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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之一寸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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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云放下东西,走到碧云窗边,伸出手,却摸到一张空的床。摊开的被子里只是一个枕头。
茜云惊异不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华滋房里,上气不接下气:“小姐,碧云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房间里没人。”
“是不是出去了?”
“可是枕头放在被子里,看上去好像有个人。”
华滋的心里也急了:“你先去叫人找找,问一下。”
茜云半晌才回来,“小姐,四处都不见哪,守门的也说没看见,不如告诉夫人吧。”
华滋想了想,往穆夫人房里走去。穆夫人一听,又叫人请来了李夫人。
李夫人款款走来,华滋请了安,说了前因后果,“已是一早上没见碧云。”
李夫人吩咐下去,叫下人查问。守门的张妈一看这阵势慌了,更是不敢说昨晚自己私放碧云出门,心里恨恨道:“死丫头,等你回来有你好看!”
李夫人见无人承认,叫人带了几个守门的仆妇来厅堂。
李夫人缓缓端起茶:“府里走失了人,你们大约是不知道了。”
几个人跪在地上,连连摇头。
砰的一声,李夫人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那要你们守门上夜作何用,带下去,每人先打二十棍子,这一天没结果,责任就都在你们四个身上!”
穆夫人似有不忍。李夫人假装没看到穆夫人求情的神色。
四个人连连求饶:“夫人,真的与我无关哪。”张妈更是神色慌张。
“纸是包不住火的,等我打听出门,谁知情不报,那就不是今天的二十棍了。”李夫人又喝到:“打!”
几个小厮上来,一人举起一根棍子,眼见这棍子就要落到身上。
张妈才哭着道:“夫人,昨晚上,碧云姑娘说来了个远方亲人要出去会一会,我这才放了她出门。她说天亮前必回来的。”
李夫人哼了一声:“她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哪来什么远方近方的亲人,你不知道!半夜不许外出的家规你不清楚!许是给了你好处,你就都不记得了吧!给我赶出去,永不录用!”
几个人拖着张妈下去,逼着收拾离开府。张妈一路哭泣求饶,却无人理会。
李夫人又安排人去成立打听。
早餐时,蒋夫人见蒋云澹没来,问了问情况,下人说还没起床。蒋夫人心下奇怪,用过饭后去了蒋云澹房间,担心他是病了。
可是一进房间,往床边走去,亦只见杯中一个枕头。摸一摸,杯中冰凉一片。
蒋夫人心下大惊,赶紧派人告诉蒋老爷。蒋夫人一瞥看见书案上有封信,打开一看: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儿子早已钟情于碧云,奈何家中定下华滋。恕儿子无奈,只能带着碧云离开。他日倘有一男半女,儿子定带妻子儿女回来请罪。
一阵气血上涌,蒋夫人感到天旋地转,就要站立不稳,旁边的丫鬟赶紧上前扶住。
蒋老爷来到房中,看见蒋夫人手中的信纸,一把抓过来,飞快扫完,长叹一声:“逆子啊逆子!蒋家门风毁矣!”
李夫人派去街上打听的人很快回来报告,说是昨晚有一男一女乘船离开,似是碧云和蒋,蒋家公子。
华滋正在房中坐立难安,只见有人神色异常,去了李夫人所在的厅堂。华滋遂走出去,想知道是否有了消息。
华滋甫进门,只见那人刚在李夫人耳边耳语完。李夫人看了华滋一眼,道:“还没有消息。”
华滋见古怪,只得退出。她担心李夫人为此责怪碧云,严厉惩罚,心中更是放不下。于是快步走到孟东房外的隔间里,隐身在屏风后面,想着李夫人一会必然过来诉说此事。
果然,没多久,华滋就听到了李夫人的钗环声。她至听见一句。
“这碧云似是与蒋云澹私奔了。”





、恍然

华滋突然有点想笑,李夫人这是打哪儿听来的不靠谱的消息。碧云和云澹,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呐。
何况,碧云自来都知晓华滋钟意云澹。
碧云,可曾钟意过何人?
