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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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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清正舒雅,相貌俊雅,年纪轻轻,风采比起萧遥逸也不遑多让,正是谢家的继承人,刚刚受职的建武将军谢幼度。

谢幼度说大江是他家所有并不是吹嘘,晋国境内的山河湖泽名义上归晋帝所有,出产归入内府,属于帝室的收入。不过晋国的世家大族多半通过赏赐,将其置于自己名下。宁州一带的江河湖泊,多年前就赏赐给了谢家。

谢幼度身为北府兵主将,晋国真正靠得住的,也就是他手下那些兵。现在朝野不宁,时局动荡,他哪儿有工夫跑到江边喝着西北风跟自己闲磕牙?

程宗扬沉下气来,索性盘膝坐下,“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哈。难得谢将军有心情来江边垂钓,啧啧,收获不少嘛。”

“垂钓之乐,足以永日。谢某闲来无事,曾在北固山下凭流而钓,一日得大鲈四十七尾。”

谢幼度道:“初冬时节,江鱼肥美,以盐佐之,便是佳肴。”

几句话虽然平淡,但他神采飞扬地说出来,既像是闲话家常,又别有一番打动人心的韵致。

谢幼度出身世家,年轻却不气盛,看得出是性情中人,令人不知不觉间心生好感。程宗扬笑道:“这么多鱼你吃得完吗?养着多好,每条鱼都切一刀,天天吃死鱼啊?”

谢幼度道:“程兄但知活鱼之美,不知鱼鮓之美,别有妙处。”

说着谢幼度拿木杓一捞,从篓中取出一条鲈鱼,然后拿过一块干布抹净鱼上的水迹。旁边放着一只阔口陶瓮,谢幼度将鲈鱼放在覆瓮的陶碗上,操刀剔去鳞片,剖开鱼腹,然后连骨切成两寸见方的鱼块。他动作从容而富有韵律,刀锋起落间,鳞片纷飞,由于鲈鱼游动时已经放尽污血,鱼肉更显白嫩,不多时尺许长的鲈鱼便剖剃干净。然后加上细盐、醇酒,置于瓮中。

只看这位谢公子剖鱼的刀法,就在自己之上。不但力道、方位妙至毫臻,难得的是这小子从头至尾手指都没有沾到半点污物,就把一条大鱼处置干净。不知道他行事是不是也是这般手法。

程宗扬赞了一声,笑道:“这鱼鮓的作法,不会是皇图天策府教的吧?”

谢幼度将鱼鮓放入瓮中,用丝巾抹着手指道:“程公子消息倒灵通。”

“谁不知道谢公子从皇图天策府一毕业,就找了份好工作。镇武将军--算是北府兵的总裁兼执行董事吧?”

谢幼度偏头想了一下,莞尔道:“程公子说法有趣。”

“你哪儿知道找工作辛苦。”

程宗扬开了句玩笑,然后打量着他,“这么年轻就当总裁,即使在谢家,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谢幼度眼中露出一丝伤感,他长啸一声,仿佛要抒尽心中郁气,良久才道:“怎比得了艺哥?”

程宗扬眉头微动,问道:“你来找我,是因为谢艺?”

“幼度奉叔父之命而来,艺哥的尸骸已安葬临安,不好打扰。但艺哥的刀尚在尊处,还请程公子赐还。”

谢幼度说的叔父就是晋国的太傅谢安石,他不称太傅,而说叔父,已经表明此行纯为家事。程宗扬不甘心地问道:“就这个吗?”

“当然。”

谢幼度眼中光芒微闪,反问道:“程公子以为呢?”

程宗扬抱起手臂,“我还以为你来帮我们打宋军呢。”

谢幼度好奇地问道:“程公子为何会有此想法?”

“江州再怎么说也是晋国的地盘吧?宋军大兵压境,你们政府军也不管?”

“贾太师已经致书丞相,宋军只是过境,沿途秋毫无犯,退兵时更不占我晋国一尺一寸土地。”

“就算他们不占土地,打仗总是要死人吧?”

