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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乱-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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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我双手撑在地面的碎石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片隐没入灰蓝色的阴影——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之所以攻击我,为的是将我调离开。
杀了璃光。
静的几乎让我发疯。
不可能是这样的,都结束了吗……我、我明明答应了月染……鹏公子,对不起……
“放心,我……”
璃光?
我愣了一下,但是困难的喘息声和轻微的咳嗽,确实是从那墙后传出的:“说过、说过了……不会死在你面前!”
哽在口中的一口气被吐了出来,我低下头,擦去了额头上淌下的汗水。
是了,我一直无法全心对战的原因,是因为心中有了挂碍——一贯千里独行的我,只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那留在山间点茶度日的最重要的人,但是老师走了之后,我却无法习惯要保护的人在进前的感觉,总是分心,所以就失去了凌厉的杀气。
收心,我飞快的跑向最晚发箭的南方,身后一阵急雨般的击打过后,我跳起来躲开了又一轮的刺针攻击。
刚才在心底一晃而过的是什么……快,快想起来!
天色渐暗,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被暮色笼罩,到了那时遍地的凌乱会影响我的速度……而我……不能再拖着一味的躲避下去了!
丫头啊,如果连一芒针刺都无法躲过,你再遇到这阵时,便是大劫临头了——为我包扎好了手臂上的伤口,老师抚摸着我的头发这样说,我现在都记得她看着我时眼中深深的担忧。
您在担心我无法突破这阵吧,我的老师……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荀子了,现在的我比当时更强、更迅捷。
斜阳将立在地面上,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树影子拖的好长,一直投射到我的脚下,就像是从背后抓来的利爪,随时都会扑下,将我握在掌中捏碎。
气息一震,我意识到南边的三名箭手突然移向了东方,而东面的人也快步跑了过来,似乎是在互相接应。
他们在做什么?这十一个人似乎有比我要强的听觉,居然能感觉到我在院中跑动的方向吗?
十一!等一下,我记得老师说裂芒阵一共是……
突然的,我心中一凛——原来如此!
停住脚步不再跑动,我双手中的斩玉刀在劲风中瞬间碎裂成碎屑,又随着止歇的风飘零而逝。
向着夕阳转过身,天空中是扑面而来的一片吞噬了光芒的深黑箭雾——这一次,是四面的箭手同时攻击,几百支弩箭破空袭来,只需一瞬,便可将我射透。
当那雾气的阴影盖住我的脸时,抬起的右手中,是握紧了的唯一一枚没有震碎的斩玉刀。
善剑者,敕风成刃。
黑色的箭雨砸入乱砖碎瓦中,密集到几乎只有一声巨响,在已经干了的地面上激起一阵烟雾。
几乎是用尽全力轻身翻跃而起的我看着在头顶方向,迸射出一片炫目银光的地面,那层光芒就像是从尘土中心喷出的水,霎那漫过,消失。
侧过头,我笑看着和我一同从天而降的这名只有三尺高的男子惊恐的脸,而他便在慌乱中这样头朝下的跌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一片腾起的烟尘中,我听见骨头被碎石硌断的脆响和一声短促的哨音。
逐死杀道
裂芒阵共有十二人组成,但是它的关键既不是箭手,也不是箭,而是指挥箭手向何方放箭的“眼”。
这名身材矮小的异于常人的男子,便是这阵眼。
一直忽略了那些焦黑的树上会藏有人在,因为若是常人的重量,定立时便将那烧的酥脆的树压塌,但是因为这男子矮小,所以能爬上靠墙的这根树干,并且将自己的气息隐藏了,埋伏其上,只用一枚骨哨吹出只能在某些区域中听见的音色,指挥着墙外的刺客攻击。
也许是从未失手过,所以当我挥刀砍向他栖身的树干时候,他惊的直接松手从树上掉了下来。现在,当我俯身冷冷的看着摔的满脸是血的男人时,他瞧着我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鬼魅般,恐慌、绝望。
熟悉的眼神,这才是看见闇属时应该有的表情。
“鬼……你是鬼!”他醒悟过来一般,口齿不清的叫着扒住地上的乱石向后退去,身下留下一道刺目的鲜红:“没人能破裂芒阵,从来没人能做到……哇啊!”
