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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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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娘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她是素来不喜与人为难,然而见她好性子便这般作弄的背主奴,又有什么堪怜的?

“滚!”秦云衡喝道。

衣料窸窣响动传来,想必那奴子滚爬起来,已然要奔出去了。

然而在门响之时,秦云衡又补了句话:“你去找秦德,他最会疗外伤。这粉末一时止血,可不好生上药,伤口终究难愈。”

那奴子支吾应了,过得一阵子,秦云衡转身回来了,自去屋内支起的盆中洗净了手。

“这舌头断了不是寻常伤法,你叫他这么走了,岂不是叫人生疑?”十六娘道。

“秦德知道那‘疗外伤’是什么意思。”秦云衡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平静已极:“这世上,唯有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奴原以为郎君不是那般狠心人!”十六娘有些惊愕,然而到底并不反对。

“治军之将,哪有不狠心的。不过是个奴子罢了。”秦云衡伸手揽了她腰,却换了一副腔调:“背还疼么?方才是我太过情急了。”

十六娘看了他一眼,靠了他身上,合了眼细细嗅闻,道:“二郎身上尽是奴身上熏香味道,这可怎么办?”

“那有什么的。”秦云衡同她依偎了一阵子,才道:“我这儿有些药膏,你往眼睛里抹些,待会儿眼眶红了,旁人自道你我再吵了一架,便不会想到这一场。”

十六娘微微笑了,伸手搂住了他颈项,道:“奴好好做着娘子,如此却弄得在偷情一般啊……”

“偶尔这般,不也有些意趣?”秦云衡侧了脸,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道:“表妹今日至我室中,可是有心相许……”

“表兄这话叫人羞得很!”十六娘也觉得有趣,垂了头,故意出几分娇嗔之意:“奴已然在这儿了……”

“表妹这般说,便是许秦某一亲芳泽了?”眼眸望着她,秦云衡脸上几分促狭微笑。

“表兄切莫如此!奴不是这般人!”十六娘戏谑着推他,却叫秦云衡一把带进了怀中抱到了卧榻上,感叹道:“我从前可未曾叫你表妹的,如今这样喊,倒也别有一番感受。”

“……私通么?”十六娘咯咯笑了:“奴从前不知二郎有这般喜好。”

“是你的话,怎生都好。”

“若奴嫁了旁人,二郎会与奴私通?”

“若你嫁了旁人,可会答应与我私通?”

“……若是旁人,定然不。若是二郎……”十六娘想了一阵子,垂下头道:“二郎也先莫怪奴心贱,只是,若是奴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给他多少,都是可以的。为了那个人,死都是可以的……区区名节,算得了什么。便是真叫奴伤透了心,想要不再喜欢,不再在意那个人,都是做不到的。”

秦云衡默然良久,终于啜上她柔软的唇。他的吻极小心,辗转游移,却轻巧柔和。

心里头有那么多话,想同她说,却不能开口。

他已然同她剖白过心迹,可情话,纵使再多,如何能弥补她心里头缺的那一块儿?他不是看不出,她的心里头还存着芥蒂,便是欢笑,便是亲热,终究是割不去,抚不平。

人心里的东西,最容易存进去,却最难放下来。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些记忆,如今想起来自然心头难受,可无论如何,那段过往,也无法彻底消弭。他和她这一世,日后再如何,也都有了瑕疵,改不掉,覆不掉。

这吻,缠绵得几近绝望。

然而这一吻尚未停息,外头便传来了匆匆脚步声。那来人在书房门口停了,叩起门来,却是侍剑的声音:“郎君,郎君,您可在么?”

秦云衡微微蹙眉,坐起身,又扶了十六娘起来,替她理了理鬓发,方应道:“在!如何?”

说着话,他便往外室过去——这书房是三进的,第一进里摆着些会客时的坐榻,第二进便是书桌同数排架子,摆了古玩闲杂与他常看的书的,第三进便有一张便榻,外加平时不甚翻动的书本。十六娘听他训问奴子时是在第二进里头,如今→文·冇·人·冇·书·冇·屋←却在第三进,又不敢贸然出去,外头的说话,便不甚听得清了。

只是,反复出现、偶尔清晰的一个词,还是叫她心底下一颤。

“乔氏”。

她,又做了什么了?

