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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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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秦云衡咬了牙,突道:“如若我请了宗族长老们一道商议,他们的意思……能不能压得那人服气?”

“奴以为不能。”十六娘狠了狠心,道:“大郎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叫秦氏全族陷于穷困,宗族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郎君便是叫人明抢,也胜了这法子——真要是这么办了,大郎不应,咱们再去告官,一来二往,怕是姚家倒了这官司也断不下来。”

“……”秦云衡的神情甚是不乐,低低叹了一声,道:“那么我是没有法子了……”

“要么,咱们寻人为阿家再诊诊?”十六娘道:“十三堂姊总是个忠厚的,若是有药方,她定然不会害阿家……”

“她便是再忠厚也是做小娘子时的事儿了,这样莫名没了儿郎子,你道她还忠厚得起来么?”

秦云衡这话,想来原是要否认她的意思,然而十六娘听得,却不禁一皱眉,道:“二郎,奴上次去秦府,也不曾见到阿姊,连着大郎的妾室也未曾见了。”

“……你去秦府,按理说该先去沁宁堂……”秦云衡道:“他们不曾叫你去么?”

“奴原也不想去,那婢子领着奴也是直接往阿家住所去了,并不曾经过沁宁堂——二郎的意思是……”

“无论如何,今日你堂姊是该出现的。要么,你回去请你阿爷去你二叔父家,问问他们近来有没有小娘子的信儿?”

“二郎此言……”

“他们既然能害死她的孩儿,如何便不能直接除去她?因爱子过世,过于悲伤,不幸成疾……”

“大郎会做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么?!”十六娘打了个颤:“他报复你,是因了顾氏的事儿,可是我阿姊并不曾对他做过任何不好的事儿!”

“他不见得会,可姚尚书也不会吗?狗哪里敢咬主人的——其实大郎怎么会不知道呢,我阿娘若是这样蹊跷地重病,然后便不在了,他多少也得背些猜忌骂名。以他性子,都等了这么多年,为何这次等不住?若不是姚氏那边逼得急,要他必须和秦氏裴氏做出决裂的表示,想来他只会慢慢下毒,让我阿娘更加痛苦……”

十六娘看着秦云衡这般说,心里头一阵子钝痛,却只得到:“他们也快被报应了!八堂兄的游侠友伴,不是在那刘挺身上搜出了虎符的吗?”

“是啊,只是这事儿至尊定要查个清透吧,那怎的也需数天。”秦云衡低声一叹:“我就怕……阿娘撑不过五天啊。”

十六娘心知他这话是实,秦王氏何止可能撑不过五天!若是按她这样情况,怕是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如若顺利,明儿个就能咬下姚尚书了……”

“但是再顺利,能把那猪狗定罪,也还要几个月……”秦云衡抿了唇,终于道:“如若我去苦求至尊,是不是……”

“二郎需注意说话。莫冲撞至尊,亦莫要让至尊觉得你有意掀起党争……”十六娘实在也无法再拦,只得这样道一句。

接母归家

十六娘等着秦云衡回来时,裴府上派了数个男女奴婢过来,十六娘便支着他们洒扫,亦不多时,这废弃了许久,已然有些破败的中书令外宅便颇有了几分模样。

虽然知晓在这里并不会长住下去,然而看着周遭干净亮堂起来,人心里也会稍稍舒坦些。只是十六娘心里还揣着事儿——她实是不知,秦云衡这次进宫,到底能不能求得至尊的同意。到底至尊也不是个管家婆子,这种事儿,按理说不该牵扯到他的。

只是,秦云朝是姚氏的人,姚氏又牵扯着疑似的“谋反”,这才是唯一一个能把这事儿闹到至尊面前的理由。

然而秦云衡却是迟迟不归,十六娘越等越是着急,几乎快要遣奴子去宫门外等着他时,他才算是回来。

“至尊……不允吗?”他神情不好,十六娘犹疑着,还是试探了问了一声。

“至尊是允许了,只是阿娘她如今已然经不起折腾了。”秦云衡的声音很低很低:“至尊还叫侍御医随我同去,然而连侍御医都说,她这病,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拖一时……能拖多久?”

