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妇本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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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威璋气势缩了大半，垂着脑袋不吭声，明明是哥哥先提议去看看的。

叶威琰曾是驸马，又在朝廷任职，前朝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自然是稳重、察言观色要更甚浑不知事、只懂吃租银的弟弟不知多少。老承恩公这么一说，他立刻转了话道：“叶府一向和睦，儿子认为可以遣下人问问看，也好了解情况。”

老承恩公用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了看他的庶子叶威璋，很是赞许的对叶威琰道：“琰儿思虑周全，还有，听说你母亲从佛堂出来几日了。却也不曾见过为夫，且命她晚些时候来我这里一趟。”

叶威琰答应了。

李二夫人的风雅院那叫一个井井有条。公主未嫁进叶府前，叶元氏是叶府掌家夫人，处理事情来自是比大夫人好太多。

所以当叶老太太扶着丫鬟、带着婆子来的时候，厅堂内一切妥当，郎中也已经给李二夫人瞧过了。

叶老太太上座坐定，一眼瞥见拱手侍立的叶元氏。“儿媳，你怎么出来了？”

叶元氏满脸堆笑，褶皱也跟着弯了起来，“儿媳吃斋念佛这么些年，很是惦记老太太的身子。加之心头郁结已解，也该尽一尽为人媳的孝道了。”

叶老太太目光深邃，却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环视一周道：“怎么回事？”

只见那名恰好经过的端糕点的小丫鬟跪下道：“启禀老太太，二夫人落水时，婢子正好看见了。”

“哦？”叶老太太嘴角微勾，“看来大夫人持家有道。原先府中出事，总是没人吭气儿，今儿倒好，我才该问了一句话，就有人看见了。”

大夫人缩着脑袋不说话。

叶元氏轻蔑的看看这个媳妇，也没说什么。

小丫鬟吓的瑟瑟发抖，磕头道：“老太太，婢子……婢子……”

叶老太太柔声道：“不着急，你慢慢儿说。”

小丫鬟深呼吸，咽了口口水道：“当时二夫人在池子边喂锦鲤，我端着点心从东边来。三小姐不知何为一个人在附近，婢子好奇看了两眼，就瞧见……就瞧见……”

“瞧见什么？”叶老太太看向三小姐。

小丫鬟喃喃道：“就看见三小姐走到二夫人身后，好像推了她一下。”

“哼。”三小姐冷哼一声。

厅内所有人看向她。三小姐倨傲道：“胡说八道！我和二婶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推她入水？而且这个小丫鬟也说可能。莫须有的罪名谁不会栽赃？”

四小姐桑怡笑道：“姐姐急什么。又没说一定是你做的。小丫鬟若是离得较远，不一定看得清，你到忙着解释了。”

二小姐桑愉拉了拉妹妹的袖管，小声道：“怡儿莫要没规矩，长辈们都在呢。”

桑怡很听她这个嫡姐姐的话，当即就不作声了，而是使了个眼色给庶女五小姐叶桑情，叶桑情依附四小姐过活，开口便道：“二姐姐这话说的是，殊不知有些人是乡野丫头不懂规矩，白白连累了我们。”

桑情话音未落，三小姐便笑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庶出小姐重要的是本分。”

此话一出，末座的秋姨娘红了脸，连连轻唤女儿到自己身边来。

平姨娘不乐意了，绷着脸道：“哟，三小姐这话是打谁的脸么？你好歹是情儿的姐姐，这般瞧不起自家妹子，眼光未免太高了些。”

“好了！”叶老太太也恼了，鼓着腮帮子咬牙道：“都给我住口！一大家子人，长辈没说话，小辈儿们说的倒是欢！外人知道，还以为我们叶府轻狂惯了，不讲规矩呢！”

众人见老太太变了颜色，齐声道：“老太太息怒，我们知错了。”

叶元氏亲捧了新换的茶予叶老太太道：“娘，孩子们不懂事，您老消消气。”

老太太冷眼撇叶元氏，接过茶抿了一口，继而望向三小姐道：“阿梓，你好好儿呆在房里，为何要去那锦鲤池边？”

