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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喂成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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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满山映山红
1、老马
“齐老,听说你日后不养马了?”木围栏边的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底气十足向木围栏内喊。
“流鞑子被镇北大将军打到函关千里之外,大乾安定咯!”
“嘿,酱面陆,你懂个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马不也是这个道理?”
“齐老,咱说你也给吱个声儿,咱犁田拉货都用马哩,冼家的马,贵得吓死个人!”
木围栏内正给一匹矫健黑马顺鬃毛的伛偻老头蹲□体,拣起地上的旱烟杆,敲了敲,缓缓支起瘦小的身体,拿着烟杆背起手,抬头笑得满脸成褶,“咱老喽,要享清福了!”
“齐老,你只一闺女,不是嫁出去了?”
齐老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咂咂嘴,“咱女婿孝顺。”
齐老拍了拍身边黑马的后臀,“大伙儿看看,相中哪匹?老头儿今高兴,出价最高的再减五十钱。”
围栏边的人群中,一肥肉横生的小眼男人推了双手扶木栏上的黝黑壮实年轻男子一把,黝黑青年似无所感,并未挪动半分,小眼男人大膀子使力向两边推挤,转头朝人群外吐了口水,咆哮,“小子,一边去!”
黝黑青年迟钝地向旁边退开了些,收拢双臂,挤在人群里,黑眼仍专注地看着木栏内的马匹。
小眼男人向前倾出肥硕的身体,往木栏内大吼,“哟!齐老头,今儿个有没有老马、病马?”
齐老抬眼随意觑了小眼男人一眼,挪挪嘴角,“喏,屠夫张,您自个挑,那儿三匹,每匹三贯五百钱起价。”
小眼男人眯眼一瞅,搓搓肥手,浑声大囔,“齐老头,你这不是坑人吗?就那几角旮旯上的三匹马,瘦得没几两肉,每匹也值三贯五百钱?”
齐老两手一摊,为难叹气道,“屠夫张,费草料呀!”
小眼男人身边的黝黑青年右手紧紧拽着一个干净却简陋的麻布钱袋,壮实的身躯微抖,两眼倏地一亮,张开嘴,正要往木栏内喊,娇脆脆的刁蛮女子声音从另一头突兀地响起,“喂,老头!那匹黑马,给本小姐遛遛看!”
黝黑青年缓缓闭上嘴,将粗陋的钱袋小心地放在胸前衣襟捂着,又咧开嘴拍了拍胸口,心满意足地继续专注地看着木栏内,木栏周围其他男人几乎都将视线移向娇脆脆的女子声音处,人群中有男人粗声调笑嘲讽,“哟嗬!怎么慕容大小姐要出闺阁亲自买马?”
男子调笑声刚落,便是噼噼啪啪几个巴掌声清晰地夹杂在人群的嘻笑声中,娇脆脆的女子声音带着十足不耐烦,“老头,还不快些!”
“齐老,那匹黑马我要了!”颇为清朗有力的男子声隐着淡淡的笑意。
慕容大小姐嗓音还是娇娇脆脆的,未有怒意,理所当然问,“冼大公子,你难道不讲个先来后到?”
齐老吸了两口旱烟,嘿嘿的笑了几声,摸了摸黑马额上一撮纯色白毛,抬头对着木头围栏边冼大公子的方向,解释,“老头儿卖马,价高者得,冼大少爷,慕容大小姐,这是老头儿的规矩,二位确定都想要这匹马?”
冼大少爷一身黑色绸段长裳,在一群服棉麻的粗汉里显眼非常,即使挤在人群中,仍傲立长身,冼大少爷微垂头,右掌摩挲腰间虎纹刀鞘,复又抬头,微微眯起细长的眼,朗声笑起,“娇娇,你也听到了,价高者得,你出价高,那匹马就是你的了!”
慕容大小姐慕容娇静默片刻,忽地扬声,“冼大公子,你出多少?”
冼大公子双臂环胸,信心满满,“一百两,”微顿片刻,冼大公子悠然启唇,“加一钱。”
慕容娇红唇微扬,对着围栏内道,“老头,我要你这里最便宜的马。”
齐老皱脸下垮,浊眼中精光之色隐为灰暗,随意指着旁边的一角,“哪,这三匹最便宜,三贯五百钱起价。”
慕容娇对她旁边的黑肤高壮女子道,“阿哑,你下去给我随便牵一匹来!”
