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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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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强。”
青衣少年试试池水。却是冰凉,看这里极偏僻。料得无人,快手快脚脱去衣裳,露出一身黝黑的肌肉来,又灌了两口酒,就跳进池子里戏起水来。相公子丢给他数根柳枝。也脱了衣裳,只穿一条短裤,在岸上跳了几下,捉着柳枝跳进池子里,笑道:“只比谁捉的鱼多好似孩童做耍,换换?”
少年露出雪白地牙齿,笑道:“咱们比扎猛子,一头扎进水里,看谁捉的鱼多。三局两胜如何?”
相公子喝道:“好!”话单未落,两个都一头扎进深水里,过得一会。却是相公子先露出水面,举着一根柳条串起地三条大鱼。笑道:“这一局是我输了。”
少年闻声出水举手。却只得两条,涨红着脸道:“我比你少一条。算打平罢,我叫马惊雷。”
“相京生。”相公子把鱼甩到岸边,抹了一把脸,笑道:“我看你比我还黑些,想来也是常年在海上漂荡?”
马公子哈哈大笑道:“我是在海船上长大的。你说你是东海人氏,你是薛狄相尚那一家的?”
相京生微皱眉,海上相狄薛尚是一家,就是搭他们家海船出海的海商也多不晓得,这个少年由他的姓就猜到,却是不寻常。南海极出名地马姓并没有海商,只有“不伤人命”的马三娘,也在二三年前不做海盗改做销赃了。想来必是他家,不然不会打听海商底细,相公子想通了是他家,笑道:“你姓马,莫非是不伤人命的马大少?”
马公子笑道:“然,你不怕我?”
相公子哈哈大笑起来,道:“你都不伤人命了,我怕你做甚?再来比过?”
马公子道:“好!”这一回两个人都存了比试的心思,各自扎进水里不肯出来。却说尚员外拉着真真重游太湖,原是怕女儿想不开,救得她一次救不得她一世,必要打消她的心结才好。真真随爹爹在湖里转了一圈,明白爹爹心意,羞道:“爹爹,那一回原是女儿失足跌落水里。”
尚员外笑道:“爹爹晓得,你上回来不曾好好耍,所以爹爹陪你。咱们到竹坞岭去瞧瞧,你母亲这一二年都在那里住呢。”
真真想念母亲,自然依从,跟着尚员外坐着小竹轿到得岭上,尚员外指着满岭的绿竹笑道:“明日咱们来刨春笋吃,索性在这里住到秋凉罢。”
真真笑道:“爹爹不要去寻母亲了?”
尚员外老脸微红,道:“这孩子,爹爹不过生性喜欢游山玩水罢了。”挥手叫停轿,下来扶着道边的山石叹息道:“傻孩子。下来陪爹爹走一走。”真真一时口快揭破了爹爹的伤心事,忙下轿,管家们悄悄散去。霎时山道上只有父女两人。
尚员外长叹道:“你姐姐从小要强,我以为你们两个一母同胞,性子想来也差不多,就不料你全不像你母亲合你姐姐,倒有些儿像我。却是爹爹当年没有看清柳家浑小子的为人,害你吃这许多苦。”
真真摇头道:“原是女儿自家选地,怨不得爹爹。”
尚员外还想劝女儿,看她面上风淡云清,就似说昨日丢了块帕子似不放在心上,想了数日的话都吞了回去,没话找话道:“此处景致甚好,前头还有个极大的水池,蓄着一池碧波,又极少有人去,暑天叫你那几个翠教你游水耍可好?爹爹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戏水地”
真真笑道:“现在也爱呢。”
尚员外来了兴致,拉着女儿到池水边,笑道:“听说六月天气里,上有莲叶田田,下有游鱼戏水,最是好耍。”
尚真真也起了顽心,走到水池边,却见一丛枯草无风自动,惊道:“爹爹,那是什么?”
尚员外挪着圆滚滚的身体到草丛里,挑出两串鱼来,笑道:“这不晓得是哪家地孩子没看好,这样天气极冷地,怎么就到水里耍。”走到水边,双手叉腰,大声喝道:“谁家的小兔崽子,都给我爬出来!”
