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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如肉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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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感到最为沉重的时刻,那些曾经爱过他的人的声音,或者他仅仅希望爱过他的人们的声音会在耳边出现,那些发生过令他难以忘怀的美好或者痛苦的往事一一浮现,那是一种渴望和失去的情感,只有在这种天色里最为沉重。白天差不多结束了,夜晚差不多开始了。阿树再也无法在家里待下去了,他穿上外套,走上大街,随便在哪个角落里找家小饭馆坐下。
他心不在焉、神思恍惚地举起酒杯,一口喝下,又举起酒杯,一口喝下。他有时会抬头看看窗外,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会让他一时陷于自身无名的尴尬之中。他将身体缩了缩,又举起酒杯,一口喝下。酒是好东西,可以将他的灵魂带出这残存的失意的肉体之外,随意飞翔。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小阿姨起来给开了门,便睡意蒙胧地转身回她自己的小房间睡觉去了。他意识不清,却凭着习惯的本能,知道要去洗澡后睡觉。他推开洗手间的门,随手关上,脱光衣服坐在水龙头底下,他想站起来开水龙头,努力了几次没站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孩子两个月左右时,阿娇就不得不去单位上班了。这日下班回来,从小阿姨嘴里知道,阿树出去了,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去喝闷酒了。吃了晚饭,安顿好老人孩子,阿娇躺在床上,聆听着楼下的开门声,楼下静静的,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唯有身边孩子发出的轻微呼吸声。快子夜十二点时,睡在婴儿房的孩子醒来啼哭,阿娇给她喂了奶,她一边喝一边就睡着了。枕边人还没回来,明天还要上班,阿娇着实困了,放弃了要等他回来的念想,心一放松,便沉沉睡去,连阿树敲门、小阿姨起来开门声都没听到。等她一觉醒来,已经凌晨四点,枕边人仍不在。
第二部分 第76节:父亲的日记(4)
觉得不该,想来是睡在楼下客房里了,起床下楼去找,楼下也没人。回身上楼时,见楼梯口卫生间的门稍稍开着,推门进去,见阿树赤裸裸地躺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吓了一跳,过去将他扶起,却听他鼾声如雷,酒气熏人。她爱过的,她深爱过的,就是这具肉体,却也不是,她在发酵过的带了馊味的酒气里觉得迷惘,却流不出泪来。
她不会与他争吵,但她同样也学会了沉默。他在她的沉默里,成为了她失望的源泉。
5。
这天,阿娇在医院上夜班。阿树躺在夜晚的床上,侧耳聆听屋里屋外的声音,辨别每一种喧嚣,将真实的与不真实的声音区分开来。楼下的声音该是父亲的,他退休后喜欢上了跳舞。父亲的脚步坚定而又诡秘,他走进院子,上了台阶,他用手打开屋子的门,将门关上,然后走进厨房。每当夜晚跳舞回来,他都要喝上点酒,吃点阿姨特意为他准备的小菜,随后进屋睡觉。当夜完全静下来的时候,阿树能听到外面某人走路时发出的一声悠长叹息。万物中的这声叹息,搅扰了这并不平静的安宁。
想着楼下厨房父亲喝剩下的酒,阿树心痒难受,索性起床,下楼去拿。下楼要经过开着门的婴儿房,婴儿房正对面是阿姨的房间,为了方便照顾孩子,阿姨的房门夜晚也是开着的。
阿树过阿姨房门时,无意朝里看了一眼。是夏天,月光照得屋子朦胧亮,这般的亮里带了神秘怪异的气味。阿姨正躺在床上,下身没穿衣服,她的手搁在雪白的两腿间,那一小片厚厚的毛发在月光下发出强烈的、幽暗的光泽,它带有媚惑人的魔力。陷于尴尬的阿树站在门前没有走开,陷于尴尬的阿姨也躺着没动,她只将手指从两腿间拿开,放到鼻子上嗅了嗅。
阿树受了月夜里某种鬼魅力量的驱使,朝她走去,坐在她的床前,脱去自己的衣服,直直地看着她。她并没有做出想象中的任何反抗,而是将自己的上衣脱掉,露出肥沃结实的身体,她拉过阿树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这让阿树很是惊讶:使女人具有诱惑力的东西并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身体接触到你时,可能使你感觉到的震颤。震颤的感觉来自原本以为早就麻木了的肉体,这令阿树着迷。这怪异的震颤,在阿树体内积聚了力量,带他回到十几岁时与保姆在一起的夜晚。这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来临,如同一场强力冲击,如巨浪扑打他时的一长串尖锐疼痛,一长串尖锐快感。对不知名的阿姨的每一次进入,阿树的内心都有一声痛快的叫喊,一声悲伤的叫喊,直到一阵刺激的不被人听到的喘息冲出阿树的双唇,内心的叫喊声才算结束。完事后,阿树快速离开她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头便睡。