三小姐从人群中走出，福了福身道：“阿梓本在房中歇息，忽觉有些憋闷，便带着墨竹她们在园子里逛逛。一开始没打算去锦鲤池边，不想无意中瞧见四小姐的婢女阿萝鬼头鬼脑的。阿梓有点奇怪，就让墨竹远远跟着，跟了一段路，阿萝一闪身不见了，我这才发现前面是锦鲤池，池边二夫人正喂着鱼。阿梓是小辈，正要上去打招呼，却见一个人影迅速从林中钻出来推了二夫人。当时阿梓太害怕了，没反应过来。后来还是阿梓命人赶紧救人的。”

“是这样吗？”叶老太太询问那时最先救人的婆子。

婆子拱手道：“确实是三小姐先喊救人的。”

叶老太太又问那端点心的小丫鬟，“你除了见到三小姐，没见到其他人了？”

小丫鬟无辜的摇摇头。

叶老太太观察了下所有人的表情，道：“去把那个叫阿萝的婢女带过来！”

两个婆子押着桑梓跪在老太太面前时，桑梓还在纳闷。她许久没见到曾祖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时眼眶发热，差点堕下泪来。

“大胆奴才！胆敢谋害二夫人！”老太太出口就是指责，声色俱厉。

桑梓有点发愣，她知道二夫人落水，却不知道三小姐竟将污水泼在她身上。

“老太太明察，不关婢子的事啊。”桑梓赶紧澄清，这等事她还是三小姐身份的时候遇到过，多亏了老太太疼她，才下令不要再追究。而这次，她只是个低贱的婢女，没人会为她出头。

“曾祖母。”桑怡挥落姐姐拽着她的手，上前一步道，“怡儿的婢女不会做这样的事。”打狗还得看主人，桑怡暗暗瞪了三小姐一眼，这哪里是为难一个丫鬟，明明就是同她过不去！

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就见门外小丫头禀报道：“老太太，宁大爷在院外候着，说求老太太给个公道。”

老太太的脸色有阴沉几分，“让他先回去，李氏的事，我自有定夺。”

小丫头应是而去。

紧接着，老太太又看向桑梓道：“不管你有什么缘故，三小姐亲眼看见你推李二夫人入水，不容你狡辩！”

“不是的，老太太，我……”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路妈妈、王妈妈，把这个大胆的丫头关进柴房，上家法！”老太太根本不给桑梓解释的余地，一句话就将她定了罪。

桑梓被连拖带拉，兀自哀求着，“老太太，婢子是冤枉的，婢子真的是冤枉的！”

“曾祖母。”四小姐硬着头皮开口，老太太一个眼神，她只得闭嘴。

“老太太！”桑梓蛮劲极大，挣扎着就是不肯走。她恳切的望着老太太，后者无动于衷，冷冰冰的说：“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吵嚷的不成样子！”

王妈妈不敢怠慢，拿着手帕塞进桑梓口中，在脑后系个死结。桑梓呜呜的嚎叫，悲哀愤恨，脚底发力，在地面留下两道灰印，这才被拖了下去。

老太太冷眼看着底下的人道：“胆敢在我叶府为所欲为者，我老太婆绝不留情面！”

偌大的屋子没人敢吭声。老太太挥退下人，看着三小姐道：“阿梓，我疼你归疼你，但你不要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

三小姐显然没缓过味儿来，笑道：“曾祖母吓唬阿梓，阿梓不懂。”

桑怡抬眼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顺势向她道：“怡儿，奴婢不过是奴婢，虽然伤了你的脸面，但你们姐妹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桑怡脸一白，应了声是。

李二夫人从刚进叶府就巴结叶元氏，后来同大夫人白氏也交好。大夫人见此事并未查清，有些抱不平道：“老太太，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老太太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生？”

大夫人没话了。

老太太这折腾了半天，颇觉疲惫道：“翡翠，等李氏醒了，把群园庄的地契给她。”

“老太太，这可万万使不得！虽说群园庄不大，可……”大夫人哪里舍得家产旁落，赶紧道。

“你给我闭嘴！”叶元氏忍不住出声喝斥，“老太太许是累了，我们都走吧。”