“三五天。”秦云衡道:“隔日侍御医熬了药过来,给她喝了,提振些精神,咱们再接她来——秦府居然连辆像样的牛车都没有,这日子是如何过的?”

“七品官的俸禄养那一大家子人,还要叫下人都觉得他出手豪阔值得跟,是有些捉襟见肘。”十六娘道:“既然侍御医有法子,二郎便也莫要焦心,明日待接了阿家来,咱们总能将她伺候得好好的……”

秦云衡摇头,却也不说因何摇头,只道:“可否再向裴府借些酒来?我心底下难受的很,想借酒……”

“……便是把自己灌趴下,阿家也不会更好一些啊。”十六娘说着,却转身去同拥雪吩咐,叫她回裴府取两坛子上好的石冻春来,再向厨房要些精致小菜下酒。今日她来这边宅子匆忙,此处无有食材,想开火也得等明日了。

秦云衡自将马缰抛给了小厮,径直进了房。待十六娘随他进去,便见他抱了秦愿,正在逗弄。

“阿愿喜欢人同她说话。”十六娘走去,轻声道:“你可说些话同她玩耍!”

“我同她说什么?”秦云衡说着,却低了头轻轻吻了吻小娘子的脸蛋儿:“我的阿愿,长得这么可爱,是像她阿娘了吧。”

“二郎要夸奴,直接夸便是了,何故绕着奴的小娘子。”十六娘知秦云衡是有意挑开话头,便顺着他的意思撒娇耍痴。

她很久没有这般说话了,秦云衡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她,才道:“我倒没想着要夸你——我是想,这样好的小娘子,待她及笄待嫁,若是我这做阿爷的还是这么个蝼蚁小官……她怎么办?”

“怎么会?至尊不是起用二郎了么?”十六娘道:“离她长大,那还早呢!”

“他用我做个御史。”秦云衡苦笑:“我会做什么御史?充其量识个字,念过几年书,不是睁眼瞎罢了,然而酒桌上行令作诗都算不得上手,一众文人跟前,我算个什么?”

“二郎……”十六娘正要再说,寝堂的门开了,拥雪带婢子们摆了食案进来。食盒中摆出八样小菜,荤素果子样样皆有。又将酒坛拍开,酒浆被倒入锡壶中热着,十六娘便拽了秦云衡,道:“酒热之前,先用些吃食才好。”

“我就是想醉一次罢了,阿央,你弄这些……”秦云衡却是笑叹了一口气,声音中殊无欢欣之意。

“不管你心思好不好,总归冷酒饮不得啊。”十六娘取了箸,递于他道:“奴记得二郎幼时便喜欢裴府的小菜,如今虽换了厨子,手艺倒不曾大变。二郎何不尝尝看?”

秦云衡便依言夹了一箸鹿肉脯吃了,道:“滋味是不曾变,只是,彼时少年郎,是再回不来了。”

十六娘咬了唇不知如何应答,正巧那锡壶里头的酒也热了,便主动起身取了杯要为他斟,可秦云衡却道:“不用这杯子!直接用碗吧!”

十六娘一惊,旋笑道:“这是澹州土俗?”

“不是,只是想喝个痛快罢了。”

十六娘果然将酒倒入碗中递了他,便见他仰了头一饮而尽。这初时几碗倒也无妨,然而喝得多了,她便发现秦云衡脸上现出几分醺醺然来。

“二郎可喝够了?歇了吧。”十六娘将小娘子交了拥雪抱出去,复又劝道。

秦云衡却摇头,声音都漫漶了,却只道:“阿央你过来。”

十六娘不知他要做什么,依言靠近,却被他一把搂了,心下正惊,便听得他低声道:“我是不是这天下最无用的夫婿?”

