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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档人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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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深
申明:本书由(。。)
第一章 我倒霉的一天
上海八月的天热得像火烧一般,特别是中午一点左右,空气中的温度早已经超过了四十度,沥青的路面被太阳烤得发软,黑黑沾糊糊的,时不时的被开过的汽车轮胎压出一道道印子来,滚烫的路面如果放个鸡蛋上去,估计不到十分钟就可以烤熟。平时人流如潮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人们不是呆在家里就是在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尽量避开酷暑,就连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之类也早就跑到阴暗角落里去了,路上除了开过的汽车和打着遮阳伞摆摊卖冷饮的外,见不着一个路人经过。可就远远的路口,却有一辆自行车向这里急急的拐了过来,这么热的天,居然还有人骑着自行车,汗流浃背的顶着烈日赶路?这人是不是傻了?
其实这个骑车的人就是我,我可不是傻子,谁愿意这么热的天出来呢?我也想在办公室里喝喝汽水吹吹空调,但没办法啊!对了,和大家打个招呼,介绍一下自己,我,李青波,一个生活在上海的普通市民,今年三十五岁,未婚。一九八九年从高中毕业后,先是在国有企业混了十年,从车间的流水线工人慢慢的爬到了厂销售部的主管。
销售部在国有企业可是好地方啊,国有企业嘛,每天上班不是看看报纸就是和同事一起抽烟聊天,要不来个客户就去对面饭店吃吃喝喝,有空还借着出差的名义去游山玩水,没几年,除了西藏台湾,祖国大好的河山都留下了我的足迹……。
“什么?你说不可能?做销售的有这么舒服?”这位朋友,你这话就说错了,销售也得看什么时候做,在那里做,怎么做啊!像我们厂,百年老字号,产品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每年一到三月份,下面九个月的产量早就被客户订购光了,接下来的时间等于是在放假。产品都卖完了,你说我们销售还有什么事可做?不出去耍耍还每天傻呆着办公室大眼瞪小眼啊?所以,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找各种理由,比如联系客户啦,或者是察看市场等等理由,到全国各地享受大好人生去喽。
还不信?告诉你吧,我记得最夸张的一次,还是我刚进销售部没多久。一个老广在三月初,具体那天你别问我,这么多年了鬼还记得清这么具体日期!反正是三月十日前吧,来我这里拿货,蛮冷的天,我估计他是一路跑来的,脑门冒白烟,热得是满头大汗,身上还背着一个大旅行袋。这老广,一进门就客客气气的向所有人打招呼,掏出烟见人就发先,最后走到我办公桌前,把旅行袋向我桌上一放,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上面的小挂锁,用力拉开后,屁颠颠的就坐下冲着我傻笑。
我放下手上的报纸,眼角瞄了一眼袋子,好家伙!里边全是一捆捆的人民币,我估计着怎么也得有六七十万吧。还没等我开口问他,这老广就陪着笑脸又是递烟又是好话,哀求着让我收下他的货款,只要能给他货,买议价都行,缓二个月给他货也行。并偷偷摸摸的压低声音凑在我耳边告诉我,只要能给他货,给我每件2%的回扣。你猜我当时怎么说的?想不到吧,我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蹦出两句话:“今年额度已满,明年请早!”说完后就丢下手中夹着烟正发愣的老广,背着双手走进对门的业务四部找老钱聊天去了。
你说,老子在这种厂做销售,能不牛吗?虽说在后来几年里竞争激烈了点,比当时的情况差了一些,但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那里需要我们跑什么业务呢?客户嘛,多得是,要不是每年清闲日子多,加上我喜欢旅游,才懒得去外地玩的时候顺便见见客户呢。
就这么混呀混,日子过得真舒服,闲来无事也谈了几个女朋友,心里正在准备挑挑,看哪个合适做老婆的时候,一声惊雷,厂里改制了!根据要把国有企业做大做强的方针,搞了个大换血,几家兄弟厂合并在一起,成立了个总公司,上头派下来个什么处长成了总经理。这可好,带了一帮人过来,没几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换成了他的亲信。这些机关出来的家伙别的本事不大,抢权玩手段整人一套套的,把厂子里搞得是鸡飞狗跳。
本来我这人就散懒,也懒得去理会那些麻烦事,没想到,搞完了张三又搞李四,几周后,搞到我头上来了。当时年轻,气冲,几句不合就吵了起来,谁怕谁啊!老子还怕你新来的不成?想不到这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穿了三年小鞋,先是让我把手上的大客户移交给带来的亲信,之后找我谈话,说我年轻,前途无量,虽然主管业务时间不短,但是有成绩不要骄傲,还得要接受组织锻炼才能成材,是公司的希望等等,还有些什么话?我都不记得了,反正是好话一罗筐!最后大手一挥,让我去接管一些偏远地区的业务,美名曰:领导干部发挥带头作用,开发新市场。
等把我们这些人排挤完了,就是马上调整工资发放比例,工资和销售业绩挂钩。看看,他这么做你也没地方说理去,你怎么说他怎么有理,但是我就惨了!客户资源上交了,守着一些小店小铺生意,工资大幅度缩水,甚至到后来连开业务会都不通知我,这个日子是过得越来越郁闷。
改制后,不知道老总那根神经搭错了,用我们下边人的话来说是“拉政治资本”合并了一堆垃圾厂过来,口号喊得震天响,打造国有企业航空母舰!狗屁!一堆小破船合起来就成航空母舰?总吨位估计是够了,但一出海别说打仗了,一个浪花就得翻船。这些拖油瓶,每年不赚钱,就是亏,越亏越是从我们厂捞钱,越捞钱我们越穷,前前后后捞走了三十几个亿!
