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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鸡毛-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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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纠结了一番,悄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小人的爹是安昌,小人姓安名鑫,化名甄金。”
肃肃还没来得及被他的化名逗笑,就先一步被他爹的名字震住了,心头说不出的滋味,眼底湿润道:“安长史怎的把你留在此地?”
“小人是家中次子,常年在外祖家念书习武,没在人前怎么转悠过,这次正好外祖家与原虎手下一名偏将旧识,就把小人扔进军队里历练来了。”安鑫嬉皮笑脸的说道,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爹是让自己来冒险的。
“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了,万一让原虎有了察觉就糟糕了。”肃肃原以为安长史只是留下一包银子,却没想到他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丢了下来,只为暗中照料自己,这样的忠义肃肃觉得不但她愧于接受,就是她那个渣爹也没脸接受。
安鑫到是不在乎道:“无事,无事,原虎今日不在,听说是见哪个外室去了。”
说完这话,安鑫脸色微红,他才想起来公主今年不过七岁。
肃肃才不管他想到了什么,只推着他出门道:“安二郎还是快些离去吧,日后有机会再说。”
安鑫也觉着时间不早了,怕是他再不出去,守门的就要尽量催了,便笑嘻嘻的摆摆手最后道:“有事让那小子来马房找小人,小人现在在那儿当差。”
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肃肃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许从前古代人的所谓忠心耿耿对她来说只是个概念的话,那么当知晓眼前明明是个官家公子却毫无怨言的在最脏最累的马房任职的时候,肃肃对于“忠”这一个字,仿佛了解的越发深刻了。
谷雨皮外伤多,内里哪怕就像安鑫所说并不严重,可也吐了一些脏血。他脸白的像纸,全身出着冷汗,肃肃不得不为他擦着额头,又解开了他的上衣,给他涂上药膏。视线滑到他腰带上,肃肃有些迟疑,可救人如救火,她仗着年纪小,也就厚着脸皮伸出了手。
“咳咳……姑……姑娘……”气息不足,谷雨简单的睁开眼睛,脸上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到比刚刚那样看着有点人气。
“你醒啦?”肃肃收回手欣喜道。
“又劳烦姑娘了。”谷雨舔了舔唇,干涩道,上一次是他得病,这一次他又受了伤。
“咱们同甘共苦,说什么劳烦的。”善解人意的谷雨将伤药放在谷雨枕头旁,自己则转身过去倒了杯水。
谷雨艰难的曲起腿,他臀部到没受伤,只是腿上被踢了好几脚,一番上药下来,他又疼的全身是汗,不由平躺苦笑。
肃肃见他似乎是搞定了,也就不再避讳,端着水过来抱着他熟门熟路的喂了水,然后道:“你以后别去了,我去找原虎说。”
“不可。”谷雨咳嗽道:“姑娘越护着奴才,原虎就觉着越抓住姑娘的把柄,还不如让奴才去,他也不敢真把奴才怎么样,等过段时间他们没趣了,奴才也就没事了。”
“可是他们下手太狠了,不说你了,就是那些小太监,你没看到……”肃肃咬咬牙,低下头难受道:“都是十多岁的孩子,他们也能下的去手。你今年才十一,还是虚岁!”
谷雨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他忐忑的伸出自己的手,想了想还是握住肃肃的小手,暖声道:“姑娘都能在这里住着狭小的屋子,吃着平民的三餐,还被个小人欺辱,奴才不过是皮肉伤,又有什么挨不过去的?”
“一切会好的,对么?”肃肃难得脆弱的红着眼睛,哽咽道。
谷雨艰难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像平时那样拍着她的后背,温柔道:“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十九章
“这天还热着呢你们就上山捡柴火啊?”
“可不是么,到了秋天天气一凉,指不定哪天就下雪了,到时候再去捡就来不及了。更何况你还指望外头的人今年能给咱们送柴火?”
