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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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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好。”十六娘抬了眼,看了她,道:“许是快来月信了。”

“那便莫吃这些冰的凉的了!”拥雪忙道:“是奴蠢,竟忘了娘子信期!这冷的吃下去,怕娘子此次又要疼了!”

十六娘摇摇头:“近来忙了,事儿多,莫说你,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说我心绪不佳,我才想到这回事的。”

“……不过啊,奴还是希望,娘子的月信别来才好!”拥雪捧了冰饮,要出门,却丢下这么一句。

十六娘一怔,苦笑道:“你当我盼着它来么?”

“娘子,不是奴说,郎君日日皆在娘子这边盘桓,怎生就……没的动静?”

“你这婢子该打嘴了!”十六娘脸上挂不住,悻悻道:“你不曾配人家,哪里便知道这些事儿,不是日日做得,也不是做了便能有喜信的!怪道人家说婢子大了就该配个人,早些与人做夫妻,这般叫我想同你说也说不得!”

拥雪忙将碗儿端在左手上,轻巧巧用右手抽了自己嘴巴一下:“奴是该打!只是娘子,您给奴觅个夫君……可得先和奴说啊!奴不喜欢黑粗不晓事的!”

“你倒事多!”十六娘笑啐她:“郎君书房里头那叫侍剑的小厮如何?我看倒是个文雅沉着的。”

“娘子玩笑甚,那小厮比奴还小个两岁!”

“这你如何知道?”十六娘奇道:“你问过?”

拥雪脸色通红,一顿足,道:“娘子取笑奴作甚?这……”

血光之灾

小银匙搅动浅棕褐色的药汤,十六娘看着那汤发愁,许久才叫了婢子给她再取些蜜饯来,这才皱着眉喝下第一匙。

她身子没什么大碍,有时月信来,却会疼得不轻,虽然十次里只有一两次如此,然而到底还不敢怠慢。

这几日身子倦怠,心绪亦躁得很,不若提前吃些药,也好调调身体。

“我听说,这毛病待生了孩儿便会好。”十六娘好容易才喝完了药,将那药碗放下,忙丢了个蜜饯在口中嚼了一阵子,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拥雪在旁边看着,道:“说起来,十三姊倒是有身孕了。”

“哦?”十六娘惊道:“你从哪儿得到的信儿?”

“那次十三姊来,她携来的婢子同奴讲的,还说这次家尊出事,不知会不会影响十三姊身子呢。”

十六娘点了点头:“还好终究是无甚大事。我那二叔父,还是这般傻了要好些。”

“娘子!这话可不敢同旁人说,没的叫人说娘子红口白牙咒自家长辈……”

“你亦不是‘旁人’。”十六娘笑道:“这秦府上下,我便是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么?”

她这话说得,端是出于肺腑。秦府中的下人,如今在她眼中,真是个个堪疑。

她要秦云衡借兵,便碰上兵部突查一事,自然有些可能是巧合。然而阿翁当年为顾氏所绘的画像失踪,却决不能是画像自己生出了脚来吧。

原初她亦怀疑过,兵部突然检查是不是哪个下人说出去的风声——到底秦云衡绝无将这种事浑说的可能,宋务年既然遣了人来通知秦云衡莫撞上去,多半也不会泄密。至于石氏,利益纠葛,若是害了他们,她石家也得不到好。

后来她倒也想清楚了,她同二郎提出借兵这点子,便直接遭了秦云衡否定,那下人便是受人指使来做耳朵,也不会蠢到把这种事儿乱讲。这么念着,这桩事儿便可暂放下了。

如今摆在她眼面前的,便唯有顾氏的画像那一桩。

她已然明白告诉了银朱,那画像若失窃,一切便都落在她身上打发。只怕银朱是不敢再去偷画儿了。且这话唯有银朱、如儿与她三人知道,银朱但凡不是个蠢的,都不会叫旁人再得悉她窃画不成还被捉的。

