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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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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琼却是忽然双膝跪地,长眉轻颦道:“臣女不要娘娘的金凤,只求皇后娘娘能满足臣女的一个小心愿。”

场上尽皆愕然,只看卫皇后却是笑道:“哦?你侯门贵女,什么心愿你父亲也解决不了的?”

卫琼双目泪流道:“皇后娘娘,臣女闻之,雁阵飞行,长幼有序,雌雄相随,正如人之大义,然而如今臣女嫡母因对父亲有误会,携了兄长离家多年,父亲如失偶之雁,茕茕独立,哀哀伤感数年,而臣女及弟弟也失了嫡母教养,少了兄长扶持,臣女感同身受,今夜中秋团圆之夜,臣女因曲触情,因景伤情,如今唯愿请皇后娘娘,能居中说和,请嫡母与兄长回府,使一家团圆,若得如此,臣女愿减寿三十年,只为父亲得以开颜,一家团团圆圆。”一边又磕头不止,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红毡,她洁白饱满的额头上依然磕出了青紫,十分醒目。

满场静了下来,尽皆看往管夫人,情势到如今,个个心里都有了数,难怪好端端的让贵家小姐们展什么才,这一场献艺展才,不过是卫皇后亲手导演的一出戏,为的不过是让管夫人当场表态回府,这般有才华的孝女跪地哀求,何等悲切,令人动容,这一场苦情戏演出来,再有皇后居中调停,管夫人若是不答应,那简直是不仁不义,不忠不慈之人了。

管夫人只是冷笑,卫皇后为难看往管夫人道:“这……嫂嫂,你看……这些年都过去了,这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您是不是也就原谅了大哥吧。”却是全用家里的称谓,并不以皇后之势压人,有些不知从前之事的新贵诰命夫人,看到前有这般才华横溢楚楚可怜的孝女哭告,字字悲切,后又有皇后如此低声下气,尽皆觉得只是冷笑的管夫人倨傲无礼。

冼夫人忽然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不过适才这位小姐说什么父亲似大雁的,我却知道大雁一生只一雄一雌,从一而终,若是其中之一死了,另外一只是宁死也不会再和其它大雁相配的,若是这位小姐的父亲似大雁一般,离了我女儿便哀哀伤感,那你和令弟是怎么生出来的?我看你这比喻,不太妥当哩。”

卫琼气得满脸发白,却只能哀哀去看着卫皇后。一时场上贵妇尽皆掩口而笑,却都知道这位来自南蛮的云阳侯夫人言语粗俗,不知礼仪,却都去看卫皇后如何应对。

卫皇后被这混不吝气得半死,只得不理她,去看管夫人道:“嫂嫂,昔日你归于我家,我尚未出嫁,感情颇好,大哥当日也是迫于无奈,您若心里有气,只管发在我身上好了,何必糟践自己和孩子们呢?”

却是说得有些重了,她到底是一国之后,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这般步步紧逼,一时场上都有些屏息,都去看管夫人当真能如此不给皇家情面?毕竟皇后,极有可能代表的是今上的意思。

管夫人面上虽然仍是霜寒凛冽,背心却起了一层薄汗,不料后头却起了个清脆的声音:“啊呀!”

场上尽皆一愣,转头去看,却是之前谢丞相之女谢瑶光,看着树上喊了一声。

卫皇后恼怒道:“谢小姐你喊什么?”

急云指着那高过飞檐的梧桐树道:“我适才好像看到那树上有个人影。”这一招她从前对付杜老大的时候用过,如今再拿来使一使,招不怕老,有用就成。

众人均骇然看往那树上,黑魆魆的果然人影瞳瞳,已是有太监去喊了大内侍卫来,柳碧筠似笑非笑道:“管夫人倒是教的好徒儿,会给师父解围呢。”

卫皇后得了她的提醒,也想起谢瑶光正是管夫人的徒弟,这什么刺客只怕是假的,正要冷笑,结果一队御前带刀侍卫已是闻报跑了来,却也有几个侍卫机灵的跃上了飞檐上,包围了那棵树,这是宁枉勿纵之意。突然一条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停在那飞檐上,来势如箭,落檐无声,竟是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他手持一把利刃,直接劈往那几个侍卫,虎虎生威,招式极刚烈,而此时树上居然也不断有弩箭往下射,瞬间便倒了几个侍卫!只看侍卫们乱喊:“树上还有人!”

