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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春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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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闯入者(10)
有好长一会儿的时间,这个公公都坐在午后的厨房里独自用舌尖回味着。他是个无聊的公公,但也是有着心事的,也就有能够安静下来寻思事情的时候。他很平凡,也可以说很卑贱,嗓音尖细,面白无须,和所有下层的公公并没有两样。不过,他蓦然间也会涌起一点儿不甘只做奴才的念想。做公公的时候,他年龄已经不小了,在此之前,他是北直隶肃宁乡下的瓜农,是有一房媳妇儿,一个闺女的。媳妇儿白白嫩嫩,闺女就像年画上的人儿,他左看,右看,心里没有一天不是舒坦的。他种的大南瓜沉甸甸,个个都有三、五十斤重,而且口感面软、味道很甜,这在黄河北岸都是有点名声的。但他的技艺别人学不到,种好瓜,他凭的的是鼻子和耳朵。每一天傍晚,下露的前后,他都要到瓜地里去瞅瞅,他不仅用指头把瓜敲一敲,还趴在瓜身上,用耳朵听、用鼻子嗅,甚至还拿舌头舔,就像在炕上侍候他的热哄哄的女人:瓜熟到几成了,需要浇水吗,施肥吗,还是该往沙地上挪一挪?整个黄河的北岸,没哪个瓜农的分寸有他拿捏得这么炉火纯青的。秋天瓜熟了,遍地磨盘状的南瓜都结成桔红色,还扑了层粉嘟嘟、薄薄的白粉,静静地躺着,映射着秋天的阳光。来他地里收瓜的马车一架接一架,都像载走了一车一车的金子呢。然而他知道,自己哪曾有过一锭金子呢?除非他有良田一百亩!后来他真的发狠租了八十亩瓜田,借钱买了八十亩秧苗,有心要让闺女出嫁时头上能插一股金钗。然而,那年的夏天一直都在落雨水,雨水落到立秋,再落进白露,瓜都烂在地里了。烂在地里的瓜,就像一场血战后横着竖着的,乱七八糟的尸体,雨水收了,太阳和苍蝇、蛆虫都来了,整个河北,都飘着一股股挥之不去的腐烂味。
债主上门收债,他就夺门逃了。债主哪里肯放,驱赶着一帮奴才和狗穷追不舍。就这么一路跑着,他居然就跑进了北京了。债主的人和畜生都已经累了,但还在后边跟着,不依不饶。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一瘸一拐跑到正阳门下,正是薄暮伤心时分,问卖大碗茶的老干娘,“人要是被追苦了,躲哪儿最稳当?”老干娘疯疯癫癫,朝北一指,“就那儿!”——没有人能想得到,这一指,日后把社稷江山都戳出了一个窟窿来——只听鼓楼上“啵”地一声暮鼓响,他顺着老干娘的指头望过去,隔着空旷的正阳门大街,望见的竟然是巍巍而又渺渺的紫禁城。他啐了老干娘一口唾沫,骂道,“老东西,你还忍心耍俺吗?那是天廷了。”老干娘咧嘴一笑,“进了天廷,谁还敢追你!”他咕哝了一声,身子差点就跟泥似地软下来……随后,他攒了最后一口气,狗一样爬进了紫禁城:在午门的门房里,用刀子从*割下了血淋淋的根。那时候,他的名字是李进忠;后来,他以另一个名字在时间里永远地留下来,这就是“魏忠贤”。
这是万历一十七年的事情,魏忠贤回不了头了。甚至,他不敢回头去想一想,他逃走后,留在家里的媳妇儿和女儿怎么了。这其实是不用多想的,债主如愿地把他的媳妇儿、女儿像收成熟的瓜一样,一架车就同时载走了。他的土墙、茅屋被推平了,瓜田第二年都种上了玉米了,秋收的时候,密密实实的玉米林散发出粮食醇厚、动人的气息来,仿佛河北从未有过一个种瓜的李进忠。“李进忠”就如他割下的男根一样,被扔到了某个角落,喂了野狗、野猫了。
第五卷 闯入者(11)
