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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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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根本没人理他,慢慢地,四周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总算把情绪给调整回来了。
真的是很艰难,对于一个有慢性肌腱炎的人来说,一时的运动过量,可能导致的就是连续一个月的疼痛难忍,早知道打一针封闭再来。但是一路上罗宋宋再也没有抱怨过,教练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一直尽量不拖大家的后腿。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罗圈圈,你不觉得这景色很美么?喂,别生闷气啦。”
在山顶,大家稍作休息,准备待会瀑降,罗宋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擦脸上的雨水。
她在注意沈西西,沈西西脸色苍白,似乎有呕吐的征兆。
“你至少告诉我了,不要穿裙子。这真的很重要。”
“哎,罗宋宋,你还是蛮有勇气的嘛。”小黄也过来搭讪,“上次带个团,那小姑娘直接抱着树不敢往下跳,吓得叫妈妈。”
罗宋宋知道他是在讲笑话,想着要笑笑应景,但一笑便露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哎呀,有法令纹的人性格是非常坚定的。再看你的头发,就知道你是个很强硬的人啦。”
一堆人乱笑;罗宋宋的性格哪里和坚定,强硬靠得上边?
“别不信嘛,我会算命,来来来,男生伸左手,女生伸右手,不男不女的伸双手,让我看看姻缘……”
“不男不女的有个屁姻缘嘛!不靠谱!”
小黄也是看出了沈西西的情绪不对劲,想要缓和气氛。
“石头上很滑,大家要小心,扶着防滑绳走。”
罗宋宋和孟觉一前一后地从瀑布上降下来,幸好是枯水期,衣服只是打湿了一点点,瀑布之下必有深潭,大家踩着石头小心翼翼地走着,防滑绳设在右边,孟觉走到一半才想起罗宋宋这个左撇子,估计手使不上劲。
“喂,罗圈圈,把手给我……”
他还没说完,罗宋宋已经脚底一滑,仰面掉进潭水里。
“你没事喊我干嘛?!”
她连帽子都丢了,气得直打水,一身湿漉漉地站起来,五月的天气穿的也不多,顿时曲线毕现,一群色胚哇地一声激赞道。
“罗宋宋,你这是深藏不露哇!”
“找死啊你们。”
“孟觉,还不自觉点,跳吧!”
“不跳不足以赔罪哇!”
孟觉把冲锋衣脱下来扔给罗宋宋。
“穿着。免得感冒。”
一群肾上腺素激增的家伙,看出了一点苗头。男女关系中微妙的平衡,往往就是因为一个轻轻的碰触而被打破。
“快跳快跳!我们又不是想看你们鸳鸯戏水,真是的,你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龌龊嘛!你总得下去拉罗宋宋一把嘛!”
一件小事情,会决定将来的事态发展;如果孟觉真的跳下来,那又将不同,就在孟觉将跳未跳之际,教练过来了。
“哎,你们有个同学在上面不肯下来,哭得直翻白眼。劝也没用。你们谁上去看看吧
“不会是沈西西吧?”
“刚才看她就不对劲了。”
“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鬼知道。”
“你们是她的同学,说一句顶十句,谁上去?”
下来容易上去难,谁也没有经验,最后还是孟觉攀上去,轻言软语,把沈西西哄下来,一下来,她又没事了。
“刚才在上面真的好害怕!教练说落差只有五十米,五十米耶,十几层楼那么高。他不说我还不怕呢,一说我就腿软了。”
沈西西拉着孟觉的袖子,瑟瑟发抖,一直不停地述说着以减轻内心的恐慌,罗宋宋穿着孟觉的冲锋衣远远地站着,试图去够潭水里的帽子。
“算啦,罗宋宋,够不着就算啦,一顶帽子而已。”
“很贵的。”
“有钱人真小气。再买一顶就是了。”
有人嘟哝。
那帽子是智晓亮留给她的。孟觉心知肚明,他和智晓亮打网球的时候见过。
没有那么大的脑袋,就不该戴那么大一顶帽子,掉了活该。
“哎,孟觉!”沈西西尖叫。
孟觉跳下去把帽子捞起来递给罗宋宋。罗宋宋拧干水,放在冲锋衣的口袋里。
“谢谢。”
“好了,刚才第一批下来的同学继续前进吧,我们到下一个岩降的地点准备一下。”
接下来的行程,孟觉一直在照顾沈西西;罗宋宋总在他前面一点的地方,穿着他那件耀眼的冲锋衣晃来跳去。
没有他孟觉,似乎罗宋宋也可以融入集体当中了。
“哎呀,罗宋宋你也太慢了。”
待大家降到谷底,又要再徒手爬上去,这时候罗宋宋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她抓着山坡上斜伸出来的树枝,尽量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左手上,好让右手有休息的机会。
“我就是那传说中的限速酶呀。”
她慢悠悠地回答。可是大家已经又累又辛苦,不想听笑话。
“让开一点,我们先过。”
“哎呀,回到营地要赶快洗个热水澡。”
“什么呀,先吃饭!饿死了!”
