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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咖啡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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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乱中,首先注意到圆室中心点上的玉璧再次发出光芒的是海城,他拉住正想过去相助费老的蓝染,苍白的指尖用力,示意她看那玉璧。
蓝染一怔,刹那间,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从玉璧的孔中迸射而出,穿过洞顶的开口,直击天穹,光柱如同一把带着震荡气波的利剑,将附近的人全都弹开,劲风扑面,石洞中如刮起十级飓风,最接近玉璧的费老被强劲的气流甩到一边,穆慎行也被抛到了儿子那侧。
蓝染也被震倒,倚在海城怀里震惊地看着一抹庞大而虚幻的影子在光柱中凌空成形,然后渐渐实化,一头庞然大物低头俯视着他们,铜铃般的巨眼令人不寒而栗。
人面、虎足、猪牙、长尾,正是那只送她和海城来到石窟的上古神兽,梼杌!
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如同幼小的动物遇到高等强横至极的存在,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种凛然匍匐的惧意,在这强劲的气势之下,竟然没人能说得出话来。
而这可怕巨兽的背上,一道人影正端凝稳坐,青色袈裟斜披身上,飘然若仙,乌发高束,肘曳长带,一双似笑非笑的长目光彩流溢,全身隐隐散发出无上的威势和光芒,脸上的神情似悲悯又似邪气。
几个人倒抽一口冷气,这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梵高的咖啡馆》内的古画和白山石窟密道内所有壁画的主人公,双面般若菩萨!
蓝染忽然意识到,原来那梼杌纹玉璧中隐藏着的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何人在此不敬?”菩萨檀口轻张,吐出渺渺远远的声音,在整个石洞中回荡,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
蓝染和海城一听到这声音便惊呆了,这正是自进入石窟以来多次在耳边听到的那个笑着的女人的声音,竟然是她?







第61章 61
双面般若菩萨的目光投到了正在震愣中的穆希昊和穆慎行身上,如有实质般令他们瞬间颤栗。她转目盯着穆慎行淡淡道:“竖子,使我多年魂魄两分,漂泊不归,尔竟来送死?”
穆慎行骇然后退,脊背紧紧抵着山壁。
费老吃惊地低低道:“原来菩萨魂魄栖身画像中,当年他们带走画像一分为二,竟然是使菩萨就此离开这里。怪不得这些年来石窟灵气低迷,原来是因为只剩下梼杌守护。”
坐在梼杌背上的菩萨侧过脸来,看到了蓝染和海城,一双妙目中闪过一丝温和深湛的光。
“是你们。”她点头,轻柔的声波如涟漪般抚触着蓝染和海城的耳膜,“二十载寄我以居,多谢。”
蓝染惊讶地扭头,看到海城也向自己望来,目露惊疑。
菩萨道:“当年我入凡尘,魂魄分离,须得存身于幼童洁净的灵魄中,你二人得我以入窍,也是缘分。”
蓝染心头巨震,脱口而出:“你是说,曾经各有一半灵魂分别附在我们身上?!”
菩萨微微一笑,半是和蔼半是诡异:“非如此,你们岂会有可洞察人心的灵力?”
此言一出,海城和蓝染都愣了,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一切事情的原委,不禁心跳骤然加快。
却听菩萨淡然的声音继续道:“世人皆有善恶,面目不止一张,善恶存于一心,深藏魂之深处。借我之慧眼看尽世间因果,两个小娃可曾明白?”
海城胸膛起伏,眉毛轩起,提气说:“所以梵高的咖啡馆里,世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因你的力量才成的幻境?也因此才只有我和小染能随意进出?”