“话是这么说,可也太早了。”
“我说你啊,也赶紧多捡点吧,实在不行咬咬牙拿点吃的给小太监,让他们帮你砍点。”
“那怎么行,这吃的我还要留着呢,尤其是不容易坏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哦,也不知太子殿下……唔。”
“作死别带着我!还太子呢?这都一年过去了,你见着有太子的人来了么?我就见着原来管封地的人都走了,太子啊肯定是没了,你别做梦了。”
肃肃一直站在墙角听着两个宫女躲在墙后说话,春去夏来,人类真是一种随遇而安的物种,尤其是女人抗压能力令人惊叹,原虎刚来的时候加大了工作量,当时不少人反对,甚至好像活不下去一样,可看现在呢?宫女们双手粗了,面貌憔悴了,但依旧顽强的活着,还能顾及到去年冬天没有想到的事情。
冬天呢……肃肃抬起头看向刺眼的夏日太阳,真希望将这温度留到这个冬季,起码别再死人了。
走下土坡,前年的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踩着泥巴路的时候,低头瞧着自己一双重紫的棉布鞋边缘带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土,肃肃只是随意的蹭了蹭又继续往前走,这双鞋鞋面的布料是她压箱底最不好的料子了,不过这双鞋却是她在这半年里做的最好的一双。也不过半年而已,织布裁衣做鞋,这些普通女儿很自然会做的活计,她这么个所谓高贵身份的公主似乎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只要她想好好的活着。
再往前走,谢氏的大门开着,李秀如正端着一盆水皱着眉头泼了出来,接着一抬头就见挎着个篮子的肃肃。她垂下眸子,似乎顿了顿才笑道:“这是去摘野菜了?”
“恩,我认识的不多,都是她们教我的。”肃肃看她的笑容很淡,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大家本来在宫里就都是逢场作戏,出来了,因为她得罪了原虎反而累的诸位姐姐妹妹缴纳棉布。这关系能好才怪,不过面上的情谊。
“那你快回去吧,这都到晌午了,我还要织布呢……”撇了肃肃一眼,李秀如还不忘刺她一句。
肃肃到没什么,只是看了看她的手指,笑得颇为讥讽道:“那就不打扰大姐‘织布’了!”
李秀如臊的脸皮发烫,转身端着盆走了进去,之后重重的关上大门。
肃肃提了提篮子,继续往家走。每个人身边的财物都是有限的,她就要看看这些看不清前路的高贵人儿到什么时候才会清醒。不是说她对于连累姐妹不愧疚,那些比她小的妹妹们,她也经常送些东西贴补,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在她实在无路可退的时候,如果是真正的一家人,就该团结起来,放掉那些可笑的自傲,正视现在的地位。她们难道没有瞧见如今圈禁地里除了她们这些所谓的良悌以上位份的人,其他大多数都抗不过命运,开始自食其力了么?就连带着九姑娘的葛良媛,带着十姑娘的马承徽都开始亲手织布,她就亲眼看见自己站着还不稳的两个妹妹在母亲的身边帮着递棉花卷,收棉线。
难道良悌以上所出的姑娘就比其他的要尊贵多少么?李秀如今年都十岁了,她生日还比谷雨大,至今连纺车都没摸过,可谷雨已经在军营里挨过了最痛苦的时候,如今虽然依旧做着苦活,不过有安鑫的周旋,他也与军营里的兵痞相熟已经很少挨揍了。
这人的路都是自己闯出来的,多说无益,肃肃到觉着指不定自己在这帮子贵女眼里就是自甘堕落,甚至难听点就是有娘生没娘养,成了个野丫头。
看着自家墙砖上冒出的野草,肃肃忍不住露出笑意,推门就走了进去,刚进二门就听得里头有位女子说道:“真是劳烦谷公公了。”
“不过举手之劳,到是承徽看的起奴才。”谷雨的声音很柔和,平静的说道。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肃肃快步进了门,先冲着一旁坐着的女子点点头,然后将篮子递给谷雨道:“你今儿回来到早。”
