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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夏蝉鸣-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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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珺萱站在楼门口,含笑看着同学们远去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她唇角的笑容开始僵硬,阳光并不冷,温度并不低,她身后那垂直的天井,却送来一阵阵幽幽寒风,顺着她的背脊蔓延到全身,抱住了她,抹去她唇角的笑。
肌肉轻轻紧绷,容珺萱心神不定的看了后面一眼,黑洞洞的走廊。
她喊了声灯,才发现一层的感应灯不亮了。
真奇怪,刚刚一行人下楼的时候,那灯是亮的还是不亮的呢?
晚上七点。
容珺萱送走同学后,回到这个骤然冷清的家。出门的时候,有同学们相伴,她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却觉得这里犹如一口巨大的棺木,置身在寂静的坟地。她一手轻轻关门,又抬头环视四周,冷气沿着脚脖子往上攀爬,她哆嗦了一下,不由抱住双臂,突然感到这个家,竟然如此陌生。
吱扭……………………
她惊得回头,原来是里面那扇门门还没关,此刻那沉重的门板,晃悠着,轻轻吱扭着动了起来,那声音尖细而颤抖,仿佛被拉长的、幽咽的哭声。
容珺萱被自己这个想法骇了一下,她赶紧关好门,咔嗒,落了锁,这一声脆响却仿佛一个小
鞭炮,炸在容珺萱的心头,她陡然一个激灵,身子仿佛得了疟疾般忽冷忽热。
而且……
容珺萱心头一抖,没感觉有风啊?怎么门自己动起来了?
别想了!
容珺萱打散这些恐怖的念头,越想,越觉得有鬼。
肚子忽然咕噜噜一响,容珺萱立刻找到了寒冷的理由——饿了,是很容易感到冷的。于是她到厨房淘了米,放到电饭煲里,按下“启动”后就回到客厅。她看着电话好久,盘算着要不要给父母和姐姐打个长途,把这边的情况说一说。但是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三位亲人,都处在最忙、最脱不开身的时候,自己哭着喊着把亲人们弄回来,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像这几天一样,岂不是耽误了爸妈还有姐姐的大事?爸妈是为了工作,一个失误都会和未来的待遇和升迁挂钩,自己应该体谅,不能轻易让爸妈分神;姐姐的博士已经延迟了毕业,今年再延迟,姐姐自己面子上过不去的,现在几乎天天都泡在资料室和图书馆,修正论文,忙得废寝忘食。自己又怎么好不懂事的打扰呢?
这事,还是自己扛着,都是多大的人了。
容珺萱的目光离开了电话,顺手打开电视机,随便挑了一个综艺节目,让里面无厘头的欢乐气氛感染一下自己。
可是,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屏幕的容珺萱,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仿佛空调长大了嘴,对着她吹气……
客厅没有空调。容珺萱在心中默念。她那些同学在住过几天后,一直认为可能是她过度迷恋网络,眼肌疲累,大脑缺氧,头昏脑胀的时候,一个不慎看花了眼,又因为是搬了二手房,潜意识里本来就对二手房有猜忌心理,再加上一些恐怖小说的影响,于是二者结合,就诞生了一场场幻觉。她们安慰容珺萱,并鼓励她说,如果再遇到恐怖的情况,请先让自己镇定起来,闭上眼,再睁开……
容珺萱闭上眼,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念着佛法无边,念着急急如律令。她在心中自言自语着不怕,不怕。但是每说一个“不怕”,她脑中那个空调的轮廓就愈发清晰,后脖子上的寒冷就会再重上一分。到了最后,她在眼皮后的世界内,看到那空调变成一个纤细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犹如青藤般垂落下来,妖妖娆娆地裹住了自己,然后张开嘴,轻轻吐气……
一股股冰冷的白气灌入她的衣领……
容珺萱啪地睁开眼,同时仰起头往上看——她整个人几乎都要翻过去,只是紧紧盯着上方:天花板,装饰画。没有空调。
客厅没安空调,只有卧室安了。不要乱想。
r》仰起头太久,脖子微微发酸,容珺萱一点点低下头——她想,怎么听不到电视的声音了呢?