“江州哪里还有我晋国的百姓?”

谢幼度谈吐温和,这句反问却锋芒毕露,让程宗扬感到不好招架,只好避实就虚地说道:“小侯爷总是你们晋国人吧?”

谢幼度竖起手指,按了按嘴唇,问道:“你觉得他会死于敌军之中吗?”

程宗扬哑口无言。

谢幼度道:“艺哥身无遗物,若以此刀见赠,谢氏阖门都多谢公子盛情。”

程宗扬苦笑道:“本来就是你们谢家的,还给你好说,只希望你别背后给我一刀。”

谢幼度对他的担忧一笑置之,然后抬起手掌,“一言为定。”

两人击了一掌,接着芦苇荡中划出一条小船,谢幼度收起钓杆,登上小船,一面道:“那篓鲈鱼,便送予程兄尝鲜。”

“我还以为你会把那瓮鱼鮓送给我呢。”

谢幼度微笑道:“拙荆最喜欢我亲手作的鱼鮓,此事恕难从命。”

说着拱手远去。

程宗扬也没指望北府兵真会帮自己打宋军,能用一柄刀换来谢幼度不侵犯江宁的承诺,这笔账也划得过,至少斯明信和卢景的两个营可以调回江州了。单靠兵力与宋军死磕,纵然能胜也是惨胜,他有种预感,决定江州之战胜负的,不在战场,而在于战场以外。

作为一个小商人,能一手推动这场用钱铢为武器的战争,对自己的诱惑力比沙场争锋更强烈。

江州之战的后顾之忧就此解决,程宗扬拿起鱼篓,一身轻松地跳上船。

第五章

程宗扬从码头下来,一群人从城中穿过,朝西门的码头赶去,为首的正是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程宗扬打了声招呼,随口道:“石团长,这是往哪儿去啊?”

石之隼道:“晴州送来一批武器,我们过去接收。”

武器一个月前就已经备齐,怎么这会儿还有送来的?况且要接收也应该是星月湖的军士出面,为什么会找佣兵呢?

石之隼看出他的疑惑,笑道:“这批武器是我们薛团长找门路私下购来的,都是守城利器。其中有两架大弩,专门用来对付攻城的巢车,我向小侯爷说过,准备安置在南门一带。”

大型弩机制作复杂,尤其是承力的弓臂和丝絃,寻常的工匠根本无从入手,选用的材料和制作方法,更是军中绝密。

程宗扬道:“薛团长竟然能买来守城弩,门路不是一般的广啊。”

“哪里比得上公子?”

石之隼指了指脚下的士敏土码头,叹道:“石某足迹踏遍六朝,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论起守城的功效,这士敏土比起两架弩机,强上何止百倍!而且弩机只是攻杀之具,又怎比得了士敏土用途繁多,用来建楼筑路,不啻于点石成金。”

石之隼眼光倒不错,这句点石成金,一语双关,一方面说士敏土坚如金石,一方面也暗示用士敏土可以换来大笔金钱。程宗扬心头一动,“老石,你和作粮食生意的商家有没有交情?”

石之隼道:“晴州五大粮行都和我们雪隼团打过交道,交情谈不上深,但说几句话还是能做到的。其他地方或多或少也有些交情。”

程宗扬喜道:“那就好!我有笔生意,想和做粮食的朋友谈谈。帮我牵个线怎么样?”

石之隼一口应承下来,“这个好办!离这里最近的筠州就有两家商号,我派人去和掌柜的说一声。不过江州战起,掌柜未必肯来,程兄不如派个得力的人一道去。”

做生意能称得上得力的人手,只有一个祁远,现在也脱不开身。秦奸臣又不在,程宗扬想了一下,“这样,你先派人问一下,他们手里有多少存粮,价格合适的话,我全都要了。等他们回了话,我自己去一趟。”

石之隼一皱眉,拉着他走开几步,低声道:“城中缺粮吗?”