相公子早听见是他尚大叔,只是真真好像也在,哪里好意思伸头。别着一口气潜在水里不肯出来。那马公子虽然早就忍不得了,突然听见有人骂他兔崽子,哪里忍得住,自水里跳出来道:“老头,与你何干!”
突然一个赤条条水淋淋地男子自水里跳出来,尚真真唬了一跳,轻呼一声,使袖子掩面。
相京生从前合真真住在一个庄子上,不晓得隔着院墙偷听过多少回真真说话,此时恨不得就地寻块山石撞死,好好的为什么要合这个臭子比捉鱼,这般出丑,真真必不喜欢|奇…_…书^_^网|。马公子虽然方才听见女子说话声,却没有料到离的这样近,在水里走了几步想上岸穿衣,突突然一阵春风吹过,(风吹小JJ好凉爽啊——不CJ的扫雪加注)惊见自家赤条条身无寸缕,大窘,又钻进水里。
诸位看官晓得,头钻到水里,那屁股自然要浮出水面,尚员外看见一枚黑尻在水里晃了两晃,大笑起来,指着水花处道:“真真,你看这孩子傻的。”话未落音,相公子在水下也别不得气,咳嗽着自水里伸出头来,正好对着尚员外一双笑眯眯的细眼,极是尴尬,红着脸道“大叔,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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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人行(下)
尚员外见是京生,指指下处,拉着女儿匆匆转过竹林走了。相京生伏在水里等到看不见真真的人影,无精打采上岸。马公子见他霎时间像抽了骨头似的,料他不想再比,也自上岸,跳了几跳甩净水珠。取小衣擦干了身体穿衣,冻的又喝了两大口酒,把小酒壶递给慢吞吞擦身的相公子。
相公子接过,狠狠灌了两大口,吸气道:“好烈。”穿好衣裳苦笑道:“原是晓得他们要来的,是我没想周全,害你与我一同丢脸。”
马公子解散了头发挤水,笑道:“咱们在海船上哪一日不脱的精光下海去耍?难不成中土风俗与海外不同,姑娘看见男子赤身裸体是男子吃亏,咱们不得已要哭着喊着嫁把她?”
这话说的极是有趣,相公子一肚子的羞愧都吃他说没了,微笑道:“若是那样就好了。”
马公子睁大眼睛看他一脸的“那样的确很好”的表情,心里猜他合方才那胖老头认得,必是对人家女儿有意,拍他的肩道:“你怎么不去说亲?”
相公子摇头道:“不提也罢。”
马公子笑道:“我瞧那位胖大叔像是待你不错的样子,一次不成多说几次嘛。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相公子苦笑道:“说来话长,且看将来。走罢,马兄,到我下处去烧水洗澡。这样湿答答的好生叫人难过。”想了想,提起那几串鱼。马公子忙帮着拎酒坛,随着相京生从水池的另一边拾阶而上,穿过一大片梅林,走到一间宅院跟前。
早有管家接出来。笑道:“梅老爷合梅小姐才来,住在西院呢。”相京生晓得尚大叔方才见有陌生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故意使人来提醒他。因笑道:“我晓得了。”把鱼合酒都交给他,带着马公子到他住的东院去。
东院原是客院。相公子留着三间正房给尚员外的,自家住地是三间西厢房,自然就把马公子领到西厢去。此处原是真真母亲修行所在,自然没有那些金玉俗物,两边里间都是一般陈设。一张矮木榻、一张小方桌并两只蒲团坐垫,再加上桌上茶碗茶壶,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相公子笑道:“洗澡在耳房呢,马兄在这里歇一会,我去叫人抬水备衣裳。”
马公子笑道:“叫我小雷罢。”
京生微微点头,示意他在此略候。小雷是十七八的少年,又天生自在跳脱地性子,哪里坐的住,只是他晓得方前人家管家在门口就说了小姐是住在西院地。自然不好乱闯,在东院转了两圈,就找了一棵大树。轻轻使力攀上去,吊在半空中耍子。
小雷不上树还罢了。吊在树上。西院里一群使女瞧见,都掩着口笑道:“看。哪里来的黑小子,和猴儿般好耍,不晓得会打秋千否?”小梅要为小姐解闷,忙忙的拉她出来看。
真真不好扫小梅的兴,走到院中,正好瞧见一个人吊在东院大树上,也自扭头朝东院看。真真方才在池边遇见小雷,乍见就使袖子掩了面,所以认不得他的样子,此时见一个黑少年吊在半空耍子,实是有趣,只是这样高却怕他摔下来,喝住院中地丫头们,对那少年道:“那上头不是耍处,小心跌坏了,速下来。”
十七八少年,正是心里想亲近,又不敢合女孩儿们亲近的时候。方才使女们出来看,他已有羞意,正要跳下树,谁知这位小姐甚是大方,还合他说话,叫他下来,却是把他当孩子般待。他少爷脾气上来,赌气纵身一跳。少年突然跌落,西院里一片惊呼,真真自悔方才的话说坏了,忙唤小梅:“你快唤两个管家去东院瞧瞧。”
小梅本是大脚,跑的飞快。带着两个守在西院门口的管家赶到树下并不见地下有人,拍着胸口道:“怪事,难道那人是猴子变的不成?”