这个念头刚落地,她的脑袋就摆回了合适的位置,正对着电视机。
左手陡然攥紧右手,所有的声音冲上喉咙,又被巨大的恐惧所释放出的力量压住,哽在半路上,几乎堵住她的气息。
她看到整个屏幕上都是一张男子的脸,巨大的、浮肿的脸,翻着白眼,蓬乱的头发,还有一边一只硕大无比的手,紧紧扒着电视机。
容珺萱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这是综艺节目的一个片段,这一定是综艺节目的一个片段。
那男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因为他那张膨胀的脸仿佛是让水泡了太久的烤麸一样,皮肉都是松垮的,一块块仿佛要从骨头上脱落下来,只是因为抵住了电视屏幕,所以才固定在那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糊着一层灰白色的蜡样物质。
尸蜡?
这两个字跳入容珺萱的脑子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扶着沙发扶手,一点点站起来。目光一转,盯着电视机旁边的遥控器——心中暗暗后悔不该把遥控器放到这么远的地方,早知道这台综艺节目会如此没道德地播放这样的画面,她就一定把遥控器紧紧拿在手里,随时关闭。
她低下头,慢慢靠近电视机,一步,一步地挪着,脚步放得无比轻,大气都不敢喘。大概一米多的距离,她停住了,伸长了胳膊,照着那遥控器先抓了一下。
不行,还差一点。
容珺萱的身子稍稍一低,再往前伸去,指头尖碰上了遥控器的硬壳子,但还是差了一点。
容珺萱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那男人膨胀的脸和硕大的手,依然占满了整个镜头,还有一层水渍,再慢慢扩大着。
仿佛要破开屏幕,滴落出来。
容珺萱意识到了什么,她不能再等了!
重重闭了下眼,鼓起一身勇气,她往前再迈一步,低头看准位置,右手飞快一伸,握住!
抬头缩回身子,差点撞上那张膨大的脸!这霎时的近距离接触让容珺萱看清了那一层灰白色的尸蜡,甚至嗅到了一个恶心到了极点的腐臭气息。
啪!
遥控器一按,一道白光,电视机黑屏。
那张男人的脸消失了。
容珺萱紧紧握着遥控器,惊魂甫定。
容珺萱在校医院养伤的时候,湛明婵这一级的新生刚好开始上军事理论课。全天的大课,再加上院系对新生的一些安排,还要熟悉环境,认识新同学,了解选课程序,选择并购买教材,湛明
婵又一次忙得焦头烂额。简画蝶的案子不得不被搁置了一周左右。只是再如何繁忙,她每天都会找个私下无人的地方,架起结界,开了法阵,再小心翼翼地拿出护灵瓶,确定里面的三条灵魂还都安然无恙。
她把那中年男子、年轻姑娘以及后来回家的女主人,都给“一勺烩”了。身体,被放在原处,开启了重重法阵并设下高级法障。法障一成型,作用犹如鬼障,可以迷惑人的眼。即便有人找上门来,看到的也会是空无一人的屋子。而一家三口的身体,其实都好端端的躺在法阵笼罩起来的床上。
法阵,足足设了三层。一般而言,一层、两层就足够应付普遍出现的妖魔鬼怪,这还只是普通弟子的水平。但是身为掌门人、有法杖辅助的湛明婵吸取了前几次让证人丢失性命的教训,耗费巨大力量设了三层,将三人的身体护得密不透风。至于看守的傀儡,更是明着暗着数不胜数。论技巧,湛明婵的玄黄之术恐怕比不过她老子;但是论力量,湛明婵所能聚集起来的玄黄之力,恐怕是三四个掌门人加在一起也凝聚不起来的。她坚信这一次所施展的法阵以及布置的傀儡,就算那神秘莫测的对方打上门来,或者拉着帮手一起打上来,她也不一定在法阵被攻破前就彻底输掉。
至于灵魂,由于是使用法术进行了分离,就好像给人做风险性很大的开颅手术一样,病人在术后常会有昏迷不醒的风险。湛明婵做得很谨慎,不过灵魂被无缘无故、通过外力抽走,依然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好长一段时间,这样的魂魄都会陷入一种昏迷的状态。不会感知也不会思考,更不可能答话。湛明婵能做的就是送到护灵瓶里加以照顾,并随身携带,每日都拿出来施法修补这些轻微受损的魂魄,力求让他们——主要是那年轻的她,快点好起来。
