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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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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时候成亲?”十六娘道:“那时候你总陪得我了吧?”

“总得等你及笄啊。”

“我离十五岁,还差着……七年呐。”十六娘道:“你不管我了,这七年我做什么去?我同别人又不一般,家中的阿姊阿兄,便是未嫁娶的,都看我小,不太愿意搭理我呢。”

秦云衡想了想,伸手拉了她的手,道:“先莫想这个,至少,今日我能在这儿与你玩啊。你不是一直想学骑马的么,我带你骑马去?”

“当真?”十六娘道:“咱们能溜出府去?”

“溜出去怕不能,可府上不是有击蹴场么?”秦云衡道:“咱们去击蹴场,不就是了?”

自马厩中牵出自己的马,秦云衡抓了十六娘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马脖子上,道:“你莫怕,在这里站一会子,待这马熟悉你了,便可以上去了。”

十六娘这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站在马匹旁边,脸色微微涨红,显是兴奋的。

过得一阵子,秦云衡便道:“上马吧。”

十六娘看着那马镫子却是犯了难,道:“这么高?”

之后,眼看着他在马镫旁单膝跪下,她有些犯呆。

“踩我的膝。快点儿,我为你做上马石。”他仰起脸,道:“右脚先踏上来,然后左脚卡上镫子,右腿翻上去。手扳住鞍子,千万别松。”

十六娘咬了牙,点点头,真如他所说一般,踏在他膝上了。

这一脚下去,便看着秦云衡默不作声咬紧了牙,眉头紧蹙,显是在忍耐。

十六娘又不敢下去,又不敢多留,自是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背,才道:“踩疼你了?我……很沉么?”

秦云衡身体还微微一晃才站直,道:“算不得沉。”

“当真?那么……我该怎么做?”那马微微一动,便吓得十六娘失色。

秦云衡并不曾回答。她甚至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他便坐到了自己身后,手臂圆过她的腰。

“抓紧缰绳,踩稳马镫便是了。”秦云衡道:“好了么?”

十六娘匆匆一点头,他双腿一磕,那马便跑了起来。她一惊,便是尖叫一声,手也不禁松了马缰,紧紧攥了他手腕。

这击蹴场不小,然而马匹疾驰之间,却是转眼便到了那一头。

秦云衡用力拉紧了马缰,马一站住,十六娘便是猛地朝前一倾。待到坐稳,才气咻咻对他道:“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停下?”

“好玩儿吗?”他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咱们再来一遍,你可准备好……”

十六娘怔了怔,重重地应了一声。

然而秦云衡拉转马头之际,十六娘却看见,击蹴场边儿上,站着自家阿娘与秦云衡的母亲秦王氏。

“阿娘!姨母!”她叫了一声,突又想起他们今日所来的目的,瞬时就红了脸。

裴王氏与秦王氏说了几句,便走了过来,笑道:“二郎教阿央骑马么?她还小,你怎么把她弄到马鞍子上……”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秦云衡膝头上。

“你是踩着二郎的膝头上去的?”裴王氏皱了眉,道:“你怎生这样不晓事!”

“姨母莫说她。是……是儿叫她踩的。”秦云衡忙道:“阿娘说,过了今日,儿便不能常来陪她。府上无有与她年纪相当的小郎君小娘子,她该孤单了。所以……便想着,她既有意愿学骑术,今日就手教了也好。”

裴王氏这才笑道:“还怀了这样的心思?哪里便不准你再来——阿央过个几年便是你娘子了,世上哪儿有不许小夫妻见面的理儿?只是,你是儿郎子,年纪又大些,须知道有些事儿做不得。”

秦云衡一怔,脸色微微泛红,应了一声。

“阿央,过会子要下来,便叫二郎骑马去找咱们府上的奴子,把你扶下来——那虽是你表兄,到底骨头还嫩着,踩坏了怎生是好?”裴王氏又叮嘱一句,才转头走了。

十六娘待她们走远,才回头看了秦云衡,道:“方才你脸红什么?阿娘说有些事儿做不得,是说不许你再教我骑马了?方才……我不是故意踩疼你啊。”