若是排除如儿拿了画,或者教唆别人拿了画来栽赃银朱的可能,事情便指向另一个解释——同银朱住一间房,共有一把钥匙的婢子们中,还有人窃画。

这事儿叫她实实无法放下心来。婢子们既然会帮旁人窃画,便难说不会为了自个儿的好处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那日她去灵娘处探口风,听得那毫不犹豫的一句“不认识”,心里头就起了疑窦了。她并不曾说明这顾氏是谁人,灵娘却如此干脆地否认,甚至未曾想想自己是否识得顾姓女子呢。

这叫她如何能不疑——灵娘多半是知道顾氏的,甚至会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她。也许,银朱未曾撒谎,那画儿的的确确是灵娘想要。

那幅画里有什么机巧,她并不挂心。只是如果阿家身边的婢女心向灵娘,那才是真真糟糕的事儿。

便是查到最终仍是无果,哪怕将这四个婢女都想法子打发出去,她也不会留着她们,由她们在府上坏事儿的。

如儿那边,亦不知都探听出了什么,明早去给阿家问安,倒是可以乘机同如儿通通声气。虽这婢子讲的话,她亦不敢全然相信,然而她在阿家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安插个什么人,只能先凭着如儿弄。

十六娘办事素来也不急躁的,然而这般想着“明日”,她却忘了,世上尚有一词,唤作“夜长梦多”。

叫她烦心的事儿,永远不会只有一桩。

是日黄昏,眼见着要关坊门了,秦云朝那边的婢子却匆匆跑进来一个,面色绯红,汗珠子缀在鼻尖上:“二娘子!奴,奴家娘子她……她滑胎了!”

十六娘原本正与拥雪闲话着,手中还有一针没一针地刺着一副经文,听了这话,手一颤,花针便戳破了指尖。血点在白绫面上,一晕便是一小团嫣红。

“十三姊她……请了女医未曾?”将指尖放在口中轻吮,十六娘的声音有些含糊。

“请了,正在家中忙着呢。可郎君他不在,娘子却已然昏过去了,是挽云娘子遣奴来,好讨个主心骨……”婢子用袖子蘸了蘸汗,颇为焦急:“二娘子,如今奴们只好指着您,求您去看看吧……”

“眼看着要关坊门了!”拥雪蹙眉,插话道:“娘子若是去了,今晚怎生回来?”

“郎君他出外有事,今晚大抵不回……二娘子,那边也尽是女眷,有何不便呢。娘子情况危急,耽搁不得……”

“杨婶娘那边,你们可也差人请了?”十六娘放下刺绣,站起身来。

“去了!”

“既然十三姊母亲都去了,还叫娘子去作甚?”拥雪到:“有个人守着,也便是……”

她尚未说完话,便被十六娘挥手制止了。

“我去,叫人备车!踏雪随着我吧,拥雪你且留下,过阵子若二郎来了,同他说一声我今夜难归便是了。”

“……娘子!”

十六娘看她一眼,目光中,颇有些意味,难以言明。

她怎么能不去呢,要拉住这堂姊的心,她就得先做出姿态来,叫十三娘知道,自己是真真为她好的。

锦上添花,焉如雪中送炭?

自己为她阿爷奔走,虽然也落了人情,然而二叔父痴了,到底不美。如今十三娘子遇到这出事情,若她能赶到,定是大大一笔好处。

拥雪见她意思已决,无法也只得依她说的做了。倒是秦府那些原本跟着她的家丁,此刻亦又聚拢来,追着她马车,到了秦云朝居所外头。

十六娘下车前尚不知,待下了车,见拥着如此多男子,便吓了好大一跳。然而叫了那为首的来问,他却只道是郎君的嘱咐,娘子但凡出门,他们必得护着。

马车一进昌宁坊,那坊正便迫不及待地去锁了坊门,如今再遣他们回去,亦是不能了。十六娘无奈之下,只得打发他们原地候着,便随着那婢女,带着踏雪进了宅子里头。

秦云朝这一处住宅,本就不大,加上三人皆是步履匆匆,没的几步便赶到了后寝。

天色尚未黑透,那屋中却已然点起灯火。十六娘随着婢子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不禁有些作呕,皱了眉头。

