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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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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飏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想我情绪间的狼狈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很意外的,他却并没有拿这事与我打趣,只是神色肃然的重新把目光移回那幅画上,冷涩说道,“三年前我父亲去世时我曾答应过他,十年之内不会与南野兵戎相见,此时我若是弗了他的意便是不孝。”
他说着,话锋一转,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只是——要我这样碌碌无为的再等七年,我也着实是不甘心。”
这世上从来就不乏视名利如粪土的高人雅士,从当年对西华的天下洒然放手的举动来看,凌飏的父亲就可以归为这一类人,所以他会做出一个不准凌飏与南野兵戎相见的决定我并不意外,我所不能理解的——
是那个所谓的“十年之约”。
如果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卷入列国纷争的血腥漩涡中,那他大可以直接让凌飏立下重誓完全断了这个念头;而相反的,如果他也有心想让凌飏到逐鹿天下的战场上历练一番,这个所谓的十年又显得毫无道理可言。
凌飏的目色一直很空茫,我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还在注视那幅画。
“我不明白!”我心中困惑就暂时卸下防备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女子,“令尊一生都超然物外与世无争,依你所言,他的本意就是不想你卷入天下大位之争吗?可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定下这个所谓的十年之约?”
“你错了!”凌飏不以为然的摇头打断我的话,再开口时眉宇间终于恢复了那种浓艳的妖娆之色。
“你不了解男人,”他道,“权力面前,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会真的无动于衷,骆无殇不就是最好的榜样?”
骆无殇,呵,既然他们每个人都乐意将他作为我的死穴,那也权且当他是吧,只是在权力面前,他却是凌飏所谓那些男人之中的一个例外,因为——
许如梦。
这些话我没有与凌飏说,只是言辞犀利的反问道,“那么令尊大人呢?他也包括在内,未能免俗吗?”
“是!”凌飏坦言,“包括我爹。”
从说话的语气态度上看,凌飏应该是非常敬重他的父亲的,所以他此时直言不讳的语气就让我诧异的愣了一下。
“如果我爹真的是超然世外,那么当年就不会有那个艳绝天下的西华六皇子,当然——这座苍月城也就无从说起。”好在凌飏似乎并不介意,洋洋一笑,眉目间展露的都是一个儿子对父亲无限仰望的神情。
被迫到东敖为质的那一年时间是公子末白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让他从云端跌入泥泞,彻底失势,随后的十多年间他的名字甚至一度被西华的臣民遗忘。
没有人知道这十年间他到底做了什么,而他的崛起却只用了短短数月不到就一路攀上了西华王朝权力的顶峰,一手握着西华的军政大权,一手扼着南野的经济命脉,就连当时初登大宝的北越夜帝也只能望其项背。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个人生至高点上,这个男人辉煌璀璨的政治人生才刚刚开篇也恰是终结。
不明原因的,一夜之前他就像是突然看破红尘一般,舍了已是囊中之物的西华江山,弃了唾手可得的整个天下,带着他所有的部众退进了这座苍月城。
天地之间凌末白绝迹,与他有关的一切都随着他的退隐成谜,成了深深埋藏在这座苍月城中的传说。
这样的大起大落,如果不是超然世外,一个凡人如何能做到如此洒脱?
“这座苍月城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脑中灵光一闪,不禁脱口问道。
这里究竟藏了什么,竟能与西华一国甚至于整个天下的分量匹敌?
“不知道,”凌飏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四下扫了一圈,试着道,“或许——是因为这里有这一座华音殿?”
若说之前的话里他多少都还带了几分真心,那么这一句就是完完全全在拿我寻开心。
我没有耐性去猜他的心思,扯着唇角冷哼一声也不再追问。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逗乐了他,凌飏见我这幅表情竟是突然欢快的笑了起来。
他本来就生的俊美异常,如今这么毫无防范的笑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艳光四射,连这座空旷的宫殿都跟着增色不少。
“你笑什么?”我沉着嗓子不悦的横他一眼。
“呵——你不会没有听过我爹的发家史吧?”凌飏依旧是笑,绕着我跟前踱了两步,调侃道,“当年从东敖回国之后他一直隐忍不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把自己磨砺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可是收刀入鞘却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包括他临终前与我达成的十年之约,你就不好奇这其中的原因?”