新的一芒斩玉刀已经随着风流收在手中,挥手间,一道白线出现在这名刺客的胸前,过了一刻,翻开的苍白皮肉中才有鲜血喷溅而出。
“没错,我不是人,而是来取汝等性命的夜叉。”收回了砍断了他踝骨的风刃,我看着满地打滚的敌人,手停在他的另一只脚踝上:“是谁指使你们的,说吧。”
“有种就动手!”自知难逃一死,他恐惧的挣扎喘息,声音凄厉的狂叫:“杀了老子吧,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早就够本了,快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冷笑,一声清脆的劈裂声之后,我抬手向上一寸,风刃继续停在翻起白眼的刺客的腿上方:“回答问题。”
“老子……我、我说了也是死!”
咔嚓一声和着惨叫再度响起,我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猎物,等着他从狂乱中清醒一些后继续说:“回答,若你肯回答我便如你所愿,让你痛快一些。”
双肩突然一沉,不去回头,我知道是璃光。将双手放在我肩头的少年努力的平复着呼吸,我早就听见他一路撑着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最终跪倒在我身后。
等他略微平静,我开口:“光公子,不要阻我。”
“荀子,你……放过……”
“对不起,请您不要干预,在下必须问出主使者是谁,因为长孙大人也必问此事,所以,请您退下。”苦笑,指尖的风再度急速的流动——一芒无法看到,却彰显着杀意的风刃逼上了那意图借此时逃走的刺客咽喉:“公子,请回避,这是闇属的事情。”
“荀,即使不问,我也知道要杀我的是我那些从未谋面过的族人……”扶在我肩头的手向前探出,用力的抓着我意图劈下的手臂,掌心热的几乎要将我烫伤,我听见他低声的吼着:“我已经安全了,剩下的事情要长孙先生去做!”
在风刃凛冽的杀意笼罩中,裂芒阵刺客浑身颤抖着,眼泪和口水不能控制的流淌在他扭曲的脸上,我就这样仰倒在地,在抽搐了几下后便失去了所一动不动了。
垂下手,一脉温热的从我的肩膀上流下,在指尖处化为一滴微凉的绛红,溅落在我身旁。
“公子,丢了夜羽之后,是您将在下唤回的……但是现在的荀子,除了还能继续挥刀之外已经一无所有。”
“对不起,我、我现在居然后悔了……后悔不该叫醒你……我知道,知道,最痛苦的……不是你要去杀死的谁……而是要这样做的你!”
一丝微风吹拂,他整个人倒在我的背后,滚烫的额头抵在我的肩上,一缕黑发散落在我胸前。
“但是,只要你能活着,鹏那家伙会高兴的……”
鹏公子?
而就我愣住的瞬间,地上的刺客突然一动,接着在地面上一个翻滚,用手撑着向后跃起就要越墙而出。
是闭气装死吗,混蛋!
濡湿的穿透声随即响起——就在斩玉刀刚出现在指尖的这霎那,一枚袖箭直透他的背心,从扑倒在地的躯体上喷溅而出的血在我面前开出了一朵凄美的花。
清脆的击掌声从院外传来,我转过头,一名黑衣男子站在远处垂下了发出袖箭的手,随后毕恭毕敬的弯下腰——穿的像是长安城中普通老翁的长孙无忌挥舞着干枯的双手拍了几下,又啧啧的摇着头,小心的趟开碎石,扶着那名黑衣男子的手臂走过来:“老朽来晚了一步,没赶上看您大破裂芒阵,咳……咳咳!”
