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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佳女(女尊)-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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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迹罕至的深宫内院,侧耳只有夏蝉的鸣叫声,衬得此刻愈发幽静。
我靠着柱子,坐在木栏上,到处是绿叶白花和馥郁芬芳,如果我手边有笔,我大约会将这片景色画下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低头看看微微浮肿的右手,暗自苦笑,自从踏入官场,我这只手便再也未曾画过画,每日尔虞我诈都来不及,哪还有功夫做些不抵用的风雅事。
最近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宫廷斗争,太后、女帝、太女,各自为阵,整个皇宫和朝廷的人,都站在自己的阵营后面,倾轧着,算计着,为生存,也是为自己将来的功败垂成打算。
“陛下,小心些!”
有人声隐隐随风而至,透过葳蕤的草木,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认得那声音,是女帝身边的抱霜,他口口声声喊着“陛下”,那必是和女帝在一起。
只是女帝最近身子不好,一直是卧床不起,安胎静养,连早朝也停罢了三日,而每日下午内阁呈交的奏折也不曾亲来审阅,只是派人来取。
我也曾单方面联络过苏未央,苏未央的答复是:主上身衰力竭,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不但是我,朝中内官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呐,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可无论谁都知道,女帝目前身体极不好。
但今日,她居然还能在庭院里走动,我心中一惊,莫不是回光返照吧?
一阵风撩开人高的草木,透过缝隙能看到一抹明黄由着一个黑影搀扶着,慢慢前行,仔细看去,正是女帝和抱霜两人。
“朕没事,今日早起觉得好多了!”女帝的声音虽略带暗哑,却也算不得虚弱。
庭院深深,环顾四周,除了处在树荫里的我,和在小径上漫步的女帝和抱霜,似乎没有第四个人了。
我默默地起身,想从暗处走出去行礼,忽然听见抱霜开口了。
“还要吃点什么吗?”抱霜开口询问道,那语气熟稔得不似对一个上位者,而是同辈亲友,“我带了些茶点和杏仁糖,要用一些吗?”
没有用敬语也就罢了,甚至他还自称为“我”,完全不像个内侍,退一步说,就是再位高权重的大臣,或是身沐隆宠的贵君,也不可能如此放肆。
而事实上,皇族身边的内侍,有些也算是侍君或小侍,但身体上再亲密,也入不得后宫,只因为他们无法生育。
前朝虽也有个把被宠上天的,也不过是得了些贵侍待遇,得不了实质品级,等主子一死,免不了让嫉妒的正宫遣去殉葬,久而久之,受宠的内侍殉葬几乎成了惯例。
没听见女帝的答复,却紧接着听到了一阵脆生生的咀嚼声。
我查了些古籍医书,透过上面只字片语,也可看到,养蛊的活人必须不停地吃东西,尤爱甜食肉食,有时甚至在睡梦中饿得惊醒,怪不得这宫里刚过晌午饭的时辰,女帝却又在吃糕点了。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过了片刻,女帝开口问道。
我闻言一愣,这次连女帝也没用“朕”,而是直呼“我”。
“我哪有?盼了那么多年,你现在终于有孩子了,也算圆满了!”抱霜的口气不善,像个捏酸吃醋的情人,也像是持宠生骄的宠君。
据说女帝从没有偏爱过后宫哪位,而这样的相处,也绝不是一日而成的。
“是吗?”女帝放柔了声音,郁郁地道,“可我倒是常常在想,若是当初,我和你的那个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了下来,眼下该有那么高了吧!”