凌飏摆明了就是在吊我的胃口,但是无可否认,我也确是难以幸免的正中下怀,只是因为平日里逞强逞惯了,口头上却是条件反射的不肯服软,冷笑道,“这横竖也只只是你们苍月城的家务事。”
“啧啧,你这脾气还真是不讨好。”凌飏咂咂嘴,满脸遗憾的表情,眉目间却是光彩不减,一双桃花眼将他此时高涨的情绪暴露无疑,嘻嘻哈哈的接着道,“如果也是你们南野的家务事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瞬间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墙上皇祖母的画像,心中已经了然气氛。
只是事关重大,我却也不敢妄下结论,只一瞬不瞬的死盯着凌飏等他进一步的答案。
凌飏虽然看上去是个玩世不恭的模样,骨子里却不是表面上这个任性贪玩的孩子脾气。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眼见着今晚的弯子也绕的差不多了,他也稍稍收敛了些,冲着墙上的画像努努嘴,然后叹一口气道,“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我父亲这一生都在隐忍避让,便是死后也不准我去染指她一手撑起来的南野江山,我却不明白,这情之为物究竟是蜜是毒——”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隐隐的透出一声叹息。
情之为物——非蜜,亦非毒。
那只是一株开在绝壁上的罂粟,一眼看去绚烂异常,尝过了,其中滋味冷暖自知,伤过了,那些伤口和疼痛也都是自己的,局外人永远无法领会。
可是这些话,我仍是没有对凌飏讲。
“爱能有多伤?”我不以为然的摇头,换了另一种论调缓缓笑道,“就算是令尊当年为爱而伤,可伤口愈合之后他仍是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有了你娘还有你?你怎么就能断定他所谓的旧情追究到底不会只是为了牵制你卷入世俗纷争而设的借口而已?”
凌飏本来是用了一种受教的表情在听我话,只是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你也说了是借口了,”我脸上狼狈的表情还不及释放,果然就听到他不屑的一声浅笑,“十年,这就是我的底线。”
我不动声色的牵了牵嘴角,“别无妥协?”
“嗯,别无妥协。”凌飏道,想了想似是又觉得不甚霸道,便又补充,“当然,我说的只是底线,至于在达到这个底线之前会发生什么也不好保证。”
凌飏说这些话不过是要乱我心神,我却没有上当。
“是么?”我故作漫不经心的沉吟一声,抬头看着他不动声色的牵了牵嘴角,“那么敢问城主,在直捣黄龙攻下南野的帝都之前,你是准备先拿下夜澜还是先灭了北越?”
因为近年来南野的无为,它的存在已经俨然案上肥肉,对另外三方都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夜澜、北越和苍月城这三方在对南野虎视眈眈的同时却不能视彼此为无物。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野朝中势力虽然不合,可一旦有人对它施压,随之而来的也势必是一场血战,而最先出手的一个打到最后人疲马乏,结果则是极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咳——”用意被我揭穿,凌飏脸上一红,露出些尴尬的神色,赶忙敷衍道,“我也不过暂且这么一说,更何况百善孝为先,我与家父的约定也还是要作数的。只是我可以再等七年,却不知道夜帝能等几年?至于夜澜——”
说到这里,凌飏顿了一顿,眉宇间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转向我道,“他那风氏一族与你南野的皇室乃是一脉相承,虽然表面上看来由风北渡来夺位最为名正言顺,但是你跟我都清楚,此时的南野最容不下的就是他。颜家和沈家与他那一脉都有血海深仇,现在他不动则已,否则——”
凌飏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没有必要。
他说的对,这其中形势我们都估算的很清楚——
北越的夜帝清楚,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只在观望;风北渡也清楚,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出手,一直在忍;而所谓的枪打出头鸟,凌飏也在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嘿嘿,”他笑,“至少相对于他们两家,我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不是么?”
“所以,你能按兵不动的等到今天,也根本就不是因为令尊的遗命。”
我的话再次一语中的,只是相对于方才的窘迫,这一次凌飏的情绪倒是没有多少波动。
他静静的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稍稍敛了神色,沉静道,“以七年为限,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赌一把,你敢吗?”