拍着自己单薄的胸大咳了一阵,透过了气之后,擦了擦嘴角的老狐狸远远的看了看死在我眼前的刺客:“这便是裂芒阵的阵眼?居然是个侏儒……难怪能藏身隐蔽处而不被人发觉……”
“荀子见过长孙大人,”收了风刃,我擦去了手背上的血迹,拱手:“外面那些弓箭手……”
“阵眼没声的时候,阵便不存在了。他们不逃,还等着能灭阵眼的高手去灭自己不成?”他摆了摆手:“小子们和那些使弓的过了几招,现在放了几个人追去了,在这城中是断不会大打起来的……对了,快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心中一惊,我反身扶住了璃光,伸手去摸他的脉搏。一试之下,寸关处依然跳着,只是衰弱的几乎沉入筋脉中。
“回大人,璃光公子已经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我这就带他随您回储阁救治。”我站起身,想要将璃光架起来,长孙无忌却向身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过来将璃光从地面上抱起。长孙无忌等那男子将璃光抱到自己面前后,伸出手拉开他染血的衣服看了看伤势,皱了下眉头叹出一口长气:“孽障,老朽得知使这裂芒阵的刺客潜入城中要取他性命,赶着去信要他莫回来,却拗不过这孩子一心求死啊!”
求死……他此次是为了求死回到长安的!
看向别处,在我的余光之外是被黑衣男子带离这到处都是灰烬之地的一线沾染了红色的刺目亮白,我知道那是璃光垂落的衣袖。
月染,请放心吧,他不会死的,他说了不会死于我面前的话。
“姑娘,把蒙面解下来罢。”
点头,我伸手扯下了罩在脸上的的布。
老狐狸看着我,脸上的褶皱在笑容中如同开放的一丝丝金菊花瓣:“您莫要担忧脸被人看见,即使那些弓箭手瞧见过您,也不会说出去。”
我感觉眼角一跳:“大人的意思是……”
“紧身的胡服在院外的车中,还有一匹夜行八百里的五花马,鞍踆都已经套好,”他咂着嘴,伸手捋着稀疏的胡须:“裂芒阵还剩下十一个人……明日日出之前,姑娘估计能回来。”
闭上眼,我深吸了一口气,从长孙狐狸身旁走过去:“留着您的衣服吧,估计不合在下的身。”
“姑娘,”苍老的声音唤住我:“如果你不除去他们,以后还会有人死于裂芒阵下。”
“与在下无关,”微笑,从那阻我向前的话语中抽身离去,身上残破的璎珞一颗一颗落下,蹦跳着消失在地面烧焦黑的乱瓦中:“乐馆中有门禁,我要赶着回去了。”
“这脾气,和当年那青涟丫头一样,犟的拽不回来啊……”
老师……
“大人想说什么?”我站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弯下腰,在我身后的乱砖碎瓦中找寻着璎珞珠子的老者。
他捏起一颗珠子,在身上仔细的擦着:“裂芒阵乃是破军的诡道,并且已经久不出现,并非人人都知晓有这阵式存在。老朽见姑娘为璃光处理伤势的手法,显是对这裂芒阵有所了解。”
“嗯,在下今日能破此箭阵,是靠了先师曾经的提点。”
“那……姑娘不觉得奇怪吗,虽然身为闇属,您那老师却知晓这诡道兵术。”
“不、不奇怪……有什么奇怪的……”转身,我却无法再迈出一步。
“记得是二十多年前了,”身后苍老的声音夹杂着嘶声的喘息:“当时她是逃回来的,背上一共中了三十多根刺针,腿上还有伤……去时共是五位闇属,都是活生生的一条条性命,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青涟丫头一人。”
什么?