“这是哪里话?二郎是极英勇的将军!”十六娘忙道。

“可我怕是再也回不了军中了,空有韬略武艺,又有何用?”秦云衡道:“再者,我连大郎会如此算计我,都不曾料到。谋反,谋反!他居然敢用这种罪名……”

“这样的事儿谁想得到。到底是同族兄弟……谋反那罪名……”十六娘只能低低一叹。

“若只有我自己,这一切,担着便担着,倒也无妨,可是有了阿娘,有了你,有阿愿,我如何还能这样下去……”

“二郎有心思便是。至尊如今用二郎做文官,未必一直都这般……”十六娘只得低声慰藉道:“再者,至尊那么大年纪了。便是他不用二郎,下一位……”

她不敢再说下去——秦云衡抬了头,似是极惊诧地看住她,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奴……”

“你方才说的那是掉脑袋的重罪。”秦云衡低声道:“我虽然喝的多了些,可也未曾糊涂!你不曾喝酒,如何能这样说话……”

“二郎……奴只是一说……”

“当真?阿央,莫要瞒我,你瞒不过你自己的夫婿的。”秦云衡道:“谁要对至尊不利么……?”

房中一片宁静,许久,十六娘才低声道:“你……要告诉至尊去?”

“那要看发难的人是谁。”

“……奴十一姊。”

“裴贵妃?”秦云衡却是极诧异:“她何必要害至尊?她是妃子,与至尊原也该有些夫妻之情的吧?怎生会对至尊生了杀心呢?”

“她都叫至尊打入冷宫了……而且,奴看着,至尊现下也不是多么喜欢她了。”十六娘道:“夫妻之情,总需二人有心,才算得上有呢。至尊既然无心在先,如何便怪得奴阿姊?”

“世上男子,这般人多了去了。”秦云衡蹙眉道:“怎可因了失宠便有心……这样算来,世上多半男子都要被妻妾弄死了不是?”

“可对阿姊来说,若是至尊再有新宠诞下皇儿,她的儿郎子就未必能妥帖登上皇位了啊。”

“我听说旧朝有‘留犊去母’旧俗,原以为颟顸残酷,却不料……也有道理啊。”

“二郎要告诉至尊吗?”十六娘登时慌了。

“怎么会?我若告诉至尊,你怎么办?”秦云衡将她环抱了,低声道:“既是你阿姊动手,那么,我也是盼着龙袍披在她儿郎子身上的呢……”

十六娘大喜,道:“当真?二郎千万莫将这话说出去!”

秦云衡微微笑了,点头,口气中却满是仇恨之意:“自然不说!只是你须得向你阿姊透露,就算她要动手,亦须得姚氏垮台。否则以姚氏党羽在朝野地位,多少会一力反对此事。到那时你阿姊再盖过众口,便有些难,事儿或许会因此不竟呢。”

十六娘道:“那自然,便是奴不说,阿姊也不会这样傻……”

秦云衡竟失笑,道:“是了,裴家的小娘子们里头,唯有你最笨了。”

十六娘作势打他,却被他抓了手腕,挣脱不得。二人折腾一阵子,秦云衡便抱了她到榻边去了。

这一夜自有些旖旎事儿,然而云收雨散,二人却各各无言。肉体的欢愉是能叫人暂时忘却万事,可是,又哪里是能忘干净的呢?

迷醉的情绪散去,要面对的依旧是明日的讼案,是两个家族的死生相搏。

十六娘躺在秦云衡怀中,半晌才说出一句:“二郎,有信儿了,记得早和奴说一声。明儿个,奴去秦府伺候阿家吧。”

“秦府是虎狼之地。”秦云衡却叹了口气,道:“明日我带着侍御医过去,自然将阿娘接来,你便好生在这里等着!那个畜生狗急跳墙之时,谁知道会咬谁呢。”

“那二郎可要带着刀子?”

“不带。带了也打不过他。那个畜生倒真算得是悍将!他这种人死在战场上才是死得其所,怎么偏就活下来了呢!”

十六娘吃吃一笑:“到时候二郎重归军中,何不用他作前锋?给他个殉国的机会也好!彼时秦氏代代忠烈的美名,可又要传扬天下了。”

“我何时才能重归军中啊。”秦云衡道:“不提这个,你早些歇息!”

十六娘依言闭眼睡了,这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秦云衡便骑马去接侍御医了,及至十六娘起身洗漱毕,接秦王氏的牛车已然停在了这府邸门口。

十六娘慌忙出去迎,却见秦王氏虽还是憔悴,精神却比前一日好太多,心中不由一喜。虽然知晓这多半是侍御医用药的结果,秦王氏的身子还是没有大好,然而能叫她顺当过完这剩下的几天,也是极好的了。

“阿央……”秦王氏甚至还轻轻叫了她一声:“阿愿呢?”