阿哑刚点头,肥硕小眼男人急急从木栏唯一的开口挤进,连声大喊,“齐老头,次次都是咱光顾你家那些老破病残的马匹,这次,那三匹咱全要了!”
冼大公子怔愣了半晌,人群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齐老头背着手伛偻着身踱着步子靠近围栏,对慕容娇道,“慕容大小姐,您看?”
慕容娇皱眉,她今日怎的诸事不顺?“本小姐出十两买一匹。”
齐老老脸笑开花,对肥硕小眼男人道,“屠夫张,对不住您了,今儿只能卖您两匹。”
阿哑轻身一跃,跳过木栏,屠夫张身肥手脚却不慢,齐老话还没落,屠夫张拔腿就往三匹马的地儿跑,紧紧地牵住两匹马,对着慢一步赶到的阿哑嘿嘿一笑,道,“这两匹,咱相中了,剩下一匹,大姐你牵走吧!”
阿哑面无表情地微点头,将剩下的一匹老得掉了牙、瘦得见了骨的土褐色马从木栏开口处慢慢牵出,慕容娇对她旁边的黄衣丫头道,“碧水,取十两碎银。”
齐老从碧水手中接过碎银,张开嘴笑了笑,“老头今儿个谢慕容大小姐您了!”
慕容娇微哼了声,对阿哑和碧水道,“随我去西街。”
慕容娇走后,齐老咧开嘴,对冼大公子道,“冼家不愧是牧马世家,冼大公子,您眼光好,刚刚相中的这匹黑马是纯种草原沙蒙马,一百两一钱,您绝不吃亏。。。”
“冼申,这儿交给你!”冼大公子连眼角余光也未瞥向齐老,垂头思索片刻,吩咐了仆从一句,便直往远处俏生生的红影追去。
“娇娇,你别生我的气。”冼大公子在慕容娇身后微喘着讨好道。
慕容娇停步转身,蹙眉,“冼大公子,咱们不熟!”
冼大公子近前一步想要揽上慕容娇如柳枝般细柔的腰肢儿,慕容娇不经意退了一步,娇媚笑道,“怎么?冼大公子也以为本小姐轻浮好欺?”
冼大公子细眼微眯,语气骤沉,“娇娇,别任性。”
慕容娇笑得更加明媚,“本小姐就是要拿乔,你要怎么样?”
冼大公子冷下脸,“你还想不想我娶你?”
慕容娇上挑的媚眼波光潋滟,稍厚的红唇可爱微翘,哼道,“婚姻之事,哪容本小姐做主!”
冼大公子冷脸转晴,“你懂事,我就放心了!”
慕容娇低垂下头,掩住眸中思绪,“冼大公子,还有什么事?”
冼大公子又走近了一步,低头在慕容娇耳边轻柔道,“这么久了,给我牵牵手,成么?”
慕容娇仍低垂着臻首,微哽似有泣音,“你果然将我当成轻浮之女子了!”
冼大公子投降般地退了数步,头疼着纵容道,“娇娇你别哭,成婚后我再牵,总成了吧?”
慕容娇以袖掩脸片刻,转身对身边的丫头道,“碧水,给本小姐雇一顶轿子,本小姐累了。”
冼大公子眉头皱起,“娇娇,过了这条街再百步就到慕容府,能累到哪?而且,我陪。。。”
慕容娇硬生生打断冼大公子,蛮声反问,“冼大公子,你看本小姐是庶出,所以就不娇贵了?”
冼大公子耐心渐无,警告道,“慕容娇,记住,我可以容忍你未出阁就抛头露面,却不会容忍你无理取闹!”
慕容娇吃吃媚笑,“冼大公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冼大公子揉揉微跳的额角,“娇娇,你今日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说,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慕容娇挑起嘴角觑了眼甩袖远去的冼大公子,哼了个鼻音,冷眼睨视她的丫头,“碧水,别以为你是家生子,本小姐就不能发卖你!”
碧水微低下头,不屑地撇撇嘴,“是老爷吩咐奴婢的。”
慕容娇怒起,“贱婢!谁是你主子?”
碧水抬头,通红着眼眶和鼻子,哽着声可怜道,“大小姐是奴婢主子,老爷供奴婢吃用,也是主子,碧水求大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贱。。。”慕容娇口中怒骂,正要给碧水一个耳刮子,高高扬起的右手突地被一只火热的大掌钳住。
低声痛呼从慕容娇微翘的娇嫩红唇中逸出,慕容娇媚眼燃起熊熊怒火,撇头一瞪,钳住她的是个壮实的黝黑青年!