霎时间场面上一片混乱,尖叫,喊侍卫,护皇后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有示警的锣鼓声铛铛敲起,宫娥、命妇们四处奔跑,卫皇后也一时吓住了,却是柳碧筠低喝道:“大家快进殿里!箭射不到!”卫皇后赶紧下令:“快们往后殿里躲去!”

只看管夫人却是白练一抖,已是将射过来的几根乌黑小箭尽皆弹飞,袖子一震,身子一掠,飞扑了过去,因赴宴,没有带兵器,只得一双肉掌迎敌,却是掌风凌厉,那刺客与她缠斗,却也有些不支,果然树上又跃下一个黑衣蒙面刺客,冼夫人也飞扑了过去,拣了把地上侍卫尸体的佩刀,借力翻上树上,跃往屋顶,刀风呼呼砍了过去,急云推玉衡道:“你保护阿娘进殿里去。”一边也飞掠了过去,玉衡赶紧护着崔氏进了殿里,外头连绵不断的侍卫都赶了来,很快那两个刺客重重围住,而战团有了冼夫人和急云加入,那两个刺客渐渐支持不住,眼看逃脱不得,忽然对视一眼,将佩刀尽皆往脖子上一抹,直接自尽而死!

好好的一场中秋夜宴变成惊魂之夜,最后皇上面色铁青的撤了大内侍卫统领的职,又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命妇们才惊魂甫定地乘车出宫回家,登车之时,管夫人却向急云招了招手,和崔氏道:“谢夫人,我有些刺客的事情问问瑶光,一会儿我派车送她回府。”

崔氏适才看她出手凌厉,救了许多人,自然应道:“应当的,时间也还不是很晚,今夜也不宵禁,只管去和你师父说话吧。”后一句却是和急云说了。

急云点了头,上了管夫人的车,冼夫人也在里头,见了她已是迫不及待地问:“你如何知道那上头有刺客的?”那大树离下头约有数百步,又颇高,目力要高到如何程度,才能看清楚里头有人?

急云老实道:“并没有看到,只是喊了为师父解围而已。”

冼夫人与管夫人尽皆一愣,管夫人不可置信道:“你就随便一喊,那上头就真有刺客了?”

急云想了想道:“我当时是觉得,若是要捏造有刺客,那上头是最合适躲藏的,既靠近围墙,也靠近屋顶飞檐,进可攻,退也方便逃,树下的灯挂着,又都是有灯罩的,因此只照着下头,上头黑乎乎地看不清楚……我也没想到里头真有刺客……皇上又不在这儿,他们躲在那里干嘛?”

管夫人叹了口气道:“还真是歪打正着,前殿皇上太子尽皆在那里,自然是守卫森严,又没有地方躲藏,这后花园树多假山多,易于躲藏,而皇后宴请完命妇后,会打发命妇们回府,然后前殿宴散,皇上和太子是还要回后宫,与皇后、太子妃、公主们举办个家宴,然后去看看灯,才算完了,想来这两个刺客是极为熟悉皇宫行程,在那儿等着皇上回来的……又手持弩弓,若不是提前发现,只怕还真让他们得手也未可知……今晚已晚,明儿只怕你要得封赏了。”

急云不以为意,问道:“皇后那边这般逼师父回府,您怎么办?”

管夫人摇摇头道:“先看看是否是皇上的意思再作打算吧……”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安乐侯和那一窝子的妾生的种子,简直如一窝滑腻腻湿漉漉的蛇一般令人厌恶。

外头马车却是停了,外头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道:“李熙拜见两位管夫人……今夜月圆灯好,可否借令徒陪小王一同赏玩一番?”

