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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夏蝉鸣-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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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叶姗本能接了句,想了想,忽然明白什么意思,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最近没看到那个吗?”湛明婵摘下眼镜,“就是会让你晕过去的那个。”
叶姗平静地说:“天天都能看到带翅膀的鸟。”她摊开手,“你看,我并不是一听到‘翅膀’就会晕过去。那天我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得了。或许大家都想多了,就是我最近太累。连续加班。”
“但是你看到这些东西——当年的案卷,你朋友们的照片……”湛明婵柔声道,“你当真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十几年不是十几天啊,妹妹。”叶姗说,“我写在论坛里的,已经是极限了。嗯。”
“那么你真的想不起成灿?”湛明婵拎出一张新的照片让叶姗看,那是一个戴着小黄帽的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一二岁,“这就是成灿。”
叶姗接过照片,注视了很久。
“不……”叶姗又按了按太阳穴,觉得里面似乎生了只啄木鸟,啄得脑袋一突一突地难受,“我确实不太记得这个人了。”
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所有的相册簿,翻开了,让湛明婵看,“你看,这些都是我小学同学的照片,还有这个是我们班的合影,确实没有她。”
“毕业年级的合影有吗?”
“有。”叶姗找出来,由于保养不善,那照片泛黄、卷边不说,本来就小的一张张人脸现在更是变得十分模糊。找了半天才找到成灿,她离叶姗很远,生得矮矮小小,又黄又瘦,站在一群孩子中,真的很不起眼。
“我真得记不清楚了。说实话,我小学同班同学的名字,我现在都不敢保证能记住。”叶姗放下放大镜——她们刚才轮流用这个东西辨认成灿的面
孔。
湛明婵接过放大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姗。你看着我。”她轻声道。
叶姗不由自主看向湛明婵,发现湛明婵的双手手指分别捏成一个奇怪的手诀,双眸则紧紧盯住了叶姗的瞳孔。
这让叶姗有点瑟缩,她忍不住想退后或者避开,却冷不丁地让湛明婵握住了右臂,“别动,看着我,别动。没关系的。”湛明婵的声音很轻,甚至她没有使用声带,而是一种纯粹的气声,嘴唇翕动时,嗡嗡的声音传到叶姗耳朵里,变得散漫。这种声音让叶姗感到迷惑、惘然,眼前的图像散开了一会儿,又慢慢凝固。
“唉……”叶姗喃喃着,“你……”
湛明婵松开手,“你是不是最近睡眠很不好?头疼?而且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叶姗白了她一眼,点头。
湛明婵蹙眉,“叶姗,当年你看到过什么?嗯?”
叶姗茫然。
“你好像是被下过什么术法,而且现在这术法的力量在减弱,所以才会露出破绽让我看到。等等,让我再看一看……”湛明婵又一次握住叶姗的手臂,“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她清晰的声音很快又变得模糊,叶姗在迷茫中似乎看到一波波温柔的绿光跳跃着,可视野内的各种色块很快被打散,挤到一起,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只能清晰的感觉到湛明婵一直握着她的小臂,越握越紧。
脚底忽然一空,她好像坠入了另一个世界。身子轻飘飘的,有点不属于自己。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很冷。前方就是一扇拉开的门,虽然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一股奇特的温暖犹如魔钩一般勾住了她的魂。她感到自己是飘进去的。
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西北风的猛烈被丢到身后,越来越远。
她听到一个奇特的声音,细小的,柔弱的,断断续续的。
她循着声音往前走,渐渐地适应了黑暗。忽然间,一抹柔和的白色撞入她的眼帘,她走过去要捡起来,忽然一阵恐惧撞了过来,那恐惧宛若一股平地而起的波浪,旋转着将她吞噬,她站立不稳,一下子就跌倒在地,随后脚下一空,她又一次坠入深渊,背朝下的坠落,速度却很慢。她瞪着上方,扬起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只看到那块白色的一角在轻飘着,柔和地仿佛在春风中招展地旗帜——
然后她看到一对翅膀……
缓缓竖起来的翅膀。
它就在那白色上缓缓升起,渐渐地展开,那感觉,就仿佛是在苍茫的大海上,一艘突然从浓雾中走出来的幽灵船,慢慢地显现出它惨白而破旧
的船帆……
猛然间一道电闪,叶姗感到自己的魂魄似乎被劈到了般,生生粉碎!