华滋记得清清楚楚,碧云跟她说:“不曾。”
华滋还曾惋惜过的,她想大抵一个人总要钟意另一个人,才不负这大好春光。她还曾跟碧云说,我一定保你跟你钟意的人一世安宁。
华滋讲得掏心掏肺。
她想碧云对自己亦是掏心掏肺。
只听李夫人还在说:“我已经派人去蒋家问了,还没正式回话,但是蒋云澹确实不在府中了。”
孟东闻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杯应声落到地上,粉碎了。只听孟东吼道:“蒋云澹那个臭小子,不知好歹,我看蒋家怎么跟我交代!叫人备马,我马上去蒋家!”
没想到,李夫人却伸手拦住了:“这个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好歹碧云是咱们家的人,又是跟着华滋的,这事情一定得滴水不漏才能圆了华滋的脸面哪!”
华滋听到这里,已然站立不住,脑中似起了白茫茫一片大雾。她从屏风后走出去。
孟东和李夫人倒吓了一大跳:“华滋,你几时站在这里?”
华滋仍笑了一笑:“不过一会而已,来找爹说点事情,眼下没事了,我先回房了。”华滋告了退就要往外走,李夫人赶紧叫过贴身丫鬟送华滋回房。
华滋坦然接受了搀扶,往自己房中摇摇而去。
李夫人的目光在华滋身上留了很久,想着倒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丫头。
华滋刚进门,谢过李夫人的丫鬟,叫茜云送出去。
茜云应声去了,华滋回身坐倒在榻上,似乎刚才一路已经耗尽了身上所有力气。
她的双手狠狠抓住床单。茜云推门进来,只听见华滋一声咳嗽,赶紧上前来探视,只见华滋的白手绢上一片鲜红血迹。茜云紧张起来,说要叫医生,被华滋拦住了。
“碧云跟蒋云澹私奔了。”
华滋从未想到这几个字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茜云,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茜云见华滋脸如白纸,眼睛里一点生气也没有,惊慌担心不已,可是又不见华滋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这不可能呐!绝对不可能!”
茜云上前搂住华滋,眼泪倒是跟断了线一样。华滋的身子软绵绵的,像断了线的风筝,随着茜云摇摆。
茜云心里更急,就要去请穆夫人。
华滋缓缓道:“茜云,你放心,我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去门边守着,谁来也不让进,我就想一个人呆一会。晚饭我也不出去了,你拿进来给我。”
茜云这才擦着眼睛出去了。
华滋感觉到从心底传上来的钝痛。果然,只有最亲,只有你付出了感情的那些人,才能伤人至深。
她甚至来不及想外面人看笑话的嘴脸,她连自己的伤心都顾及不过来了。
第一次见到碧云的时候,想这真是个可怜又有趣的姑娘。于是她不顾一切带了碧云回家。
碧云换洗以后,从一个脏兮兮的少年变成清丽无双的少女。华滋记得蒋云澹和宋致朗都看傻了。当时只觉得他们的表情好笑,现在想起来,可是自那时起,碧云就上了蒋云澹的心?
可是,之后,很多时间里,蒋云澹对华滋是真正关心。
落水那年,蒋云澹马上就跳进湖里救了华滋。他第一个救的不是自己么?这不表示他最在意的是自己么?
后来,在封家宅院里,蒋云澹试探华滋对封黎山的态度,他说,那样他就放心了。
华滋曾经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她以为她也听见了蒋云澹心动的声音。
碧云,她不是知道的么?她不是舍身救过自己么?她们不是生死之交么?若碧云一直对蒋云澹有意,为何她瞒着不说?
她听见华滋的心意,她一直知道华滋有意于蒋云澹。可是碧云却已经与蒋云澹相交?那自己算什么?碧云与蒋云澹之间的一个笑话么?碧云一直当自己是笑话么?
