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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们-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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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用电话亭,她拨通了宋玲的电话。
“喂?”
前尘往事一一浮现,罗宋宋胸口发闷,嗯了一声。宋玲正感奇怪,突然大叫道:“是宋宋?!”
莫馥君已经要睡下,听宋玲一声暴喝,立即披上睡袍:“把电话给我。”
“宋宋?”
一把苍老而优雅的声音响起,堵在罗宋宋胸口的一团气急速上升,眼泪簌簌落下。
“外婆。”
莫馥君听她声音有水汽,不由得放软腔调:“宋宋,你受委屈了!”
“罗宋宋,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回家。”粗声粗气的,是宋玲。
莫馥君怒斥女儿:“你态度应当好点!宋宋,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出走近三个月,可有片瓦遮头,寸土立足?你已经偏瘦,现在岂不是只剩一把骨头。不要和妈妈怄气,快回家。”
“我不能!”
有巴士进站,明晃晃的车灯直射过来。罗宋宋急忙挂断电话。她走出几米远去,那个公用电话开始不停地响,不停地响,铃铃铃,铃铃铃。她小跑起来,到孟觉车边,将礼物从窗口递进去。
“生日快乐。……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吃了一点风。”
她装作拨刘海,偷偷将眼角泪水拭净。
“怎么不上车?”
“我回去了。礼物等你到家再拆,好不好?”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吃长寿面?”
罗宋宋先是一怔,又摇摇头。
“你总要去会会他们。”
“下次吧。”
两人吻别。孟觉回到家中,一屋子都恭贺:“寿星回来了!”
孟金刚也迎上来:“寿星!全家都在等你吃长寿面。”
孟薇讥道:“尤其是五叔。等得口水流了一桌。”孟金贵斥孟薇不懂规矩:“来来来,一起吃面。”
孟家的规矩是一人生日,平辈和晚辈要陪着吃长寿面。一盏盏长寿面端到饭厅来,孟金刚几乎是一口就吞了下去。
“五哥,你又瘦了。”
“听说有人挟太子以令诸侯,逼着他戒烟酒,戒油腻,每天散步一小时。”孟薇嫌恶地看着面条,拨了几下:“我吃不进。”
许达道:“你真是没文化,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天子?他孟金刚都不是天子,我叫他儿子一声太子算对得起他。”孟薇将碗一推,“不吃!谁爱吃吃去!”
孟金刚的老婆还有两个月就生了,肚子愈来愈尖,养在家里比眼珠子还珍贵。孟金刚的腰板也渐渐硬了起来,仿佛儿子已经抱在手里。
“这样生活才神清气爽,五脏六腑健健康康。难道什么都由你乱来,才是喜欢你?你照照镜子,脸色多差。”
他意有所指,当然是许达替孟薇隐瞒吃盘利度胺的事情。
“我脸色差?”
许达急忙说是最近工作太累造成:“还有粉底,我头次帮她买,选的颜色不好。”
“她是看你没得再榨,要卖你的心肝脾肺肾了吧?”孟薇将长寿面倒进孟金刚碗里,“看你可怜,无谓浪费。”
“谁跟你客气!”
孟金贵道:“小七,新工作惯不惯?今天是你的生日,吃完面,去和爸爸聊聊天。”
孟觉闲闲道:“外头传你养起一个格陵大的女学生,还是我的师妹。”
孟薇讶道:“已经传开了?爸,几时带给我看看。你知道,我的朋友很多都在国外。如果有共同话题,我倒是愿意和讨你欢心的女人做个朋友。”
孟金贵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和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做朋友?比如罗宋宋。”
可怜章鹃满心欢喜做了他的情人,就算不得良家妇女了。
“罗宋宋?”孟薇哼一声,“我倒是好久没有看到她了。一把年纪才玩离家出走,好比□老来从良……”
孟觉将筷子猛拍在桌上。
“孟薇!谁准你用这种轻佻语气议论我女朋友!”
他轻易不发火;孟金贵太太鲜少发表意见,此时道:“孟薇,立刻道歉!”
孟薇一向惧怕母亲,一句话胜过千担荆棘。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谁知道他……谁知道小叔叔和罗小姐谈恋爱呢?”
“难道没有这层关系,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羞辱他人?”
