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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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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里赫然有个男人靠着柱子坐在栏上,衣衫襟尾披地,正斜着面,看着她们。
十六娘登时觉得血都不流了。
若是二郎或者三郎,她自可过去,说笑着应付,然后接着朝阿家那里去。可面前偏生是秦家三子中最最难缠的,大郎秦云朝。
这般,她只好硬着头皮,蹭过去,好生生行个礼,道一声:“阿兄胜常”,便想加快脚步溜走了。
然而,就在她想要走开的时候,秦云朝站了起来。那不凉不热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弟妹何故如此避我?我想,我并没有对弟妹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十六娘顿觉自己后颈都僵了,她只得转头,面对他,道:“那自是没有。阿兄如何会做出这般罔顾天理伦常的事情?”
“……罔顾天理伦常的事情,这府中自有人做,我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秦云朝竟然笑了,不顾十六娘瞪大的眼睛,又道:“只是,罔顾天理伦常,那也要有个缘由——我却不知我有何必要对弟妹不利的。”
十六娘心中方才升腾起的恐惧倏然消失,一口气松下来,才道:“阿兄莫说笑,奴还要去阿家那边,有事儿要说呢。”
“这要说的事,是不是关于……裴十三娘?”秦云朝突然一挑眉,那一瞬,十六娘竟生出了“他同二郎好生相似”的错觉。
“……如何?”所幸她还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是不顾礼仪的,偷偷看了她。”秦云朝的话像是一个初涉□的少年说的,可脸上丝毫不见情绪:“就像我从前所见一般,她很美。”
“是么?”十六娘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自己那堂姊的模样,显然是看上秦府这庶长子娘子的身份了,倘若秦云朝再来个“两情相悦”,自己岂不是打鸳鸯的那根棒?
她都打过秦云衡同灵娘了,再打秦云朝和十三堂姊,只怕也造孽太深……
“你做妹子的,大抵要考虑阿姊的终生。你若想去同母亲说我配不上她或者别的,让她不能与我成亲,我也绝不怪你。”秦云朝盯着她的眼看,看得十六娘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踩中默默跟着她的拥雪。
“然而……我一定要她。”
这话说出,十六娘原本握着的拳头又加紧了几分。
秦云朝说话的口气,不似陈述,亦不是宣布,而是一种……近乎诱惑的意味。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她亦觉得心头微微一酸——大概,是触景伤情。不久之前,她的夫君曾遣了人告诉她,他,一定要另一个女人的……
“你这位十三堂姊,面容同你,当真相似。”秦云朝说罢这话,停顿片刻,又道:“人大抵会比较喜欢同自己相似的人,如果是这样,你会不会为这堂姊的终身多想些——我虽不能言要给她一世荣华富贵,但只要秦某活着,定不会许任何人,欺她辱她。”
十六娘听得这誓言,一时心中震慑,竟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她才道:“你这话当真?你那两个妾室……”
“若她们敢惹她不快,我自会打发。”
“……今后呢?也不要妾婢么?即便你飞黄腾达?”
“自然。”
十六娘站在原地,她第一次细细打量面前的人。他同秦云衡,当真相似。从眉眼到口鼻,身格体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秦云衡比他年轻些,他比秦云衡却有了几分沧桑意味。
夕暮时分残阳斜晖,秦云朝一身寻常家居打扮,却掩不住他一身狼烟中冲杀出的漫不经心的精悍俊挺。这般模样的他,着实让十六娘不敢再看了。
这人……这人若是自家的郎君,或者二郎能同他一般,该是多好!
十六娘既歆羡十三堂姊,又有些自伤,笑意里自有几分勉强。
“阿兄……从前见过十三姊么?”她不知自己为何要问。
“大概是见过吧。许是做梦的时候。”秦云朝脸上难得有些真切笑意,虽倏忽即逝,但十六娘确是看到了。
这叫前世的夙缘么?那自己同二郎算什么,前世的孽缘?如若今生如此,自己前世一定是坑了他许许多多钱吧……
她不愿再想,便道:“那奴知道了,自当为阿兄筹谋。”
“如此么……多谢弟妹。”
不知为什么,十六娘总觉得,说出这句话的秦云朝,比之前说出“梦中见过”的他,要稍稍低沉那么一些。
或许,只是有朵云飘来遮了些阳光的关系?