程宗扬笑道:“这你放心,粮食城里一点都不缺,我只是准备做笔大家都发财的生意。”

“这就好。”

石之隼道:“我来安排,快则五天,慢则七日,给你回话。”

筠州是宋国最西边的大州,自己来时曾经路过,但远远就绕开了。程宗扬深感这个时代信息不便,但筠州离烈山有四百余里,石之隼答应五天来回,已经不算慢了。……

侯玄军还没有返回,但得胜的消息已经在江州传开。听说宋军这么好打,那些没有参战的佣兵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准备大捞一把。除了抢到的战利品,俘虏也是一笔发财的生意。尤其是一些从军的世家子弟,抓到活的就是摇钱树。

江州城就沉浸在这种喜洋洋的气氛中,程宗扬起初还有点疑惑,等明白原委不禁啼笑皆非。自己和宋军交过手,单靠雇佣兵,一对一赢面就不大,一对二肯定输得毫无悬念。不过士气高涨对自己是好事,退一万步讲,真要拿俘虏来换赎金,也能少死点人。说到底,江州之战的目的,只是为了己方的生存,并不在于夺取对手的生命。如果能在经济上击败对方,何必让刘平那样的将领白白战死?

小紫坐在桌前,正摆弄那些零件。那只闹钟在她手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表盘扔到一边,一堆齿轮重新拼合起来,三根指针直接嵌在零件上,看上去颇有些后现代主义的风格。

程宗扬有些纳闷,这丫头从来都是过目不忘,钟表虽然精细,但以她的顶多用一个晚上就能重新拼好,至于用这么久吗?再看她拼接的方式,似乎不是还原齿轮原来的组合,倒像一开始就搞错了。

程宗扬伸过头去,看着那些齿轮在她手下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重新组合起来,禁不住道:“你在搞什么?弄成这样还能动吗?”

小紫拧了拧发条,那几根指针纹丝不动,不由皱起眉头。

终于看到死丫头的糗态,程宗扬禁不住捧腹大笑,“还是不会动吧?哈哈!让你手快!这个闹钟还是借的,你玩坏可没得玩啰。”

“讨厌。”

小紫抽了抽鼻子,“你手上好腥。”

程宗扬甩了甩手,笑道:“带了篓鲈鱼给你吃。”

小紫给了他一个白眼,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小紫这样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对吃鱼并不忌讳,顶多是不爱吃罢了。

小紫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将拼好的零件全部拆开,又重新拼合起来。

程宗扬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虽然报废了一只闹钟,但给死丫头一件玩具,让她把多余的智力发挥钟表上面,总比她整天揣着坏心思害人强。

穷人玩车,富人玩表,如果是段强,对机械表也许有点见识,自己这穷人从前尽用手机计时,对机械表的了解并不比古人多几分。程宗扬一会儿逗逗小紫,一会儿出出瞎主意,指点她怎么拼,终于让小紫不耐烦起来,把他赶了出去。

程宗扬从内室出来,只见梦娘坐在外厢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眉笔,旁边放着一只铜盆,正取了水将胭脂调开。淡淡的阳光透过窗纸映在她优雅的面孔上,唇上那一点嫣红,柔艳动人。

程宗扬看到盆里有水,顺便洗了手上的鱼腥,一边歪着头打量她的美态,一边道:“怎么这会儿想起要妆扮呢?”

梦娘慢慢说道:“是描图的。”

“你会画画?”

程宗扬好奇地伸头看去,梦娘面前铺着一张白纸,上面放着一只小小的齿轮。

“我不知道会不会,但比着样子总能画出来的。”

说着梦娘用眉笔画了一个圆,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她信笔一画,那个圆就像印在上面一样完美。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画得这么好!看不出你还有这本领呢。”

梦娘也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画得这么圆,然后抬起脸,嫣然一笑。那种明艳的笑容令人眼前一亮,鲜明得仿佛耀眼。程宗扬禁不住抬起手,将几点水珠弹在她娇艳的玉脸上。

梦娘微微一愕,然后说了声,“好凉呢……”

她口音绵柔软糯,听得人心弦微动。

小紫沉浸在钟表的机械零件上,没有一两个时辰不会分神,如果不是自己还打着别的主意,逗逗这个毫无心机的美妇也有趣。

程宗扬做了个鬼脸,逗得梦娘一笑,然后溜出去,在井里汲了桶凉水,浑身上下冲洗干净,这才披上衣物,来得侧厢那间静室。

月霜正在床榻上盘膝用功,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睛,双眼光彩湛然,眉眼间已经没有寒毒发作时的青色。看来自己的生死根治疗她的寒毒确实对症,一炮就把她的寒毒克制住。

月霜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接着撇了撇小嘴,丝毫不屑于去掩饰神情间露骨的鄙夷,“你来做什么?”