连孟金贵也呵斥她。许达急忙替孟薇解释:“孟薇是性子冲动,说话欠考虑。”
“我性子冲动?我性子冲动也是他们俩生的。”
“还驳嘴?”
孟薇敢怒不敢言。药监局贬了孟觉,明丰也再无立足之地。为何众人还将他宠着?
是了,一定因为他自小失慈。
孟金贵太太道:“小叔,请不要将小女孩狂言放在心上。”
“我只庆幸她今天没有跟我回家。孟薇你记住,月圆则蚀。”
孟觉上楼去见父亲;孟金刚无比欢畅地吃完一碗面。
“大哥,孟觉恋爱,你居然不知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孟金贵离席,“金刚,有得吃,就多吃点。“

第四十章

聂今所住社区南门外正在做轻轨工程,工地上机器轰鸣,四周全部围住,不许机动车辆通行。
自从工程启动,聂今鲜少从南门走,宁可绕远。但今天晚上她一时兴起,将车停在正门,步行通过工地围护与小区围墙之间的狭路。这条路有两百多米长,一面灯光闪烁,一面绿影幢幢,慢慢吞吞走到近一半,迎面一人直直朝她撞来。
聂今堪堪闪过,还没回过神,那醉汉手臂一拦。
“小姐,撞了人就想走?“
聂今方知遇到无赖:“那你想怎样?”
醉汉嘿嘿一笑:“拿点医药费来。”
工地上灯光昏暗,衬得那人手里一点明晃晃的寒意直逼到聂今眼里。她将身上手机和现金全数塞进那支贪婪大手。
“还有耳环。”
聂今强忍恶心:“这是正宗祖母绿,即使给了你,你也不好脱手。”
“什么祖母绿,老母绿,拿来!”
说着他就要来硬扯。聂今转身欲逃,没几步便被大力推倒。
“臭婆娘,不识好歹!”
套裙被翻至腰上,聂今拼命挣扎,醉汉愈发兴奋起来。高跟鞋脱落,她用鞋跟对准醉汉面部狠狠刺下去。
醉汉大声惨叫。这里恰巧有个专供工人出入的小门,此时小门内探出半个人身,嘴里叼着烟尾,手里还捏着一把扑克牌。
“谁在那里?阻老子发财!别跑!“
他甩了牌去追仓皇逃窜的匪徒,徒劳而返。回来时,那女人业已不见。
聂今回到家里,惊魂甫定,立刻打电话给智晓亮。
“你到家了?”
“嗯。”
“早点睡。”
“小智!”她唤他之前亲昵的名字,“我刚才从南门回来。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骑车送我回家,一直走这条路。有一次,我坐在后座上,琴谱洒了……”
“我记得。你跳下去捡,我竟然没有察觉,骑着车直往前冲,你在后面边追边叫:‘小智!我掉了!小智!琴谱掉了!哈,说琴谱掉了你才回头!’”
智晓亮淡淡道来,聂今大恸,捂住电话听筒。
良久,她才强笑道:“智晓亮,我们好像并没有正式说过分手。如此良辰美景,你可否正式说一次。这样一来,即便你去追罗宋宋,我也心服口服。”
智晓亮不知她为何如此执拗,但又何尝不是击中了他的心事?
他心底从未如此雪亮过。
“聂今,我们分手。”
聂今猛然挂断电话。她伸手去摘耳环,突感后背拉痛,手一抹全是血。
生理上的疼痛战胜了心理;她赶紧致电聂未——这时候才觉得有个做医生的哥哥真是天赐。
聂未喂了一声,将背景里医院特有的诡寂拉得特别长。
“什么事?”