待秦云朝离去,她仍同拥雪往阿家那边去。许是她走慢了又不说话,拥雪便开口了:“娘子,您看大郎当真会待咱家的十三娘如此好么?”
“我哪里知道……”十六娘答得没精打采:“不过他既然那么说了,就该是真的。”
“那……娘子想要促成此事?”
“是啊。”十六娘终于打起些精神:“你没有听到阿兄说么,他只道一定要十三堂姊——你想想,若把他逼得铤而走险,对哪家的声名都不好。二叔父是不怕谁戳脊梁骨了,可我身为秦府的娘子,难不成能看人家说咱们府上的人统统没规矩?”
拥雪不再说话,她心知娘子说的“没规矩”是指谁——十六娘狠狠扇了秦云衡一耳光的时候,她就站在房门外头。同站在廊下伺候的婢子们相比,她还能隐约听到房内响动的。
然而,听到一声脆响,她便悄悄溜到了廊下。无论这一下是娘子打了郎君还是郎君打了娘子,她一个做婢子的,都该当做一无所知。
踏进秦王氏住所门里之时,十六娘的心思与她来时已然完全不同。
“阿家,今日觉得……奴那堂姊如何?”她试探着问——单是她愿意,那是毫无作用的,这十三堂姊能不能进秦府,还是得秦王氏说了算。
秦王氏原本在逗鹦鹉的,此时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容,道:“人是很好,只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讨进来无妨,阿央你却要多费心,帮着你那堂姊。这府中人多,谁也管不住人心,要叫她多提防。”
十六娘应了,心中既有些欢畅,又有几丝遗憾——若二郎待她,也能像大郎待这十三堂姊一般,她怎生也情愿的。
只是,二郎的心,不在她那里。这如何也勉强不来。
说是羡慕,无非是痴人说梦罢了。
她这边看着自己脚尖出神,秦王氏也看着她,心中自有盘算。
原以为这十三娘子同十六娘相似,面目怕也是福相,白便宜了秦云朝,她自然不甘。然而今日,十三娘子亲至,她才发现,两人虽然相似,但十六娘脸蛋儿更圆润些,眉目鼻梁间细微差异之处,更是颇有几处。
按那些相士的说法,十六娘果然是福相,可十三娘子虽然同她相似,却远不会如此好命。
这般,她便没什么可忧了。再看了十三娘子的老实驯顺,她更觉得这儿妇堪堪可意。此时纵使裴令蕴再要多些聘礼,她也肯答应了。
“那么,儿叫府上的人择日寻媒子去提亲?”十六娘道。
“可以。”秦王氏答应完,才又补充道:“你最好快些。说不定几时大郎便要回戍地了。”
十六娘应了出门,她一大早起身,陪堂姊阿家游玩一整日,虽然并未出秦府,仍是累得腰酸。外加这几日,秦云衡挨了她一耳光后非但没有当真恼她,反倒颇有意笼她心思,夫妻之间,那推推就就的事情也做了几回。她疼倒不算太疼了,只是又累,又觉得心中别扭。
此刻,她当真想回去好好歇息一夜了。天保佑二郎不要再来求欢,她当真受不住。那年轻军官的身子,哪里是她受得起的,一场欢好,饶是他有意温存,最终她还是周身骨头都要散了般的疲惫……
如若男女之间只能凭此事接近,她倒也无话可说。然而二郎分明不同灵娘做这般事情了,待灵娘却似是半点也没有冷落的。
于是,他越是柔情蜜意,她便越觉得自己只能凭身子取悦他,那般羞耻和隐恨,叫她时时都想翻脸,想掐他咬他,想狠狠骂他——然而她到底不敢。
返了沁宁堂,她推开卧房门的时刻,甚至闭了眼祈祷。然而耳中还是响起熟悉的声音:“你去阿家那边了?可用过饭未曾?”