须臾,秦云衡匆匆而回,开口想说话,终究却有些犹疑:“乔氏……临盆了。”

十六娘一惊:“若是按日子算,总还有一个多月呢。”

“按什么日子?”秦云衡冷笑:“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的身孕。今日说是馋蟹吃,便闹起疼来,如今已然见红了。那边的婢子也只好来禀报的。”

“如今夏日,吃的是哪门子的蟹啊。”十六娘道:“再者有身子的人不可吃蟹,便连奴也知道,她这样,是有意要作出模样来?”

秦云衡悠悠叹了口气,道:“她再不做样子,日子到了,也还要生,更是为难。如今我却为难了,这孩儿,我认是不认呢?”

“既然不是二郎的亲子,那还有什么好认的?”十六娘脱口而出,可话语出口,方才觉得不妥:“奴只是这么一说——不过,倘不认,当初抬她回来,也便是一桩笑话了。”

“……且不说认与不认,我如今,是去,还是不去?”秦云衡叹气道:“若是不去,未免叫人看了我太过绝情,若是去……”

“……奴看,二郎还是去。”十六娘话说得有些艰难,却字字认真:“如今,二郎正要做出与奴反目的意思来,正巧她生了孩儿,二郎也好借机,‘复宠’于她。乔氏虽然机灵,然而狂喜之下,也难免会露些行迹。说不准能套出些事儿来。”

秦云衡像是听了什么鬼话,面色登时沉下来,然而却未曾反对,许久才道:“你这样说,就不顾虑,不难受?”

“……顾虑是顾虑的,然而,二郎若与她曲意,那是为了奴的名声。奴……岂有再吃飞醋的道理。”十六娘的声音越来越轻:“再者,她……她这个月,也,也不能同二郎做什么,奴……不妒忌便是。”

秦云衡咬了牙,许久,竟道:“你去看看吧,我便不去了。”

“什么?”

“便是要做出与你反目的意思,也不同于我要与她如何!便是不去,又能怎的?”

“二郎自己不也说了,不去,太过绝情……叫那人看了,绝了用她对付你我的心思,说不定反而要找个更厉害的角色来!”

“这是你过虑了。以我对那人的了解,他但凡觉得已然达到了目的,便不会太多纠缠。只要你我看上去着实反目,随我如何待乔氏,皆不要紧。”秦云衡道:“就叫乔氏在府上过了头个月吧,之后,我还打算把她送回给大郎呢。”

“这……”

“至于那孩儿,我自当留下。”秦云衡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发狠:“他有心叫我做这便宜阿爷,却不想他这骨肉生下来便是个贱籍!留在府中,待到长到十来岁,却也恰好可以再送了他,伺候你那堂姊生的儿郎!”

“二郎好歹是亲叔父。”

“是啊。”秦云衡点了点头:“我自会待那孩儿如同亲侄儿,只是我常常不在,倘是个儿郎,便叫三郎好生带着吧。”

“三弟?”十六娘失笑:“谁家儿郎子跟了他,不得……”

秦云衡觑了她,却见她面上笑意瞬时停竭:“奴……知晓了。”

儿郎子

十六娘在乔氏居所的正屋中坐了许久,茶吃过两盏,里头女子声嘶力竭的痛呼惨叫声却未尝有片刻止歇。

她做娘子的,在一个奴籍贱女分娩时亲至,那是极为亲厚体恤的表现了。然而说到底,她心下头真真念着的,还是来瞧热闹。

她从不曾对灵娘怀有什么好意,想着秦云衡的安排,心中更是多少有些看戏的念头了。

这兄弟二人,对付起彼此来,是一个比一个阴毒。

她有些不耐烦地用指甲轻叩桌面,又催了助产的婆子道:“怎生还生不下来?如何这般麻烦?”