这不,把厂里捞得没钱了,没钱了,还想捞!怎么办?有办法!办法就是压低成本,放大产量!可成本降低产量放大那里有这么容易?嗨!你可真别说,他们就是有一招,让技术人员目瞪口呆。先是把产品价格涨价,一口气涨了40%,接着就是成本压缩降低原料使用量,明明是用一吨标准原料的减为半吨,缺的部分怎么办呢?容易啊!用其它替代产品补。明明四十五分钟工艺的产品,减少到三十分钟。这不!成本下去了,产量上去了,高吧?要不怎么说都是些高学历的人才呢?只有高人才出得了这种高招!
但这么搞的结果就是,质量越来越差,客户越来越少。我们厂的效益被他们搞得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这不,还没到九九年,就撑不下去了,开始搞下岗待退休了。
厂里近一千人,下岗三百,待退休五百,留下了二百个关系户没动,又根据节约成本原则找了一千个打工妹进来。有朋友又要问了,不是开人吗?怎么开了又找人进来?哎,我说这位朋友你傻不傻啊!你怎么不算算,工人一月近千把块钱工资,还需要福利什么,打工妹才多少钱?便宜啊,发个三四百就行了,而且不用福利、保险、医疗费等等,合算啊!上面算得精呢,你以为他们傻啊?你才傻呢!这些钱剩下来,够他们每月多跑几次到夜总会联络感情,汇报思想工作了。
在这种形式下,我心里明白,接下的就要轮到我了。果然不出所料,没多少时间,我的名字也出现了下岗名单里,领了一笔补助金,我离开了工作十年的地方,现在开始,我失业了。
失业后的滋味不好受啊,虽有些积蓄,但总会坐吃山空,找工作是第一位的。但因为自己学历不高,找工作困难,这不,几年来,已经换了七八个单位,有私人企业,也有合资公司,主要也是做销售,这种销售可不像以前了,工作累不算,钱还少,一月赚的钱有时候还不够自己生活的,甚至还得倒贴。
“倒贴?不会吧?怎么说都会赚一点吧?”怎么不会?来来来,我给你算算啊!这些老板全是他妈的黑心鬼!就拿我现在做的公司私人老板来讲吧,一月工资才八百多,月销售得做到一定金额后才能提成,而且提成到手得货款全部回拢才能得到,为什么呢?如果你辞职的话,老板就可以扣掉你以前做的销售提成。而且没有加班费,没有车贴,没有饭贴,每天跑的像条狗一样,用掉的交通费、烟钱和饭钱每月一算,就和到手的工资差不多了,真不是人过的生活。你肯定又要问了,既然不赚钱怎么还干呢?你、你、你!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我不干去喝西北风啊?至少每月除去开销还勉强能活着,不干不干,你养活我?兄弟我还得吃饭啊! 要不你有关系?那就可怜可怜我!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
就拿今天来说吧,这么热的天,近四十度的太阳底下,我还得骑着老爷自行车去跑业务,一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的拼命踩着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抹去脸上不断淌下的汗水,嘴里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和这份倒霉的工作,明明国家规定气温过三十八度就得休息,老板还非得让我们外出联系业务,并且把每天的路线汇报上去,有时候这家伙居然还会偷偷的打电话去客户调查是否属实。这老板实在是太坏了!别看他胖脸笑眯眯的善人模样,其实比万恶的旧社会资本家还厉害,如果不是看着工资比上份工作高些,老子早就不干了,唉~!还是以前好哇!
边踩边想以前的潇洒日子,暗暗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吃点回扣,早知如今,当年就趁着主管业务的时候大把的捞点回扣,趁在前些年房价便宜的时候,买几套房子现在租出去,每套怎么说也能租个一二千块钱,现在就可以在家吹吹空调,收收租金了!