管夫人面上十分古怪,似笑非笑,最后招了招手,让急云下车道:“去看看灯罢,这原也是应有之义,民间这时候未婚男女相约观灯也是有的。”

急云被赶下了车子,看到李熙披着一件玄色披风,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看她下了车来,只是笑,又对车上道:“小王定会将她平平安安的送回谢府,还请夫人放心。”

李熙带着急云缓缓地走到了街市上,只见月似极亮的一轮银盘悬在空中,六街三市,四处都挂满了灿烂光辉的灯,千万家灯火楼台,十数里烟云世界,满街都有着肩携手盛装艳服的女子手里提着灯在嬉笑着赏玩,街道上吵闹不已,满城中箫鼓喧哗,彻夜里笙歌不断,急云从前居于山野间,却是不曾见过这样胜景,不由得四处张望,看那些造型各异的花灯,李熙看急云今夜因赴宫宴,穿着广袖长裙,云鬓高耸,他心里忽的一跳,在附近的一家花灯铺里,挑了盏莲花灯付了款给急云,急云提了那点亮的灯,十分新奇地举高了看,袖子滑下,露出了藕节一般圆润的手臂,莲花灯光照了下来,她瓷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清冷的脸上也多了丝妩媚……

李熙恍然只觉得看到了几千年后的那幅画……这幅画,原来是这样来的……

他静静站着,只看着急云,心中对这不可知的命运深深敬畏着……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急云转过脸看他呆呆的,不由地抿嘴笑道:“你想什么呢。”

李熙极少看她笑,忍不住心花怒放,笑道:“听说你今晚又立了功?”

急云摇摇头道:“不过是随口一喊,谁知道那上头真的下来了刺客……”

李熙忽然走上前,轻轻揽了她的纤腰道:“你可真是个有福之人。”

急云并没有注意他的举动,蹙眉将今夜之事说了一遍,又道:“卫皇后唱这出戏,莫非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李熙笑道:“不可能,你只管放心便是了,若是皇上早有此意,定然会暗暗与云阳侯说,由云阳候说服女儿,事情漂亮得很,如今这般,生生给云阳侯和管夫人直接打耳光,皇上怎么会行此蠢招?此事必然是卫皇后擅作主张,为了弟弟出头,你明儿且看,皇后此后绝不会再提此事,皇上必然会为此事斥责于她,皇上……绝不肯让有恩于皇家的卫家势力过大的,管夫人一天不回府,卫家就一天不再有别的嫡子嫡女出生,卫家之后的后代,尽皆是庶枝,这兴许正是皇上喜闻乐见的,当然表面的理由自然是管夫人到底失了亲子,于皇室有恩,不可逼她。”

急云看他笃定的脸,也只能哦了一声,倒是信了他,虽然她满心的奇怪,卫皇后既然这么怕皇帝,为什么又偏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李熙看她满脸疑问,自然笑道:“皇上面上仍然极给卫家面子,到底是肯以亲子换了太子的大忠臣,若是不给面子,岂不是以后无人再敢做忠臣?今夜之事,若不是你喊那一嗓子,又真的有刺客出来,管夫人只怕迫于压力,会应承下来,当年她是受害人,又是气头上,皇家顺着她,如今卫瑾长大了,前程正好,她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儿子以及父亲,未必敢再驳皇家的面子,此事成了,卫皇后就算受皇上几句斥责,也不会改变什么,而管夫人和卫瑾回了府,他们大概会有许多办法来使管夫人就范和屈服……就算不和,那关上门来,在外人眼里,管夫人也是回了府的。”

急云皱了皱眉,她最是反感这些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他们的人生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专注了么?

李熙哈哈一笑:“咱们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事了,这般良宵,我带你去山上看月亮去,那边玉京山上往下看,天上月亮和地上的灯光交映,可是奇景的。”

第78章 皇子亲迎

中秋之后;管夫人回府的事情果然再也没有下文;那夜的事情也只在一些诰命们心神领会中悄悄地被共同地遗忘了;至少明面上没人再提起。而卫皇后的威仪,自然也不知不觉在诰命心中弱了些;不少勋贵之家开始暗暗揣摩这背后的意思;不过皇上对卫皇后和卫家依然优渥;倒是耐人寻味。

安乐侯则恼怒万分,狠狠地和孟青琴发了次火,“谁让你去和皇后献什么策的;皇上今日特意召见了我,告诫我不可操之过急;须得缓缓从事;更不可陷皇家于不义,”

