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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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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搜出来就快些走!”秦云衡道:“莫扰我娘子——再大的冤狱,也总有一日昭明!若是我娘子也有个万一,你们且等着上头的人倒霉了拿你们出气吧!”

那几人悉皆相视,却无人说话,只那为首的脸色紫了又红,半晌才道:“给他带了镣铐!咱们走!不搜了!”

这哪里是不想搜了呢,十六娘心底下清楚,这头儿便算是姚氏的心腹人物,他带来的,却不见得也是深信姚家的吏卒。

这种陷害大臣的事儿,哪里能有那么多人知晓内情呢。

照着秦云衡这种不清不楚又仿佛知晓了许多的法子将下去,那人怕也不晓得这位秦将军能说出些什么来——再由着秦云衡说,怕是他手下的人就把今日的事儿讲出去了。

这些吏卒可也都是神京人氏,听得秦云衡道姚氏欲以纵兵抢掠为好处勾搭突厥大军,岂有不急不疑的?

果然,那两个拿着镣铐的卒吏相识一眼,上前时,竟还对秦云衡微微躬了腰,道一句:“秦将军,多有得罪!上峰有命,实是不敢不从……”

十六娘站得距秦云衡不远,听得分明,想来那头领也听了个明白!只见他面色益发不好,却又不敢发作。

秦云衡却道:“铐是不必铐了,我不伤人,亦不会逃走,不就是了?”

那两个卒吏尚不及答话,领头的便道:“走走走,快走!不铐也无妨!只是你可得知道,若你跑了,这一府的人,怕都要受牵连!”

“我跑什么?”秦云衡冷笑:“我不走,才成就得了我秦府世代忠贞之名。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不怕,我又有什么好心虚?”

言罢,他回头,向十六娘道:“阿央,等着我回来!家中若有甚事,三郎家娘子总也能帮着些,你身子要紧,可别累着了!”

那一瞬眼神交错,十六娘心下洞然。

她努力挑了唇,点点头道:“奴等着二郎呢。”

秦云衡听得那一声“二郎”,眉头微挑,却终于转头随着那些吏卒走去,便是再不回头。

十六娘便站在原地,看了他们出门,看着原本散在秦府各个角落搜查的陌生人也尽皆离去,才吐出一口气:“快,去找石娘子。”

如今再说秦云衡与石五郎没有合谋过,她都不会信!若是没有合谋,如何这俩人说的话办的事全然是指向一个方向的?

明摆着,便是竭力要向所有人证明,他秦云衡是最最无辜的忠臣,那姚氏却另有算盘,是念着他知道了他们的密谋才要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的。

今天他这话也说的漂亮——秦府里自然没有谋逆用的东西,而这些来搜查的,一定会趁机将东西带进秦府里头来。既然带了,便一定有人看见!试想,除了早有预谋,要栽赃他人或者自己谋反的,有谁没事儿找事准备这种东西的?

那些吏卒里,指不定就有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

秦云衡看上去完全就是被同僚陷害被主上怀疑的忠心将军,当真是赤胆为国,生死不惧的。这一场戏演了能有多大用,十六娘不知道,然而没有这一场,想来石五郎反控姚氏叛国的戏码,也不大好演了。

如今看来,只盼他在石五郎翻盘成功之前,少受些折难。

宗祧旁落

五郎却并不曾如十六娘预想的那般到来,只托石氏带回话,道是一切有他,此刻不便见面,叫十六娘松心便是。

十六娘听着也不免有些郁郁——秦云衡的意思,多半是要将这一出事交了五郎来办,可五郎这样的说辞,听上去虽然毫无问题,可到底叫人悬着颗心不舒服!

石氏见她这般,也只能好言劝了。道是如今局面未定,若是擅动,怕是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的。

十六娘当着她面如何能表示自己的忧心?只能笑了应几声,然而接下来的几日,她等得实是不安。

若按法疏,她根本便不该担心。秦云朝真是告了她夫婿谋反,这样的大案,须得三司会审才是,没有几个月,想必也结不了。然而,法外,到底有私刑这东西在。

她自然是清楚的——那私刑动起来,要了人性命也是小事!