片刻的沉默,那明黄的人影比了比。
“恩,我还记得那时,你对我说,我们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你都取名叫做何柔宣……结果时过境迁……”
“是啊,时过境迁,此去经年……”
此刻,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也能从他们的话语感到无奈和唏嘘。
一如当年,他们的故事那样,少年恋人,相爱无缘,被高高在上的皇权分隔两处,最终男子回到女子身边,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侍人,再也无法孕育出两人的孩子。
原本不该入我耳的辛密往事,却意外叫我听见了,身子像是被定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
风吹草低,我能看到相互依偎明黄与玄黑,伤感又甜蜜地交织着,像白昼与黑夜一般看似亲昵,实则遥远无期。
也显出了我身上艳红如血的官袍,我垂首无声。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打断了我的臆测。我立刻闭上了眼睛,靠在亭柱上佯装自己已经入睡。
“哦,颜大人!”抱霜一声低呼,我装作未知,依旧闭着眼睛。
充耳不闻,我只当自己已经睡死过去,待抱霜连呼了好几声,我才一脸茫然地睁开眼,装作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
“哦,公公……”我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看向他的身后,正是一脸好笑的女帝,我赶紧起身行礼。
同是孕妇,她自然十分体谅,没待我弯□子便扶两了起来。我低头瞬间便看到她箩筐似的肚子,算来她也不过六个月身孕,居然比我这个即将临盆的大上一圈。
因此,也有传言说,女帝此胎多个。这则传言显然好过祸国殃民的版本,使得女帝无比欣慰,就连消瘦体虚的痛苦,也被认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其实她不知道,那是真是要命的蛊。
只是我便是此刻挑明也无济于事,一来,没人救得了她,二来,枪打出头鸟,我只会被多按上个罪名。
我微微低头,掩去脸上不该有的神色。
女帝看样子精神极好,不似之前病歪歪的模样,面色也好了几分,在加上心情好,一派和颜悦色,若不是瘦了几分,倒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两个都是头回怀孕的人,再叫上往后我要陪她生产,可以说得话题自然不少。只是,站在一边的抱霜时不时地打量着我,神色中带着几分狐疑,我想他大概看穿了我的掩饰。
女帝聊得愉快,我则站在一旁恭敬回答着,若隐去她身后神色违和的抱霜,这场景也算其乐融融的君臣尽欢。
“陛下,太后来了!”忽然有宫人站在亭子的石阶下,朗声禀告。
对于太后,我年幼时也曾在入宫探望哥哥时见过一次,此外就是在几次宫宴上远远看过几眼。一贯以来,他给我的印象都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一看便是个惹不起的狠角色。
而最近,我更是知道了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大手笔:屯兵谋反,养蛊杀女。
可最不可饶恕的,是他杀了哥哥!
我攒了攒手心,暗自调整了短促的呼吸,换上柔和的面孔,谦卑地低下头,去应对这个注定要你死我亡的对手。
几人叩拜之后,一双白底绣金的丝履映入眼帘,面上是一副双龙戏珠的图案,金线东珠,贵不可言。
“女儿,你可好些了?父后这两日十分担心你啊!”不知是真是假,太后的声音倒是情谊十足。
“父后,女儿昨日吃了弥月大师派人送来的药,今日好了不少。”女帝声音淡淡,带着几分疏离。
女帝虽是孝女,却也是情痴,拆散了她和情人,自然心中对父亲有怨。
只是这弥月怎么又跑来送药,这蛊还要种下去,不是提前要了女帝的命吗?
转念一想,女帝身子现下转好,也是因为吃了弥月的药,我猜那药,不是蛊,十之**是用来抑制蛊虫生长。女帝前段时间身体被蛊虫消耗太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可能都撑不了十个月,哪怕是算上早产,那也得七八个月才成,否则这个弥天大谎该怎么圆下去?
父女两寒暄了几句,间或太后也有冷眼看了看抱霜,只是后者规规矩矩地埋首不语,好似未曾察觉。
到了最后,他们也是无话可说,一阵静默,太后才发现一直躬身垂首的我。
“这是哪个?”
我抬起头,对他轻笑道:“太后,卑职是颜玉。”
他看清了我的面孔,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蹙,看得出来,他也极不喜欢我,如同不喜欢哥哥和太女一般。
一张端正白皙的脸庞,嘴角微微下垂,带着细纹的吊稍眼,隐隐射出寒光,仿佛是在字字咬牙切齿地道:颜家的人狐媚惑主,个个都该死!
“哦,是荣睿公啊!”他扯了扯出一丝笑容,淡淡地道,“自安迟与你成婚后,哀家还没见过你呐,倒是安迟,时常在哀家身边提起你!”