是秦云衡告诉了她小孙女的名字吗?十六娘一怔,随即道:“阿娘且坐着歇歇!儿去抱阿愿与您看!”

初见秦愿

十六娘抱了秦愿进屋,原有将秦愿给秦王氏抱抱的意思,然而她将孩儿递去,秦王氏却不接。倒是秦云衡道:“阿娘她抱不动的,不要给她。你抱着由她看便是。”

秦愿亦是满了月的,竟是一天比一天重了胖大了的,十六娘想着是这道理,便抱着秦愿在秦王氏跟前弯了腰,叫她看得到自己孙女儿。

秦王氏果然欢喜,口角噙了笑,在秦愿脸上盯着看了许久,才抬头看了儿郎子与十六娘,声音极低极慢,却已然能听得清晰:“像阿央!与二郎你,只是口唇,相似些。”

秦云衡心上如何想,十六娘不知,只见他此时却是笑了,道:“阿娘这样说,儿不服的。她小小女娘,自然更似是阿娘些。及至大了,说不定便像儿了!人说女娃儿像阿爷才是好福气!”

“也不知……阿娘看不看得到……她像你的日子呢。”秦王氏说罢这话,喘了阵子气,眼眶中涌上泪水来。十六娘和秦云衡两个忙着给她拍背灌蜜水,折腾一阵子,方听得她道:“只是,这若是个儿郎子,老妇人便是现下死,也没的忧心了。”

这句话比方才的更长,她说完这话,气短得嘴都颤了起来。

十六娘听在耳中,却觉得脸蛋儿火烧一般烫起来。她岂是不愿能生个儿郎子?可是这事儿,能由得她做主么?!

秦云衡也是老大不痛快,道:“阿娘这样讲,未免有些……阿央她榻下放了斧子,五子汤也喝过了,仍是个小娘子,能有什么法儿?”

口中说着,他犹是将蜜水捧至秦王氏口边,可便在此时,明堂外头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极柔了声音道:“姊姊,如何便成了这样?”

十六娘蓦地回头,却见来的正是自家阿娘,不由更是羞恼。生的不是儿郎子,她自己亦是难过的,然而叫人责备的话语被娘亲听到,岂不是叫她老人家更不舒心?

可裴王氏却似根本没听秦王氏那句几可称冒犯的话,施施然向前,在秦王氏身边坐了,轻叹一声,道:“二郎,可好你回来了,否则,你阿娘……”

秦云衡咬了牙,应一句:“姨母!当日是儿掉以轻心方才遭奸人诬陷了去,否则阿娘同阿央,都不至受这样苦楚!要说怪谁,一应儿全是儿的错。”

“已然过去了。”裴王氏复又携起秦王氏的手,道:“日子还长着,阿姊莫要担心!总会有小郎君的,但凡阿姊有心要看,便宽了心好生养着,也说不定看得到孙儿成亲的一日呢。如何便这样着急!”

秦王氏摇了头,声气益发轻:“自己的身子,自己总归是知道的……”

十六娘心底下便分不出个喜怒哀乐来了。秦王氏的话,她听着自是不舒心,然而想想秦王氏行将就木的人了,却也觉得有些难过。

便在此时,秦王氏狠狠喘了一口子气,道:“阿央……休恼阿家。你总归……要生个儿郎子,才好啊。”

十六娘登时便在唇上咬出了血来。

她怎么不知道要生个儿郎子才好?秦家这数代家主,便无有一个是终老府中病死榻上的,全都是疆场捐躯马革裹尸——她做嫡妻的不赶紧生个儿郎子,她岂能不急,秦云衡岂能不急?可这话一叫秦王氏说,便叫她有些羞恼了。

勉强应一声,委屈之意却是再也掩不住。可她偏生又不敢和秦王氏使脸色。恰在这一刻秦愿醒了,许是屋子里人多,竟哭了出来。这一哭十六娘更是烦躁,将秦愿往一边儿站着的拥雪手中一塞:“快抱出去哄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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