第二部分 第77节:父亲的日记(5)
第二天,是雨天,倾盆大雨,到了傍晚还没有停,持续到夜晚仍旧没有停。这场大雨好久好久都没有停。它以如此大的力量和如此长的时间下着,似乎要使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大不一样。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大雨停息之后,积水形成溪流,溪流涌入江河,江河又涌入大海,而大地依旧如初。
6。
阿树处于巨变的状态之中,连他自己都能够看见这种情形。
大雨倾盆的那些个夜晚,阿树着了魔般,每晚都去阿姨的房间。他每天几乎从不正眼看阿姨,关于她长什么样,他并不十分肯定,只是个模糊而肥沃的形象。
有一夜,他们在一起时,开着灯。她清晰地裸露在灯光下,她的皮肤很薄,粉红色,近乎透明,好像正处在形成的过程当中,尚未变成真正的皮肤。皮肤下的血管乱作一团,仿佛是某个笨拙裁缝的针线活。她的鼻子窄而细,像一个漏斗的一小部分,在空中倾斜着,好像要提防着什么。她的体毛稀薄微黄,像一种他不熟悉的动物身上的毛。她的手有意陷在大腿的毛发里,那个空间正渴求被填充、被填满。她起身,趴在阿树背后,用舌头急切地舔阿树的颈背,她疯子一样呢喃道:“我想象过你趴在我上面的样子,很闷很狂。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的。”
阿树突然在那刻想念起上夜班的阿娇,阿娇的皮肤是他要爱的皮肤,阿娇的鼻子,阿娇的声音,都是他梦想过的要爱的那种。他想起十几岁时读过的那些爱情童话,那些美丽的仙女,一时觉得自己正被某种腐烂的气味包围。
看着自己赤裸的、无比羞耻的样子,阿树想挣扎着起身,却又觉得无力。他闭上眼睛,让她趴在他的上面,她的乳房在他的胸脯上。他闭上眼睛,有些迷乱,类似醉酒后的感觉。在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的那一刻,他咬了她的手。
屋外的黑暗挤压着房间的四面墙壁,屋内,因充塞着压抑的呼吸、急喘、呻吟、叹息,空间变得越来越小,让人窒息。屋里所有的这些声音里,有种严重的扭曲,致使这些声音一反常态地变调,阿树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捂上耳朵的那刻,阿树清晰地听到有人嘟囔着他的名字,他本能地扭过头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她有着一张严重变形了的脸,苍白的、鬼似的毫无生气。
7。
阿树在日记里写道:
“我畏惧阴暗,却又渴望它们将我遮蔽。那夜之后,夜晚,对我来说,则更是一个困境,我闭着眼,听见有人轻唤我的名字,听见椅子在叹息,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听见风拧着门锁。”
“梦里,到处都是扭曲了的声音,变调的、尖利的。空中飘荡着变形了的蜡黄的脸,那张脸带了鬼的气息,嘴里嘟囔着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我的名字,我名字里含着某种意义,某种令我自己都觉得恐惧的意义。”
第二部分 第78节:父亲的日记(6)
“生活里应该含着一种确定的东西,一种理想的东西,一种完美的东西。我已经无法给自己太平,更不能给他人太平。”
“我时时都觉得自身处于四面无窗的黑屋子里,一切都是危险的,所有的诱惑都是那么强烈,让我无法抵制,包括死亡。”
“我经常梦见那条传说中的河,黑压压的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河岸和河床。醒来后,他们如同鬼魂的影子,时刻跟随着我,他们与我一样沉默,但却比我有力,他们时刻都在拉扯着我。”
“我想,是我该走的时候了……”
这是阿树最后一页日记。
8。
在阿树的日记本里,夹有一页纸,是阿树写给他女儿的:
“亲爱的小莫德:我是爸爸。我是个懦弱的人,内心已无任何力量足以让我当个父亲,但我希望我的小莫德长大后,尽量学会去爱,爱自己,爱他人,爱这个世界。除了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拯救灵魂。小莫德,对不起!除此以外我还能说什么呢?”