菩萨颔首却哂笑:“那古怪彩画覆于我之上,幻境自成其形,若是别的景物覆于我,自然幻化别种情景,却不知要好得多少。”
原来如此!海城恍然大悟,蓝染也如同大梦初醒,这下他们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二十多年前程强、蓝天和穆慎行闯入石窟,拿走了开启石室的菩萨画像,双面般若菩萨存于画中的魂魄也就此被带走,随着画像被程强和蓝天剪开,菩萨的魂魄也被分离。分离的魂魄遇到至纯的儿童的灵魂便会栖身进去,于是蓝天三岁的女儿和程强八岁的儿子就与这两半魂魄从此合二为一。剪开的画像被伪装覆盖了一层《梵高的咖啡馆》,可是却并不能掩盖画像本身的灵力,双面般若菩萨专司洞悉世间人情百态诸般面目,于是梵高的咖啡馆里便可以看到无数人双重或多重性格中的另一面。
而被附身了菩萨各一半魂魄的蓝染和海城则可以夜夜入画,并且在里面找不到他们自己的影子。当他们两人同时从一幅画中进入的时候,则会因为无限接近的灵魂,来到这片本应该是菩萨法场的沙漠和石窟。只是如果当初用来伪装画像的是《清明上河图》,那大概他们在画中见面的地点就会是北宋市井的石桥上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奇妙的联系,他们彼此间的感应会比一般人强烈,尤其是进入这片沙漠后更是凭直觉就能找到石窟的方向。而菩萨的坐骑梼杌会立刻察觉到他们身上菩萨的气息,所以才会载着他们回到石窟。
两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夜晚的咖啡馆里他们怎么也找不到穆慎行、蓝天、程强和费老之中任何一个的灵魂,那是因为这四个人都曾进入过这座石窟,沾染了菩萨灵气后会不再出现在咖啡馆的众生相里。
半空中的神兽梼杌被菩萨素手一拍,轻轻降下,乖巧地伏在地上,菩萨宝光莹然的眉目睇向苍白清减的海城,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可叹你慧根早俱,太过聪颖,总为救人而改动凡人的天命,反而折损了自己的寿数,终究遗憾。”
海城释然一笑,眼睫在没有血色的脸上投下浓重的影子,琉璃色的瞳仁闪过笑意:“无妨,我问心无愧,此生不悔。而且能在离开前解开了自己所有的疑惑,已经别无所求。谢谢你。”
菩萨神情触动,眉头轻颦,悲悯的目光柔和下来。
“啪嗒”石块撞击的声音传来,菩萨略转身,看到终于清醒过来的穆希昊拉着父亲的手臂正想退走。他还不知道出口已经被乱石堵死,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此匪夷所思,令他惊恐无措,本能地只想赶紧离开危险。
“来便来得,去则不易。”菩萨唇角一挑,伸出一根晶莹无暇的手指,凌空一压,穆希昊便觉得全身被几十吨的重物压住了一般,半点也动弹不得,全身的冷汗争先恐后钻出毛孔,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缓缓靠近了几步的梼杌,古兽恐怖的脸和凶横的身躯让他心脏狂跳,而菩萨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则让他觉得血液都冻结了,在这无上的法力面前,他意识到自己竟是渺小如尘埃一般。
“尔心不纯,妄念丛生,自私、贪欲、软弱,恶意凌驾善念,终至沉沦歪道。既然你对他人之物贪婪如此之盛,便留你在此与宝藏相伴,终生不得出,直至恶念化尽,灵台复明,也是为人间做得功德一件。”
菩萨指尖一抬,掌心翻开,一道蓝色的灵光缠绕蜿蜒着升起,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如蝴蝶轻盈的舞步。而穆希昊已经吓呆了,蓝光在菩萨掌心延展拉长,他浑身汗出如泥,疯狂大叫起来:“不!不——”
嘶喊声中,蓝光如激射而出的蛇,瞬间缠上他的四肢全身,将他蓦地拖曳到离地三尺的地方。
“希昊!”穆慎行目眦欲裂,拼命想拉住他,却只抓下了他左脚的鞋。
穆希昊叫喊着,被蓝光紧紧捆缚,投入了一面浅浮雕镂空蟠虺纹的古镜中。
如一滴水滴入湖面,光可鉴人的镜面一闪,蓝色的光芒渗了下去,接着古镜恢复了平静。
而镜子中,穆希昊被封在里面的影像浮现出来,他的脸扭曲着不断撞击挣扎,无声地嘶吼,似乎想要破镜而出,那镜面却如铜墙铁壁一般,隔绝了两个世界,使他所作的一切都成了徒劳。
穆慎行惨白着脸目睹这一幕,额上青筋暴起,牙关咬紧发出“咯吱”的响声。在菩萨的眼睛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爆发般地绷紧了身体,猛地举枪挡在了身前,手臂硬得如两道铁棍。
“妈的你别想动我!”他暴戾地大叫,平日伪装的优雅像劣质的包装纸撕开,“我才不信什么报应因果!别过来!”