而现在却活得像条狗一般,呸!比狗还不如!三十五的人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不是老爸前几年死后留下的一套房子外,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什么?你问我老婆?我呸!没老婆!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老婆呢!没钱,鬼嫁给你?以前认识的几个吵着要嫁给我的女人,现在见我这样子都跑得人影都不见了,现在我除了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会咬牙省下半月烟钱临时去发廊找个“小姐”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外,谈都不要和我谈找女朋友的问题。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咒骂命运不公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前边马路上的窖井没有了盖子,估计这盖是昨天晚上被哪位江湖大侠顺手取去换烧饼了。平坦的马路上留下的一个大洞,像一张吃人的大嘴黑咕隆咚的张着口子(妈的!也没有任何警告标志和栏杆,市政局吃干饭的啊?)可怜的我一头就稀里糊涂的冲着洞口骑了过去。
“哗啦~呯!”的一声,只觉得手把一沉,人先是往下一坠,接着就是一股大力把我抛了起来,耳中似乎听见一声惊叫声,我在半空中仿佛看见了天上的白云慢慢飘过,接着眼前一黑,金星闪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章 犹大的训斥
“李青波!醒醒!醒醒~~~!”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我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迷迷糊糊的,强烈的灯光下,几个人在我面前晃动,周围白白的一片,看不清楚。
我用力晃晃脑袋,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不料,刚说完就有一个女人在一旁骂道:“晃什么晃?别动,刚缝好针!你想伤口破裂在缝一次啊!”
“操!谁这么说我?”我脱口而出。
“李青波!你闯祸还骂人?要不是看你受伤的话我非好好批评你不可!明天让你家长来一次!”一个老女人严厉的声音说道:“回去休息几天,再交一份检讨给我!看你态度,如果还没深刻认识错误的话,就给你记大过!”
“册那(上海话,口头语),哪个老太婆这么嚣张?要知道我可是受害者啊!不去抓偷窖井盖的人反而让我交检讨?简直没王法了?我老爸几年前就死了!老子都三十五了,还要家长来?”我心头火气,正想破口大骂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嗯,不对啊?这声音是……”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我半躺在一张椅子上,面前有一盏大灯亮着,强烈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周围全是白色的布局,一张帘布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十字,两旁各有一个架子,左边摆放着一些亮晶晶的器具和药瓶,右边的一个托盘里放着绷带和棉花。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带着大口罩刚帮我包扎完伤口,正在忙着收拾器具。
“这里是医院?刚才的骂我的女人估计就是这个医生,怎么服务态度这么差?我等会非得投诉她不可,难道不知道现在医院都是竞争上岗吗?还以为是吃皇粮那会啊!”我恨恨的想道,转头向身后看去,这老太婆的声音怎么这么熟,这么嚣张?到底是谁啊?
一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花白的头发,干瘦的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一张似乎从来不见有其它感情的阴森而冷俊的脸。
“犹大!”我脱口而出,这不是我以前高中的班主任犹大蓉吗?可她不是七年前就去澳大利亚移民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青波!你竟然给老师起绰号?”我话音刚落,犹大的脸气得铁青,严厉的说道:“看不出啊李青波!你今天和同学打架不算,还给老师起绰号?你等会回去,让你家长马上来学校一次!非得给你个记大过处分不可!”说完后就气冲冲的走了。
“啊!学校?老师?家长?行政处分?这是什么和什么啊?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呆呆的看着犹大离去,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李青波,你太厉害了,居然敢当面叫犹老师外号!”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走过来,憋着笑说道。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张坚,我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虽然不是最好的朋友,但因为住的近,彼此都很熟悉,而且常在一起打乒乓球。但高中毕业后没几年他就搬家了,后来就彼此失去了联系,近几年虽然找过他,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怎么会在这里?刚想叫他名字,可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年,我又犹豫不决,这是他吗?他应该和我一样大啊,怎么会变这么小了?难道这是他的儿子?但也不可能啊!就算是他儿子也不会这么相像啊!何况~他也不可能有这么的儿子吧!
“张……坚?”我终于开口问道:“你……你是张坚?”
他奇怪的看着我,问道:“怎么了?脑子没摔坏吧?连我都不认识了?”他转身对女医生问道:“王校医,李青波没脑震荡吧?”
女医生已经解下了口罩,看了我一眼,说道:“不会,他只是划了个口子,我已经帮他缝了三针。”我这才认出这个女医生是高中的学校王校医,因为除了每年的体检外,不常打交道(说的也是,谁吃饱没事做老跑医生那里?又不是老病鬼!)加上刚才她一直带着口罩,这才没能认出来。
我看看王校医,又看看张坚,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道:“张坚,我是怎么了?你知道吗?”
张坚顺口说道:“你还问我怎么了?刚才打乒乓球的时候你和王东抢球桌,后来打了起来,一不小心被他手里的球拍抽了一下……咦?你怎么问我?你自己应该知道的啊!”他看着我,又看看王校医,嘴里念叨道:“真不是脑震荡?怎么刚才的事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呆如木鸡,遥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重现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在高三的时候是因为打球争执不小心额头上被球拍抽了一下,留下了一个疤,但这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啊,难道……真的……。?
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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