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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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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伤痛皆是为中华民族所受，他不能为其顶替一份，唯一能做的，便是这样陪着她。
他对她种种的心疼和喜欢，并不能让她知道。
原本他以为，只是因为她极有可能是逆朔奇迹，所以他才该为她他如此愚笨地操心付出，但是每当他看到她皱起的小眉头和攥紧的小红爪子的时候，心里面就总是没由来的焦躁。为什么他会这样反常地去照顾一个身份不明的生灵？是不是就算她跟龙族无关，他依然会这样心疼她照顾她？
这种细微的差别，他并不会分辨。
夙辽夜实在不是温柔的神明。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疼，是不想在他们之间建立太多的羁绊，不论木晚宁到底是什么，她到底不能一辈子留在昆仑山，更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乃中华龙脉之守卫，本分的事情，本来责无旁贷，怎能因为一只小小的兽而乱了神州纲常？
他只是在等待木晚宁长大的那一刻，只要等到那一刻，等到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等到她可以保护自己，就算是用丢的，他都会把她丢下山。
但恐怕就连神都不甚了解而掩唇浅笑的是，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夙辽夜当真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是非常平常的一天，他照例打昏了无法入睡的木晚宁，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抚着她的背助她安然入眠。但那一天也说不上为什么，他竟也格外的疲惫，便也随着她睡了。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一只炙烫的小手在碰触他的眉头，紧接着整个胸口都被一团火热层层逼近，几乎迫的他喘不过气来。于是夙辽夜猝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妖娆绝美，美艳如火的粉嫩容颜。
不可否认，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在这个世界上，美丽分为很多种，有的形于气质，有的雕于个性，有的琢于容颜，亦有的别于种族限界，甚至是超脱与万物的绝对之美。
但是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却美得占尽了天下女子的好。他只能说，她美得尽一切女子美丽之能事。
有那么一瞬间，夙辽夜惊得连连后退，但是当他稍微定神，瞥一眼美丽女子眼中那熟稔的神色和那双如同火石一样燃烧着的宝石样的双眸时，他当真愣住了。
他真不明白，为什么木晚宁明明是那么丑的一只小兽，怎么变了个人形居然如此好看？难道当真是他平时骂她丑骂多了，上天惩罚他，想让他对着她就无地自容，便让她如此好看吗？
而这原因就未免太过儿戏了。
而傻傻的木晚宁，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好看。或许一开始，当那些雪之精灵夸奖她的时候她还稍微有了一点自觉，但是后来她不知是受了谁的唆使或者受了什么打击，突然又觉得自己依然很丑了。
这之后不久，那噩梦般的年代便猝然到来。
1931年，日本侵华战争开始。
木晚宁亦开始全身抽痛。
那些病痛，那些伤口，在木晚宁美丽的身体上相继绽放出大片大片的血色花朵。
木晚宁开始惯性的发高烧、感冒、头痛、咳嗽、肠胃刺痛。而在她就这样持续生病，甚至连续高烧半个月的同时，她的身体上也开始出现无数翻出血肉的狰狞伤口。
夙辽夜亲眼看着那些血红的花朵不停地在木晚宁身上绽放颓败复又颓败绽放，脑海中一片空白。
木晚宁疼的脸色惨白，面无血色，每每当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时，他碰一下，她便痛得尖叫一声。
连抱一抱她，竟然都成了奢侈。