秦云衡走后一直没有消息,那些婢子们劝说她,也只道没消息便是最好,可她心底下的忧虑,能同谁人说?

秦王氏亦是忧虑,然而这两人见了面,却又都各各摆出一副笑容来,浑不敢叫对方知晓自己担心。

如此等着盼着,十六娘只见得镜子里自己的脸是日日瘦削,眼眶下头那抹青,是上了粉也盖不住,索性便也不上妆了。每日价尽是强逼了自己吞咽些食物,只是她初初有妊时亦未曾害喜,此时却是吃什么便想吐什么,每每折腾得身边的婢子都变了颜色。

然而这等过了多半个月,消息终于传来,却叫她只得苦笑。

怎生就全叫石五郎说中了呢。若不是知道他意思,十六娘简直要怀疑,这一切后头都有石五郎的支使了……

秦云衡虽不曾自己参与谋逆阴谋,然而“误交歹人”“险成大祸”,贬去官职,流放极南的澹州。

这旨意说的婉转,甚或还狠狠夸奖了秦云衡的战功,全然是“看着你立功,才为你减去死罪”的腔调。十六娘跪了听旨,心头却闷闷烧起了一把火。

秦云衡怎么就误交歹人了呢?又如何就险成大祸?!

“敢问至尊,可否恩许奴与夫婿同至澹州?”她抬了眼,声音里实在也隐不去那些愤恨。

“秦夫人休得说这样的话!”那宫监却忙道:“至尊正是念了秦将军……啊,您郎君尚有功勋,才许娘子不去的。娘子莫要不识天恩!”

牙齿咬着唇,十六娘慢慢合上了眼,她克制了许久,终于点下头去。

“明儿个郎君便要走了。”宫监好心,提醒一句:“他今日尚可回来,娘子还是早些准备——南徙路上,多有不便处,若是能前后打点些,也好省得些苦。”

“……多谢阿监。”她听得自己的声音如此沉,仿佛要将她的肺腑心思,全数都压到九幽地底一般。

“对了,老奴还忘了——秦府这宗祧……郎君既然已成罪人,是轮不到他承继了。”

“那么宗祧属谁?”十六娘的眼睛猛地睁大:“秦氏近支族人的资财已然多半没官,还要……”

“这嫡子继承不得,自然是长子……”宫监道:“至尊仁善,这翼国公府,还是留于秦氏族人居住,只是,府上郎君,从今日起,便是大郎了。”

十六娘只觉一股血冲上头顶,她的身子在颤抖,眼前竟是花了,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一出笑话么?为了自己的私仇,害得秦氏所有近亲的资产全部没入官府,秦家少年从此不得拔擢的罪魁祸首,如今却要来继承这翼国公府!

“奴……谢天恩。”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强自持着说了这话,更不知自己是如何站起身,回到也许从明日起就再也不属于她的沁宁堂。

这一路,她甚至不曾哭。

她凭窗坐了许久,踏雪装了暖手炉儿与她,她也只是抱着,丝毫没觉得那手炉略微热了些,烫得手都泛起红来,亦未曾觉察手炉已然渐渐凉去,最后倒是手在暖着这炉儿。

及至天色都暗淡下来,她才猛地站起身,唤了奴婢,道:“如今这秦府的娘子,还是我不是?”

拥雪踏雪皆不在,两个小婢子相视一眼,才道:“自然还是!”

“取火来。”十六娘听得的声音全然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它几乎凄厉得如同冬夜里负伤母狼的嘶嚎:“我宁可烧了这翼国公府,也决不让它落到秦云朝手中!”