“叶姗!叶姗!叶姗!”
一迭声的呼喊让她回过神来,但是她只来得及看了湛明婵一眼,甚至连对方的轮廓都没能看清,就重新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是彻底的、纯粹的黑暗。
“这就是你给我展现的能力?两周的承诺,这也就只有一天。我算算,搞不好连一天都不到。”湛修慈看了看腕表,止不住地冷笑着。
医院的走廊刚才还因为双方的争执而喧闹无比,现在倒是已经恢复了安静。冰凉的地砖上,湛明婵抿着唇,立在病房外,走廊冷色的光芒下,她脸上是一片雪白。
叶姗晕过去后,她的家里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起将叶姗送入医院,然后就在外面闹开了。湛明婵势单力薄,在这种情况下能求助的也就是父兄。虽然她其实第一个想到的是能不能让曾警官帮帮忙,压住叶姗那喋喋不休要她负全责否则就上法院的父母,但是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不能再这样肆意地牵扯一个无辜的人进来。曾警官和她的牵扯越少越好。
“要我看——”湛修慈继续打击女儿,“你最大的本领,就是把最简单的事情也给弄得一团糟。”
湛明婵忍不住小声道:“您最大的本事就是用家里的钱去解决一切的问题。”
方才湛修慈来到现场后,面对陆续赶来的叶姗的各路亲戚的数落、嚎叫、闹腾、试探、指责,他只简简单单道:“所有的费用,包括医疗费、药费、住院费、营养费、护工费、康复费、交通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可能存在的后遗症所造成的费用支出以及现场诸位的精神损失费、因此而可能出现的误工费及交通费,我一概负责。”
叶姗的家人沉默了会儿,可能还想找一找还差什么费,但是一时半刻没找到。而湛修慈办事效率素来高,很快就结帐、汇款、提现,他态度始终冷淡,但爽快地付钱态度让叶家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挑理。这时候叶姗清醒了过来,她家里人自然都围了过去。这才让走廊里只剩下这对父女。
湛修慈显然听到湛明婵的嘟囔,“我告诉你,”他冷道,“我完全可以让他们家一厘钱都要不到。但是我无法这么做,只能从我的私人账目上划款,为我那个已经成年了都该离开家自己养活自己的女儿付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愚蠢和莽撞。你很想把官司打到法院上去,让齐家人立刻就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哪怕只是惊动了警局,我都不敢保证你那个二周之限是否还能有效。当我辛辛苦苦为了你
那一点点小心愿而冒着风险并且花钱出力的时候——”他高高在上、冰冷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我已经懒得说你什么了。如果你这么看不惯别人的行为,那你就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以后也别在出事的时候求到我这里来!”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湛明婵被训得抬不起头,其实她心底是很高兴父亲接了电话后,立刻开车过来处理问题的。但是她又很矛盾的不是很喜欢看到父亲那睥睨一切的样子,他看着叶家人的眼神,完全是冷漠、鄙视和嘲弄,在他的眼中,那不是人,不过是一群蝼蚁。而这是湛明婵所无法认同的。但是正如湛修慈所言,她又能做好什么呢?如果刚才不那么激动地冒进,而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做好一切准备再试着破掉叶姗身上的法术,去窥看她被压住的记忆的话……就不会闹到这里来了。
不过此行还是很有收获。湛明婵想,最惊人的发现,莫过于叶姗的身上,竟然存在一种封锁记忆的法术,而且年头颇久。
叶姗当年一定看到了什么,和简画蝶或者成灿有关的。或许她看到的、她身上的法术以及她没有进楼,之间相关联。
简画蝶、成灿……你们的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湛明婵接过电话,“曾警官?”
