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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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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任福的四个军还剩下两个半军,接近六千人的实力,但第四军和一半的第五军都被挡在最后,与任福的中军隔着两道一共八层铁丝网。任福身边只剩下千余名能战之士,他面对的却是星月湖的六个营。

星月湖大营主力都是步卒,其中六个营使用制式装备,刀、盾、矛全部统一制作,另外允许每人携带一件自己惯用的防身武器。这样只需要一种成套的制式装备,六个营的军士都能通用。

例外的是两个直属营。程宗扬曾见过侯玄的直属营,全部使用刃长三尺八寸、柄长一尺二寸的御林军刀,在战斗中盘旋进击,杀伤力惊人。孟老大的直属营是唯一佩弓的部队,长枪全是修长如玉的白蜡杆。

在六朝之中,真正的强军人数都不多,秦国的锐士不足两千人,汉国最精锐的幽州突骑不过四千人;晋国北府兵虽然有五万人,其中的精锐只有三千人;唐国第一强军玄甲精骑,数量最多时也不到四千人,少的时候甚至只有一千多人。相比之下,星月湖大营的两千余人已经不算少了。

第八章

三川口之战,星月湖大营投入三个营不到八百人,重创刘平六千人的军队。好水川一战,星月湖大营全军出动,在占据地形的优势下,以两个营防守、六个营出击,逐一吃掉被分割开的宋军,敌我比例接近一比一,得胜更是轻而易举。

龙卫军最大的弱点是没有装备神臂弓,但宋军装备神臂弓的部队本就不多,这次只有捧日军装备了四个营,剩余的弓弩在崎岖的山谷中根本无法施展。

好水川的地形是一串“之”字形叠加,弓箭没办法拐弯,大半射到崖壁上,还有部分射中了己军。

任福带领残兵再次反扑,但敌寇隔着铁丝网,仅利用弓箭就击退宋军的攻击。

任福的盔甲成为敌寇的首选目标,他的坐骑最先被射死,接着自己也同时中了十余箭,好在有瘊子甲防护,没有伤到致命部位。

任福缓缓站起来,握着四刃铁简指着对面的敌寇,厉声道:“贼子!敢与我任福决战吗!”

“战就战!”

那名女骑手挺剑道:“你若敢就来吧!”

任福放声大笑,“我任福从军二十年,大小数十战,却让一个女流之辈看扁了!”

笑声中,他的左足一顿,十几步外的红鬃烈马铁蹄一软,几乎失蹄跌倒。

月霜急忙拉起缰绳,坐骑转了半圈才稳住身形。任福的笑声忽然断绝,虎目盯着她鞍侧的那颗首级,半晌后放声笑道:“好!好!好!我父子同尽于此,又有何憾!兀那女子!拿命来!”

任福徒步朝月霜掠去,人在半空,那柄四刃铁简就划过一道弯弧,击向月霜的额头。月霜寸步不让,真武剑光华大作,与任福硬拼一记。任福的亲兵随主将冲来,被月霜属下的军士尽数挡下,双方一场混战。

程宗扬把急得冒火的裁润扔在山梁上,自己溜进川内找到萧遥逸:“小狐狸,那条老狐狸露出尾巴了吗?”

萧遥逸低声道:“没有。如果不是他私下窥视月姑娘,我会认为他是真心来江州助战的。”

连小狐狸都这么说,看来石之隼确实是盼着自己一方赢。不然他这时反水,只要让开路,让宋军从川中出来,自己一方就要陷入血战了。

程宗扬打量着石之隼,正琢磨他有什么用心,萧遥逸忽然道:“任福还是很有几下子的,月姑娘只怕赢不了他。程兄,你不去帮帮她?”

程宗扬干笑两声:“星月湖这么多大哥在场,还能让月丫头吃亏了?我若进去帮忙,说不定脸上先挨任将军一简,背后再挨月丫头一剑。”

萧遥逸奇道:“月姑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啊,你们到底结了什么仇?”

程宗扬叹了口气:“因爱成恨吧。”

萧遥逸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口酸李,整个脸都皱起来。“程兄,你干脆打死我吧……糟糕!”