我们通常都相信,公公对女人是没有特别的感觉的,即便扔一个皇帝的妃子给他抱着睡,也跟抱了一床被子、一头母猪是没有两样的。何况,他们大都是十一、二岁入的宫,他们从没有抱过女人的经验。就是在这点上,魏忠贤是和他们不同的,他有过媳妇儿,就像熟悉南瓜一样,他熟悉女人的秘密。在割去男根后,他努力地要把媳妇儿和女儿遗忘掉。遗忘是需要时间的,而宫里比别处更多的,就是时间和寂寞,就连树叶从树梢飘下来,阳光从虚开的门缝漏进来,都要比别处更慢些。他在慈庆宫的尚膳监做工,劈柴,挑水,淘米,做饭,也去集市上采买肉食、菜蔬、水果,以及时令的鲜花。后来他掌勺了,他琢磨太子的口味,妃子的口味,还有侍妾们的口味,他发现在这个弥漫着冗长的黄昏气息的地方,主子们最顺口的食物,是喝汤。喝汤的好处,是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的气力,而文火煨汤本来就像是一幅暖*调的旧画,恰到好处地融入了慈庆宫缓慢的节奏中。魏忠贤差点翻烂了大内的膳食秘籍,学会了熬制各种各样的汤。当他把头一次次埋在蒸汽之中时,一年年就这么流了过去了。他的确不会再去想到种瓜时候的事情了,也不会去思念女人了……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还是顽强地保留了一点女人的味道:媳妇儿冬天靠在炕头哺育女儿时,土屋里弥漫的她的奶味,她腋下的汗味,还有她身体把被窝烘出的棉布味,这是曾经让他快乐得发痛的味道。这味道成了他的一个痂,抠也没法抠掉了。
皇太孙,即日后的天启皇帝出生时,魏忠贤已在宫中度过了一十六年了。那一天午后,在舔了一口客奶奶的奶水后,魏忠贤独自坐在厨房里,这和他一十六年来,在寂寞中消磨时光的方式是一模一样的。但这一次,他用舌尖在回味,回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蓦然抬头的时候,有点惊讶地发现,阳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和从前的阳光不一样,它像一把锋利、细长的刀子,落在地上,跳上灶台,再掠过吃饭的桌面,扑上了对面的墙壁,把这间暗淡的、了无生气的房子,有力地切割开来了。魏忠贤心里一动,再次涌上一点念想来,有些看似坚硬的东西,譬如石头,铁器,规矩……这些看似不可改变的东西,其实也不是不可改变的。
三六
黑妃还没把魏忠贤的故事讲完,我已经又蜷在她有淡淡鱼腥味的怀里睡着了。我后来才知道,奉了皇后懿旨的侍卫们在夜色中催马驰入积水潭的扫叶林,用马的前蹄破开了葫芦庵小小的山门。老庵主坐在佛堂的蒲团上,平静地捻着珠子,似乎正是在等侯他们的到来。在另一只蒲团上,坐着披着长发、面无表情的丹桂,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长明的油灯照在佛身后的红布幔上,满屋都漂浮着红色的气尘,队长跨前一步,朗声宣示了皇后的懿旨。老庵主一直听着,没有抬眼。她的面容不像是得道的高僧,如果不是光光生生的头皮,和那一袭青色的袈纱,看起来她和一个健硕的农妇没有两样。事实上,她每天都带着屈指可数的几个女弟子,在庵后的菜畦里劳作,她们的吃穿,都取自自家的一把锄头和两只手。老庵主沉默了一小会儿,淡淡道,“你杀了她罢。”队长说,“娘娘要活物。”老庵主说,“那你先杀了我。”队长拔出刀来,踌躇片刻,反手挥了出去,老庵主念了一句:“我佛慈悲。”刀锋首先削断了丹桂乌黑的长发,然后是她苍白的颈子,那颗头就从肩上滚了下来。队长把头裹在一块黄色的锦缎里,带回了紫禁城。
第五卷 闯入者(12)
皇后娘娘整夜未眠,她一直跪在坤宁宫的佛堂里。在许愿将于西山为佛重塑金身后,她一直在刺血抄写《金刚经》。到了天亮前,侍卫队长把妖母的头呈进来,她已经虚弱得快要直不起身子了。锦缎在她的脚下被一层层揭开,她瞟了一眼,立刻就晕死了过去。包裹在锦缎之中的,竟是一只青葫芦。