慕容娇大声脆喊,“阿哑!”
阿哑右脚急速往地下踢出一石子,黝黑青年对慕容娇的钳制立时松了下来,慕容娇趁势挣脱,也不顾手腕的疼痛,抬手就往黝黑青年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慕容娇本欲开口大骂,只黝黑青年几步便到碧水旁边,局促地搓着大掌,低头瞬也不瞬地凝着碧水,吞吞口水,紧张地小声问,“水,水姑娘,没事吧?”
碧水微微撇开脸,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马五,我没事。”
一介鄙民竟不把她放在眼里!慕容娇二话不说,上前扬掌左右一挥,又是噼啪两个耳刮子下去。
男子只觉面上一阵轻微刺辣,茫茫然转头,黑脸上隐隐透出巴掌过后留下的红痕。
低下头见到扬高脸怒瞪着他的慕容娇,男子呆愣住,这女子,这女子,生气起来竟比慕容府莲池栽种的最美的怒莲,还,漂亮。
又是“啪”的一声,慕容娇涨红脸怒斥,“再看,本小姐挖了你的狗眼!”
碧水上前扯了扯男子的衣袖,低声责备,“马五,不得对大小姐无理。”
大小姐?
黝黑男子惊回神,急忙躬身,“大小姐开恩。”
慕容娇蹙眉,“慕容府的马仆?”
“是。”
慕容娇哼了声,气稍歇,嗤道,“不长眼的狗奴才!”
马五垂首,“谢大小姐宽大。”
慕容娇不置可否,白玉纤指指向黝黑男子命道,“你,给我把马牵回慕容府,好生伺候着!”
马五沉默片刻,道,“大小姐,您买了这匹无用之马,老爷不会高兴。”
慕容娇不耐烦,“你是主子还是本小姐是主子?”
马五低头不语。
“碧水,你也不必跟着我,同这奴才一道回府。”
碧水张口欲言,慕容娇一个冷脸下来,碧水低头道,“是,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不坑。求抚摸!求支持!求评论!
2、西街
拐过街角,慕容娇未往慕容府的方向去,而是雇了乘二人辇车,要往边远处西街赶去。
二人坐在辇车内,慕容娇阖上媚眸,慵懒地靠着车墙,不刻,不知她正想些什么,瑶鼻微红。
辇车行了约一炷香,慕容娇闭着眸,微翘的嘴儿漾起淡笑,带着些微鼻音,问,“阿哑,那人要是还不答应,该怎么办?”
阿哑是个三十多岁的黑壮哑妇,听到慕容娇的问题,阿哑粗眉微动,抬起满是茧子的手,轻触慕容娇不算滑嫩却莹白的小手。
慕容娇睁开眼,将身子往阿哑身上靠了靠,脆声软软道,“阿哑,你真好!”
阿哑张开嘴,发出“咿咿”无意义难听地单音,接着很快便闭嘴,只神情温柔地看着慕容娇。
慕容娇起身坐着,阿哑熟练体贴地为慕容娇揉着肩,慕容娇皱着鼻子埋怨,“这破车,不能躺着便算了,靠着也恁难受,真粗糙!本小姐定要有一乘府上的专辇。”
慕容娇任性地说着,眸内的光彩却越来越黯淡。
“嗬!小姐,西街口到了!”车把式边缓缓把车停下,边转头对着车帘内喊。
“赶车的,你等在这,我出来后还用你的车。”
车把式接过阿哑递过的碎银,掂了掂,大嘴咧得老高,应声,“好咧!二位慢些!”