“聂未,我刚在小区外被人打劫,后背和大腿割伤。”
聂未厉声道:“南门施工三个多月,我早说过不要从那里走。”
停了三秒,他又低声道:“如果你不想报警,我会带药来。”
唉!十个男朋友也抵不上一个亲兄弟。
“喂!我没有受到侵犯。他伤的比我惨。”
那边聂未已经拿齐药箱,换衣下楼,发动车子。
“我十分钟内赶到。阿今,不要怕。”
孟国泰的自传已经付梓,最迟下月面市。除了详细介绍孟国泰如何抓住机遇,白手起家,商海沉浮之外,亦有部分篇幅提及他的家庭。
孟觉拿了一本样书回去先看过。
没谁不愿意住在家里,衣食住行总有人帮你做到井井有条。为孟觉操持家务的管家是一直伺候孟国泰的老人,早晨出门时不管整间屋子有多邋遢多脏乱,傍晚回来一定收拾得干干净净。洗晒过的衣衫鞋袜总带有淡淡竹叶香味,比旅馆更贴心。
他看了一会儿书,眼倦了,才将罗宋宋的礼物打开。
礼物是贝壳白相框,夹着一张旧相片。
旧相片上,女钢琴家朱行素手捧鲜花对镜头挥手,背后是出闸入闸的人海,人海中有个清晰身影,朝镜头这边张望。
啊呀。
孟觉将照片拆出,右下角有日期,七年前的七月九号,高考最后一天上午十点差两分。
当时确有一干记者拍照。但不知为何,这则新闻并没有见报。大概钢琴家取道格陵,转机前往梵蒂冈,算不得有新闻价值。
当然,若他当时上前一步,即时变成明丰药业孟家七少相认生身母亲,富豪家庭私生子大起底,一定精彩。
他猜得到罗宋宋从何渠道得到这张照片,但猜不到她到底知道了多久。他记得朱行素穿铁灰色开衫,咖啡色长裤,明明不足一米六,但从照片上看,却比例完美,身形颀长。
她长脸尖鼻,有法令纹,发型是□浪卷,随意披散。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交待,也不必向任何人交待。她问过他为什么不参加英语考试;也许是那次去姬水,他长时间凝望报纸,被她发现;也许是那次智晓亮说起朱行素也有一双狮爪;也许是……
唉,她只不过是因为爱你,所以你的一切蛛丝马迹都看在眼内。
和罗宋宋确定关系后,他很想在钱包里放一张两人合影,但拿出近年来的照片,合影里总有个苏玛丽,叫人恨得牙痒痒。
在翠岛深情缱绻,他说过:“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他原希望枕着罗宋宋的礼物入睡,这一来反而清醒得睡不着了。大半夜开车下山,一直驶到罗宋宋的楼底,他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
哦,她还没有睡,她的窗户里透出鹅黄色的灯光。
他打电话给她。
“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电话啊。”罗宋宋轻轻而满足地叹息着,“咦?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她拉开窗帘,看见路灯下孟觉的车,静静地伏在那里。
“你这么久不打来,我还以为……”
“谨尊懿旨,不敢过早打开。”孟觉开着玩笑,心里泛起一股温柔的暖流,“你,怎么知道?”
他们练琴的时候偷偷收动画片看。看《黑猫警长》,《雪娃娃》,《九色鹿》,《小蝌蚪找妈妈》。最后小蝌蚪找到了妈妈。结束时那亲切的声音响起。
青蛙妈妈爱他们,就像妈妈爱我们。小小的孟觉居然嚎啕大哭,吓得支着伞的罗宋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孟觉很少有失态的时候,那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他缺席高考英语。其中的豪门故事,恩怨情仇,罗宋宋现在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罗圈圈。”
他的声音含着一个个的漩涡,急速地卷着她往他的世界去。
“嗯?”
“你信不信这世上有母爱天性?”
