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路花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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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卸了行李，蹲下来，抱住了其中一个小女孩，摸她的头发，“小梅，姐姐不在的时候你乖不乖啊？”小姑娘才六岁，奶声奶气的点头说乖。
又捏了大胖小子的脸，“小胖，说，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欺负人？”小胖子扭了扭脸，“我才没有欺负人。”
一个个问下来，孩子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有中年女人闻声找了过来，远远看见被围在中间的苏墨，仔细看了下，才快走了几步，走近了喊，“墨墨，怎么是你？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苏墨起身，手上还抱着小梅，对着中年女人笑，“秀姨，我想孩子们了，就过来看看，而且我也很想你。”
秀姨笑，伸手抱了小姑娘，放下来轻声嘱咐她们自己去玩，又起身面对着苏墨，“进去坐吧。”
苏墨回头招呼一声，和秀姨一起拿了包包，孩子们都跟在身后往屋子里走。
打开行李包，分了零食文具给孩子们，有了吃的玩的，大家都好不开心，拿了东西说谢谢，就纷纷回了自己房间。
等到房间里安静下来，苏墨才问，“秀姨，妞妞和小孙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俩。”
“妞妞在后院看书画画呢，小孙出去帮李伯做事去了，晚点就回来。”
“那我去后院看看妞妞，秀姨你忙你的，我对这都熟悉，你不用管我了，不过晚上我得在这里蹭饭吃了。”苏墨听了捶了捶右腿，慢慢从地上起来。
“你去吧，我去收拾收拾房间，你晚上就睡这吧。”秀姨慈祥的笑。
苏墨去挽秀姨的胳膊，撒娇，“我晚上和您睡，您不准嫌弃我。”
“傻孩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去吧，去看看妞妞，她越来越乖了。我去收拾去。”秀姨亲昵的拍苏墨的手背。
“嗯嗯。”苏墨忙不迭的点头，又翻了包拿出一样东西。
进了后院就看见扎了小马尾的小姑娘，趴在石桌上专注的写写画画。
苏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手背在身后，走近了才啧啧嘴，“哎呦，这是谁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画儿画的这么好。”
小姑娘抬头看到苏墨，眼睛亮了一下，一张脸丢了画笔跳起来，叫着苏墨姐姐就抱住了苏墨，一张脸写满喜悦。
苏墨自身后伸出手，在小姑娘面前晃了晃，小姑娘尖叫一声，抓了苏墨手上的娃娃，大大的米琪，软乎乎的，小姑娘抱在手里亲了一口。苏墨笑，“喜欢吧。”
妞妞使劲点头，苏墨姐姐你真好。又惊奇，“姐姐你怎么来了？”
“有个小姑娘给我写信，说很想我，我就想看看是哪个小美妞，画儿画的那么好。”苏墨刮了妞妞的鼻子。
妞妞又连人带娃娃扑上来，眼睛里有泪光，“姐姐你真好。”
苏墨擦了妞妞的泪水，低声哄，“妞妞乖，不哭啊，我们来看看妞妞画了什么。”
妞妞破涕为笑，喜滋滋的和苏墨讲自己的新画作。
晚上吃饭自然被小朋友围了起来，工作人员细心劝了很久，大家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抱着碗，眼睛还是忍不住朝着苏墨看。
秀姨叹气，“孩子们也很辛苦，很难得有外人来，偶尔来一个大家就要兴奋很久，更何况是你。”
苏墨放了筷子，“我知道，这样的一方小院子，其实禁锢了孩子们的自由，幸好还有你，你给他们的关爱，才让他们不至于太多孤单。”
“我起不了什么作用，孩子们需要的，我万万是给不了的，我只能尽可能给他们创造一份好一点的环境，孩子们慢慢大了，可以去学校念书了，也解决了很多问题。”秀姨给苏墨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你好像又瘦了。”
苏墨笑，“没有瘦，这几年体重一直没有变化。”还是端了碗扒拉了一口菜。手机却响了。