“……不是那个。”秦云衡道:“你长大了才会明白。”

“……这说的,倒好似你比我大多少呢……”

清风徐徐,马背上一双小儿女,却是说着笑着,极是热络。

他们谁都并不曾想过,这定亲,才不过是一场风波的起始。

这尊贵的姓氏,偏生就是……一切设计与筹谋的起源。婚姻,哪怕生命,都要纠结在家族的荣光中,无法自拔。

夜半惊事

隔一日。大军出征。

十六娘在府中,她不能送出太远的,贵妇出门,那行障须得支起,以免叫闲人看去容颜。然而支了行障,她也看不到外头的人了。

这般时候,甚至会歆羡平民人家的妇人。至少,她们可以跟着军士走到城外去——便是当不得一杯酒,折不得一枝柳,好歹也算是到了灞桥。

她第一次见秦云衡戎装,低压的头盔投下阴影,他的眼神如同暗夜中的潭水,叫人看不清。

之后又看着他离去,看着他在出府门之前突然拉住马缰,回头望她一眼。

而那一霎目光交接,她便慢慢合上了眼睛,别过头去。

耳中听得他喝马的一声。

再睁开眼,那府门已然慢慢合上。

她只记得晨间阳光璀璨,照在他后心镜上,灼得她眼睛酸痛。

站在已然闭合的门后,十六娘有那么一个瞬间,什么也不知道了。仿佛整个生命都被抽空,留下的,是干干净净的白。

“娘子……”身后有人牵她衣袖,是拥雪。

拥雪的夫婿侍剑,被秦云衡留在府中了。这样说来,这婢子,比她这做娘子的要幸运许多。

至少,她还有愿意成全她的娘子与郎君,还有与她情投意合,能陪她安生过时光的夫婿呢。她十六娘呢,这一场姻缘,叫她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若是真舍不得郎君,背着人,哭一哭大概也无妨的。”拥雪低声道:“就咱们两个知道,也不会有人抱怨娘子……”

“我哪里是舍不得。我……是怕。”十六娘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走。秦府中,花木依旧,房舍依旧,连天光风影,都同之前的一日,之前的许多日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在于那个叫她心中念着挂着的男人,今夜,明夜,此后许许多多个日夜,都不会出现在这府邸中。

她不敢同人说担忧,甚至自己都不敢想——想了,便如那一日一般,发了疯般想求他多陪自己一阵子。

那么久的离别啊。没有谁说得清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也没有谁说得清他能不能回来。

漫长的失去面前,她只有尽力握住这一刻欢愉的念头——那并不是原谅与宽容,只是,怕再拿乔,一切便都再也回不来。

到时候,她连个回忆,都没有。

如今他总算是走了。她说不上有多悲伤,只是心头仿佛有什么终究能放下来。

那倒是轻松的感觉。

无论日后会怎么样,她都是不会后悔了的。该做的,能说的,她统统都说了,都做了。怎么着,也是对得起自己了。

“娘子,回去要做些什么?”拥雪随在后面,问道。

“我要休息。”十六娘答得简单。她当真是累透了,前天夜里,她熬了个通宵,将那香囊做出大半来。昨日一大早赶去青龙寺,烧了香,又去求了签子,中午赶回府中,趁着秦云衡尚未回来,将那香囊最后几针绣毕,再以发丝与彩线打做续命络子,加了秦云衡素日常用的青木香,填入香囊中。

除了为惠妃绣枕屏时,她几曾如此操劳?且那时,她是满心欢喜想讨好自己的阿姊了,与如今送夫婿远征,心意又是不同。是而格外疲惫。

返了沁宁堂,她便踢了履子朝榻上一躺。自有小婢子们上前为她脱去长裙外衫,披了锦被,又掩了床屏垂下帘幕。

她翻了个身,合了眼,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困倦之意袭来,她却是睡得极香甜了。

待她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外头传来婢子说话的声音,隐约是说猫儿又不老实什么的。

十六娘扶了扶额头坐直了身子。她睡了好久,精神是养足了,却不知为什么,心意却涣散了。

她是个妇人啊,心思,说到底还是围着自家郎君转的。便是恼他恨他冷落他,到底,都是因了在乎他。如今叫她生气的人远行,却叫她这样无措,说出去,倒是招人笑话了!