他两眼发红,再大的吼声也掩饰不了声音里的紧张,汗水已经把前心后背都湿透了。
菩萨怜悯地看了看他,说:“罪孽到头,不知忏悔。须知此间宝物皆非人能染指,吾自此而出,自当护其无恙。尔再三犯境,贪得无厌,不可饶恕!”
言罢,菩萨一扬手抛出一样宝物,兜头罩顶向穆慎行盖去。
穆慎行脑中最后一根弦断了,他瞬间崩溃疯狂,狂喊着扣动扳机,对准头顶氤氲光雾中的菩萨激烈扫射。
乱雨般的子弹穿过菩萨的幻想砸射在蓝染、海城和费老头顶的岩壁上,石沫飞溅如暴雨般。海城立刻翻身将蓝染覆在身下,任石屑落了一头一身。
大逆不敬,亵渎神明!
菩萨的表情终于变了,眉梢倒竖,神佛一怒轰然降下!
原本乖顺的梼杌凶猛地站起来,挥动硕长巨尾,晃动头颅抬起锋利的虎爪,一把将穆慎行踩住,血盆大口张开,巨大的猪牙嗷地咬住他胸腹,将他叼在口中甩起。
穆慎行嚎叫一声,手枪脱手,如一片风中残叶完全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菩萨冷哼一声:“冥顽不灵,自不量力,可笑可恨!既如此,留你何用?”
梼杌仰天长啸,声震四野,石洞中巨响回荡,将所有人的耳膜几乎震碎,菩萨抬手一拍,梼杌腾身而起,衔着末日降临的穆慎行跃向头顶百米外的圆洞。
穹顶倾覆下的阳光像来自天河的通道,双面般若菩萨脚踏梼杌,化为明亮的光团,带着穆慎行飞向了日轮般的天上出口。
费老撑起身体颤抖着嘴唇仰面看着那光团离地而去,半空中播下菩萨和缓的声音:“惩恶之灵,扬善之意。尔等可好自为之……”
耀目的光团来到圆洞之时,石室中心的玉璧再次幻化出光柱,倏地将一切容纳在这流光溢彩的异世能量中。光亮大盛后随即一敛,所有的一切顿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玉璧一闪随即沉寂,整个石室如经历了一场恍如隔世的暴风骤雨,空气动荡着,尘埃降落。
原本凝固了的时间好像再次开始流动起来,景物恢复如初,而有什么东西又似乎彻底改变了。菩萨、梼杌宛如一梦,此时都已不见,穆慎行也已没了踪影,只剩下地上古镜里封禁着的穆希昊,无声地挣扎。
费老心神震荡,魂魄缓缓归来,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耳畔传来细碎的啜泣和仿佛惊恐般断断续续的喘息,费老一愣扭回头,双眼刹那瞪大。
刚才在穆慎行开枪时将蓝染护在身下的海城此时仰面枕在蓝染怀里,蓝染坐在地上背靠石壁,此时低着头拼命用手按着海城的胸前,她的整个手掌已经沾满了浓烈的鲜血,但血仍从她的指缝间不断向外滴着。
蓝染的哽咽全咽在嗓子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无法出声。她只是拼命地按着,眼泪在脸上一串串落下,砸在海城鬓边。
原来穆慎行的最后胡乱开枪,有一颗子弹穿过菩萨的幻象射入了挡在蓝染身前的海城的后背。子弹从右背进入,自右胸穿出,嵌进石缝里,海城吭也没吭就软在了蓝染怀里。
费老急忙去查看他的伤势,半晌,手脚冰凉地停下动作。
蓝染张大眼睛艾艾地抬头看他,泪珠无声地凝结在睫畔。
费老缓缓摇摇头,几乎开不了口:“这伤……他现在的身体受不住……”
蓝染一颤,泪珠滚下来,眼眸中的光彩一下子变成了荒漠。
她低下头,用手背去擦海城的脸。之前头顶岩壁被穆慎行子弹打下来的土将他的脸弄得有点脏,蓝染沿着那挺直的鼻梁,刀削般的双颊擦拭着,英俊的轮廓一如往昔,只是现在像白色大理石的雕塑,苍白沉静,入手冰凉。
蓝染拭去了灰土却将手上的血抹了几痕上去,看着那殷红的鲜血划在他的脸庞上,像天使坠落前最后一抹艳丽,蓝染只觉得那血痕也宛如划在自己心上,万箭攒心。
海城的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浅色的瞳仁颜色越加淡了。
“小染……”他喃喃说,觉得一张口空气就像利刃般扎进肺里然后穿出去,但是在全身的生命力急遽流失下,那痛感是遥远的,他觉得像被一只手拖拽着往下来,身体越来越沉重,精神却有了片刻清明。
“海城。”蓝染抱住他,每一声都是破碎的。
他看清了她的样子,忽然微微扬起嘴角,笑容如飘去的风。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一副什么都好奇的样子。”海城轻轻说,“后来……是在四合院……我扮成阿龙去接你……那时候……我就想……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阴影的女孩……真好啊……”