“你在哪里呢?”
“哦……我……”
“医生说,大强就算是醒过来,可能也会留下后遗症。”
“抱歉……”
“所以我想,蝶妈妈出手就死人,但是这次她没有伤害小钱,对大强也没有判死,这背后必然有个因果联系。我上次跟你讲,大强经手过成灿的案子,我打听了一下,当时他很年轻,刚分过来,只是负责采集、分类、汇总证人们的证词。可是我觉得这种级别的工作,又能造多大的孽?让蝶妈妈恨透呢?于是回去后我就决定再翻翻成灿的自杀案。”曾警官的思维却很跳跃,“但是我想说,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
“要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费劲,推说不能看,动了老子我一堆的哥们关系,好不容易同意调档了,结果我一翻开来,这帮孙子的。”曾警官的声音忽然又平静起来,“现在我手头的这份当年案卷,其中大部分的材料,都被销毁了。”他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说道。
“毁了?毁了什么?”
“我能确定不见了的,”曾警官说,“一个是所有的证人证词;一个可能是一份嫌疑人档案,因为当时收集的嫌疑人档案都是编码的。我看了,一号三号都在,唯独少了二号,没了个干干净净。”
》湛明婵放下手机,忽然觉得自己走不动路了。两条腿如同灌铅一样沉甸甸的。她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好久,不愿意起来,不愿意迈腿走路,因为那路太难走了。她仿佛瞬间失去了很多勇气和希望。等她再一次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不能不回去了。
她麻木地走出医院,边走边想这案子里到底牵扯了多少人?多少势力和家族?又掩藏了多少的黑暗呢?
我真的行吗?在众多势力的包围下,哪怕亲人都反目,我也能拨开这重重的迷雾吗?
简画蝶,你是复仇?还是申冤?是为你自己?是为你的女儿成灿?还是为了你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却充满希望的十八年?
她走出医院的大门,空旷无人。
幽暗的路灯,僻静的马路。
一辆黑车低调地停在停车区。
湛明婵看到这辆车,怔了,但踌躇了片刻,还是乖乖上去了。心里微微有点愧疚——她以为父亲早就开车回去了呢。没想到等了两个多小时。
不过,往常湛修慈会在女儿上车后立刻启动车子——他素来珍惜时间,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立刻拧动钥匙,而是轻轻道:“没去跟叶姗的医生交流一下吗?”
“什么?”
车内后视镜中,湛修慈又一次冷笑了,“你怎么做事从来都不知道去抓住重点?去找该找的人?问该问的问题?”重重一叹,“医生说,叶姗需要进一步留院观察。”
“为什么?”
“因为医院怀疑她的脑子里可能生了瘤子。”湛修慈说。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其实某个很重要的真相,上一章已经露脸了。基本上找到那个关键,就知道最大的谜底了。
、第十章 固执
第一时间,湛明婵没反应过来,“瘤子?什么瘤子?她的脑子里怎么会长瘤子?”
湛修慈讽刺地笑了,“我怀疑你的脑子里最有可能长了瘤子,或者我现在就该带你去检查一下。”
湛明婵眨眨眼,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顿时无比震惊,“叶姗……她脑子里长瘤子了?恶性的还是良性的?会有生命危险吗?”
湛修慈似笑非笑根本就不答,湛明婵心中黯然,过了会儿,此才喃喃道:“她这样年轻,怎么会呢?看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的,如果确诊了,可怎么办。”
湛修慈冷冷道:“怎么办?自然是说这是你气晕她的后遗症,这笔医药费以及未来的丧葬费都要你支付了。如果死了还好,不死的话,这辈子她就赖到你身上了。你一分钱不会赚,花钱倒是很有办法。”
湛明婵大为不悦,本想就尊重生命的话题和湛修慈展开争论,但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父亲的想法,别说父亲的,自己又能改变谁的想法呢?屈指算,一路走来,她又能撬开几个人的嘴?救得几条命?