罗宋宋没有想过他会问她这种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只有同样迷惑的罗宋宋可以回答。
“……我信。”
话筒里没有了声音,罗宋宋一度以为线路断了,静静地等着那急促的滴滴声响起。
“睡吧。我走了。”
她看着他的车子重又滑进夜色里,默默地放下窗帘。
这城市的夜色一向很美。炫彩的霓虹,柔和的灯光,如流水般远远地抛在车后。
当年他在国际少年钢琴选拔赛上得到好名次,孟金贵有意无意的一句玩笑话“果然继承了你母亲的天分”,当着他的面,自然地讲了出来。孟国泰看瞒不住,告诉了他前因后果,同时也严令他不许和朱行素有任何接触。
他是非婚生子。这种丑闻所造成的影响,孟家不能接受。
他那时候太年轻气盛,怎么肯听父亲的话,为了见母亲一面,不惜放弃考试。在机场他等了很久,等到朱行素出闸,他什么也不想,只是直直地朝母亲走去。
朱行素也看见他了,他的面容映在她古井一般波澜不惊的眼里,还未及泛起阵阵涟漪,他的余光扫到人群里至少有十几家大报的记者举起了闪光灯,仿佛伺伏的猛兽一样,睁大了凶残的眼。那些专业人士也曾来过孟家做专访,熟悉的面孔,友好的关系——他突然警醒,这是圈套。
他是非婚生子。这种身份一旦暴露,永远也不能和长房嫡子去争什么。
一旦擦身而过,从此闭口不提。
自传里写到:孟国泰的发妻,孟金贵的生母卢氏出身中医世家,知书达礼,性格娴静,婚后孟国泰到格陵打拼,卢氏在乡下孝敬公婆,养育儿子。直到孟金贵十六岁时,卢氏因病去世,嘱咐儿子来格陵寻父,自此上场父子兵,两人联手度过数次危机,将明丰药业搞得有声有色。
那事实是不是这样呢?不是。事实是孟国泰已在格陵另娶妻室,哪里还将孟金贵这个乡下仔看在眼内?孟金贵读书不多,不受父亲宠爱,甚至几次股权变动,都对他十分不利。他如何脱颖而出,成为明丰最大股东,那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谈的奋斗史。
孟金贵没有错,孟觉也没有错。但他们是亲兄弟,这就是错。孟金贵竟然给他一个圈套来钻,这让孟觉伤透了心。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血浓于水,统统是胡扯。
这种思想一旦生成,挥之不去。从此他冷眼旁观,看着孟金贵将几个兄弟一个个拉下马来。因为贪嗔痴怨爱,所以个个中了计。
他当然有办法让罗宋宋和宋玲终生为敌。只有这样,宋玲才不能再伤害她。但他爱罗宋宋,尊重她,不愿设计她,宁可多费唇舌来说服她。
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阴影里,长椅上坐着一个人。他看着孟觉驶进,停下,驶出;看着罗宋宋开窗,凭栏,关窗。
这样小小的一场浪漫。
他曾因为好奇学过吸烟。但教授一句会熏黄了手指,他立刻戒掉。
他总还带着打火机。蓬地一声,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映亮了他下垂的眼角,也映亮了他心底一点悸动。
他不知道这悸动始于何,终于何。也许是琴键上跳跃的手指。也许是一头卷曲的黑发。也许是杏色外套下瘦削的肩膀。也许是无心插柳的青梅竹马。也许是楼上那位孟觉的女朋友。

第四十一章

孟国泰的自传已经付梓,最迟下月面市。除了详细介绍孟国泰如何抓住机遇,白手起家,商海沉浮之外,亦有部分篇幅提及他的家庭。
孟觉拿了一本样书回去先看过。
没谁不愿意住在家里,衣食住行总有人帮你做到井井有条。为孟觉操持家务的管家是一直伺候孟国泰的老人,早晨出门时不管整间屋子有多邋遢多脏乱,傍晚回来一定收拾得干干净净。洗晒过的衣衫鞋袜总带有淡淡竹叶香味,比旅馆更贴心。
他看了一会儿书,眼倦了,才将罗宋宋的礼物打开。
礼物是贝壳白相框,夹着一张旧相片。
旧相片上,女钢琴家朱行素手捧鲜花对镜头挥手,背后是出闸入闸的人海,人海中有个清晰身影,朝镜头这边张望。
啊呀。
孟觉将照片拆出,右下角有日期,七年前的七月九号,高考最后一天上午十点差两分。
当时确有一干记者拍照。但不知为何,这则新闻并没有见报。大概钢琴家取道格陵,转机前往梵蒂冈,算不得有新闻价值。
当然,若他当时上前一步,即时变成明丰药业孟家七少相认生身母亲,富豪家庭私生子大起底,一定精彩。
他猜得到罗宋宋从何渠道得到这张照片,但猜不到她到底知道了多久。他记得朱行素穿铁灰色开衫,咖啡色长裤,明明不足一米六,但从照片上看,却比例完美,身形颀长。
她长脸尖鼻,有法令纹,发型是□浪卷,随意披散。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交待,也不必向任何人交待。她问过他为什么不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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