“快点,快点。”
罗宋宋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山坡上直喘息,但还是在慢慢地移动;大家纷纷越过她爬到前面去了,孟觉护着沈西西在最后。
“哎,罗圈圈!”
他想一会儿爬到罗宋宋的身边,一定要敲她的脑袋,最好把她的帽子抢过来扔掉,看她还怎么捡;但是罗宋宋没给他这个机会,抢在他和沈西西之前爬了上去。
“妈呀,累死了。”
她坐在公路边上一边擦鞋子上的泥,一边冲刚刚爬上来的孟觉和沈西西傻笑。
“我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
“我也是!幸亏有孟觉。”沈西西过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走,我和你说……”
两个女生又把孟觉给丢在后面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当天晚上吃饭,一桌子的欢声笑语,都为自己身体里的潜能无限而高兴,跟饿狼似的抢光了所有的饭菜,罗宋宋连碗都端不起来,哪有力气和他们抢,夜里又跑到厨房去找东西吃。
“哎,罗圈圈!”
孟觉和其他人打牌输了,被罚到厨房来偷啤酒,正好看到罗宋宋坐在门槛上啃馒头,就拿着手电筒吓她,罗宋宋慢悠悠回过头来,嘴角还沾着干馒头屑。
“孟觉,我现在没有力气害怕。少恶作剧啊。”
孟觉哈哈地大笑起来,手电筒的灯光在斑驳的墙上划出无数道光影。
“哎,罗圈圈,你见过动物世界里面的松鼠没有?吃东西就跟你现在似的,两手捧着,哈哈哈!”
“我的手有点酸。”罗宋宋叹了一口气,松开手让馒头落在膝盖上,“歇一会儿再吃。”
月光勾画出她侧脸的轮廓,她的下巴微微抬着,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咦,孟觉,你发什么呆。明天还有什么挑战,你就招了吧,别到了山上又叫我们跳下去。”
“我去睡了,拜拜。”
“喂!”
那个时候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轻缈到他自己也没有当作一回事,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要进入姬水镇,还得先经过一条乡间小路,大巴颠簸上下,有几个经不住的女孩子已经稀里哗啦吐开了,庞然倒是觉得新奇,像坐过山车似的,满车厢都是她的俏叫声。
“哎呀,疼!”
“嘿,庞然。”孟觉未有如她所愿地来安慰,反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旅游是单身男女培养感情的最佳温床,她从未主动出击,难免笨口拙舌。
庞然乖乖闭嘴,以手抚额。
“我有点晕,想吐。”
“美女,不要怕。”
小黄从最前面冲过来,拿了话梅和塑胶袋给她。
“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各位!美女,听说你养了一只萨摩耶?哇,这种狗比人还难伺候,每天梳头都要半个小时,十二把梳子一字排开,看的人心里发急。”
“你也养萨摩耶?”庞然满是不信。
“我这种小人物,买得起也养不起!不过是以前的团员提到,我这人就喜欢猎奇。”
庞然大为放心,温和地笑。
“我家妹妹没事就会傻笑,可爱死了。……不要想叫她看家了,见着陌生人简直热情得要命,撒着欢地扑过去……孟觉知道。”
“半人高的狗,每天要吃的东西可不少吧?”小黄把话题拽回来。
“保持体型很重要,我可不希望她变成傻大个……啊哈,它和我一样超爱吃甜食,巧克力,蛋糕,你呢,孟觉?”