华滋似乎感觉到愤怒就站在窗前看着自己,可是太伤心,连这愤怒都承受不起。
没多久,就响起了有人拍房门的声音,是穆夫人来了。
华滋坐起来,两下擦干了眼泪,又拍拍眼睛,希望不要那么红肿。
穆夫人走进来,坐下。她看着华滋,却不知从何说起。她与华滋自来不亲近。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没看出华滋有依靠她的意思。她想上去抱一抱自己的这个女儿,却又似乎有些生疏。
穆夫人只是看着华滋。
华滋依然请了安,端坐于一旁。而谁明白,此时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的话。
穆夫人不开口,华滋亦懒得多言。
穆夫人多少也懊恼自己当年看走了眼,眼瞅那碧云一副知书达礼,文文弱弱的样子,背地里却能做出这不知廉耻的事情。想来到底还是李夫人当年眼光毒辣。
李夫人一直不喜碧云,正如她不喜穆夫人一样。在她眼里,穆夫人和碧云都是一类人,整天做出个病西施的样子。
华滋小时候也不多言,一样不被李夫人喜欢。李夫人一直以为穆夫人生出来的女儿多半也是那个做派,所以自来也不喜欢华滋。尤其是看到华滋带碧云进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后来华滋大一点,李夫人看华滋表面上不声不响,实际上倒是个爽快的伶俐人,于是对华滋的态度不动声色变了变,还提醒华滋不要留碧云在身边。
可惜华滋从头都没明白过。她也曾狐疑过,李同严要娶碧云的时候,蒋云澹那一脸心焦的模样。每次蒋云澹过来,碧云那含羞带怯的表情。
想着这些,华滋又心头火起。
穆夫人不善言辞,满腹心痛又无从说起。她着急华滋过分伤心,又着急人言可畏,蒋云澹和碧云倒是一走了之,剩下华滋一个人被人戳脊梁骨。穆夫人能够想象那话能有多难听。真是悔之晚矣。
可是穆夫人一贯修养好,背后从不说人,心里尽管怨毒了蒋家,嘴上依然不愿挑明,只说:“这亲事我看就罢了。”
华滋点点头。当然要罢了,这点骨气孟华滋还是有的,此时哪怕蒋云澹回来跪在地上,孟华滋也不会回头了。恨只恨没有他回头这个戏码!
华滋端不住了,“娘,我想得开,您不用操心。我就想一个人待待。”
穆夫人无奈只得出去了。
那个晚上,茜云不敢离开,又不敢进房打扰华滋,直在华滋门口坐了一夜。
华滋在房内哭了一夜。她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没人来打搅她,没人知道她是否伤心至极。
华滋蜷缩在大床的一角,把被子都裹在身上。双臂抱住自己,头深深地埋进去,眼泪一边落,一边咬自己的手臂。她紧紧紧紧地抱住自己。不发一声,眼泪急流。
十年来一直笃信的事情不过是笑话一场。
信任之人,深爱之人,双双背叛。你给过多深的感情,他们就锻造了多锋利的毒箭,见血却不封喉,日日作痛。
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片隐秘的白。华滋看见桌上的饭食已经冷掉。她摸自己的脸,也是冰冷刺骨。
当日光的温度也透进来,华滋还是觉得冰冷一片。庭院里响起熟悉的嘈杂的声音,可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直到茜云来拍门,“蒋老爷,蒋夫人来了。”





、打赏

蒋老爷和蒋夫人进入孟府都是一脸沉痛。
孟东的表情也不好看,他重重往椅子上一座,半天没开口。
穆夫人坐在一旁,喜怒不明显。
李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
华滋在自己房里,没人叫她出去。
“孟兄。”蒋老爷只得自己先开了口,顿了顿,又道:“我对不起孟家。”
孟东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倒是李夫人开了口:“蒋老爷这话严重了。”
蒋夫人说道:“无论如何,华滋才是我心中的媳妇,云澹他一时糊涂,日后必然是要想明白的。”
穆夫人一听,蒋夫人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这门亲事,心里也有了怒气,想到,如何,闹了这一出,还要我女儿嫁过去!脸上就有了不悦之色。
蒋老爷也说:“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了,若云澹还认我们二老,还要这蒋家家业,他就得娶华滋。若是他真就这样一走了之,他也再不是我蒋某人的儿子!”