看到她那副傲横的样子,程宗扬气都不打一处来,心里狞笑一声,脸上却堆出笑容,“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呢。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恢复了,如果没恢复,再给你服一剂大补的药汤。”

月霜脸色一红,三分是想起昨天的事害羞,倒有七分是被这家伙话语中的下流意味给气的。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耻小人,滚!”

程宗扬叫道:“干完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也太过分了吧?用过就扔掉,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月霜恨得牙痒痒的,她抓起长剑,横在自己膝上,“无耻败类!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

程宗扬双手叉腰道:“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吗?看在师帅的面子上,我让你一只手试试!”

月霜手掌一紧,长剑从鞘中跃出半截。程宗扬记得月丫头也就是三四级的修为,昨天自己一时大意中了她的计,真要动手,自己并不吃亏。这会儿看到她出剑的架式,顿时暗叫不妙。这丫头不仅寒毒尽去,修为好像也高出不少,这手隔物传力,至少是四级的水准,真放开打,自己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等一下!”

程宗扬神情凛然地说道:“动手前先听我说几句话!”

如果是云丹琉,这一手绝骗不住她。不管自己有什么废话,云丫头肯定是先动手打完再说。相比之下,月丫头还理性一点,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别急别急,很快就说完了。”

程宗扬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说道:“天道毕,日月俱。出窈窕,入冥冥。气布道,道通神……”

月霜皱起眉头,“你说的什么?”

一阵寒意悄然涌来,月霜打了个冷战,脸色突然变得雪白,知道自己上了这个无耻小人的恶当。

月霜一把握住剑柄,还没等她拔出长剑,程宗扬已经念到最后一句:“幽幽冥狱,唯吾是从!”

接着喝了一声,“附!”

一个朦胧的幻影从背包中飞出,像被风吹一样,飘向月霜,张开曼妙的双臂拥住她的脖颈,然后消失不见。

月霜眼中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握住剑柄的手掌僵在膝上,身体仿佛一瞬间被一个陌生的灵魂占据,失去了对自己肉体操控的能力。

程宗扬笑咪咪拉开背包,拿出那只都卢难旦妖瓶,在月霜面前摇了摇,“你暗算我这一道,我也骗你一道,大家算扯平了吧?”

月霜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卑鄙的无耻小人大模大样地泡了壶茶,然后挨着自己坐下,把枕头放在背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程宗扬把茶壶放在胸口,对着壶嘴吸了一口,两手抱在脑后,惬意地呼了口气,“老太监虽然是个不长眼的混蛋,留的东西倒是不错。”

程宗扬得意洋洋地对月霜道:“月丫头,来给大爷笑一个!”

月霜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嘴唇却抽动几下,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笑容。

“真乖。”

程宗扬笑咪咪道:“不用怕,我只是担心你身体还没好,大家把昨天做的事再做一遍。你放心!”

程宗扬拍着胸膛保证道:“被你欺负就被你欺负了,这事我绝对不会向别人说!”

月霜胸口起伏着,那柄长剑在手中微微闪动,却用尽力气也无法控制分毫。

“放心了吧?反正都是你做过的。”

程宗扬一脸坏笑地说道:“来,先把衣服脱了。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害羞的?”

月霜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开剑柄,长剑落回鞘内,接着那双手抬起,像个陌生人般拉住自己的衣带,朝两边分开。被陌生灵魂占据的身体完全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手指一边解开衣带,一边做出妖娆的动作,然后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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