蓝染死死咬住嘴唇,眼圈红透。
海城失神地凝视着她,又像穿过她凝视着苍茫中的某处。
“其实……我也想做……没有阴影的人……只是……爸妈都走了后……没机会了……”他舒展开眉头,“小染……我真的很累……很累……我已经……努力地活着了。”
蓝染失声哭喊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放弃,为了我!为了我!”
海城深深地望着她,双眼如深邃的泉水,满是温柔,缓慢地抬起手指想碰触她的脸颊。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小染……已经很久了……”
尾音如呢喃,消散在空气中,他的手指最终没能够到那柔软白皙的肌肤,无力地落下。那只无形的巨手终于将他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他阖上了眼帘。
“海城!海城!”蓝染大叫,一把抓住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眼泪夺眶而出,“别睡!求求你别!睁开眼睛!”
“海城!”费老悲痛的叫喊炸开。
蓝染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全身血液凝结成冰,心脏如遭凌迟,每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他死了!他死了!
血已经将他们相拥的身下浸湿,海城的身体冰冷下去,他的表情是安宁的,像辛苦跋涉了一生的孩子终于获得了最后的平静,只有那灰白的唇似乎依然是柔软的,就像他这个人,从阴影中长大,坚强地走出,依然能站在阳光下。
蓝染忽然回想,她从来不曾听他抱怨过什么,没有对命运不公的愤世嫉俗也没有仇恨丛生后的变态扭曲,他就是一个清澈的像竹节雨茶般的人,一个认真活着的人。而他们的相遇太短,老天吝啬,他爱了她,保护了她,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替她挡了子弹,握住她的手。
也许海本无色,为蓝尽染。
心痛到某个程度,身体的感觉就会麻木。蓝染过于用力的双手骨头针扎般地疼,费老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见,心脏紧缩到快要窒息,灵魂像被生生撕裂,那无法言喻的痛让她绝望。
蓝染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海城身上。






第62章 62
五年后。
早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暖暖地洒在房间里,稍微有些乱的办公室迎来一天的晨光。蓝染从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睁开眼,迷糊地抓抓头发,身上盖的衣服往下滑了滑,她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又是一个录音的不眠夜,四点的时候从录音室出来,照旧到莉娜的办公室凑合着睡了几个小时,出道四年,有多少个夜晚都是这样在公司的大楼里度过的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今天是休假前的最后一次了,下午的机票,她的假期就要开始了。
在太亮的地方她睡不太着,目送着窗外的太阳越爬越高,她也不想再睡,只是躺在沙发上发呆。
决定真的开始做一个歌手是海城离开一年之后的事。那一年她过得很糟,无论是盛安集团文物走私特大案件的告破公审,还是云流月被牵扯进这件丑闻大受打击而退隐都没法吸引她太多的心思,她一直没办法相信海城已经死了,呆在敦煌不肯离开。
当时她和费老醒来的时候,已经重新躺在魔鬼城滚烫的砾石沙漠上,高大的风蚀岩投下狰狞庞大的阴影在他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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