“裂芒阵如今缺了阵眼,便是一群残兵,往后最多也就是占个山头,杀掠些个过路的商队什么的,再也无法接下大的暗杀任务,也就不足挂齿了。但是,灭尽裂芒阵的刺客,并非老朽之意,而是您先师的遗愿。”
指尖深陷掌心之中——那个属于老师的名字,她之前迷雾一般的过往,都牵扯着我,让我无法就这样离开。
明明像母亲一样亲近的,却无法完全理解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过我,还有这些从未提起过的从前……我的老师,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风雷益
第二日天明之前,我越过了乐馆的高墙,从临水的回廊檐上翻身而下,轻轻的落在已经靠着栏杆睡熟了的姥面前。
廊下吊着的菖蒲艾草已经尽数收去,支着灯盏的漆案上放着一笼米棕,用指背触了,已经凉透。案下燃着的香炉中罩住的散香也即将燃尽,一线细烟下微闪着点点的火星。姥将团扇盖在胸前,赤足担在脚踏上,木屐并排的脱在一旁的地上。
恍惚,睡在我面前的女人便是一样整夜侯着我归来的,如我生母一般的老师。
突然有这样的错觉——虽然我从山间走出,却实际上是走入了另一处名为长安的山谷,而且连时间都一直在折返。从雪夜投门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年,而现在我再度做着必须以闇属的身份才能承担的事情……也许,这便是我永远逃不出的宿命。
“您醒醒,别睡在此处。”
轻推她,姥动了下,如紫碧玺色的目微张,见是我,便安然一笑:“回来了。”
“是……”应了声,我用一只手拉下身后黑色的披风,小心的盖在只穿着纱衣的女人身上:“您回房歇息吧。”
“又去什么地方玩了,难不成今日也是妖狐们晒月亮的日子?”眼神依然混沌着,姥抽出绢帕沾着惺忪的睡眼,又伸开手臂舒展了下筋骨:“罢了,还是那句话,您去哪里玩是您的事情……本想等姑娘回来,问问今日宫中的事儿,不想靠着便睡着了,硌的背痛。喏,扶我起来罢。”
她抬起手拉我,我一躲,她的手从我的左臂旁滑过,拉了个空。姥停下动作,此刻她完全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身上穿的黑色胡服领口大开,单穿了一条袖子,另外一边围在腰上,露出了被木板和布带缠绕的整个肩膀和左手手臂。
宛如初开之莲的香气浮动在这晦暗的夜色中。
一丝微风推着最后一线薰香的青雾从姥伸向我的手中流过,我垂首看着她在月光下如脂玉般白皙的手指,将右手扶在她的手臂上。女人的手有些痉挛,光滑的皮肤上凝着夜的冷。
她探出的指尖最终向右移过来,抓住了垂在我腰侧的带子。
“您别怕,”小心的伏下身子跪坐在姥的面前,我仰起脸看她:“遇上了些事情,已经都好了。”
姥的目光一直留在我的肩膀上,过了许久,眼中的震惊才都收了回去,她站起身,看着身上盖着的黑披风,深深的吸了口气。
“伤的重吗?”
“不,还好……实际上挺严重,”我摸着自己的额头苦笑:“左肩被刺穿了四处,小臂的骨头也折了,估计明天这个时候会发起烧来……”
“都这样了,还能躺下吗?”姥也伸出手,摸着我的头发:“已经清洗过了吧,明天再换药吧,要不就等我晚上过来再说。”
“是,那就麻烦您了。”
姥收回了手,慵懒的舒展了下身子,附身将案上的米棕拾起来碰在怀中:“昨日宫内又给您送来不少赏银,说是太子的意思,不能白白的让您跑了一趟。我估摸着,是姑娘的姐姐给上面垫了话,讨下来的赏……”
我本已经想了无数种说辞来应对她的不安,可她却依然压下去了恐惧,只是问我的伤势,却不问我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如何伤成这样。又装作什么都未曾看到,只是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和老师一样。
“姥,要您担心了。”我跪坐在地上躬身施礼。
她扭了身子回头瞧了我一眼,又快速的背过身去:“若是痛的厉害,就说出来,不用咬牙忍着。您这个年纪的姑娘,就算是因为手指头扎了刺而使性子掉泪都没人会笑话什么。”
女人捧着食盒走了,等她木屐的轻响淡出了这浓重的夜色后,我垂手扶住了地面。
“怎么……可以呢……”
撑在地上的右手紧紧的攥着拳,我低着头,冷汗从脊背上不断淌下,被汗水浸透的伤口痛的让人心烦意乱。虽然已经在储阁中处理过了,但是每一次呼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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