孟东的心里略微松了点,如论如何,有蒋老爷这番话,华滋的脸面上才不会完全过不去。
穆夫人缓缓道:“蒋老爷,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云澹做了选择了,他以后的人生都跟华滋再无关系了。”
蒋夫人一听急了,就说要见见华滋。
穆夫人遂陪同蒋夫人一起去了庭院。
华滋正在自己房中,她叫茜云收拾了一番,脸色颇还看得过去。
蒋夫人的脸色倒真的不太好,想来这几天也是心内如焚。她又气自小沉稳的儿子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骂碧云是狐狸精;又担心儿子下落不明,在外不知如何飘零。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
华滋请了安,蒋夫人一把拉过华滋,搂着就哭了。华滋的眼睛湿了湿,自己已是伤心欲绝,又哪里禁得住旁人的伤心,狠命眨了眨眼睛,才把眼泪逼回去。她扶蒋夫人坐下,说了两句宽慰的话。
蒋夫人拿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华滋,伯母是真心舍不得你。云澹他,他真是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你们俩自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他吗?”
华滋心中一冷,禁不住想到,倒是真的不了解!
蒋夫人又接着说道:“华滋,我还等着你叫我一声娘呐。不管这外头有了谁,你才是我们蒋家的长媳,其他人,我们一律不承认!”
蒋夫人热切地盯着华滋,这婚约毕竟还是算数的,只要找到云澹,劝明白了他,亲事还是能成的。
华滋一字一句说道,那声音远得不像她自己的声音:“多谢伯母错爱,华滋自知与蒋家公子无缘。既然他与华滋的丫头情意相投。碧云跟了华滋多年,什么东西没赏过,今儿也不在乎再赏她一个夫君。”
“至于华滋与云澹,婚约作罢,恩义两绝。念在多年情常,华滋祝他娇妻美妾萦怀,儿孙绕膝承欢。”
华滋听着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刀扎进自己心里。
蒋夫人一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才知道事情已无挽回可能。穆夫人走过来说:“华滋还有功课,我们不若去前厅吧。”
蒋老爷和蒋夫人回府之后,两人皆是又羞又怒。一来恨儿子不争气,二来恨碧云狐媚,三来又觉得华滋太绝情。
蒋云澹的乳母和几个仆妇聚在一起。
“这孟家小姐也真是,连自己丫头都看不住。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丫头!”
“就是,瞧她那眼高于顶的样子,哪个男人不被吓跑了!”
“养了个那样狐狸似的的丫头,她自己也难保是什么好人!”
“就是,我听说那个丫头还是她自己捡回来的,主仆俩都是一样狐媚的了。”
蒋老爷思来想去,心中怒气无处发泄。蒋家虽不只蒋云澹一个儿子,但是自小蒋云澹天分突出,性格又沉稳,再加上是嫡长子,一直就是被作为未来蒋家接班人培养的,耗费了蒋老爷多少心血。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恨不得蒋云澹就在眼前,能够立刻打死。
“把平常跟着云澹的人都叫上来!”蒋老爷吼道。
三四个小厮被带了上来。
“打!”
一时只听棍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嚎哭求饶的声音。
还是蒋云霖来劝住了。他小蒋云澹两岁,今年也十八了,是蒋老爷的第二个儿子,却是庶出。因母亲去世得早,在蒋家自来是无人注意的二少爷。
他本以为这一辈子自己大概就这样了,有了个蒋云澹,蒋家就如同得了凤凰,没想到也有今天,自己的出头之日看来是不远了。
蒋老爷怒气冲冲回了房,蒋夫人也去休息了。
蒋云霖叫人带几个小厮下去,自己去找蒋夫人的丫头拿些创伤药。丫头找了一回没找到,问旁边站着的人。
“他知道什么好歹,你随便寻点什么膏药给了就是了。”
蒋云霖假装没听到,接过药,告了谢就走了。
他着人将药送给蒋云澹的小厮,又打听了些蒋云澹跟华滋他们过往的事情。
小厮一面大声呼痛,一面恨骂不绝,添油加醋说些蒋云澹和华滋深夜相会,蒋云澹包占戏子的传闻。
蒋云霖一听得了意,心思转了几圈,打算趁这个机会彻底扳倒蒋云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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