府中的事儿丢给了阿家,眼见着也没什么须得她操心的了。可想来,若如此闲散下去,日子怕也过不得。

人闲了,自然就乱想。

她趿了履子下了榻,披衣推了门,便看着两名婢子抱着月掩,在堂下说着什么。

“把猫儿抱来。”她道。月掩在秦王氏那边养了好一阵子,她却是有日子没见了。

“现下须抱不得呢娘子!”答话的是喂月掩的那个,她手上有猫,行不得礼,只能屈膝示意:“不知这猫儿如何了,这秋日朗朗的,昨晚竟发起了春来。且好叫起来时未曾扰嚷了娘子,清早郎君要走,老夫人也不让过来说——那可难听呢。今儿也是各种皮跳,万一挠了娘子,便大不好了。”

“这月掩难不成是位小娘子么?”十六娘奇道:“这样爱乱跑,我一向以为是只郎猫的!”

“可不就是……”婢子好生伶俐,道:“及至今日叫起来,奴也才知道……娘子看,这下可如何办才好?若是寻常猫儿,丢进冰水中泡个多半夜,便也是了。可老夫人也爱这猫儿,爱得很!竟叫咱们去寻只好郎猫来——可满神京,哪里便有这样的种!说不得,奴也只好来寻娘子。想着既然这猫儿原是娘子爱物,指不定娘子也有法子再觅只郎猫好配了……”

“这我是没法子。”十六娘道:“我夫君远去征战,偏赶着这时候求我成全,我偏不呢,怎的连个猫儿,都比我过得快意?”

那婢子有些尴尬,忙道:“那么,奴现下便去叫厨下准备些冰水,泡泡,也便好了……”

“唉?”十六娘唤住正欲转身的她,道:“我是没法子,但总有人有办法。我且为你筹谋着!今日快要闭坊了,叫巡夜的守卫撞着也不好。明儿,我遣人去请石娘子,她或许知道些——今夜你带着猫儿去旁的屋子歇了,莫再吵了阿家!”

那婢子应了一声,兴兴头头跑出去了。这说话间,月掩盘在她怀中,竟是片分儿不动,像是块长了长毛的白石头,想来正攒着劲好在晚上闹腾呢。

然而,彼时十六娘并不曾想到,是夜,发生了比猫儿闹春还叫人无法安枕的事儿。

——几个婢子闯进她屋子的一刻,她犹未就寝,然而看着她们青色的脸,也不禁心下一沉,惊道:“你们做什么?”

“娘子,娘子。”当先的那个婢子直挺挺跪了下来,唇瓣儿抖得话音也不稳了:“老夫人她突然病倒了!”

十六娘骇然:“病了?怎么会?先莫说,与我同去,路上讲!”

自有婢子取了灯来。这一夜神京降了雾霭,暖黄色的灯笼,在夜色中点染出两轮小小的晕光,照不亮多远便散得无影无踪。有微风,吹得人衣裳动,也吹得人心下凉。

“老夫人她今日原是如往常般按时歇了,然而睡到半夜中,突然便喊了起来……紧跟着,奴们赶来,便看着她脸色涨红,又转了青,再后来痰便涌了上来,什么也说不出了。”那原本要说话的婢子,是如今秦王氏屋子里唯一一个剩下的旧人,唤作顺儿的。

“她喊了什么?”十六娘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氅衣,道。

“喊的……是先翼国公的名讳!”

十六娘脚步匆匆,听得这微微打颤的一句,却猛地刹住了步伐。

“……阿翁的名讳?”