苏墨接起来，是路绍轩，他似乎情绪不好，说了声喂就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苏墨，你能不能陪我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可能陪不了，我不在长宁。”苏墨喂半天等来这一句话，一时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在长宁？你去哪里了？”路绍轩急促的问。
“这个好像对你来说不重要吧，我去哪里也要向你报备么？”苏墨不知道为什么，态度不好。
“我只是问问。”路绍轩声音失落。“你不在长宁就算了。”
苏墨又有些不忍心，“我今天来了北川，是真的不在长宁，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叫阿胜他们陪陪你啊。”不是还有什么小离么？苏墨心想，那姑娘貌似也不错，身材相貌都好，秀色可餐，陪你吃饭应该可以让人胃口大开。
“北川？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出公差？”路绍轩拧眉。
“没有，自己有点事情。你还有事么？”苏墨看了看无数看过来的目光，压低了声音。
“没有了。那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对秀姨吐舌头笑，继续吃饭。
又想起什么似的，“秀姨，这些孩子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受到。”苏墨压了到嘴边的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秀姨看了看苏墨，不说话，伸手把刘海捋到耳后。
苏墨知道秀姨是顾虑孩子都在，也噤了声，低头吃饭。
晚上哄了孩子一个个睡下，妞妞抱着苏墨不撒手，非得要陪苏墨一起睡。可是看着其他的小孩子羡慕的眼神，苏墨还是恨了心，把米琪推到妞妞怀里，“妞妞最乖，明天早晨姐姐亲自喊你起床，今晚米琪陪妞妞睡。”小姑娘眼睛转了两圈，又有了细细的泪花，最后还是瘪了嘴，眨巴两下眼睛乖乖的躺了下去。
出了门，没有回房间，慢慢的跺回院子里。庭前有秋千，坐上去有微微的凉意，苏墨双手抱了胳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光皎洁，几近满圆。最近到处都是三周年的消息，来汶川的人络绎不绝，媒体扛着摄像机，拍三年后的照片，重新修复的山河房屋，重新洋溢了笑容的脸。
坐大巴过来，一路都是外乡游客，不知道抱了什么样的心理，旅游亦或是缅怀。
却没有人注意到，小镇上，这一个无人知晓的孤儿院。亦没有人，真正能够帮助这些孩子。没有媒体没有救助者，政府的拨款层层发放下来，所剩无几。
如若不是偶然，自己大概也不会知道。
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轻微的咔嚓，是踩了地上树叶的声音。
苏墨猛地回头。
第25章　少年
　清秀的少年，站在身后。
苏墨招手，“小孙，怎么不睡觉？过来坐。”
苏墨从秋千上起身，和小孙并排，走到长椅上坐下。
少年抿着嘴唇，过了会儿抬头说，“你不应该来看我们。”
苏墨错愕，“为什么？”
“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为了这儿分了太多的心神。”少年的声线低沉。
外面没有路灯，苏墨就着窗户透过来的灯光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三年前那个叛逆的不懂事的孩子，身形已经噌噌的长上去，比苏墨还要高出一点，甚至已经过了变声期，不是清秀少年的声音，反倒有了成年人的沉稳。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并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我后天就回去。”和少年陆陆续续的通信，苏墨已经发觉，他在慢慢长大，自己不能再单纯的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
挫折和经历，是成长的最大催化剂。可是这样的蜕变，很多时候却是残忍的。
“你每来一次，大家的渴望就加深一次，很多事情是注定的，结局早就摆在眼前，那还不如不要一时的快乐。”少年的声音倔强。
“谁告诉你很多事情是注定的？你看到了什么样的结局？如果真的有什么是注定的，那一定是你们将来会获得更多的幸福。结局用你自己的双手就可以改变。小孙，我没有教你自怨自艾，这些悲观的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苏墨说到后面，语气不免有些严厉。