那助产婆刚刚从内室里头跑出来,双手是血,极为狼狈。然而家主娘子问的话,她又不敢不答,只得道:“这……这女子头胎生育,原本便是极难的。再者这位……她这胎儿,也太过大了些。”

十六娘心下一动,抬了头觑她:“太过大了些?”

“娘子莫急,莫急。”产婆用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道:“是女医摸了她腹腰,推测出的。然而奴们尽力,定叫母子安泰!”

“那便多谢——只一桩我想不透啊,姊姊,”十六娘装作极是单纯无辜的模样,道:“如何会太大了呢?莫不是这十月胎龄,进补太多了些?”

“方才女医说,大抵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这孩儿原本十来天前便该到日子了……如今孕程长了,自然难产。”

十六娘一怔,产婆刚刚无意说出的,便是她有心探听了很久的话!

秦云衡特意要小厮们去找了不相熟的女医同产婆来,要的莫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烦劳你们尽心了。她与孩儿若是均无恙,咱们自然不亏待你!这话也烦劳带给里头几位!”

那产婆原本已然又累又急,然而听了这话,脸上却瞬时开了朵花儿出来,应了一声,喜滋滋转回去接着忙了。

十六娘捧了已然喝空的茶盏,啜了却未啜道茶水,不由失笑:“拥雪,去再与我点一盏茶来。”

可拥雪的表情却有些恍惚,挨了她轻轻一掌,方晃过神儿来:“娘子!这乔氏……”

十六娘将食指比在唇边,拥雪打了个寒颤,忙捧了茶盏出去了。

待她吃了四五盏茶,又熬不住饿去用了晚膳,房中连灯烛都点起来时,内间才传出一声欢呼。紧跟着,那前头出来的婆子又跑了过来:“娘子!生了,是个儿郎子!”

“儿郎子……”十六娘点了点头,心底下想笑——真好,是个儿郎。按二郎的念头,这孩儿往后,可会是个视嫖赌玩乐为命的混帐。这般脾气,若是秦府的小郎君,倒也供养的起,可身在奴籍,却只能做个混吃混喝的癞头。

只不知道,到得那时,这小儿郎的生父,看着自家骨血如此,会是如何心情。

那婆子一脸喜色,接了拥雪塞给她的五贯通宝。可钱揣进怀中,她面色却有些不对了:“咦,这怪了,娃儿落地,怎生不哭的?”

说罢,也不待十六娘言语,便直接转身回了房中。十六娘与拥雪面面相觑,低声问:“孩儿落地一定先哭才是?”

“那自然。”拥雪也小声答:“不哭的娃儿活不成的。”

十六娘咬了唇,她如今却不愿灵娘的孩儿有事了。

里头一片嗡嗡乱声,许久,才终于传出一声响亮的儿啼。

十六娘松下一口气,这时那婆子方出门,喜道:“这儿郎子是憋得久了,挨了奴一掌,才哭出来呢。”

“咱们得多谢这一掌了。”十六娘微笑道:“原本这般情况当真为难,幸喜你们手段高超!日后亲眷家的妾室之类分娩,说不定还要去觅你!”

婆子更是大喜过望。她家住在神京另一头,今日跑来这边,连主家是谁都不知晓。只是看着屋子轩阔雕梁画栋,想着主家定然非富即贵,这般人家的亲眷,当然也该是出手豪阔之流。娘子既然开口说了这般话,那定是看上了自家手艺,今后可便不缺财路了!

十六娘见她欢喜,自不点破,叫婢子们送了一众婆子与女医去了。银钱自然没少包,叫几个半老婆子喜得眉花眼笑的,一个个都道娘子长得好看,性子也温厚,比那天上神女也不差几分。

听了婢子回报,十六娘心里头受用,脸上却阴沉着——一个被夫婿恼了的女子,不就该是这样神色么。

尤其是,在别的女人为她的郎君生下孩儿的时候……嫉妒、愤恨、压抑与不甘,被这样的情绪主宰,那才对呢。

“温厚有何用!不过是叫人欺负;生得好看有何用,不过是惹人流言!”她闷声道:“罢了,灵娘生了孩儿,也累得很,我进去看她一看吧。”