这是暗暗较量的拉锯战。
“哎呀,狗会吃甜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给它准备刀叉不?”
庞然不自然地笑笑。她不稀罕和小导游调情,但又不想在孟觉面前显得势利眼。
“哈哈,你可真逗。”
孟觉任凭小黄插科打诨,完全不想搭理,转头去看车外风景。
没有苏玛丽和罗宋宋的格陵对他来讲,就好像没有手柄的wii一样。神通广大的孟金贵岂会找不到罗宋宋,可是他一丝口风也没有透露,面对孟觉的一再追问,他似笑非笑,话中有话。
“老七,卿本多情呀。”
“嚯,姬水罗敷。”
窗外骑单车的纤腰美女戴了顶网球帽,轻盈掠过,只剩一个背影。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姬水出了名的美女多,兄弟们擦擦口水,咱们马上就要去吃早饭啦。”
旅游大巴驶入集市,两边净是屋檐子底下支出来的早餐摊,烟雾袅袅,油点四溅,味道不算上乘,价格倒是实在。在格陵新城建设之初,姬水人民曾联名签字,拒绝城际高速直接接入姬水,这一封锁政策在保留了姬水古老文化的同时也阻碍了发展,近二十年来,姬水的几大企业相继破产,经济破灭,非飞速发展的格陵能比,城市男女大多未曾见过如此萧索的景象,不由得从心底生出几分优越感来。
大巴艰难地在早餐摊中穿行,在姬水老年大学门口停下。
“居然还有老年大学。我看这里需要的是下岗工人再就业培训基地。”
“居然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呢。”
“方言可真难听。”
“好了,大家在这里下车,咱们到当地最有名的馆子吃早餐去。”
“吃饱了才能拿最勇气奖。”庞然说,“走,孟觉,吃饭去。”
孟觉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拉低帽檐。
“我累。”
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姬水的鸡汁大包以褚记最为出名,罗宋宋接过早餐券,奋力从排成长龙的队伍中挤出来。
藤萝离开大树非但没有枯萎,反而疯长;离家两月有余,她的气色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坏,但踏踏实实地长润了一些,原本瘦削的双颊添了些肉,填平了颧骨下的凹位;头发许久没有打理,又变回乱糟糟一团,拿橡皮筋一束,藏在网球帽里。
“靠,饿死了,快上菜!”
一群身穿登山服的青年横冲直撞进来,将店内仅有两张大圆桌围坐得水泄不通,服务员立刻将包子炒面油条豆浆等早点奉上,规规矩矩排队的街坊大为不满。
“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烦死人!”
“迟早有一天,青要山被这帮子人踏平了才得消停!”
褚记和旅行社有用餐协议,以游客为先,姬水人恪守古礼,刻板耿直,和外地人常生摩擦,罗宋宋拿了纸袋就走,免得惹祸上身。耳朵边上听见有个清亮的女声笑道。
“快,给我打包一份,带到车上去给孟觉。”
孟觉?一定是听错了。
她出门,推了自行车回外婆家去。
第十一章
正如孟觉所猜测的那样。罗宋宋并没有远走高飞,而是活在罗清平和宋玲的鼻子底下。
那天晚上强烈的耻辱感激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支撑着她离家,下楼,公交车都已经收班,只有跑长途的大卡车时不时经过,巨型光柱打过来,她不停地跺脚,夜风冻得刺骨,耳朵里回响着出埃及记的旋律;她终于走出来了!也许她还应该感谢罗清平对她的兽行,终于让她下定决心离开。
“和我想象的有一点不一样啊。”她对着空荡荡的街道,“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她早就演练过千百次,离家后怎样行动来保护自己。她敲开格陵妇幼保护协会的大门——这里二十四小时对受虐妇女儿童开放——她押了证件,领一张潮湿的毯子,和一个抽抽噎噎的小姑娘分半张床。
这夜的格陵,是如此的漫长。罗宋宋强迫自己睡了三个多小时以恢复体力。庇护所提供一顿免费的早饭,吃饱之后,罗宋宋决定悄悄离开。从格陵到北戴河,她去投靠外婆。然后再找工作养活自己。
宋玲为了控制她的经济,工资一到帐就会立刻转到宋玲的卡上。每个月只给她五十元的零花钱,通货膨胀也不考虑在内。罗宋宋如果伸手,宋玲就会说。
“家里什么没有?有饭,有菜,有水,衣服,鞋子,扎头绳,就是一张卫生棉也是我给你买好,你还需要钱?别不知足。”
为了能经济独立,她攒钱攒的辛苦,最大一笔开销,就是青要山拓展那一次的四十五块二。慢慢地也攒了几千块,但是在庇护所睡了一晚,放在钱包里的几十块零钱已然不见,周围一圈女人的目光剜着她,冷漠疏远。
这里的同性个个有伤心事,不输她。权当住青年旅社就是,付点房租,也应该。
“嘿,莫清芬,莫清芬。”一名中年女辅导师连连叫着她假证件上的名字,“到我这里来,喂,我在叫你,你听不见?”