小雷本已缩回房,听见说他是猴子,伸头出来横了小梅一眼,哼哼道:“大脚婆娘!”
小梅见他披发青衫,只当他是相公子的朋友,虽然心里恼怒那人说她大脚,却不好造次,看他活蹦乱跳的还能骂人,想必无事,回去合小姐说知。真真听得那孩子无事,就不放在心上。因尚员外一心要替女儿合相京生牵线,就叫真真下厨,自家走到东院来,恰好他两个先后洗了澡,坐在房里吃茶。相京生看见他家尚大叔来了,脸红的似红布一般,低着头不敢说话。尚员外笑眯眯道:“京生,这是你朋友啊?”
京生勉强笑道:“是我方才结识地朋友,小雷,这是我家世交梅大叔。”
小雷正经行礼,道:“梅大叔好,小子想在此处住些时日,可否?”
尚员外一眼就看穿这个小后生是在海上呆过的,笑道:“码头那只船是你的?你地管家们不大老实呢。”
小雷想到他带来的那群人,已是一群大老粗里挑出来地精细人,还被人说不老实,极是苦恼,苦笑道:“他们只是样子凶恶些,其实都是老实人。”
尚员外看他皱着一张小脸,真似个娃娃般,他本是没有儿子地,女婿青书又少年老成,比不得这个小雷活泼有趣,实有二三分喜他。再者说,只得相京生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只怕女儿不肯合他说话,有这么一个小猴子夹在里头跳一跳,只怕女儿就肯搭理他了,却是好事。因道:“你在这里住几日都使得,只是贵府的管家们,留一两个使唤也罢了,我家女眷多,吓着不是好耍地。”
小雷想到方才他自树上跳下,就唬的那边院子里一片惊呼。不好意思的笑了,合相京生一般,小脸黑里透红。京生因坐着无趣。从自家地行李里搬出双陆来。请尚员外合小雷一起耍。他合尚员外原是一处顽惯的,行的是古法。小雷却是初见。坐在边上看他们耍了大半日,学得一招半式在心里揣磨,越想越觉得有趣。
直至天黑,管家过来请吃饭,小雷才想起来不曾合船上地家人说。因梅大叔许他住下,索性请梅家的管家捎口信去,只叫他地两个伴当,一个大铁牛,一个小斧头将着他的衣箱铺盖来,就打发众人回松江去。
这边真真忙了大半日,整治出一席丰盛洁净的饭食,回去梳洗换衣,在饭厅候爹爹来吃饭。谁知爹爹居然把相公子合那个小皮猴都带了来。此时她要退席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只得端庄移到桌边,两手交叉万福。
尚员外笑道:“这是你相大哥。这个是小雷兄弟。这是我女儿瑞芬。”
真真微微抬眼,再次见礼。口称相大哥、小雷兄弟。小雷上一回匆忙间见过真真。他在海上赤身露体惯了的,也不觉得吃女人家看过有什么不妥。这一回到人家正经做客,免不得也要回个礼,瞧见真真穿着鹅黄的春衫,月白地裙儿,披着深绿的披帛,只头上簪着两根玉簪,二三朵初开的梨花,极是清爽。小雷觉得她举止娴雅,女孩儿就当这样妆扮。想到姑姑家里那位举人娘子满头金珠,走到哪里都要留心丢了什么样的样子,免不得多看了梅小姐两眼。相京生瞧在眼里,生怕真真不高兴,怯生生笑道:“没有笋呢,我记得大叔最爱吃笋,明日我们到竹林里刨笋去!”