两个婢子都遣出去找人,如今伺候在一边的,却是挽云与另一名妾室。有个穿着素简的老女医正守着,一边与十三娘子施针,一边差遣两个妾没脚子地前后跑。

眼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十六娘只觉心下发悸。

她向前几步,将十三娘露在被外,插着三枚银针的左手拽了起来,用自己的掌心笼住她指尖。

十三娘面色惨白,那模样,丝毫不似生人!只是她犹在低低□,眼泪同汗水混成一体,滚入已经散乱的鬓发之间。

杨氏尚未来,十六娘便已然乱了阵脚。她虽是有主的妇人,可到底未曾生养过,到得这种时候,慌得话都说不出了。她用自己掌心暖着十三娘指尖,然而她掌心尽是汗,将十三娘子冰冷干燥的指头都沾濡湿了。

早些时候拥雪说十三娘子有妊,她尚有几分歆羡的,如今见十三堂姊这般,她只觉心肝儿都怕得颤了。

“杨婶娘怎生还不来!”她急了,问刚刚倒了血水,转回来的一名妾室。

“挽云阿姊遣了婢子去请啊!按理说,也不该这么慢……定是那小蹄子路上又躲懒了!明日待她回来,奴定替她求好好一顿鞭子!”妾室擦擦头上的汗,她手上亦沾染血迹,这一抹,额上便添了一片暗红。

“……”十六娘这才想到,秦云朝这边唯有两名婢子,一个来请自己的,从前并不曾有印象;另一个去请杨氏,怕就是那个惫懒的!

“罢了,如今坊门已关,便是婶娘来了,也进不了昌宁坊。”十六娘望了望仍在聚精会神为十三娘施针的女医,道:“大姊,她现在情况如何?”

“这位娘子的身子骨儿,本来就差得很!”女医不开口则罢,开了口尽是抱怨:“便是这一个来月上不滑胎,日后稍有操劳,怕也养不住的!”

“……你是说,这一胎,本便不易保?”

“何止这一胎呀,这位娘子的身体,若是不好生调养,这辈子能不能养出孩儿来,都不是一定的呢。”女医道:“奴不知您是她姊妹,还是姑嫂?日后您还是多看顾些吧……一个女子,这一世若是没有个孩儿随着,日子该多凄惨难过呢。”

十六娘亦只好应了,看女医起身,绕过她,将插在十三娘子足上的几根针拔去,心里头颇不是个味儿。

那女医虽然看着只是庸常,但医术竟也不差。折腾许久,十三娘子血竟止住了,后来还缓缓睁了眼睛。

“……娘,娘子?”她竟能一眼认出十六娘,接着便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踏雪忙上前捺住:“大娘子身子弱,又有汗,莫起来了,仔细着凉!”

“娘子怎生也来了——我,我的孩儿,没了么?因我这般,娘子才……”十三娘的声音轻软,似是一条在风中随时能被吹走的纱豰。

“……”十六娘抬眼与那女医对了个眼色,才点了头。

“不!”见十六娘点头,十三娘虽心中也有几分揣测,却仍是禁不住一声惨呼。只是她身子虚了,这一声也并无多大气力。

“堂姊节制些。”十六娘轻叹一声,至她榻边坐下,将她手握住:“这手儿凉的……这位女医姊姊说了,你身子弱,便是不为前两日那事儿劳神,怕也……”

“我身子不弱!”十三娘躺着动弹不得,辩得却急:“我,我打小儿在家便能帮阿娘做事,我不是那般娇滴滴的……”

十六娘分出左手来,笼住她眼睛,柔声道:“阿姊再莫闹,孩儿确是没了,可你总该先保了自己。待身子大好,孩儿总还能再生。”

她的掌心感受到泪水,感受到十三娘微弱的摇头:“娘子怎生会明白……一个孩儿没了,并不是另一个便补得来的!郎君待我如此好,我却连个儿郎都不能为他生……”

“不然还能怎的?”十六娘道:“阿姊,你便是哭瞎了眼,孩儿也回不来了。不若好生将养,若……”

“我心里头,连乳名,都为他取好了……”十三娘的声音低下去,仍能听出浓浓的鼻音来。

十六娘不知说什么,却正在此时,寝房的门开了。夏季湿暖的风,拥着一个人闯了进来。

“……阿兄?!”十六娘惊惧站起:“你怎生回来了?坊门不是已然闭了么?”