孟青琴心中冷笑,这个男人就是如此,自己去皇后那儿献策,他未必之前没有风声,却不闻不问,若是成了,便心安理得地享用成果,如今事不成,他又利索地将此事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她脸上仍一副不疾不徐的表情,娓娓道来:“此事是皇后娘娘也是赞同的,再说若不是临时有了刺客,此事早就成了,不可操之过急?此事已是拖了十五年了!再缓缓图谋,莫非是要等到卫家满门都是庶支么?等到太子那一日,皇后娘娘成了太后,到时候……卫家朝中再无一人说得上话,侯爷您想想。要么回府,要么和离,夫人总要做个抉择,难道卫家满门就这样活生生被她拖下水不成?”当然,以管夫人那样的烈性脾气,多半会选择和离……

安乐侯听她说得有理,声音又如清泉一般安抚人心,脾气也软了下来:“如今皇上不许,娘娘也被皇上训斥了自作主张,我们又能拿那贱…人怎么办?”

孟青琴继续温婉一笑:“还能怎么样?她不仁你不义,她整天在江湖上闯荡的,就不能有个意外?”

安乐侯颓然道:“前些年你一口气提了十万两银子说请杀手杀她,结果不还是全军覆没了?她武艺高得很,又有清微教做后台,一般杀手哪里敢接,那十万两的窟窿,到现在都还没补上,母亲一直追问我动了那么多钱干嘛了。”

孟青琴眼光闪烁,安乐侯这话的确是事实,大秦国内的确是无有杀手敢接,后来说是杀她的儿子,又恰好是离开了管夫人,才有杀手组织看在银子份上勉强接了,但是必须先付五万两银子作为订金,无论刺杀成功还是失败,这银子都是拿不回来的,否则便不肯接,自己咬咬牙,想到若是卫瑾死了,安乐侯的爵位就只能传给自己儿子了,便答应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被那小子逃了!这事后来也只说是刺杀管夫人失败,却没敢说是杀卫瑾的,剩下的五万两银子,她悄悄的留着,对安乐侯只说是被杀手组织全拿走了。

这几年她花了两万,给琼儿陆陆续续添置了些妆奁,只怕只能往另外四国内找了……听说东唐国那边有武艺极高的只要钱不要命的杀手,武艺极高,倒是可以让人去打探打探,可叹如今安乐侯的确只剩下个空壳子,却是没有能力再拿出这样一大笔钱了……自己手里那些钱,还要留一些给环儿,到时候实在不行,也只能再从手里的钱里头悄悄再匀一些……又或者……用更便宜一些的办法……借刀杀人、祸水东流,这女人如同粪坑里头的石头又臭又硬,自己就不信她没有别的仇人……

***

中秋夜后,李熙便再也没有找过急云了,因为婚礼迫在眉睫,礼部、内务府整日有官员来与他回报细节,讨他的示下,而晋王府也热热闹闹的铺置起来,皇上之前却悄悄的召见了叶默存,让他务必让晋王能留下子嗣,以免他三弟这一脉,没了后人。叶默存得了口谕,特意去了王府,细细地替他又开了一副药,让他好生吃了,在王府安生调养好身体,直待大婚。

王府主院,荷露与蕉书、菊卷几个大丫鬟忙得脚不点地,布置婚房,荷露皱眉道:“王爷这个时辰应当在睡觉了,苇香怎么还没来,这些屏风香炉原是她管着的,我们哪里弄得清楚?”

蕉书笑道:“我适才过来,看到王爷让她出去传话,让青阳朱明四个侍卫去了书房在说话呢,我便让她在房里等着,若是王爷回来了,没个人伺候他午休如何使得。”

荷露皱了皱眉,王爷自出宫回了晋王府后,待她们这些自小一起伺候的宫女内侍们就不太亲近了,总爱招侍卫来说话,又多喜欢在书房歇着,并不往后院来,书房偏偏又只让小厮和侍卫们服侍,并不让她们出去服侍,听说王爷还常常带着侍卫出门,她只觉得王爷渐渐地长大后,自己越来越不知王爷在想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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