慕容娇在阿哑的轻扶下缓缓下了车辇。静驻片刻,慕容娇懒懒抬眸一看,微微挑起精致的眉,西街的另一端似乎正在用青石重新铺盖碎石地面,而街沿边上两三座陋屋也正毫不留情地被人推毁。
似乎正是因为如此,这条街比以往更加脏乱。
行路行车之人又多又急,无人清理的牲畜秽物时不时被碾踩,发出恶心臭气,摇摇欲倾的凉棚茶摊蒸出微薄的水茶凉味,几步一摊的锅子烟气腾腾,灰红黄绿杂烩乱锅,大抵是气味能入鼻,每一摊前便有七八个脖缠汗巾的男子舔着嘴伸长颈排着队。
这是这座大乾北方大城内的贫民区,而现在,正是午饭饭时。
慕容娇抽出随身带着的白色丝帕,掩着鼻子,避过一个挑着沙土的粗汉,小心行至不远处的食摊上。
这个摊子生意看起来最是火爆,人龙几乎是长消不止,阿哑蛮力推出一条狭小的通道,慕容娇好不容易才在阿哑的护卫下挤到摊前。
慕容娇仍蹙着眉,掩着鼻子,这里人多气闷,实在不能有什么好味道。
食摊上掌厨的是个刚及不惑之年的国字脸高个胖子,高个胖子一手奋力甩着大煎锅烙着大饼,一手大幅搅动着大汤瓮,四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一旁时不时看火添料打下手。
慕容娇就在日头下,蹙眉,掩鼻,懒洋洋地靠着阿哑,站着。身上红彤彤的衣裳,手上发上金灿灿的缀饰,张扬着娇艳和贵气。
哦,也许,深养在闺阁中的大家小姐或是讲究精细的富家贵族会觉得她俗气。
只对这里的人来说,他们,没见过比慕容娇更漂亮的女子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早就见怪不怪。
只仍有许多男子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往慕容娇那扫去,不少女子或是嫉妒或是羡慕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或是不屑地撇撇嘴,或是黑青着粗惨的脸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高个胖子一旁打下手的几个少年更是一直涨红着脸,大气也不敢出,就算是吃了高个胖子不少后脑贴子,他们也仍时不时地偷偷瞅瞅慕容娇。
只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慕容娇攀谈,更不用说调1笑了。
官家的女儿,就算是个小官的庶女,他们也得罪不起,更何况,慕容娇倚靠着的那个粗壮的黑肤女子,会的可不是花拳秀腿。
一直到高个胖子做出的饼子和配汤全都卖光。
高个胖子用解下的粗麻围腰抹了把脸,又擦了擦黑乎乎的大手。
慕容娇随手收起丝帕,不再懒散地靠着阿哑,从阿哑手上接过一个土色密封陶罐,款款走近几步,脆声,“喂,今日是一年期限的最后一日,本小姐按时把陈记酱铺的酸辣酱带来了。”
高个胖子终于睨了慕容娇一眼,对一个在收拾锅碗的少年使了个眼色,“去,接过来,收好。”
少年眼睛一亮,谨慎又细致地在粗布上衣上擦了擦又脏又湿的手,小心地走近,偷偷抬头看了慕容娇一眼又飞快地低着头,红着脸,伸出双手。
慕容娇随意递了过去,双眸生了彩,望着高个胖子,媚眸完全不掩希冀,问,“你答应了?”
“我不叫喂,梁,梁悔。”
慕容娇当然知道高个胖子叫梁悔,只她以为他是故意隐姓埋名,一年前找到他时,她也不敢叫他的名字,如今慕容娇立即反应过来,及时攀交情,眉开眼笑,“梁叔,宋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梁悔在旁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下,眼皮微垂,“我发誓不再烧瓷。”
慕容娇心下顿时瓦凉瓦凉,微低头自嘲地牵牵唇,垂眸喃喃自语,“还是不行呀。”
慕容娇明知希望不大,仍想做最后的尝试。
抬头故作不屑地四处瞅瞅,慕容娇肆意嘲讽,“破垣断瓦不可御寒,残羹冷炙不足果腹,粗布寒衣勉强蔽体,白丁鄙民无可往来,你的下辈子,也打算如此?”
梁悔大笑三声,“小姑娘,我是不是要应对“舜发於畎亩之中,傅说举於版筑之间,胶鬲举於鱼盐之中”?”
慕容娇窘迫,酱红了脸,扬首倔声,“你既然是读过书的人,就不该自暴自弃!”
粱悔随手捡起地上的蒜头剥了起来,似乎有了聊天的兴致,“小姑娘,我是读过几本书,可你也别期望我懂什么治国安邦。”
慕容娇脆甜的嗓音倏低,夹着一丝倔强的难过,“你会烧瓷,我不会。”
梁悔抬头瞅了慕容娇一眼,“我不是听说,慕容大小姐,把几乎要倒闭了的宋家耆窑救活?”
慕容娇媚眼倏地染彩,只很快又黯淡下去,“慕容府的瓷器大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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