9。
父亲死后,母亲离开省城,离开那里她所习惯了的、熟悉了的生活,带着莫德回到她母亲的老家,在当地一所医院上班,最后从院长的位置上退休。
母亲是个为内心情感所累的女人,她的一生除了在医院上班外,几乎都在没完没了的家务事中度过。带着莫德独自生活,母亲经受了种种不幸,她承受着这些不幸,安于自己的命运。
对父亲,母亲至死都是恨的。恨需要力量,就凭这一点,莫德敬重母亲的决绝。可至死都没原谅父亲的母亲,被父亲所困,同样也困住了她自己。
第二部分 第79节:莲花塔(1)
第十五章莲花塔
莫德已经看见了她大部分的生活,但还有更多被遮蔽的隐密以及黑暗,它们就如莫德夜间做的梦,需要她等待,在时间之外,在对世事更为贴切的理解之中。
1。
莫德去饭店吃自助餐,五星级的样子。周围的人都熟稔地动着刀叉,彼此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莫德坐下后,喝了杯冷水,起身去食品桌前取食物。先取了汤,又取了点素菜,反身准备回座位时,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那对男女,就在身后左侧。男的穿了西装,拿着葡萄酒杯,以前从没看他穿西装的样子,也没见过他如此从容地拿着酒杯的姿势。莫德知道,他以前几乎滴酒不沾。女的穿了条灰色的紧身裙子,瘦小,短发,看起来朴素,眉眼间却长着极浓的妖媚之气,以前从没见过,也绝非是他家那个粗壮的、发怒时会拿菜刀做砍人状的、转眼却又能极尽女人温柔贤顺之道的妻子。
他们碰了下酒杯,莫德能听到玻璃杯碰撞后发出的清脆声。在这亲昵的碰杯声中,莫德似乎看到了蝾螈、蜥蜴、乌龟、蜗牛、螃蟹,它们在覆盖着镀金的盖子、微微映照着火光的玻璃缸中互相噬咬。她感受到了被噬咬的痛楚,这拿了盘子的手,竟软了软,有悲哀的凉意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是类似于晕厥的空茫感。
身子漂浮着回到座位上,盘中食物变得味同嚼蜡。大脑开始恢复记忆,以前所有的爱恋、等待、离散、阴冷的冬天、怀着孩子的阴寒的身体、医院的血、母亲的死、心理医生、漫长而灰暗的郁悒……它们在黑暗中鬼蜮般浮现,隐退,丝丝飘散。
胃在这些记忆中一点点收缩,无法再吃下任何东西。起身,走到酒店门口去。酒店门口,该是一条长满法国梧桐的幽静的林阴小道,可事实上,莫德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长满小毛竹和灌木的山道上。是有细雨的黄昏,带了夜来临前的薄雾,荒凉空旷,与店内富丽堂皇的景象全然不同。
莫德孤零零地站在阴涩的黄昏中,细雨打在脸上,冰凉的。近处是荒芜了的田野、几棵老透了的香樟树,不远处有散落在田野四周的土房子,再远处是青灰的山。眼前的场景觉得眼熟,细看,像极了他乡下的老家。那年冬天,回母亲身边前,莫德曾独自去过他的老家,找到了那幢他童年时生活过的房子。老家的亲人早搬去外面住了,房子空着,没了人气,旧的、散了架的。她进去,上得二楼,在楼上靠右的房间地板上,捡得一本书:《幸福》。
看着眼前的场景,酸楚感缓缓升起,清晰地聚积在胸口,闷得难受,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的样子。
此时,周围突然有灯光亮起,一下子灯火辉煌的模样。有一相熟的男子兴奋地从莫德身边跑过去,边跑边扭头和莫德打招呼:“喝喜酒去,今天伟杰又结婚。”莫德心里一惊,忙回过头去看:身后仍旧是那座五星级酒店,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往里看,店内灯火通明,有彩带飘扬,穿西装的他和穿灰裙子的她正在喝交杯酒,满身闪着的都是酒红的颜色。