老太太欣慰的看了媳妇一眼，挥手令她们退下。

大夫人心中疑惑未减，故意脚程放慢等叶元氏。叶元氏瞧着左右没人，几步上前就是一个耳刮子。

“你个蠢货！”

大夫人捂着脸呆立当场。

正文　第15章　梨花谋

桑梓顶着铜盆跪在柴房前，身上已经挨了十几鞭子，衣裳破洞处伤口干涸，血迹斑斑。

铜盆里盛了半盆水，水波一晃一晃。桑梓忍着疼痛不让水滴出来，不然便要挨板子了。

她从没想到进入叶府会是这样一场噩梦。李二夫人的不明落水，三小姐的陷害，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一片黑暗。

天色渐渐暗了，守院子的婆子在外边骂了一声晦气！也不来说时辰到没到，脚步渐行渐远用晚饭去了。

桑梓竖着耳朵听了会子，这才艰难的放下铜盆，揉一揉麻木的胳膊，酸痛难忍。

忍不住扑簌扑簌的掉眼泪，又抬起胳膊抹干净。她想和母亲一样成为坚强、勇敢的女子，却终究无法抑制心中的委屈。

忽而，有极轻的脚步声。

桑梓赶紧端盆，苦于胳膊毫无力气，努力了几次，差点打泼了半盆水。无奈的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人入内，做好挨骂的准备。

那人背着微弱的光，小心的喊了声：“阿萝！”

“梨……花？”桑梓试探般道。

那人干脆面对面站在她面前，果然是梨花。

“你怎么来了？”桑梓没想到她这般落魄时，还能有人冒险来瞧她。

梨花眉头紧锁，二话不说的坐在地上，撸起她的袖子道：“来，我给你上药。”

桑梓一缩手，“嘶。不可。上了药叫婆子发现，会挨板子。”挨板子是婢女惩罚中最丢脸面的，光溜溜的屁股、屁股沟任由人打，有些气性大的，当场咬舌的都有。

梨花打开瓶子道：“你闻闻，一点味儿都没有。放心吧，这是草汁子和着蓝舌草调的，无色无味，不会被发现的。”

桑梓这才放松精神。梨花自带了个灯笼，就着微弱的烛光，勉强上了药。她又小心的帮桑梓理好衣裳，舒了口气。

“你是不是和三小姐是一伙的？”桑梓冷不丁道。

梨花下意识道：“什么？”

桑梓看着她，“为何那样巧，你让我往园子那边采花儿？”

梨花眉眼弯弯的笑望她，“阿萝，你疑心病真重。”

桑梓自认为脑子不够用，有些勾心斗角的事不太会，却不是傻子。她感激梨花涉险探她，心中疑惑未减分毫。“今日只有你来看我，我想拿你当姐妹。所以，你告诉我，你究竟在筹谋什么？为什么要牵连我。”

梨花眸光闪烁，一张清秀的小脸第一次呈现出阴谋之色。她张张嘴，最终吐出一句，“我不会害你。”

“梨花！”桑梓逼视她，“我不愿接受别人无缘无故的关心。你若不愿说，以后我们就此断了吧。你也不必对我这样好了。”

“阿萝……”梨花有些急，“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对你没有恶意，照顾你，你非要弄明白吗？”

“是。”桑梓倔强的回答。

梨花叹了口气，幽幽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桑梓眼神示意她继续。

梨花无可奈何的开口道：“我帮平姨娘做事，却不是她的人。”

“平姨娘曾是昌平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婢，与我有一定的渊源，所以我帮她。我十岁进叶府，足足呆了七年。目的是想查清，当年公主殿下被害的真相。以及……公主唯一女儿的下落。”

“唯一的女儿？”桑梓有些惊讶，“三小姐不是找到了么？”

梨花点点头，“是的。隆武二年，公主殿下难产大出血，听说是由于胎位不正的缘故。公主殿下是皇家血脉，根据宫中归档的脉案，并未记录公主胎象有问题，怎得在生产当日血崩！”