辅导师朝她直冲过来,胸脯如山峦起伏,气势汹汹。
“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满大街都是办假证的,甭想拿这糊弄我。”她把假身份证塞给罗宋宋,“告诉我你的真名。”
“……罗宋宋。”
“罗宋宋。”她重复了一遍,又伸出手来,“我叫乐芸。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乐妈妈。你的眼睛肿的厉害,该擦点药,来,坐下。”
她说话时口中传来花卷青葱的味道,又打了个嗝,很家常,很亲切,罗宋宋坐下,看她从工作服里拿出一支瘪瘪的药膏,麻利地抹了一点在手上。
“闭眼睛。”
有人打开了大厅里的唯一一台十九寸电视。正在播早间新闻。
“妈的,换台,看韩剧!”
“别吵!看体育频道。体育频道里的男人穿得最少。”
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精彩得过男性词汇。
“嘿,这个男人可真不赖。”
一段钢琴声如泉泻入。
“昨晚,钢琴家智晓亮在格陵音乐厅成功举行……”
罗宋宋睁开眼睛,顿时被辣到眼泪直流。
“信我,这人床上功夫绝对不弱。”
“哈,你同他睡过不成。”
“老娘……”
“嘿,姑娘们,别太吵了!待会还工作不?一个个横腿竖胳膊的像什么样子!去郑老师那里拿工作单,该干什么就滚去干什么。要□,晚上大把时间。”
那帮老油条是泼惯了,非得有个更泼地管着,笑骂着散开,乐芸按了按罗宋宋的肚子,疼得她一缩,头已经转到屏幕那边去,音乐会的盛况当然不会录播,但是有台前幕后花絮。
“头一次回格陵开音乐会,会不会紧张?”一支话筒伸过来,“有没有什么要同家乡父老说?”
“不会。不会紧张。”有助手替他整理领结,他顽皮如同孩童,一双眼睛眯起来,“嗨,大家好,我叫不紧张。”
“可怜。”乐芸摇摇头,“宋宋,我和你说,这里每个人都有伤心事,讲出来会舒服点。被老公打?年轻夫妇……”
演奏结束后,有少女上台献花,向日葵既是格陵市花,又是俄罗斯国花,加上薄雪火绒衬托,大气磅礴,智晓亮像个发光体,足足谢了七次幕。
“据悉,本次演出结束后,智晓亮将和格陵爱乐乐团签约,为期半年,为格陵文化艺术……”
哦,智晓亮,他会留在格陵!
“我们会为你安排工作,安排床位,直到你有独立能力。你是否需要法律咨询?就业培训?来来来,告诉我你的社保号码。”
“什么?”
“我们要联系你的家人,这是程序……”
罗宋宋哈一声。罗清平这个时候大概已经醒来,知道她出走,一定会大发雷霆,想尽办法弄她回去,大家是会听一个大学教授的解释,还是听她这个无名小卒的说法?
乐芸紧紧地盯着罗宋宋,不肯松口;幸好有人叫她去前台接电话;她接了电话之后,立刻三魂不见七魄。
“老郑,你帮她把表填了。我去一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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