那是他降生以来第一次，想要亲手去毁灭一些东西。
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曾有过无数次的战争和创伤，他每每束手而立，傲视那些入侵的蛮族。因为身份的特殊，真龙王对他的一切皆有约束。夙辽夜并非可以随意入世的龙族，但他不甚在乎，只因这凡间的一切也皆不入他的眼，只要龙脉还在，真龙族便在，中华帝国便在。所以，他从不为这些喧嚣小事劳心动容。
我堂堂中华帝国，岂容尔等野蛮放肆，蛮夷小卒也好，巍峨大国也罢，谁若肆虐我中华国土，谁若欺凌我中华子民，总是时隔千年，我等龙族，也势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所以，对于自己守护的民族，他一向很有自信，但是这一次，他却无法泰然处之。
他日日夜夜思考的，便是如何砍杀日本神兽，如何饮其血啖其肉，如何扭断它们的脖子，践踏它们的尸骸。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想立刻冲去日本，将那岛国上的无耻兽类寸寸撕裂。
每每木晚宁尖叫、昏倒，每每他绑住她不让她去抓又痛又痒的伤口，每每他要逼她吃下她一看到就作呕的食物，夙辽夜都会心如刀绞。
她不知道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亦是如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照顾她。他在她身边逼她吃东西，逼她不碰自己的伤口。但是一离开她身边，他便被整个昆仑山的精灵们逼着喝水逼着吃东西，逼着他不要一次次地拿冰刃割伤自己的掌心、手背，还有一切木晚宁伤到的地方。
偏偏这些痛苦，他受不得。
偏偏这些痛苦，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
他不能替她痛，便只有陪她痛。
……后来木晚宁开始自薄�
她求他放过她，求他杀了她，求他不要再管她。
他夺过他的刀刃避过他的耳目……她想要永远地离开他。
当她最后一次自保阉有卤呃乩吹哪且凰布洌匏懒怂埠匏懒俗约骸�
那一刻他终于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痛苦和心爱，紧紧地抱住了她，许久都不愿意松手。
他宁愿她恨他，都不要她离开他。
于是，他说了那番话。明明自己才是最舍不得的那个人，却终因无法开口，而说了那样不负责任的话。
他才是那个最无法公私分明，无颜面对苍娜恕�
但木晚宁终于听了人的话。她不再哭喊，不再吵闹，只是每天苍白着脸颊，安静地地忍受这中Щ蟮刂础�
终于，夙辽夜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抱着不再缠着他的，木晚宁，离开了昆仑山。
去聆听中Щ颃＇族的脉搏。
他的本意，是想要让木晚宁看看这世间疾苦，看看这国弱民饥的悲惨，从而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若她将来身为龙主，也可就为了国富民强，不被他人欺凌而自珍自强。
但是当他抱着几乎无法行走的木晚宁走下昆仑山，亲眼见证了这正发生在中Щ颃＇族身上的苦难之时，夙辽夜终于明白真龙王为什么不准他擅入人间了。
这哪里还是人间！
这分明是邪Я槌雒唬颃＇鬼横行的地域！
走下昆仑山的第一天，他们遇见一位母亲。那母亲的衣衫被扯破，腹部被利刃挑开，他未成形的孩子裹在一把日本刀的刀尖上，复插胨男乜凇�
母亲的不远处，一颗滚г驳哪行酝仿还以谝豢镁渥邮希仿难劬Τ拍悄昵崮盖椎姆较虮┩怀隼矗魃鲜飨露际歉珊缘难�
后来又过了三天，他们来到一个山谷里的村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鸟鸣声天籁一般清脆。
在那个村庄里，无数的尸体囤积在一个晒谷米的小广场上，黑红的血和黄白的脑浆融合在一起，还有一些不知是被砍下来还是扯下来的残肢铺满了广场边上的水沟，有一些沟水溢出来，把一些水边的尸体也泡得发胀。许多蚊蝇叮在那些肿д偷氖迳希逝廊濑＇动。
明媚静好的阳光下，几条野狗在尸堆中撕咬吠叫，还有漆黑的鸟儿时不时地落下来，偏头啄食那些黄白之物。
……
后来的后来，他们又见到过许多巨大的土坑，在土坑的边缘，有僵硬至枯槁的手臂伸出松动的泥土，狰狞地扎在地面之上。
后来的后来，他们也见过宽阔的空地上，那宛若拼盘一边鳞次栉比摆放的尸体，那些尸体有的规矩，有的弯曲，有的被折成两截，有的被砍下头颅。那些尸体的下面都有很多很多的血，那些血流着流着便聚Ъ谝黄穑沼诨慵梢黄⌒〉暮焐础�
而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夙辽夜曾回过一次头，那个时候他并不认得日文，但那些尸体的形状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于是他后来知道，那句曰文的意思是，“中胱狻！薄驹掳俣劝桑飧龃时缓托沉薔次】
……
木晚宁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是茫然的。
夙辽夜还记得她呆呆地挣脱他的怀抱走到那个年轻的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她的额头。很小心地碰一下，然后就缩回来，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但是那个母亲一直都没有给她回应。
那个被钉死在地上的母亲，嘴巴里还塞着一捆黑色的布条，她的双眼瞪视着天空，死不瞑目。
然后木晚宁的泪水就流下来。
然后木晚宁就开始不歇止地尖叫。
不过后来木晚宁的尖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她见到越多的死尸，哭泣的声音就越小。
到后来，无论见到多少尸体，那些尸体又是多么的惨不忍睹，木晚宁都不再哭泣了。
甚至于当她看到那些被拿去做了细菌试验与化学试验的溃烂了的四肢和躯干，甚至于那些血液一寸一寸地流过她的脚底，甚至于有一次，她亲眼看着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死在她的面前，死在她的怀里，甚至于那个孩子还扯着她的手说姐姐救我，姐姐我要妈妈……她都没有再掉过一滴泪水。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木晚宁没有再喊过一声痛。
无论她的身上再出现什么样的伤口，再受什么样的折磨，她都没有再喊过一声痛。她只是咬紧牙关，就这样挺过去。
这就是她的国家。
这就是她的人民。
这就是生活在地狱里的中国和她心爱的炎黄子孙们。
国贫民贱。
这四个字死死烙印在木晚宁的掌心里，然后灼烧出一个永不能磨灭的伤疤。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那个时候，木晚宁经常这样问他。她抬起头，目光茫然得仿似刚出生的婴孩。“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种事情……为什么我不能替代他们受苦？如果要痛，就痛我一个人好不好？守护！求你，你别让他们痛了，就让我一个人痛好不好？就让我一个人痛……好吗？”
夙辽夜不敢回答她。
他怕自己一开口，便是一个毁天灭地的允诺。
毁灭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事小，但若因此触惊世界龙脉，那么中华民族的命数便也会毁于一旦！
身为守卫中华龙脉的半神之神，他不能动手。
但是这大地，这轰鸣，这悲惨，这壮烈，这匍匐在大地上哭泣悲鸣的炎黄子孙，这无数合起的嶙峋的双手，这不尽的枯黄的面容，还有这些仰望着天空的方向祈祷的生灵……他如何不怒？
他如何能静心？！
他恨不能生出千臂万臂，将这些侵略者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那时候唯一能压抑他愤怒的，便是木晚宁。
因为木晚宁在，因为要守护木晚宁，他告诉自己不能动怒，不能犯错。
他的犯错会直接引来真龙族十三圣使乃至“龙宫”长老的注意，他们亦有权将他遣回昆仑山监禁。
他并不怕监禁，他只是怕他们会发现木晚宁的存在。
在木晚宁体内的真龙苏醒之前，他一步也不想离开她身边。
他不会让任何人把木晚宁抢离他的身边！
……
只是这世界上，永远有一种东西，叫做神。
夙辽夜大概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他们宿在一座百年古城当中。夙辽夜莫名地睡得很沉。他醒来的时候，木晚宁不在身边。
后来他便听到了无数刺耳的轰鸣和惨叫，哭喊声和尖细肆意的笑声杂糅在一起，说不出的诡谲恐怖。
夙辽夜推开房门走出去，看到木晚宁赤着脚，正站在街道的中央。
街道上有很多很多的人。他们绝望地尖叫着逃窜，奔跑，呼号，然后摔倒，被子弹或者刺刀穿透身体，或者被砍刀劈开头颅，又或者被驱赶到一起，刺鼻的液体从头淋到脚，然后便是明亮得让人作呕的火焰滋滋燃起……