爱吃笋的明明是真真,尚员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道:“极好,大叔还爱吃椿芽炒鸡蛋,不晓得山阳处那株香椿发芽了不曾。”
真真忍不住嗔道:“爹爹,香椿发芽还要个把月呢。”相京生本待接口就要去寻的,真真说话,他怕真真恼了,就不敢作声。
尚员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从前那位主儿还是秀才时就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一看见就叫人生气,一张口就是待他中了举如何如何。若不是为了女儿体面要他中举,这种无良书生理他做甚?拿着他姓王的不心痛的银子去打通关节,还欠了薛家一个大人情。拿相京生合他比,论人品论家世都比他强多少倍,又是个脚踏实地地好孩子,实当为女儿良配。想到些,尚员外深恨自己当初心软,若是才晓得女儿消息,就把她抢了家去,叫她少吃两年苦。就是吃女儿埋怨一辈子也罢。想到此,极怜爱的看着女
真真脸上微微含笑,虽然相京生不住的偷偷瞧她,她只妆做没有看见,只每回上新菜地时候略劝一劝,安静斟酒。
小雷不时瞧瞧梅小姐,不时瞧瞧相大哥,因相京生看上去傻傻的,悄悄踩了相京生一脚,笑道:“相大哥,明日去哪里耍?”
尚员外也怕京生太着相,真真反感反而不美,拉着他两个山南海北说新闻,说到后来又说到出洋贩货,道:“如今地人,贩两箱纸扇划个舢板也敢下南洋,行情都搞坏了。”
小雷就道:“梅大叔,如今官府不管了?”
尚员外笑道:“说是禁海,哪里禁地住?宫里都喜用洋货。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不摆在台面上说,有什么打紧?”
相京生也道:“其实这些年咱们多是到南洋,那里有西洋商人候着,少走一半路,利息少些也罢了。极少有人真正走西洋的。我极想去欧罗巴走一遭
尚员外笑道:“我也有此心,不晓得你狄表叔说地可是真的,那个什么威尼西果真是玻璃造就的水中城否?若得亲眼见见才好。”
小雷随着他姑母到松江里,其实有些不情愿。只是他家传到他这一辈只得他一个独苗,马三娘爱护非常,不肯叫唯一的马氏后人继承祖业再做海盗,所以费尽心思嫁了人,要把侄儿往正道上带,他合姑母情同母子,姑母苦心为他的心意却是明白的。纵然极是不舍海上生涯,也还是跟着姑母到松江来,打算看一二年或是读书。或是做生意,寻一两样正经事做。听得尚员外提到海上生意。他自然留心。提到欧罗巴,小雷极是好奇,问道:“是那个人人都是黄头发绿眼珠的欧罗巴么?”
京生看真真听地出神,忙将他从表叔合表弟那里听来的故事都一一说知。世人都晓得酒桌上最好套交情。有尚员外和稀泥,相公子本来又是极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渐渐真真也敢开口话。到得将散席时,她已能笑嘻嘻问小雷:“小雷兄弟,你十几了?”
小雷合真真混熟了,笑道:“我看着年小,其实都十九了,莫再叫我小兄弟,指不定你比我还大呢。”
真真笑道:“我也是看着年小,其实有二十三了,怎么叫不得你小兄弟?”
小雷看真真不过十七八地样子。不信道:“叫你一声姐姐也罢了,我不合你争这个。”说罢还看了相公子一眼,那意思是明明你比我小。我看相大哥份上,此时嫂子不好就叫的。才叫你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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