三七
魏忠贤在偷尝了客奶奶的一口奶水后,想透了一件事:皇帝的儿子是太子,太子的儿子是太孙,而太孙的命根子,就是客奶奶的大*。他尝奶妈的奶水不止一次了,从前也还吸过自己媳妇儿的奶,但都没有这次这么沁入肺腑的。客奶奶的奶水,不仅又粘稠又滑腻,还有淡淡的炒花生米的焦香味,和新鲜莲藕的馥郁。没有哪个婴儿在吸了一口这样的奶水后,还会去嘬别的*的,就连他,一个公公的舌尖也被这奶味持久地迷住了。魏忠贤的心口涌上一股模糊而又强烈的念想来,他确信,他的机会已经悄悄到来了。机会会有多大呢,他还看不清,但至少应该翻一个身子了。
他首先在煨汤上费尽心机地下功夫。河北老家的妇人们有俗话,“奶要好,汤来保。”他媳妇儿生女儿的时候,能有那么多奶水(多得都要他帮忙了),全靠每天喝他用老南瓜煨的汤。偶尔,汤里有一只猪蹄,媳妇儿就啃得一脸的红光,而他看着是满心的舒坦。给客奶奶煨汤,猪蹄不用说,除了凤肝龙髓,宫里甚么没有呢。但魏忠贤进了宝山,并不急于大动手。他在大内膳食秘籍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没找到合他心意的,就暂时走了一步稳棋,确保无论如何不出错,这就是民间一般的做法,猪蹄膀清炖莲藕、花生米。当然,其中也是很有讲究的,猪蹄取自生过十窝猪崽的老母猪,花生米必须老得跟石头一样硬,而莲藕则要嫩得一掐就出水;水呢,要用驴车从无定河的源头运进宫。
头三月,客奶奶喝了他的汤特别的管用,太孙吸多少,她的*里就有多少。太孙的头长得更大了,力气也更猛了,但她的*任他吸,总是饱满得有富裕。魏忠贤也会隔天用指头蘸点奶送到嘴里咂一咂,觉得味道更醇了。现在,他尝奶早已无需偷偷摸摸了,而是直接到客奶奶湿漉漉的*上戳一戳。只要是个男人,见到客奶奶莲蓬一样的大*,没谁不会心口格噔一下的!但魏忠贤非男人,他只是对这双*感到十分的惊异,尤其是*上那些卷曲的长须毛。他问过客奶奶,“生来就是这么的?”客奶奶倒是不忸怩,笑道,“都是汤催的。”客奶奶入了深宫,处处感受到森严和妒意,只有魏公公一个人在对自己好。
魏公公问过她,“你是想留在宫里呢,还是回菜市口?”她说,“随便罢。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魏公公笑道,“是啊,是各有好坏的,甚么事情都这样……不过,要是太孙早晚做了皇帝,就甚么都全好了。你的父母,兄弟,丈夫,儿子,公婆,没一个不好的。”她沉思着,点点头,“那我就应该留在这儿了。”魏公公说,“你要留在这儿,就先要留住自己的奶,你的奶要跟御花园的泉一样,是不能干涸的。”她又点点头。她知道,要留住自己的奶,自己就一定离不了魏公公的汤。
三个月过去,一切都还好。魏忠贤在汤里谨慎地添加了一些剁碎的乌江甲鱼,百年老龟,长白山的参王,昆仑山的虫草……客奶奶长得更加丰肥了,长圆形的脸养得又宽阔又富态,油脂从皮肤下渗出来,泛着油腻腻的光。她把胖嘟嘟的皇太孙抱在胸口哺乳时,那孩子就像是从她*间剜出来的一块肉。皇太孙已经可以开口叫人了,但他叫的不是小民百姓家的“爸”、“妈”、“爹”、“娘”,宫里的叫法太复杂、太拗口,他的舌头团不转,饿了、渴了,只会冲客奶奶嚷两个字:“来!来!”也可能是“奶!奶!”温暖的大*就送到了他嘴里去。他吸一会儿,睡着了;不知甚么时候醒过来,再咕哝“奶、奶”,又接着吸一阵……随后,还是在双奶中间睡着了,好像这儿本是他的窝。客奶奶一手轻轻搂着皇太孙,一手在自己*上轻轻地揉。她简直不敢想,我会不会一觉睡醒,奶水突然就枯了? 。 。。 想看书来
第五卷 闯入者(13)