十六娘差点瘫在门上,她睁了眼,望着已经燃起的灯下,好整以暇翻弄书卷的夫君。他眉目如大匠工笔勾点描画,含笑含情,望着她时当真英秀端俊。可这个笑容啊,在叫她心疼上简直不亚修罗恶鬼。
果真是前世积下的孽缘么。那么,如若这一世,她吃了苦流了泪,将前世欠他的都赎了偿了,来生能不能换她来作践他呢?
好日子
“奴身上不适。”她心知自己此刻面色定不会如何好,便信口半扯了个谎出来,自顾自走到榻边,踢了绣履缩上榻去:“无心用饭——二郎若未进,自己去也好,叫灵娘相伴也成,奴是不想动弹了。”
这一世她是女人,面对着夫君,自然打不成骂不成,然而不理他,到底还是可以做的——谁也没迫她一定要事事顺着他意。再者,便是她极力讨他欢喜,他待自己也未见得会比待灵娘好,那她何必日日都赶着伺候他呢。
任是谁,想来都有不想搭理旁人的时候,这并无什么值得怪罪吧。
秦云衡怔了怔,站起身便出去了,须臾转回,道:“我叫拥雪拿饭食来这里。你若是不适,更要进些食水的。”
十六娘翻过身,看了看他,心中竟生了几分烦意:“二郎若要进晚饭,便在此处吃也无妨,只是奴自己不愿吃。”
“……”秦云衡蹙眉道:“这是如何了?今日你十三堂姊来,你是饮了酒么?”
“……饮了一些。”十六娘道。她心知肚明,自己心意烦乱,同有没有饮酒并无干系。
秦云衡点了点头:“那我再唤拥雪去烧些解酒汤水吧。多少吃些饭食,不然明日益发难受。”
“二郎这般,倒像是人家家里头的娘子。”十六娘无法对他发怒,只能半嘲半逗了他一句。
“当真?”秦云衡至她榻边坐下:“如是,你便也做一回郎君,我来服侍你如何?”
十六娘一惊,尚未问出如何服侍,外头拥雪便同几个小婢子一起端了饭食来。秦云衡示意她们将饭食放下,之后竟自去盛了一碗花鸭汤饼,端至她榻前,道:“便是这般服侍,可还满意?”
十六娘登时脸上绯红。她原非不饥饿,只是想着秦云朝就益发觉得自家夫婿总有些不可意,此时遇着秦云衡,心里头自然是不对劲儿的。然而她亦未曾想过秦云衡会给她把汤饼端到自己榻前来……从成婚后,秦云衡还未曾待她如此好过。
“二郎……”她低声道:“我可以去那边吃的,你不必……”
“你不是不舒服么?”秦云衡修长的手指捏着银匙,舀了一匙汤,送到她口边:“偶然如此,不也很好?反正亦无旁人知道。”
“二郎这样对我,若是灵娘知道,该做如何想?奴怕她心里不好……”十六娘噙了汤咽下,才突问出这样一句。
秦云衡脸上淡淡的笑意突然凝固,片刻,他冷笑一声:“她如何想,有何干系?”
十六娘一怔:“你同她争吵了?”
这一日,她都在忙十三堂姊的事情,自然不会关心秦云衡和灵娘是不是闹了不快。只是,听到他这样说,她突然觉得心里头一喜。
幸灾乐祸,人之常情。
“我和她吵什么?”秦云衡脸色更阴。
……这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十六娘很是想笑,然而面上仍是忧虑:“二郎,若她当真惹你不快,你便同奴说也好——奴到底是府上娘子,这内宅的事情,该奴承担的,自不会推脱。”
“你同她也没什么好提的。”秦云衡道:“我不想说,你也莫问。”
十六娘有些尴尬,轻嗽一声,很是不讨巧地岔开话题,道:“二郎,您还是将碗交与奴吧。自己吃饭,奴还是会的。”
许是经她提起灵娘心内不快,秦云衡亦未曾坚持,便把碗递与她,又去取了银箸给她。自己却并不进餐,只坐在婢子们搬进来的食几边,似是有所思。
十六娘挑了汤饼慢慢吃,心里头却动着念头——二郎会为什么同灵娘不快呢?而且,看他这般,似是这样龃龉,还不能叫她这做主母的知道。
他们闹了不悦,十六娘自然是高兴的。书本上都道女子不该嫉妒夫婿的欢宠,可有几个女子是真能做到的?至少她是做不到的了。想到灵娘连自己在府中唯一的护持都敢开罪,她当真是打心眼儿里开出花来。
然而,灵娘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二郎气到提都不想提起她啊?