萧遥逸猛地起身,但已经来不及了。场中形势大变,任福从月霜的剑影中脱身而出,一简将她的坐骑打得脑浆迸裂,接着从丹田发出一声虎吼。

月霜坐骑踣地,正待跃身离马,忽然听到这声虎吼不禁玉容失色,真武剑一晃,露出一个细微的破绽。

任福续身而入,挥简朝月霜颈中击去,厉声暴喝道:“报还一报!一头还一头!”

斯明信如幻影般掠来,翼钩交错锁向任福的喉咙。卢景的腰间飞出一只精钢打制的妖爪,直抓任福的脚踝。任福雄壮的身躯忽然一震,那身由精铁冷锻而成的瘊子甲轰然破碎,铁盾般将翼钩和妖爪格开。

斯明信和卢景出手无功,崔茂和王韬在后方阻击第四军的攻击,无法回援。

眼看月霜就要丧命在任福的铁简下,秋少君突然从马屁股后伸出头:“喂,我要刺你眼睛了!”

少阳剑低鸣一声,宛如一点星光射向任福的左眼。任福头颅微微一偏,避开剑锋,铁简加速挥落;忽然他浑身一震,铁简仿佛击在沸腾的铁水中,一瞬间变得滚烫。

秋少君与月霜同时出掌,掌中一阴一阳两条太极鱼旋转追逐,硬生生将他的铁简挡住。

“太乙真宗!”

任福朗笑道:“任某便代王珪王指挥使清理门户,杀掉你们这对狗男女!”

秋少君道:“我是处男!”

月霜恼道:“放屁!”

任福铁简盘舞,将两人笼罩在铁简重重密影中,一边冷笑道:“你这女子早已非处子之……”

忽然一柄长枪飞来,那长枪悄无声息,任福完全没有生出半点感应,等他发觉,枪锋已经及体,从他的左颊直贯而入。

任福痛哼一声,一把握住枪杆“格”的一声拧断,再用断枪朝秋少君一甩,回肘打在月霜腰间。

眼看月霜朝自己飞来,程宗扬大叫不妙。任福这一击其实是借物打力,被他击中的月霜并没有受多少伤,目标是掷枪的自己。自己如果去接等于与任福硬拼一记,后果难料。如果不接,结果就很简单了,月霜摔到地上肯定立刻死翘翘。

程宗扬掷枪的手段是活用了生死根。在这场大战,谷中的死气虽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少,但死者大都是真元充沛的高手,品质相当不错。

刚才任福大展神威,将斯明信、卢景、秋少君的救援尽数格开,程宗扬就留了一股死气没有转化,而是把它附在枪上;果然以任福的修为也对附着死气的这记冷枪没有察觉,被自己一枪贯颊。

任福当年奇袭白豹,是禁军有数的高手,这一接相当于受他全力一击,自己能不能撑得住实在很可疑。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袖手旁观,眼看着月丫头吧叽一声在自己脚边摔得爬不起来,自己也不用再混了。

程宗扬硬着头皮,张臂把月霜抱住,然后见他整个人像球一般往后滚去,一直滚出十余步,硬生生碾过一层铁丝网,在上面留下一串碎衣血肉,最后头下脚上撞在第二层铁丝网才停住。

程宗扬抱住月霜,以一个半倒立的姿势挂在铁丝网,半晌才叫道:“我干!铁丝网上也带毒!岳鸟人,你他娘的太缺德了!”

一群人旋风般冲过来,先七手八脚地抢出月霜,看她只是被铁丝网挂伤两处,并无大碍,才把程宗扬拖起来。

程宗扬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先救她!”

萧遥逸道:“听你骂人中气那么十足,我就知道我亲哥没事。”

“还没事?你看我背上还有没有肉!还有毒!扎你一下试试!”

“你以为我没挨过?”

萧遥逸叫道:“那年我溜到营外去偷老乡的鸡吃,回来就掉到铁丝网里,我喊救命都没人理,一群人在旁边看我笑话,让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斯明信冷笑道:“岳帅好不容易才从大秦引来的种鸡却让你吃了,躺半个月都是轻的!”

“你们少废话了,”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觉得这毒快攻到我的心脉了……”

“不怕不怕,五哥是用毒的高手。五哥!五哥!咦?五哥哪儿去了?”