魏忠贤用木讷的憨态掩饰住焦灼,而暗里早开始了四下地寻访。他请教过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御医,“有甚么法子让产妇的奶水长流不断呢?”这老御医是个老怪物,他捻须噗嗤一笑道,“除非她是我亲妈。”魏忠贤咬牙咽下一口气,谄笑道,“您亲妈世上只有一个呢。还能不能是别的甚么人?”老御医哼了一哼,说,“那就是观世音娘娘了。”魏忠贤想吐他一脸唾沫,却又不敢。怏怏退回午后阒寂无声的厨房,呆想了两个时辰,蓦然听到心口叮咚一响,就傻傻地笑了。他想起刚入宫那年吃除夕饭,火工太监们议论北京哪家寺庙的菩萨最灵验,说来说去,都挑着大的说,无非法源寺、法华寺、潭拓寺……只有一个蒸馒头的公公与众不同,说了个生僻的小去处:积水潭扫叶林的葫芦庵。大家都笑了,说,葫芦再大,也就是葫芦嘛。但那公公正色道,“岂不闻,好药都藏在葫芦里?再说,那庵里的尼姑,个个都像刚刚出笼的鲜馒头,白白嫩嫩的。”大家啐一口,齐骂他六根没阉净,菩萨都敢糟踏,灌了他七碗八碗酒。如今,那个公公已死了;魏忠贤蒸过馒头,也都不蒸了,升做炒菜、煨汤了。但在这个有了秋意的下午,那庵子的名字、馒头般的尼姑们,都清晰地浮到他的眼前来。明晨起早,魏忠贤借买莲藕之机出了宫,绕道去了葫芦庵。
积水潭系着几只小船,飘着些黄叶,扫叶林的深处,现出葫芦庵灰蒙蒙的影子来。魏忠贤走拢山门,抬手一推就开了。门后是一块菜畦,靠墙植着几棵齐人高的滴水观音,硕硕的叶子上,潮气集结为水,悄悄滚来滚去。他拿眼瞟了几瞟,只看见一个面容枯槁、头戴僧帽的老尼蹲在菜畦中拔草。他定了神,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老尼抬眼,看了看他。他双膝嘭地跪在泥地上,泪蛋扑簌簌地落。老尼抬眼问他,“施主有难?”他哽咽半晌,说老家捎了信来,家兄、家嫂婚后孝顺父母,彼此也相敬如宾,但嫂子一直未孕,到了四十岁上,才忽然有喜,今夏产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但大喜之余,忧亦随之,两个儿子猛如虎子,每每哺乳,把嫂子的乳防吸干都不能把自己喂饱,除了号啕,就是乱咬。而嫂子除了忍痛落泪,没有别的办法。家中并不富裕,家兄掏空了所有积蓄,变卖了坛坛罐罐,买鸡鸭鱼肉煨汤,寻各种偏方进补,但都于事无补,三五天前,嫂子的*终于就如旱年的泉眼,彻底地枯了。两个侄子偏不喝米汤、菜糊,已经含着嫂子的干*,饿得奄奄一息。真要是侄子没了,兄嫂也不想活……阿弥陀佛,求师太救救他们一家子。
老尼举手一指佛堂,淡淡道,“施主跪错地方了,你该去跪在菩萨跟前啊。”
魏忠贤把心一横,含着悲痛,厉声道,“菩萨像不过是木头雕的、泥巴塑的,你叫俺去跪,它们就算把木头、泥巴给了俺,又有甚么用?佛陀能够舍身饲虎,你如果还有慈悲心,就把心掏出来也是应该的,人命关天,干甚么还要推来推去的!”
老尼惊讶地看着魏忠贤,看了半晌,颓然道,“贫尼除了这身袈纱,一无所有,我能给你甚么呢?”太阳落在老尼的灰色僧帽上,强光一闪,魏忠贤的眼睛被灼痛了一下子。他冷笑说,“僧尼收香火钱的时候,总说要金针度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巴了……总不会是空口说法,给俺们画饼充饥罢?!”
第五卷 闯入者(14)
老尼如被河里的浪子、雪地的冷风猛地呛了一口,缓了好一阵,喃喃说,“施主你要我给你甚么呢?”魏忠贤说,“给甚么?你有金针么,你有你就拿出来!”老尼伸手在僧帽上一拔,竟拔下一根金针来,也许并不是金子,但至少是金光闪闪的。“噢,拿去……”这一回轮到魏忠贤惊讶了,他迟疑着,把手伸过去,金针嗖地扎进了他的虎口上,一股气灌进他的身体里,剧烈的又麻又胀的痛感,把他的泪水都逼了出来了。“回去罢,给你家嫂子就这么扎一扎,菩萨保佑,但愿能管一点用。”魏忠贤呐呐道,“就扎虎口吗?”老尼说,“虎口,指头,肋骨缝里……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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