已布满了全鸡、全鸭、全鱼等整形菜，头尾皆朝着另一处。还有些各色清淡小吃，看着都令人有食欲。

“吃吧。”偌大的饭桌就林佑和渭嫣两个人。渭嫣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林佑，林佑拿起双箸，夹起一块鱼往渭嫣碗中放去。

渭嫣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自小在乡野里长大，哪有什么人会这么温和的待她。连她的母亲都不曾这么细致过。她连忙低下头来，不再对视着林佑。

林佑笑了笑，继续给渭嫣夹了菜。渭嫣第一次吃的这么好，这么饱。林佑吃的很少，每样菜浅尝即止，放了碗筷。

渭嫣见林佑放了筷，马上也要将筷放下。林佑伸手拦住“没事，你继续吃。才长身体，不多吃，容易长不高。”

至此以后，用食时只他们两人。

若不是这么朝夕相对，可能也难得渭嫣起了心思。有时，林佑会去宫里。无论多晚，渭嫣也总是灯花一盏为他留。

前庭的扶苏花开的很茂盛，但人比花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