卢景妖爪飞舞,与任福斗得正急。任福虽然血流满面,身形却如渊淳岳峙,稳如泰山。忽然两人一触即分,卢景的左腕垂下,似乎受了伤,任福的臂上也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亲兵队长刘进抱住他的腰,嘶声道:“将军!大有为之身!”

任福颊上中枪,说话含糊不清,意思却是分明:“我任福身为大将,兵败,自当以死报国!”

说着他腾身在崖壁上一点,跃上山梁,挥起四刃铁简将两名佣兵的头颅打得粉碎。

残余的士卒呐喊着抢过来,任福铁简狂舞,硬生生在乱军丛中夺下一片立足之地。等苏饶带人替下雇佣兵,将任福的去路堵住,已经有百余名宋军从这个缺口成功突围。

任福铁简已折,遍体血污,他长笑一声:“岳帅!待任某到九泉之下再与你一决雌雄!”

说着他一手扼住喉咙,将自己的喉骨拧碎。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诸军都指挥使刘肃、桑怿、王庆、任福先后战死,残余的宋军虽多也无力还击。星月湖军士抢走任福的大蠢便迅速退出战斗,朝北侧转移。

厮杀声渐渐止歇,十几道铁丝网间沾满了伤兵、死马的血肉,崖壁钉满箭矢,折断的长枪和遗落的长刀满地都是,川中血流如溪。

武英的第三军正行进在距离主将任福不足一里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旁边正在进行的激战。

派遣在高处了望的士卒不断传来讯息,任将军的大纛仍在,除了鸟雀飞过天空的声音,只有行军的马蹄和脚步声。

武英低头想了一会儿。“与王都指挥使联络。”

不多时,传信的士卒奔回,“禀将军!王都指挥使命属下回报,王都指挥使刚才占卜一卦,为大凶之兆,请三路合军。”

武英抬起头,“朱兄?”

朱观立刻道:“合兵!说实话,这么静,我也有些心惊肉跳。任将军的大岁既然就在左近,不如我们移兵一处。”

紧接着几名士卒接连奔来:“禀将军!发现大批敌寇!”

“敌寇已占据侧面高地。”

“敌寇多有伤员,似乎刚经过恶战!”

“敌寇开始列阵,距我军只有二百余步。”

就在这时,前方坳处转过一骑,铁黑色的战马上,一名高大的壮汉半眯着眼睛,仿佛刚睡了一觉般懒洋洋的。

他打了个呵欠,摘下军帽抓了抓头发。“龙卫军真是不经打啊,不知道葛怀敏跟他老子比起来谁厉害?”

第二军都指挥使朱观大声道:“侯玄!是你!”

侯玄挺了挺腰:“孟老大也来了。朱兄,你这一仗败得不冤。”

武英道:“未经一战,何谈胜负?侯将军,武某入宋未久,久闻星月湖八骏威名,却无缘一会。”

侯玄用军帽拂了拂肩上的银星:“中校,不是将军。不瞒你说,刚从军那会儿,我做梦都想当将军,结果提拔我的上司被贾师宪阴了,害得我老侯十五年升不了职,唔,已经十六年了。我一个放牛娃出身,当个官容易吗?挡我官路,仇深似海啊。”

朱观在武英耳旁道:“他的部下还没有到位,故意在拖延我军。”

武英点了点头。“我率人冲杀,你在后面结阵。”

朱观沉默一会儿,低声道:“我建议全军撤退。”

武英惊道:“不战而退?”

朱观苦笑道:“我和他们一起打过仗。孟非卿和侯玄出现其中一个,这一仗就败了五成。两人齐出肯定是有了十分胜算。我老朱不怕死,却不能让手下的儿郎白送性命。”

“朱将军此言差矣。”

旁边一名文官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若退,我军必定大溃。敌寇既然恶战在先,请立即布阵,并召赵津、王珪军策应!”

武英道:“耿通判说的是!今日之战,有进无退!”

远处侯玄微微一笑,把军帽扣在头上,然后一挟马腹,坐骑直奔过来。他鞍前横放的玄武槊长一丈八尺,三尺槊锋不知饮过多少鲜血,散发着逼人的寒光。

武英皱起眉:“他要做什么?”