“是。奴不敢骗娘子,咱们几个,都是听到的。”顺儿垂了头,纤薄肩膀抖个不停:“奴们也怕,可如何也不敢不叫娘子知道,才跌跌撞撞来报信的。”

十六娘呆立原地,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该接着往秦王氏那里去。

自从秦云衡父亲战死疆场,这府上,便似是再也没有了这位末代翼国公的痕迹。

甚至连她这做儿妇的,也不过是在新婚三月进宗庙祭祀之时,才远远望过一眼阿翁的画像。

可这样的一个夜中,这位旧日的、影子一般不惹人注意的主人,却如同驱不散的梦魇,重临这座府邸——在他的嫡子远征的第一夜,为他的嫡妻带来这样可怕的惊厥与痛苦。

这是……闹鬼么?

十六娘甚至想到了很久之前,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听说的那些故事——男子有阳气,可镇住鬼神。可若是一个宅子中无有男子,又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就是……

“要么,娘子就别去了吧。”顺儿颤抖着提出建议:“娘子怀有胎儿,若是冲撞了,也是……”

“不能不去。”十六娘咬紧了牙齿,鼓起全部勇气,道:“那是我阿翁,无论他有何不满,我腹中怀着的,终究是他亲孙儿!哪里有祖父害自家儿孙的呢——去,把秦悌也抱来!”

那婢子愣了一忽儿,拿了个灯笼便小跑而去。十六娘看了剩余几个人一眼,道:“走!快些去阿家那里——还有,咱们坊中可还有随便什么懂医术的人住着?不拘是男是女,但凡是个医术好的便是!”

“坊中富贵人家多,奴知道有一位陈姓的医者很好的。”有婢子道。

“你速速叫个奴子,骑了快马去请!”

说着话,一行人已然到了秦王氏居所外头。十六娘从不曾在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过来,如今看着花木都像是鬼影子,若不是身边还跟着一众婢子,她还怕自己转眼便要落荒而逃了。

几栋高屋里头灯火通明——如今,多半个秦府的人,都聚在这里了。

十六娘冲进内室的一瞬,正看着秦王氏从榻上转过身来。她的手紧紧抓着被角,脸色是深深的青,口张开,却哑哑闷闷发不出声音来。

“阿家!”十六娘叫得一声,心尖子像是被针狠狠一戳。

她从不曾见过秦王氏这般模样——大半夜的突然发起这样病来,难道还真是……阿翁鬼魂作祟?

秦王氏的眼中,早就因呼吸不畅储满了泪水。如今望得十六娘来,竟抬了手,极费力地挥了挥。

她口型动了,十六娘早已到得近前,虽听不到声音,却看得分明。

“出去!不干净……”

正是这时,婢子抱了秦悌进门。这娃儿原本正睡着,可就在婢子走到秦王氏榻前,意图将他递与十六娘抱着时,他猛地睁眼哭了起来。

十六娘打了个寒颤。她记得谁曾说过,孩儿的眼睛,当真能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并不是不怕,然而此时,由不得她怕!

吃里扒外

“阿翁!”十六娘向前一步,在秦王氏榻前跪下,叫道:“请试听儿妇裴氏一语!阿翁既已去了,当知俗世间事种种俱空。便是心下念着儿孙,亦不该如此行止!翁姑俱是儿郎儿妇的尊长至亲,如此实叫儿妇难为了……如今儿妇与悌儿具在,悌儿虽非嫡孙,生母出身亦是低贱,可到底也是阿翁后人!儿妇虽为外姓,腹中亦有秦氏骨血。阿翁若以为身后事咱们有考虑不周的,合当向咱们晚辈责怪,如何折腾起阿家来?倘阿家真有万一,这秦府上下,无人脱得去干系。彼时玉石俱焚,于秦氏宗族亦无半分好处!”

十六娘这番话说罢,原本痛苦已极脸色通红,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的秦王氏,忽然便松弛下来,瘫在榻上,全无半分世家女模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十六娘见状,忙又磕下头去,声音里带了哭腔:“阿翁仁蔼!”

身后的婢子们也立时跪倒了一片,有哭的有叫的有念佛的,俱是称赞老主人慈和,不叫她们为难。

然而一片女子声音中,原本大哭不止的秦悌,哭得却益发响亮。听在十六娘耳中,叫她狠狠咬了牙。

这狗奴!

秦王氏缓过了劲儿来,便侧了头,看住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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