空气中满是血液的味道。
还有些其他呛鼻的味道，比如硝烟，比如火药，还比如那些欢快刺耳的笑声。
每当那些人们发出一声尖叫，木晚宁的身上就多一道伤口。
在那些刀光剑影的尖叫声中，木晚宁的身体被刺成千疮百孔，细密的血液从她的周身迸发出来，将她身上那身雪白的长袍染成深邃的红色。
当那些深红色的血液顺着木晚宁的黑色长发滴入中华大地的疆土，当那些身体里流着炎黄子孙血统的子民们渐次匍匐在他们脚下，当木晚宁茫然绝望的眼眸中润出哑然崩塌的泪水——夙辽夜的心中，也有一样东西，随着那一滴泪水的流下，一起坍塌成碎屑。
他们亲眼见证着，一座繁华的古都，慢慢地被屠杀成一座空城。
茫然中，有无数炽烈的“烟火”在空中绽开，很多人抱着头颅在“烟火”下面奔跑，也有很多人呆滞地抬起眼睛，麻木地望着满天的浓烟。然后当那些“烟火”降落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们便被飞旋而起的各种碎片或者火焰切割成碎末。
身上的血液犹如灌入喷泉般奔涌不止。恍然间木晚宁突然听到有孱弱的声音在喊“妈妈”。那声音从虚弱到尖锐，仿佛最凌厉的风，从她的耳旁呼啸而过。
然后便有无数的人开始呼喊。
有的人在呼喊，有的人在咒骂，有的人在祈祷，还有的人只是一直反复不止地呢喃着，轻语着……神啊。
神啊。
在无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那声轻轻的“神啊”就仿佛一把尖刀刺进木晚宁的心里，慢慢地切割，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剁成细碎的肉末。
神啊。
你在哪里？
神啊。
你可否看到你的子民被践踏，你可否听到你的子民在悲鸣，你可否能够伸出双手环抱住你无辜子民的这颗痛苦的心灵？
神啊。
你是忘记了吗？
是否我们的信仰不够忠贞，是否我们的爱不够强大？
神啊。
为什么你会远离我们而去？
神啊。
为什么你要离我们而去？
……
大概有七天的时间，这座城里，持续着盲目的屠杀。木晚宁始终站在那里，看着一切的发生。她的血似乎已经流干，被血液浸透的长袍沉重得粘在这血色的大地之上，风也无法吹动。
大概有七天的时间，夙辽夜一动不动地站在木晚宁的身后看着她。
那些惨叫，那些鲜血，他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只知道面前有一抹红色的身影。
他想着，如果那抹身影倒下来，他要第一时间上前，揽她入怀。
然而一直到这屠杀结束，那身影都没有倒下。
那时候，夙辽夜看到一群披着人类皮囊的恶鬼在这空城中游荡，仿佛在寻找漏网之鱼。更多披着人类皮囊的恶鬼则站在原地，继续放肆地笑着，玩弄着地上成堆的尸体。
他终于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倒下。
只要这片土地还在，只要这些人民还在。
就算是死，她的尸体也会屹立在这大地上。
以龙子的骄傲，顶天立地。
于是夙辽夜终于慢慢地倾身上前，掌心覆上木晚宁的双眼，胸膛亦贴上木晚宁挺得坚韧的脊背。
木晚宁的泪水是冰凉的，沁在夙辽夜的掌心里，霜一般的痛。
“别怕。”他俯在她耳旁，轻轻地开口，“也别哭。”
我在这里。所以别怕，也别哭。
然后，木晚宁便突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骤然冰冷，就仿佛她在一瞬间回到了昆仑山的那种绝望般的冰冷。但就在这冰冷铺天盖地而来的同时，又有无数温暖的液体朝着她不间断地泼过来。四野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她只听到凛冽的风声不休止。
冰雪崩裂的声音不休止。
然后，她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不休止。
头颅落地的声音不休止。
然后，她听到这整个世界，都恢复成平静。
……肃清。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对于夙辽夜而言，就叫做肃清。
木晚宁永远都不会知道，夙辽夜在捂住她双眼的那一个瞬间，冰冷的脸上突然漾出一抹惊世的笑颜。
然后他伸手，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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