“我没有跟谁学，苏墨姐，很多东西你没有看到，你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你总是告诉我们要笑，要努力，要改变这该死的命运，可是你没有看见，我们在抗争的时候，有多艰难，我们根本就改变不了。”少年却是丝毫不让。
小孙并不姓孙，他姓齐，齐浩孙。
苏墨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叛逆的初二学生，翘课打架整日泡在网吧。原因很简单，他有一个破碎的家庭，父母甩给他大笔的钱，然后各自在外面有了新的对象，没有离婚，却心照不宣的各自生活。
没有爱，没有关怀，没有家庭，没有温暖。小小的少年像一朵没有羁绊的云，随处飘荡。终日惹事，或许只为了请家长的时候，可以见到爸妈一面。
可是一场灾难，把这样的一个孩子变成了孤儿。
苏墨第一次看到他，他身上有伤，为他清洗伤口的时候，他一声不吭，死死的咬住嘴唇，一双眼睛里毫无光彩。
直到晚上，没有睡着的苏墨听到隐约的压抑的哭声，才发现这个少年，独自躲在帐篷里，咬着牙流泪。
那段时间，苏墨听到了太多的哭声，见到了太多的眼泪，到最后，几乎麻木。
可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在所有人失声痛哭，甚至放声嚎叫的时候，只看着废墟的方向，握着拳头抿着嘴唇，再无别的动作。
苏墨每天有空闲，就会去和他聊天，可是他永远只有寥寥数语，苏墨有时候笑他像杂志上的冷酷美男，他就狠狠的瞪着苏墨，依旧不说话。
苏墨离开的时候，送了他来这所孤儿院，签字承担了他成长的所有费用，包括未来念大学。
他最终只冷着脸，在苏墨快要上车的那一刻，低声说，“我从小没有爱，我也不会爱别人。”
苏墨回头对他笑，“你会长大，你会慢慢发现生命的美好，以后会有很多人爱你，你也会遇见那个你拼了命也想爱的人。而且，你一直在爱着你爸妈。”然后上车离去。
苏墨又重新看了小孙一眼。“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低头不说话，留一张侧脸，可以看见脸部线条都因为用力而绷紧起来。
“你不说，我就问妞妞。”苏墨开口。
“她还那么小，很多东西体会不到。你问了也没用。”小孙不受威胁。
“那是你的感觉，在我看来你也很小，不是一样说起话来比我还悲观还忧郁么。”苏墨斜眼看少年。
小孙不吭声。
“好了，去睡觉吧，不要想那么多。你要相信，就算你以为没有人爱你，还有有很多人在默默的为你好。同样的，你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你依旧在心里想要好好去爱。或许我现在和你说爱，你已经不单纯的以为是喜欢了。但是没有什么字，比爱更浓烈。无论生活让你觉得多艰难，我依旧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用你的方式，去好好爱值得的人。”苏墨轻擂了一下小孙的肩膀，像对待一个老友。
晚上和秀姨睡在一起，苏墨提及小孙。
秀姨轻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心里装了很多事情。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从小锦衣玉食的过来，突然之间天灾人祸，失去所有。在孤儿院，他又最大，很多事情都压在他身上，难免会有不满的时候。”
苏墨往秀姨身边蹭了蹭，“他在学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孤儿院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点孤僻。他很敏感，刚刚来的时候，经常在学校和人打架，现在慢慢好了，越来越听话，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但是却越来越沉默。”秀姨拨着苏墨的头发。
十四岁的孩子，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他却要在瞬息之间，独自面对这残酷人世。现在竟然连别人的好都不敢接受，只怕自己一旦沉迷，就再也舍不得。
十七岁的少年，如此蜷缩的保护自己，只愿意相信这世事薄凉，却不愿意相信，一点点的微薄的爱。
因为换了新的地方，心里又沉沉的装了事情。苏墨一晚上都睡的极不安稳，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的沉睡过去。