“颜玉还未谢过太后,”我听罢立刻躬身行礼,“颜玉多谢太后美意,赐婚与安侍卫。”
“谢倒是不必了,”他摆了摆手,眯了眯双眼,显出几道细碎的纹路,“你可知道,安迟在哀家跟前说你什么了?”
我心头一跳,立刻垂目而立,镇定自若道:“颜玉不知。”
“哼,”他轻哼一声,像是半真半假的玩笑,语调中隐约带着几分寒意,“自然是夸你温柔体贴,万中无一。连带着哀家宫里的宫侍都说,嫁人当嫁颜如玉,你看看,倒底是男生外向,满心满眼地都觉得自个妻主好。”
我瞬间被这句“嫁人指南”恶心到了,而那样的滥美之词,也不像是出自安迟之口。所谓“温柔体贴”更是没影的事,要知道我和他成婚半余年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出,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对他“温柔体贴”。
“都是旁人的谬赞,其实,颜玉也不过尔尔。”台面上的话自是少不了。
一番旁敲侧击的周旋,话中有音,警告威胁皆有,我也算闻弦歌而知雅意,将太女派系会安分守己的意愿,拐弯抹角地暗示了回去。
女帝却已在一边听得不耐烦了,以累为借口,匆匆回了寝宫,留下太后给说的已说完,也不好与外臣独处,便随即也走了。
劳心劳力地应付这两尊神佛,再加上初夏的艳阳高照,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是后背透湿。
我舒了口气,缓缓穿过花鸟缤纷的庭院,刚走到内阁大殿门口,便看到了抱霜站在石阶上,目光冷冷地望着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转眼间,他似乎已不再是那个贪财的大内首辅。其实有女帝的宠爱,他什么样的金山银山得不到手,他或许是太过寂寞了,需要用收集钱物做消遣,打发时间。
就如同别人饲养宠物,求神问卜,全都是孤独人的精神支柱。
女帝还是太女时的那个少年恋人,因为重重险恶的宫廷斗争,最后沦为政治牺牲品。可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男子,反倒有些敏锐多疑。
我会好奇地思量,那场牺牲,到底是当时的他技不如人,还是后来的岁月无情磨刻?
“颜大人,”他勾着嘴角,草草向我行了个虚礼,“杂家有话对您说……”
第七十七章 生 子
炫目的阳光透过花纹精巧的格子门,那一个个规整的菱形橘色,斑驳地照在抱霜的半边面孔上。他秀目半敛,神情冷漠,俊朗的脸庞略带成熟的棱角和沧桑。
“对聪明人,我都是有话直说,”他没有将平时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嘴角,用平直的声音道,“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喜欢宫里貌合神离、拐弯抹角的一套,你刚才也听到的、看到的,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你对陛下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好不要存什么利用的鬼念头。”
我笑了笑,心想他的警告似乎用错了对象:“颜玉从来都是忠于陛下的。”
他看似不耐,皱了皱眉头,诚实地道:“女帝为了保护我,并未公开我和她的关系,虽是如此,我也不怕有心人利用,死,我从来不怕,若是有一日她早我去了,就是凤后没有殉葬的旨意,我也不会独活。”
这便是矢志不渝,情比金坚?
我听了一愣,想起弥月种下的蛊虫,心底不由泛出几分酸胀感来,又怕自己失态,只得压下心头的不适,露出万分诚恳道的表情:“刚才在庭院里,颜玉真是不慎听到的,颜玉发誓,绝不会以此,借题发挥!”
他见我一脸诚恳,才缓和了脸色,那张镀上暖阳的脸庞,带着几分羽化成仙的朦胧,如同一张蜻蜓的翅膀,凄迷易碎,带着一圈七彩柔光。
“其实,陛下也只想能得个自己的孩子,万万不可做储君,只当个闲散的公主或皇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不要重蹈她当年的覆辙,”他斜眼看着被格子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碧蓝如洗,纤尘不染,但他的眼神却如此哀伤,仿佛天空越美,越反衬得他们不幸,“一个远离这个华美牢笼的孩子,自由而富足地过一辈子,做她之前从没尝试过的事……”
晦涩哀伤在胸口滋长,片刻便将胸腔填得满满。
我何尝不心知肚明?