“……弟妹。”秦云朝冲她一拱手,几步跨到榻边,攥了十三娘的手:“你怎样?”

“孩儿没了。”十三娘不曾睁开眼睛,却有泪水从她眼角滑下来:“郎君,奴对不起你。”

“这有何对不起……”

秦云朝还待说什么,女医却开口了:“您可是家中郎君?请随奴出来,奴有事要同您说!”

她口气有些硬,秦云朝一怔,便只好放了十三娘的手,跟着沉了脸的女医出门。

夜来风声

过得一阵子,那女医回来了,秦云朝却未跟着进来。

彼时十三娘子已经昏睡过去了,十六娘将她手放回被下,便站起来在房中四处走着看看。这一回头,便看着女医进门,仍是面色沉愤。

“大姊,这……”

“凡天下男子,便没一个好东西。”女医道:“他如今记得来向娘子殷勤了,可娘子这二十岁上才有身孕,还保不住胎,从成亲以来他做什么了?自家妻子,亦不晓得好好为她调养!”

十六娘心知这大郎是被冤枉了,十三娘与他成亲也才两个月,论及有孕,想是极早了,哪里来得及调养?

然而她又不好解释为何自家姊姊到了二十岁上才嫁人,只好想着,反正那女医亦是个外人,便不与她解释,大约也不算什么。

女医也再不说什么,只抱了臂,往屋内一架藤椅子上一坐,闭了眼便要睡。

那请十六娘来的婢子也走过来,轻声道:“二娘子不若也休息一阵子?咱家无有闲钱,然而两位侧娘子那边尚有一架轻榻,可供您歇憩一夜的。奴去请您时,真是未想到郎君能赶回来……”

“……他怎么回来的?”十六娘道:“坊门关了,那墙又好高,难不成他翻墙进来?”

“多半是,刚刚奴看着郎君袍前沿上都沾着墙上土灰呢……”

十六娘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秦云朝是疯了么?莫说翻那坊墙并不容易,便是容易,那也是罪过呀。若是叫坊正捉了,闹去官府,多少不好看。

“我去问问看罢。”她道:“阿兄在何处?”

“便在院子中守着。”

十六娘点了头,便带了踏雪出去,留下那个婢子照顾十三娘。

这夜晴朗得很,月光星光之下,十六娘分明看到秦云朝坐在庭中,背影颇有些孤寂。

她有些犹豫,然而还是走了过去,未及靠近,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阿兄在饮酒?”

秦云朝回头见她,面上出现该是苦笑的神情,之后站起身,道:“弟妹怎生出来了?”

“……阿姊睡了。”十六娘道:“我只是想问些事儿——她如何便突然滑胎了?便是身子骨不好,也不至突然便……”

“你是说,这是我那两个妾室做的?”

“这我哪里敢说?”十六娘叹了口气:“方才女医可曾同阿兄说过,若是养不好身子,也许,十三堂姊永远都不会……”

“我从前并不知道,只觉得她清减得可怜。”秦云朝道:“今后自会注意。”

“那便好。”十六娘道:“我只愿她过得好罢了——阿兄是从坊墙上翻过来的?”

“是。我怕她……咳,罢了,现在她总算是无事……”

十六娘点了点头,再欲说什么,却听得秦云朝道:“弟妹还是回房内吧。过阵子我叫婢子抬轻榻过去,你好歇歇。我今夜不会进去,你大可放心。虽然是夏天了,外头到底凉,莫染了风寒才是。”

十六娘的话便噎住说不出了,半晌才点点头,道:“那多谢阿兄关护。”

她回去没多久,秦云朝便进来叫婢子去抬了轻榻进来。十六娘道了谢,待他去十三娘榻前看了一眼出去,便和衣躺下了。

她何曾睡过这样地方,轻榻硬得很,硌得她肌骨疼。只是如今旁人连个轻榻都没有,她能躺着,已然是谢天谢地了。

睡到半夜,她便醒了。身子挨着轻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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