第二天自然没能去喊妞妞起床，睁开眼，就对着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
看到苏墨醒了，大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妞妞就扑上来亲了苏墨一口，“姐姐你真好看。”
苏墨躺在床上哭笑不得，一大早被个小姑娘说好看，这还真的不好招架。
苏墨揉了揉妞妞的头发，“对不起啊，姐姐睡晚了，没能去喊妞妞。”
“没事。”小姑娘大慨的笑，“早餐做好了，院长阿姨让我来喊你，你没醒，我就在这等你了。”
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绑了个高马尾，换了浅蓝的短T恤，配卡其七分裤，再穿了帆布鞋，苏墨感觉自己像回到大学时候。
不由得对着镜子笑，看来偶尔扮扮年轻，还是很有必要。
细腻的白米粥，秀姨笑着解释，小孙一大早就帮忙煮的，少年低头喝粥连余光都不给苏墨一个，苏墨摇头晃脑的称赞真香。
这边还没夸完，门口传来脆生生的声音，“苏墨姐姐，有人找你。”
苏墨放了碗往门口张望，在这个地方，会是什么人找自己。
出门右拐，院子里站着不速来客，清晨的阳光打在身上，是正在左右打量院子的路绍轩。
苏墨微怔了一下，路绍轩已经看见她，对着她神清气爽的笑。
“你怎么会来这儿？”苏墨沿着走廊走过去。
“放假无事可做，随便走走。”路绍轩提了放在地上的行李，“怎么？不欢迎？”
“没有，你吃了早餐没有？”再问些你怎么知道这里之类的话，都没有意义，聪明如路绍轩，想要知道一个孤儿院，并不是难事。
可是，他为什么会关心这些，苏墨不愿意去想。
“还没有，难道你知道我要来，特地给我准备了早餐，那可就真是荣幸之极。”提着两大包行李，路绍轩还是一脸轻松，让人怀疑里面塞的只是棉花。
“我们吃完了还有点剩饭剩菜，偏偏附近没人养猪，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呢。”苏墨停在门前，笑吟吟的。
一屋子的大人小孩正转头望着门口，秀姨已经跟着出来了。
苏墨介绍，“这是我朋友路绍轩，这是孤儿院院长，你可以喊他秀姨。”
路绍轩立马扮乖乖孩子，垂直了双手脊背略弯，面对秀姨站好，“秀姨你好，我听苏墨说了这儿，就跟着过来看看，希望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
“不会不会，小路这么早赶过来，没有吃饭吧，我们的早餐简陋，先进来将就吃一点吧。”秀姨和和气气的笑。
路绍轩继续乖乖的提着行李进了屋子。一群小孩子都在交头接耳，苏墨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好帅好高的字眼。心里叹气，长的帅就是好，走遍天下都不怕，一张脸就是通行证。
陌生的帅气大哥迅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吃过饭大家就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路绍轩拿了包里的礼物，人畜无害的笑，小梅抱着礼物喊谢谢哥哥。
苏墨轻斥了一声，“叫叔叔。”
路绍轩抬头盯着苏墨笑，笑的苏墨毛骨悚然，心里还是不服气，一来就抢风头，别过脸去不看他，
好不容易大家都抱了礼物，在护工的管理下散去，苏墨才噼里啪啦坐在他对面，“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么？到这里来干什么？”
路绍轩翻了包里的卡通笔，递过去，答非所问，“叔叔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剩只笔了，你要是不喜欢叔叔再去给你买点别的。”
“你——”苏墨气结，眼睛一转，又沉下气，“不知道我想要座金山，路大叔是不是也买？”
第26章　跟随
路绍轩扶着下巴若有所思，“正好用这只笔给你画金山一座，不知道你要多大的我就标多大。”
苏墨起身，“路大叔你慢慢画，我有事，不奉陪了。”
苏墨确实有事，昨天看了看孤儿院的设施，很多东西都老旧了，她今天要去镇上采购。
和秀姨走到门口，后面有护工匆匆跑过来，有个孩子在闹肚子疼，现在正满地打滚。
秀姨急忙忙奔过去，苏墨也紧张的跟在后面。
折腾了一番，小孩子肚子不疼了，却还是抱着秀姨不撒手，一直细细的抽泣，或许是被刚刚的病痛吓到了。
秀姨离不开身，和苏墨商量要不晚点去镇上，路绍轩冒出来主动请缨，“我陪苏墨去吧，我是男人，正好可以提东西。”
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