他们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不要说孩子,就是他们的命,都是无法保全。而这一切不过是那个恶毒的父亲,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将来,给他们构筑虚幻的梦境,女儿肚子里那条丑恶的虫子,就是他这场恶行的罪证。
我恍惚地站在门前,望着破碎的碧空,发现它清冽纯净,但也遥不可及……
今夜月华如练,烛火流萤,清辉曼妙地倾泻在轩窗外的栀子花上,花香浓郁醉人,伴着凉风吹进了屋子。夏季的夜晚总是特别热闹,促织、纺织娘、金铃子……和着远处池塘里高高低低的蛙鸣声,如天籁般传来。
刚沐浴完毕,我一身清爽地从耳房里走了出来,穿着未经染色的丝绸亵衣,宽松而飘逸,水汽凝结在浅粉色的皮肤上,与轻柔光滑的丝绸亲密地粘连在一起,滴水的长发搭在胸前,尾稍落在高高挺起的肚子上,片刻便透湿了一大片。
“怎么不擦擦再出来?小心别着凉了!”
容锦见状合下手中的书,从屏风上抽了一块柔软的棉布,将我拉到软榻上,仔仔细细地擦干。
柔光冉冉,将我俩的剪影投照在墙上,淡淡的人影被烛光拉得老长,温情脉脉,百般亲昵。
“锦儿,你可知道抱霜的事?”
那日的抱霜与女帝的影像,总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你是指他和陛下的事吗?”他手上动作轻柔,未作停顿,口吻淡淡道,“当然知道,不但我知道,太后、凤后他们也都知道,但女帝想保护他,所以并未公开此事。”
意料之中的事,这事我也未曾听说,想来知道的人的确很少。
“那蛊,真的无法可除吗?”我半敛半睁着双眼,幽幽开口问道。
其实我也问过苏未央,他研读过皇宫书库里的医书药经,统统没有解决的法子。他甚至还偷偷访问过自己的师傅,东齐第一医闵章,得到的答案都是药石无医。
可以说被闵章这样下了结论的人,必定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对于我这样的多此一问,容锦只是低低一声轻叹。
一阵噗噗的轻响传来,我抬眼望去,看到窗前的烛火不知何时引来了一只飞蛾,拼尽全力冲撞着火光,不死不休地执念,义无反顾地勇气,几次下来终于点燃了自己,猝然飞旋着落了地。
落地的声响直直敲在了人心上。
“不用扼腕叹息,有时在你眼中看到的是痛苦,也许在别人眼中却是随了心愿,”容锦捻起我耳边一缕青丝,放在唇边吻了吻,“抱霜已被下了好几年的毒,若不是凭着意念硬撑,想要亲眼看着女帝诞下子嗣才能安心,大概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已经……”我闻言立刻睁大了眼,转头皱眉问道,“难道又是太后?”
“这次大概不是,太后没这个必要,我想可能是凤后做得,抱霜自己也是几个月前才发现的,发现时已是毒入肺腑,无药可救,而女帝有孕身子又不好,不想她操心,便自个瞒下了,”他摇了摇头,将我的脸转了回去,轻声宽慰道,“那些明枪暗箭,无论是宫里还是朝堂,一向都是层出不穷,等你将来见多了,才能硬下心肠。”
我闭上双眼,软软地倚在他身上,淡淡月麟香味窜入鼻尖,他嘴唇柔软地吻在我的脸颊上,带着丝丝入扣的暖意。
“累了么?”他一边抚摸着我的肚子,一边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前段日子胎动少了,孩子也不再顶着肠胃了,一时间胃口好了不少,大夫给我瞧过,说孩子已经入盆,随时都可能生产,所以自从大夫如此说过之后,我便向陛下告了假,原本每日的早朝和内阁会议也不去了,安心在家待产。
就连容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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