“下午似乎要操练,就让奴才们先回来了。”谷雨说完带着篮子去了厨房。
“殿下。”那女子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
“别多礼了,十妹妹如何?”肃肃自己很熟练的翻开一个杯子,喝了口水坐到一旁道。
“多亏谷公公,这是最后一幅药了。”马承徽感激的笑道。
“你不嫌弃他半吊子就好,不过学了半年医还早着呢,更何况十妹妹也不算得了什么病,不过苦夏罢了。”肃肃觉着马承徽这人还算不错,虽然她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人也算很安分。她对女儿极为疼爱,又不似其他人那样溺爱,十姑娘今年一岁半,在圈禁地里已经度过了一年的时间,现在哪怕走路不利索也常常在母亲身边帮忙,母女两个都没有娇娇女的脾气,肃肃偶尔到愿意举手之劳帮一帮。
马承徽没有多留,十姑娘还让同宅子的人帮忙看着呢。
“这次的药又是找的金子送来的?”肃肃见人走了,便跑去厨房,谷雨正在洗着野菜,碧绿的野菜修长的手指,哪怕正太还没长成少年,也可以预期将来的手指绝对不会难看。
“不过一点山楂片而已,不是什么药。”谷雨将菜沥干放在旁边的笸箩里。
“那到对了小丫头的胃口了。”肃肃嬉笑道。
谷雨却抬起头,看了肃肃一眼后又觉逾越,便重新低头道:“姑娘年纪也小呢。”
肃肃愣住,随即干笑。别说她上辈子到什么年纪,就说这辈子如此环境下磋磨一年,也称不得小了。
两人午膳极为简单,这已经是种习惯。在缺乏物资的情况下,肃肃甚至中午不吃,因为只有晚上吃饱了,晚上才能好好睡觉。
下午的时光有些悠闲,肃肃没有织布而是缩在桌子上写大字,太子留下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尤其是纸张他都没有带走,恐怕也是想着带进圈禁地可以多用几年。谷雨站在肃肃身后,脸上很是严肃,握着肃肃的手用心的临着字帖,生怕写的不好再教坏了公主。待到临好一张,他才坐到一旁拿出本医术默默看了起来。
肃肃沉住气,一连写了几张,直到手酸了才转头道:“这是上次金子从外头给你找的书。”
“恩,比上次那边深一些,到不难懂,只是有些东西光看了不成,奴才还要多问问鑫哥儿。”谷雨放下书珍惜的摸着封面道。
自从那次谷雨被打到昏迷,他就有意识的接触医术,尤其是知晓安鑫有些功底,便经常缠着他想要学些皮毛。在这次受伤中,他体会到没有大夫后果会有多严重,哪怕药材很难得,也可以通过银两换得,可若是没有大夫,以原虎狠毒的劲儿怕是宁愿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也不会找人过来的。谷雨最怕自己或者公主生病,他病了,公主身边就没有人照应,如果他死了,公主小小年纪还能亲近谁?而若是公主病了呢?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真不知道那家伙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书的。”肃肃舔饱了笔继续写了起来。
“哐哐哐!”
外头这会子居然会有人敲锣,肃肃放下笔站了起来。话说这有事的时候敲锣还是吴氏搞出来的,生怕别人不停她指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谷雨也将书放好,接着便去了大门口。
肃肃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谷雨去而复返,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了?”
谷雨哭笑不得道:“两个奉仪因为一捧野菜居然在土坡上打起来了。”
“什么?”肃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女人不都立求高大上的形象么?居然会和个山野村妇一样为了捧菜大打出手?她们的修养呢?她们的家教呢?还记得半年前她们连织布都嫌伤了体面,这会子为了菜连节操都不要了?