“你疯了么?”那两个面面相觑的婢子背后,却传来了秦云衡的声音。

十六娘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他,半晌,才带了哭腔,唤了一声二郎。

“这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秦云衡已然走到了堂上,伸手将她颊上的泪珠拭去:“所有关于我的往昔,都在这座府邸里。你要烧了它吗……”

十六娘已然说不出话来,泪珠子冲出眼眶,沿着他未曾拿开的手指流下去。

“我知道你不甘心。”他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在神京里等着我,好好等着!我一定回来,我有办法回来!这翼国公府沁宁堂,早晚还是你的!”

“奴没用……”十六娘将脸腮埋在他肩上:“让二郎在里头受苦,却是什么都做不得!二郎,裴家已然不是那个裴家了,若是你肯与我和离,说不定……说不定就不会牵扯你啊。”

“说什么傻话。”秦云衡原本揽着她的手臂加了几分力气,口气也微微加重:“我保不了你,已然是最不好的夫婿,如何还能要你做什么?”

十六娘抬了手,抚在他脸上。不过是半个多月啊,秦云衡已然瘦得她几乎识不得。

“他们……可曾对你用刑?”

“那自然是用了的。”秦云衡道:“不过,也还算得无恙,没把我打死——你这夫婿,好歹也还有些福气。”

十六娘想笑,又想哭,半晌,才道:“把衣袍脱了!我看看,有没有落下伤……”

那两个婢子早就退了下去,秦云衡微微一笑,将衣裳褪去,却看得十六娘眼睛发热——他前胸后背,尽皆是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才几天,要多重的刑,才能打成这样?!

“你……”她的话音梗在嗓子眼中,许久才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迟早会报仇的……”秦云衡将衣裳又穿好,道:“叫婢子取水,掺上伤药,我想好好洗个澡……”

十六娘闷闷应了去嘱咐下人,然而站在门口,靠了墙,却实在忍不住地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如果不出意外,秦云衡前脚走,秦云朝后脚就要来。到时候她和阿家如何面对这个人?他比虎狼还可怕!

尤其是想着,堂姊说过的那件事……

她知道,若说秦云朝喜欢她,那十有□是因了他深恨秦云衡的缘故。如今秦云衡不在府中,这人又来,且还算承了秦氏宗祧了,只怕她留在府里也不甚妥当。

这话,偏又不好同人开口。总不能同秦云衡说,为了避嫌她要回娘家去吧?

再说了,她可以走,可阿家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这样大年纪了,再从神京折腾回王氏族中——那可是迢迢千里的路!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原本便不是该叫人上路的时候。

这一夜,她竟是半刻不曾合得上眼。

第二日清早,秦云衡便须离去。十六娘此时却也是哭不出了——她如今既然不再是官员正妻,出门便没的步障,若用帷帽,偏又不能上马。

这一别,她依旧是只能送到府门口去。

秦王氏的面色,却是比她更差上千百倍。想也是了,她一世的经营算计,到得今日,虽说不得尽数落空,可也是前功尽弃。

待得秦云衡走,十六娘便念着先将阿家送回去歇了——无论她是不是还能住沁宁堂,秦王氏总是这秦府的老夫人,便是秦云朝再怎么不服气,到底得叫她母亲的。

然而进的秦王氏居所,那面色灰败的老妇人,却紧紧拖了她的手腕,道:“阿央,你且先留一阵子!我有话同你说!”

十六娘见她神色非比寻常,竟是郑重之至,饶是她自己心意疲惫得什么话都不想说,却也不得不站了,仔细听好。

“如今二郎不在府上,我怕那贱妇养下的会有心叫人多方折辱于你。”秦王氏喝退婢子后,将她扯了同坐榻上,低声嘱咐:“今日他们搬入府上,你明日便回裴家去!”

十六娘一怔:“阿家?”