由于现在湛明婵可以住校了,所以她有更多的空间做这件事,而不用担心被湛修慈发现。这让她在紧张中也感到一丝畅快。
很快,军事理论课的考试顺利结束了,国庆假期也随之开始。为学业忙了一个多星期的湛明婵总算可以松了口气,不过她没有回湛家主宅过假期,而是去了在学校附近租下的房子。将护灵瓶放好,她打开上了锁的抽屉,拿出带过来的、简画蝶一案的各种资料,摊开来。
一只小小的蝴蝶发卡掉落,那是湛明婵从死去的安品然手中弄出来的,就在前不久,她抽空去了一趟贺希希的家,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确定了这个发卡,果然是贺希希的。
简画蝶、成灿、成金。
翅膀划过,还有一个连警方都放弃寻找的贺希希。《
br》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坐在桌前,庄重地、深深地吸气,吐气。让思绪沉静起来,让精力集中起来。沿着新的思路,她需要再一次理清本案的脉络。
、第七章 梳理脉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梳理一下目前的逻辑,明婵需要整理线索,我也需要整理一下,大家也都需要理清头绪,所以这章属于一个过渡,比较水。
第一个案子是“流泪的沙发”,沙发放在612房外电梯间,612曾出现过丈夫杀妻分尸并自杀的案件,时间是五年前的三月下旬,丈夫将妻子分尸后,一对眼睛被泡在福尔马林溶液瓶中,封在沙发内。这对充满怨气的眼睛连夺数条人命,经过五年休眠,因陈佳涵的粗鲁举动而惊醒,再夺人命。
巧合的是,612房楼上的712房,正是简画蝶和女儿成灿以及丈夫成金的家。而根据苏琳转述的老人家的言论,简画蝶的女儿成灿,正是在看到“流泪的沙发”后,上吊自尽,简画蝶也随之失踪。
成灿不太可能是因为流泪沙发的怨气而死。因为她的妈妈是那个现在让自己无比头大的简画蝶,有这样的妈妈,她怎么可能因一个人类女子的怨气而自尽?简画蝶又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直接失踪?
所以,成灿的自杀和之前几个被夺命的人,是不一样的。只是赶巧凑到那个时候了。
湛明婵拿出笔记本,第一页记录着她和居委会常大妈还有当时在场的其余老人的对话。
在这次对话中,常大妈和其余几个凑上来说话的老人们,一起证实这样几件事。
首先,简画蝶的丈夫成金南下打工后,就再也没回来。简画蝶报过人口失踪,但是没有找到人。因为成金是一个成年男人,又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被绑架、遇害、拐卖等等迹象,故而警方将此案搁置。
接着,成金走后九个月,女儿成灿出生。简画蝶辛苦工作,独自将女儿抚养长大,日子过得很难,但母女二人的感情非常融洽,周围邻居从没听过吵嘴,可谓相依为命。
最重要的,是简画蝶性情温和,安稳守礼。丈夫一去不复返十八年,换了别个女子,时候一到,立马就得跟公安机关申请个死亡证明,分了财产,再寻一个好的嫁了去。成金失踪四年后,居委会的几个热心大妈都曾经上门问过简画蝶这方面的意思,劝她体恤自己、爱护女儿,再组个家庭。可简画蝶都拒绝了。她一个人守在家中,不仅从没向公安机关申请宣布成金身故,也从未有过再婚举动。按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在简画蝶身上却成了例外,当真如旧时挣下贞洁牌坊的女子一样,言谈举止贞静贤淑,上下班准时准点,出行极有规律,待男客也是端庄周到,十八年来没传出一丝流言蜚语,知道她家情况的人都钦佩不已。
而她的女儿成灿虽然沉默寡言,性格内向,但乖巧懂事。平日在外面见了认识的长辈,都会恭敬招呼,长辈若有问话,也是和气地答复,目光纯净,绝不像同龄的一些皮孩子,要么把老人甩在一边,要么看着恭