“好些个人都去了,奴才没过去瞧,终归是……不太好。”谷雨很委婉的说道。
“别去。她们打架我们去看什么,到时候回过神来还记恨咱们。”肃肃赞同的点点头,只不过心里还在感叹环境造就人呐。
原只以为不过是个小插曲,来到这里一年了,人总会变,尤其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再温柔的姑娘都能成长为女暴龙,只不过这两位转变的比较夸张就是了,但也说不得这两位在家里的时候说不准就很泼辣呢?这事儿肃肃真没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时间不过到了半夜,肃肃窝在谷雨温暖的怀里,正梦见前世坐公交车回家,怎么坐都坐错站,明明知晓是哪辆车就是偏偏上错,心里烦躁的要命,可还没等她准备干脆步行回家的时候,就听得外头有人怪叫,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不满的嘟起嘴唇。
谷雨拍了拍肃肃的后背,想让她继续睡,可外头的叫声越来越大,到让人睡不着了。
☆、第二十章
肃肃软软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昨晚上实在太闹腾了,直到快天亮才停歇。
谷雨从外头回来,脸色就不大好,平时很少见到他露出这样不满的神色。
“本来这事儿不应和姑娘说的。”谷雨皱起眉头道:“只是想必待会原虎会过来,姑娘总要先知道前因后果。”
“说吧。”除了自家人的安危,也没什么能让她惊着了。
谷雨继续道:“昨儿个有两个奉仪因为一捧菜在土坡上打了起来,岂料半夜有人发现其中一位奉仪死在自己床上,被人捅了几刀。”
“杀人了?”肃肃预料到会有大事,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在她看来哪怕冻死,饿死,那也是生活所迫的结果,可如果是杀人的话这个性质就不同了,大家都生活在圈禁地里,里头突然冒出个杀人犯,谁还能安心的生活,也难怪昨儿个夜里闹腾成那个样子。更何况,对于这些嫔妃们,哪怕她们手上沾满了血,也是背后借刀杀人或是派人动手,这种潜入房间直接用刀的法子实在太过激烈了。
“是,据说凶手就是那个与死者有冲突的奉仪,现在已经被吴氏拘起来了。”谷雨在宫里也没见过如此粗鲁直接的杀人方法,大家大多都会默认一些所谓自杀的表象,比如跳井,再比如失足落水之类的。
“这不是好兆头啊。”肃肃轻叹道:“我还以为相对平衡的状态可以再保持一年,却没想到原虎对她们的影响那么大。”
“姑娘?”谷雨半是疑惑半是理解的说道。
肃肃站起慢慢走向屋里准备换衣,她敢肯定原虎会来,也许换上刘刺史这事儿指不定就私下处理了。可变成原虎那个深井冰指不定还想看自己这个公主被吓得痛哭流涕呢。想必他还能带着所谓的犯人在一众嫔妃跟前耀武扬威,真是个病态的人。
“以后,除了以前特别相熟的宫女和太监,不要和旁人多亲近了。”肃肃想了想,还是自私的说道:“我想,应该大部分人都接受了我爹已经死了的消息,也许去年大家还对此抱有希望,再加上刘刺史对我们还算照顾。人一旦还有希望就不会乱,可现在希望熄灭了,留下的只有活着而已……这样的时候人性很可怕。”
在宫里有宫规皇权制约着,再加上自身的教养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哪怕致死人命也会留一层遮羞布。可如果没有希望甚至是活不下去了呢?那疯狂起来也是很自然的阶段,冷宫里疯了杀死宫女的也不是没有。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原虎做了催化剂而已。
“姑娘……”谷雨看着那个坐在矮凳上落寞的小身影,突然想起家里的小妹妹,年纪明明都差不多可他的妹妹想必已经远离京城,过着不太富裕却安乐的生活,那个小丫头有爹娘疼爱,天真活泼。但他的小公主呢?不过一年已经想的越来越多,越不像是个孩子了。
“姑娘,奴才逾越了。”谷雨忍不住从后面抱住那个小小身影,酸涩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太子和太子妃怎么舍得丢下她。
肃肃眨眨眼,有点莫名其妙。她不过分析了现在的情形,怎么搞得谷雨都阴郁起来,莫非是吓着了?不过也难怪,谷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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