十六娘想起从前,灵娘亦曾将二郎激怒,让他起了身到自己这边来。然而她事后寻人问含春,才知灵娘那日原已讲了她许多不是,又恰好吵了二郎休息,他才愤然离开的。这样愚蠢的行为,秦云衡尚能宽宥,当天晚上还念着她有身孕,返回去安慰她——比这更出格的事情还能是什么呢?
她这样寻思着,竟不知不觉间被一口肉汤呛住了,登时咳得整个人都无法稳住身子。那碗汤泼了一多半在锦被茵褥上,秦云衡匆忙跳起身来接过碗去时,她已经咳得脸蛋儿通红。
“吃些汤饼都呛得着自己。”秦云衡将碗放回桌上,才反身回来,在十六娘身边坐下,不紧不慢地为她拍背:“若叫外人看了,只怕要生疑我慢待嫡妻慢待到了如此地步——叫她吃些汤饼都当罕物呢!”
十六娘脸上更添了几分红。这汤饼里,拥雪特意加了些醋的,此时呛住,杀得嗓子眼略疼。又被秦云衡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责怪,她怎生能不羞的。
“你可还要再吃些?”秦云衡问着,她只好摇头,他便又取了水来要她漱口。
待她将漱口的水吐入他手中捧着的小盂时,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想来方才是忘形了,他若问到自己为何呛住,她怎么答,似乎都是不大妥当的。
所幸秦云衡并未询问太多,只是叹她不叫人省心而已。于是,十六娘便颇感有几分庆幸。
至于他这般评述自己,她从来便不会上心。秦云衡待她原本便如待亲妹般宠得厉害,此般过于亲近而接近狎昵轻薄的言语行为,于旁人家的夫婿许是极失身份的事情,于他却甚是寻常,全然无须考虑的。
再说,想着灵娘和秦云衡不睦这件事,便是他今日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通,只怕她还是笑得出来的。
灵娘啊,灵娘啊。想着这个名字,十六娘都觉得心中大为快意——你夺我夫婿心意之时,想不想得到,也有一日,你会把他激怒到早早便来我房中候着?
原本在见到那张身契之时,十六娘心中唤为“灵娘”的那块石头便轻了一多半——婢和妾,几乎是天差地别判若云泥。灵娘既然不是良人家出身,那便永远做不了妾,纵使秦府里,她同下人们都念着郎君的心意,格外厚待她些,到底也还是个“婢”。郎君若有一日不再宠她,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而如今,这一日看上去也为期不远了。
这一日,当真称得上是个好日子。
这般想着,十六娘脸上竟不自觉浮上了几丝笑意。落在秦云衡眼中,自叫他有些不解。
“笑什么?”他道。
“奴……奴很是欣喜。”十六娘自幼也说过不少谎话,而面对秦云衡,只要故作羞涩将头垂下,不同他对视,是决计不会出纰漏的:“二郎许久未曾如此待奴。”
“……有‘许久’么?”秦云衡诧异道:“我待你不向来是如此的?这么多年了你总该知道。今日并不比从前更疼你些许。”
“成婚之前,二郎是待奴很好的。”十六娘斜侧了脸,眸光婉然,盯着他,道:“只是成婚之后……二郎怕是要避嫌,反倒不再如从前一样亲昵。”
她说着这话,眼看着秦云衡神情由诧异变了郁郁,自己心里也微微酸楚——男子婚前所言所行,是不是统统不可信任?她并不信自己同二郎是毫无感情的,亦不相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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