桑梓一字一句道：“平姨娘说，是叶元氏命人下的手，害死了公主。”

梨花听了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她只是淡淡道：“原来这就是姨娘与你交换的条件。只可惜，三小姐容不得你，你以后的处境会很危险。”

桑梓道：“今日之事我不明白。素日我从未开罪过三小姐，为何她要捏造落水之事陷害我。老太太竟然还相信了！”

梨花笑了笑，“三小姐陷害你，是为了打四小姐的耳光。阿萝，这就是大宅子。老太太其实已经调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但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惩罚三小姐。一来，三小姐是主子，此时传出去不好看，是家丑。二来，真扯上了主子们，那事情便会闹得不可收拾了。李二夫人不是吃素的角色，定会闹的叶府上下鸡飞狗跳。”

“三小姐竟这样愚蠢？”

梨花道：“这里头的事大有玄机，三小姐只是顺水推舟。并不是主谋。好了，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你应该相信我。”

桑梓看她道：“相信你？那你为何要调查公主当年死亡真相？”

梨花笑道：“你又是为何？”

桑梓不语。

梨花伸伸胳膊，“既然各有各的缘故，而目的一样，那就是盟友了。”

“梨花……”桑梓顿了顿，“叶元氏说三小姐是野种之事，可是真的？”

梨花耸耸肩，“是也好，不是也罢。人嘴两张皮，怎么说不行。”

“可我想知道实情！”桑梓道。

梨花拍拍她的肩，“你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爱较真、太固执。今晚三更时分，你在这里等着我。”

“三……”桑梓还想说什么。只听外头有人说话。

“王妹子，守着那个丫头可苦了你了！”

桑梓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你赶紧离开这里。”

梨花动作更快，呼一声吹灭蜡烛，猫着腰朝后门摸索，她身手敏捷灵活。桑梓更加确信这个看起来清秀可人、有点憨厚的姑娘，不像她表面那样简单。

王婆子骂骂咧咧进来取走了桑梓头上的水盆，没了力气的桑梓被她拎进柴房，她虚弱的问：“大娘，有吃的吗？”

王婆子不耐烦道：“你犯了这等大错，没感你出府已经是老太太的恩德了。还想着吃东西？好好反省吧！”

桑梓又哀求了半天，各种低姿态做尽，烦走了本应守在柴房门外的王婆子后，抱膝蜷缩的坐着，等三更天的到来。

等到后来，又饿又累的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阿萝……阿萝……”

桑梓蓦地睁开眼，吓了梨花一跳。“你来了。”

梨花缓缓神，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你行动不变，又没好身手。我带你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

“……”桑梓吞吞口水，“狗……洞……有没有别的洞了？”

梨花无奈道：“你还指望哪个好心人给你开门吗？”

桑梓觉得自从她的身体成为阿萝后，一次次的改变观念，一次次的不得不面对现实。

梨花见她还在发愣，干脆使劲拉走，大晚上外逃出府，可是要分秒必争的。

院子外没有守着让桑梓有些纳罕。梨花笑着朝她挤挤眼，“我送了李婆子几壶好酒，她们必忍不住吃酒赌钱去了。那王婆子和李婆子关系很近，哪里会得不到风声？有这个功夫守着你，不如赌几把痛快。”

桑梓至此算是服了梨花的聪慧，乖乖跟在她身后。

两人猫着腰提着灯笼摩挲着走，一抹绿色的身影尾随其后，脸色阴郁。

穿过几条长廊，梨花小步跑到一处墙根下扒拉半天，一个小巧精致的狗洞赫然出现在桑梓面前。

梨花朝她努努嘴。

桑梓向她眨眨眼。

梨花叹气，“快钻啊！”

桑梓道：“你先吧。”

梨花抬眼看看墙，“我可以翻墙而过。”

“……”桑梓无语的想，原来这等屈辱只有她一人受着，本来心里还有些安慰，这下精神支柱彻底垮塌。

梨花一脚踹她屁股上，“再不走天都亮了！”

桑梓干脆一躬身、一闭眼，冲着狗洞就进去了。额……

梨花无语的看着她摇晃的小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