灵娘随身伺候的婢子自然不会拂逆她的意思——即便人人都说娘子与郎君反目,然而一日她不被休回裴家,便一日还是这偌大宅子的女主人。不听话的婢子,她说发卖,也便发卖了。

内室的窄门在她面前被婢子打开,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熏香也盖不住的血腥气——这腥气还不同于鲜血味道,甚至还带着些叫人更作呕的异味。

而卧在榻上,动弹不能的灵娘,脸色则极为苍白。她脸上甚至浮现出几颗浅浅的斑,眼下深深发青,全然不似从前那个光彩照人骄傲艳美的她。

这样的一幕,若是看在男子眼里,不知作何感触……十六娘心中默叹了一声。倘她是男子,这一阵子过去,一世怕都不会对榻上的女人提起半分兴趣了。贵族世家里男子不进产房的规矩,却原来是为了女子好。

自有婢子去同灵娘耳语——看着灵娘艰难地睁眼,十六娘不禁笑了:“是个儿郎子。”

“奴知道……多谢娘子关怀。”乔氏的声音虚得很,然而还是能听出里头绝无几分真正的“谢意”。

“很沉呢。”

眼看着那张强笑的脸换了惊愕神色,十六娘有意笑得更欣喜些:“女医说是足有八斤多!这还是早生了一个多月——且喜早生,若是满了日子,怕又是一番疼痛!只是,却不知你是如何保养的?竟把个孩儿养的这样好!”

“那要……多亏……娘子关怀。”

“也罢,你且歇息吧。”十六娘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有意俯下身,压低声音,道:“明儿早上,你便能见到自己亲骨肉了,可多好呢!不过啊,这天伦之乐,也只能享受一个月罢了!”

“你要做什么?”灵娘终于惊慌了。

“不要脸的蹄子。”十六娘阴了声音,恶气道:“若不是你,二郎如何会对我不好!便是我要被休回去,也定不会叫你过得舒服!”

“你……”

“哼。”十六娘站直了,嫣然一笑:“你将养着吧。但愿你同你那孩儿,都是长命百岁,后福绵长呢!”

这样祝福的话语,用这样的口气说出,却似极了诅咒。

看着灵娘面如死灰,十六娘转身便出去了。她不太擅长做恶人,再者,便是要做恶人,也不至于同个刚刚落地的娃儿过不去——要弄死个婴孩,太容易不过,然而,也太过造孽。

她自己尚且未有子女,如何敢做这样伤阴德的事儿?按二郎的计划来报复大郎与灵娘,倒还算不得缺德,那才叫个主意!

秦云衡下手,果然比她要老辣得多。

夫妇失和的戏又唱了几日,倒也没什么人看出不对来。那被抓住的奴子亦再也没有出现,想来已然叫秦德“治好了”。

可那一日黄昏,秦云衡却径直进了沁宁堂,他仍然阴沉着脸,十六娘却看得出,他眸子中有喜色。

拥雪踏雪两个,盼他来都快盼得眼穿了。见他直入内室,虽然面色不好,却还是心下窃喜,自然引着小婢子们退了下去。

秦云衡看着她们关了门,失笑坐下,道:“她们倒乖觉。”

“二郎若不欢喜奴了,她们自然没好处。能不盼着你来么。”十六娘为他倒了冰饮,又复坐回原位,拿起手中的书,眼却瞄着他:“奴看着二郎欢喜得很,这是有什么事儿了?”

“那书信,前日我托人送给历家娘子了。”秦云衡有些得意,笑道:“你猜怎么着?”

“怎么?”

“昨儿历英书青着眼,面色枯槁,神思恍惚。”秦云衡挑了眉,道:“我看着很是解气!”

“他知情了却未曾同他娘子翻脸?”

“听说他娘子已然被他打了一顿,昨日下午哭着回娘家了。”秦云衡勾了勾唇角:“我可并未特意打听,是这事儿,自然便传了个满城风雨!”

“……奴却有些不安,那位娘子……是个怎样妇人?”

“我又不爬旁人家墙,如何知道人家娘子是怎样妇人?只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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