朱观道:“单骑破阵。”

武英环顾左右,“此处众将云集,他也敢来?李禹亨!”

身后一名将领挽起雕弓,策马上前。他一手连珠箭精妙至极,用尾指和无名指夹住箭羽,然后翻指上弦,六箭首尾相连,宛如一条长线朝来骑射去。,侯玄赞了声:“好箭法!”

他在坐骑上仰身避开箭矢,接着抬手一捞,拽住最后一枝箭的尾羽,屈指弹出。

李禹亨握弓的手掌一震,接着他慢慢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胸口一截短短的尾羽。

侯玄朝手上吹了口气,悠然道:“要杀人,一枝箭就够了。”

朱观叹了一声。“武将军,请诸将散开吧。这厮的玄武槊酷烈至极,只有靠坚阵才能挡住。”

武英摘下宣花斧:“不可堕了士气!”

武英身为客卿,处处都比旁人多想一步。他用的宣花斧是宋军制式武器,柄长一丈,斧轮长二尺,专门用来破敌摧阵,但比起侯玄的丈八大槊还是短了许多。

侯玄越逼越近,转眼闯入最前方的一营宋军之中。营指挥使刚拔刀呼战就被槊锋穿透胸膛。侯玄黑色的长槊墨浪般翻滚着,顷刻间连杀七人,在阵中淌出一条血路。

果然是猛将,较之王珪也不遑多让。武英凝神戒备,接着策骑向前,与侯玄错马而过。忽然一股巨力涌来,腰侧仿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武英脱鞍跌出,腰侧已经被槊锋刺透。

武英捣住腰间的伤口,盯着那匹铁黑色的战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

这时诸将齐聚,还没有来得及返还。随着侯玄虎入羊群般一扑,都虞侯李简、訾赞,罾帛挥使罾帛、陈泰、沈合……纷纷跌下马来,连朱观身边两名亲兵也被刺死。朱观长叹一声,拨马便走。

当日星月湖大营还在宋军序列的时候,朱观是个低阶武官,与孟非卿和侯玄相熟已久。

八骏之中,天驷侯玄的勇武之名还在铁骊孟非卿之上,实在是因为需要孟非卿出手的时候太少。他现在既然也来了,朱观对这一战的结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朱观唤来自己的第二军,下令向东南退却。这时第七军的都指挥使赵津已经移兵过来,看到宋军一片混乱不由得大惊,立即率军投入战斗。他的第七军是全骑兵,没有步卒辅助,根本无阵可结。但当他移师过来,正撞见一匹铁黑色的战马从重围中杀出。

侯玄一看到他穿着都指挥使的衣甲,立即挺槊将他刺落马下,接着也不看他的生死便绝尘而去。

武英重伤难起,喘着气道:“那煞星呢?”

通判耿传道:“向北去了,多半是去寻王珪王都指挥使。”

武英呼了口气。“侯玄虽勇,未必能胜得过王珪。我军损失如何?”

“李简、訾賨两位都虞侯战死,五位营指挥使四人战死,一人重伤。”

武英沉默片刻。“侮不听朱将军之言。如今诸将皆死,君可随朱将军一并回师。”

耿传怫然道:“安出此言?武将军尽管休息,这里有耿某在!”

说着耿传拔出武英的佩剑,挺身道:“诸军听令!步卒全部占据高处,让开道路,命第七军骑兵上前。传令召集第三军所有都头、第七军五位营指挥使。胜负在此一举,诸君努力!”

星月湖军士没想到会在一支指挥官几乎全灭的宋军面前碰上硬骨头。侯玄一番袭杀,只挑将领出手,武英的第三军中军职最高的只剩下都头,赵津的第七军也只剩下营指挥使。

眼看宋军将要崩溃却逐步稳住了,竟然是一名文官仗剑在前,指挥步骑与星月湖的精锐展开对攻。

程宗扬被送到后方疗伤解毒,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刚掀起营帐,他就看到月霜。

月霜外伤并不重,只是中了她老爹留的毒,一时无法起身。

程宗扬一见到月霜,满肚子的怒气就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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