她实是不曾想过,秦王氏会说这样的话……

“你也快到日子了!”秦王氏道:“出嫁的小娘子回娘家待产,原也是情理之中,无人说的了你不是的。到了裴府,别的不说,多少没人有心无意地气你!你是不曾生养过的,当真不知,妇人临到生养的这段日子,倘是心神不好,多半易早产了。那是极危险的。”

“儿是能走,阿家要怎么办?”十六娘急道:“若儿在,到底还有个年轻的看着,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若儿走了……”

“你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秦王氏苦笑:“那个小子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可见是深深恨了我同二郎,恨得已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你一个妇人,能把他如何?好歹你这儿还怀着二郎的骨血……”

十六娘岂是不愿回娘家的,只是她心里头总是记挂着这般不妥,是而秦王氏将话说到这般地步,她方能咬了牙,挣出一句:“儿不孝!”

“不顺方是不孝。”秦王氏叹了气,道:“罢了,报应罢了……我弄死顾氏,出了那口恶气,原本便已然是不怕谁再来向我寻仇了!只是,阿央你回了裴府,只要二郎不归,你一定想尽法子留在娘家,莫要回来。若是……我这把老骨头守不到二郎回来,你一定还记得,替我同他传一句话——他是秦氏真真正正的嫡子,这秦家宗祧,必得他守了!”

十六娘身子颤着,半晌才点了头。她的手抚按在自己小腹上——从没有这样一刻,她打心眼里觉得,这腹中幼子,是自己的全部希望……

裴氏之女

至尊并不曾降她父亲的官,然而十六娘再回娘家,却总觉得,这裴氏的宅子,看上去已然比往常冷落灰败许多。

神京中人人皆有眼睛,捧高踩低,皆是不用提的。

莫说旁姓的外人,便是秦府里那些奴婢,见着秦云朝家搬进来时的模样,也叫十六娘又是愤恨又是无奈,却又是半句话都不能讲。

她并不曾出去迎候这宅子的新主人,那时她正在秦王氏的居室中,可身边,除了拥雪踏雪两个,别的婢子竟然尽数走去献殷勤了。

这般叫她如何还敢在秦府多留?若是下人中有一个愿意为了新主子害她,那便已然是极险的了。而看如今这样状况,只怕这府上几乎全部的奴婢,都可以为了秦云朝一句话算计她和孩儿。

说不得,只有一条路——走得远远的!

催着婢子收拾了东西,她便有意在天黑坊门闭锁之前离开。然而偏是巧了,她刚刚领了拥雪要上车,便看着一人,似笑非笑,正守在稍远处。

十六娘登时便觉得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那还能是谁……自是秦云朝无疑!

她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讲。恨,是恨极了,怕也是怕极了。然而偏生还不能视而不见就这样走过去。

正是犹豫间,那人却走了过来:“弟妹这是……要归宁?”

十六娘抬了袖子,遮了脸——初春她自然是不带团扇的,这样动作,分明便是把自己夫婿的这位兄长,列为了外男。

“是。”她极力克制住想扇他耳光踹他腿的冲动。面对真正的“仇人”,能这样冰冷冷地丢出一句“是”来,已然是她的极限。

“为什么我一回来,弟妹就要走?”秦云朝的声音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十六娘亦冷笑着答:“一座府邸中,岂能容下两位主人?大兄既然有意诬告我夫婿,叫他远徙千里,这般痛恨,我便是再蠢,亦知晓以这样的痛恨,这府上是没有我裴央活下去的一块地儿了。”

“我恨他,那是因了他夺了我的一切!”秦云朝似是微微动怒,声音拔高了几分:“可对你,我并不曾有这样切齿憎恶。”

“不必这样分开说了大兄。”十六娘放下了袖子,仰起脸来,一字字说得极清楚:“我是二郎之妻,生也好死也罢,苦乐荣辱,皆是一道。”

“须知,夫妻是随时可断的情。”秦云朝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

“是啊,于大兄这般无情之人来说,便是亲生手足兄弟,也可以告他谋反。便是至亲同姓族人,也不怕叫他们家产尽没子弟无依——只不知是谁,多半年前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深情郎君模样,叫我说我堂姊于他!只是,苦了我堂姊。”

“我并不曾对不起她!”

“你要如何才算对不起她?”十六娘嗤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你以为你对得起谁过?便是阿翁,他泉下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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