顺其实眼底都是不耐。到了爱美的年纪,也不见她描眉画眼,更不会打耳洞纹身,除了发卡头绳外,不带其余饰品。这孩子虽不漂亮,却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上下学也是准时准点,从没见着晚归或和男生单独相处。只是和同龄人比起来,这孩子的独来独往、说话小心翼翼的懂事让不少知道她家情况的人心中酸涩。
“那么懂事的孩子,就算性子内向了点,也不该死啊。”常大妈哀叹,“但要说自杀,我还真有几分相信。现在不都说什么抑郁症吗?那孩子身边也没个朋友,笑脸都少,说不定就是抑郁了。何况那时候又赶上她高考,压力大。也许没考好,觉得对不住含辛茹苦的母亲,就一时往窄了想。”
“警方是如何结论的?”湛明婵问。
“虽然孩子她妈不见了,但是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哪能不管?一直督促着那些个警察用心查。听说,警方也去过几次现场,来我们这里也好几次,我也见到他们挨家挨户打听过情况,还找过孩子的学校。算是尽心的。但是孩子真是自杀,还能查出什么别的呢?”
“但是我听说警方并没有非常重视这个案子。比如我表姑在哪里?为何女儿自杀的同时,她就失踪了?这难道不是一桩自杀案最大的疑点吗?可警方似乎没有追查这个线索,就直接以自杀结案,我表姑也被归入了失踪人口,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警察办事,我们哪清楚啊。也不是没问过,但是谁也没那个脑子去破案,我看那警察态度也好,为了案子也是到处跑过几天的,唉呦,我当时也想,可能真是她们娘俩之间出了什么事,结果孩子想窄了,当娘的也说不定怎么了呢。当时也不是没人猜过,”常大妈声音低起来,眼神也诡秘了,“说或许是成灿和她娘吵架,结果成灿她娘失手杀了女儿,就伪装成自杀。这个我们都不信,亲闺女啊,一个守了十八年的人,这孩子就是下半辈子的指望了,就算真是失手了,那也得是嚎啕大哭要么自首要么也跟着孩子去了,还至于多此一举去伪装自杀吗?所以就又有人说了,可能是成灿失手把她娘给……然后吓坏了,就自杀了。但是那房子里也没见着孩子她娘的尸首啊。”
“会不会在成灿自杀的地方附近呢?”湛明婵问。
“你是说那孩子深夜把她娘的尸首扛过去,埋了,然后再吊颈子?”常大妈一脸惊悚,“不会吧。而且那地方警察都搜过的,要有异常,早就发现了。而且我还是那句话,成灿那孩子,是个好的。就算她失手杀了她娘,那也是要么自首,要么就守着她娘的尸首自尽。总之,绝对不会多此一举的又是
挪尸又是埋尸。何况那河离得可不近,坐车都要二十来分钟呢,再背个尸首?怎么弄过去啊?你说一个半大的孩子,又一贯懂事,也依赖她娘,真要是乍然碰到这事,她,她,她想得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法子吗?”
“这么说,这些可能性,您都是不信的了?”
“对。”常大妈道,“我不是很信。可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寻思着啊,会不会是孩子她娘可能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那孩子就她娘这么一个天啊,天塌了,还能如何?索性就跟着去了。”
“既然您都这么想了,那警方就没想过查查我表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吗?”湛明婵接连质疑。
常大妈的皱纹都褶起来了,终于叹了一下,“姑娘啊,你说到点上了。都过去五年了,我看你是个有心的,那娘俩的事又太蹊跷,甭管你是不是成灿她表妹,我要进土里的人,也都不怕了,跟你交个底子。成灿她娘的事,我,还有另外几个跟她家不错的老太太老头子,不是没去警局问过。但人家就说那孩子的确是自杀,一点问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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