莫德慌忙别过头去,手脚发软,剧烈的疼痛却如毒素,开始在全身发作,最后凝聚成一团,硬如石头,堵在胸口,让她无法喘气。
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任凭泪水满面。她有窒息的感觉,就如沉在水底,只能拼命地号叫,面对着带了薄雾的荒凉的田野,拼了命地,大声嚎叫。
她真实地感受到,喉咙有被撕扯破裂开来的感觉,她想把一路过来沉淀在内心深处与他有关的一切难言之痛全都喊出来,可这原本可以震得鸟飞兽跑的嚎叫声却被周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所淹没……
于是,莫德被这可怕的鞭炮声吓醒了,眼角的泪从梦里溢出。
起身,走到窗前,梨的碧绿的山野、清澈的溪流以及粉壁黛瓦的民居全都隐在薄薄的晨雾里,早起洗衣妇的棒槌声,让人听着觉得安慰。
一个人,一步步走了那么久,一点点积聚力量,缓缓靠近温暖平静的日子,却在梦里一泻千里。
第二部分 第80节:莲花塔(2)
2。
她手边收藏着她和他之间的一个残留的遗物,一件穿旧了的短T恤,是他的——在她衣柜的最底层。
某些个黄昏,当夕阳透过走廊的银藤叶湖水般流进房间,周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暗,世界缓缓安静下来,音乐在黄昏与黑夜的间隙徘徊,溪水流动声与暮归人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寂静,就在这样的声音与光线中到来,某些比孤独更让人慌张的感觉会突然从莫德身体里树一般地生长起来。
莫德蜷缩在木匠给她做的躺椅上,他的旧T恤遮在莫德的脸上。最后一缕黄昏的光线斜斜地从窗外映进来,泪水的流淌声是莫德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她将T恤搓揉在一起,抱在胸口,或者放在唇边。尽管洗过,但莫德仍旧能从中闻到他的体香,男性的汗臭、烟草味、淡淡的皂香,还有他那款忧郁的香水味,都是些能够让莫德心碎的气味,再也没有比这更让她觉得悲惨的气味了。
难言之隐,为之羞愧。
3。
没几天就快过年了。
莫德决定留在梨过年,把苦阿婆接到家里来一起吃年夜饭,另外还有杨婶夫妻,他们已经从南方回来,说好年夜饭就由杨婶来掌勺。
就这些天,夜夜做些古怪的梦。
一夜:秋天,落叶纷飞,与大群人一起逃难,蚂蚁一样。全都步行,车辆根本无法行驶,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却并不知道为何而逃。只知道往前,往前,去哪里,也是不清楚的,但明白,灾难就在身后,跑,不停地跑。走山路,过水路,心慌乱。孤独,惊恐,夹在拥挤的人群中,可谁也不认识谁。
走了很远的路,前面是一座山,翻过山,下到半山腰,遇到两个兄弟,他们该是天生的猎人。房子就盖在半山腰上,屋旁有几棵柿子树,柿子小灯笼一样挂在树上,静而喜气。两兄弟就那么安然地坐在柿子树底下的青石门槛上,眼神里有真诚的等待,其中一人手里拿了件紫蝴蝶做的衣服。莫德随长长的逃难的队伍经过他们家门口时,被挡住了,他们要莫德穿上那件紫色羽毛做成的衣服。
他们说:“穿上它,祝你吉祥。遇到不可对抗的灾难时,它会带着你飞。”
莫德惊讶地问:“你们为何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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