而下一个可能的受害者——叶姗,竟然有可能得了绝症。这个变化太突然了,简画蝶知道吗?如果知道,那么简画蝶还需要对她下手吗?或者这本就和简画蝶有关系?
湛明婵眉梢轻轻一紧,叶姗有可能得了脑瘤。那就怪不得她脑中被施加的那个术法会脱落地那般剧烈。一般那种术法就是失效也是渐进的,但自己刚才所观察到的叶姗的情况,却似乎发展得很厉害。封存记忆的术法的确会受到被封存着生理病变的影响。只是叶姗的脑瘤会对这术法产生多大的影响?又是否会成为简画蝶盯上叶姗的理由呢?简画蝶是否会回来加重叶姗脑中的封印?或者干脆就……
她思忖间,湛修慈却已经发动了车子,“你要回哪里?”
“我明天上午有课,想回租房去。”湛明婵随口应道。
“晚饭吃了没有?”
“一直忙着,没来得及吃。现在都这么晚了,吃了不好,我晚饭不吃也行,反正明天还有午——早饭。”湛明婵小声道。
湛修慈的眉头紧了紧,伸出胳膊,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一只双层保温饭盒,从座椅之间递过去,湛明婵乖乖接过来,打开看到上层是几只生煎包,下层是一份洒了紫菜虾皮的馄饨,都还热乎乎的。湛明婵一下子就感觉自己饿得不得了了。
湛修慈却一面握着方向盘,一面淡淡道:“回去吃。”湛明婵便又听话地把盒子盖上。湛修慈也不再多言,很快就送她回到了位于学校附近的租房,上了楼,湛明婵拿出钥匙
开门,发现湛修慈依然站在门外,“您不进来了吗?”
“看你进门就行了,你明天要在学校上课,你知道回这里,上学方便;我明天要在家里办公,难道就不知道回去吗?”湛修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把宵夜吃了,然后洗洗睡觉去。上好闹铃,别一天到晚缺课,最后过不了又哭哭啼啼求到我这里来,简直就是专门生了你来丢我的脸的!”
湛明婵感到十分委屈,她看着湛修慈总是冰凉的目光,又掂了掂手里的热乎乎的饭盒,又想起外面那如同砚台一样冷硬墨黑的天,还有天气预报中传说的“西北风”终于千呼万唤始吹来,刚刚下了车那一刻,她感到一根根的头发快要飙起来了,即便现在站在楼道里也还能隐约听到外面那呜呜嚎叫的声音。算起来,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湛明婵抿着唇,半天也没关门,湛修慈也没走,父女俩“对峙”了好一会儿,湛明婵终于小声道:“太晚了,您开回家还要四十多分钟,外面又冷又黑,风也起来了……您不如今晚就住我这里吧……明天早上天亮了开回去更好。”
湛修慈盯着女儿半刻,冷笑道:“你也知道孝顺了?真不容易我还能睁着眼等到这一天。”窘得湛明婵不知说什么好,而湛修慈已经进屋了。
冬风咆哮一晚,湛明婵却睡得极香。第二天醒来,已是一个冬日灿烂的好天,睡眼惺忪之时,她听见客厅那边好像有讲电话的声音,隐约提到“你妹妹”三个字,湛明婵清醒过来,凝神听了片刻——
“嗯,齐惠风来过电话吧?他一定已经起疑了。你是照着我的吩咐跟他说的对吧?嗯,嗯,很好。他当然得接受,我肯定他会接受。因为他也不想和我们撕破脸皮,湛修则那只跳梁小丑,跟他合作,齐惠风也得掂量一下,别再被拖累了。这种博弈要的是维持一个微弱的平衡,而不是哪一方的绝对优势。毕竟应家虽然分开过,但是这个名号还是叫得响的。就先这样吧,我一会儿就回去。嗯,你妹妹可能快醒了,刚给她准备好早饭,她从来不会照顾自己,还想摆脱家里自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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