【45】仇深似海
权力面前,没有一个男人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凌飏说他父亲那样的人也未能幸免,虽然不排除他是以此为借口来掩饰自己的野心,但是从字里行间我还是听得出来,其实在他心里他父亲仍是占据着那个无可取代的地位。
所以此时他对我的妥协只是一个幌子,因为——
他要一个台阶,同时或许也是在给我铺就一个台阶。
我从华音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过半,冬天的这个时候离着天亮还早,我却不想回房,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害怕跟韦北辰碰面。
回到院子里,屋里的灯火尚明,想来韦北辰应该是还在炼药。
我在门口徘徊片刻,就转身去了偏院的厨房。
彼时厨子们已经忙碌起来,几十号人分工合作开始按部就班的准备早膳。
因为得了凌飏的关照,厨房这边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而且自上回许如云事件之后,他也已经把清漪园里的几个信得过的老厨子临时调换过来,再加上风北渡和骆无殇两家各自带的御厨,所以这厨房其实是没什么好查看的。
不过说也奇怪,许如云那出了那么大的事,出了事发当天闹的人心惶惶之外,这两日各方之间竟是出奇的安静——
作为受害人的骆无殇并没有借此对凌飏施压;而作为东道主的凌飏本是责无旁贷,却也没见着他对这事怎么上心,便是一直隔岸观火的风北渡也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不曾把这把火煽旺。→文·冇·人·冇·书·冇·屋←
这三方之间的关系确实处的微妙,看来当时我还真把这事儿给想简单了。
我心里自嘲的一笑,抬头看看外头天色已经开始转明,就抬脚往外走,不曾想前脚才跨出门槛迎面就见着陆雪衣从院外进来。
在这里遇到我他也不觉意外,只轻描淡写的看我一眼就继续若无其事的往院里走,若不是注意到进门时他脚下那一个隐约迟缓的动作,我也几乎相信他根本就是没看到我一样。
“陆雪衣!”我深吸一口气,在他错过我身边的时候叫住他。
陆雪衣脚下没停,进了门去才迟疑着止了步子。
“我们谈谈吧!”我说,回过身去看着他的背影。
“谈什么?”许是还在记恨前夜的事,陆雪衣的语气并不友善。
此时此地,就算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听我们谈话,这厨房里好歹也杵着几十号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片刻,没有再说话,转身径自往外走。
陆雪衣似是有些犹豫,一直到我走到院子中央才听到他的脚步声跟过来。
天亮了,不定什么时候前面两殿就可能差人传膳,我刻意引他走远一些,去了昨夜撞见他跟许如云会面的墙角。
可能是料准了我要旧事重提,陆雪衣的眉头不由的拧起,不悦的冷笑道,“你还不死心?”
“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实话吧,”既然是打定了主意,我也就不再忌讳,微微仰头直视他的目光,平静道,“许如云喝下的那碗堕胎药是被你调换的吧?”
陆雪衣闻言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却是不可思议的笑了出来,“何以见得?”
“因为凌飏!”我道,“他是一城之主,如今在他的地界之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按常理推断他本该是竭尽所能的查找真凶,以还自己一个清白,可他却这样一副不愠不火的态度,这是为什么?”
“哦?”陆雪衣有了些兴致,索性就双手环胸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玩味的看着我,不答反问,“为什么?”
“两种可能——”其实我也没准备他会回答,就自导自演的把话说了,“第一,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做的,所以他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的去查。”
“第二呢?”
“跟第一种情况差不多,虽然不是他授意的,但是他也知道是谁做的,而且他跟这个人的关系还很好,所以不想揭穿他,甚至想要维护他。”
我一边说着一边严密注意着眼前陆雪衣的反应,试图从他的神态间看出些破绽。
但是很意外的,陆雪衣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恼羞成怒,相反的,听着我的话,他脸上竟是逐渐现出一种沉思的表情,似是在很认真的斟酌这件事的可能性。
半晌,他才重新抬眸看我,眉宇间的神色很淡的问我道,“他要维护的那个人——是我?”
与凌飏不同,陆雪衣这个人太过清高狂傲,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是他做的事,就算是再怎么万恶不赦,他也是不屑于去伪装逃避的,最过分也就只是不置可否的变相默认。
分析了一路,我本来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但此刻见着他脸上这副神情,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不过既然话已至此也是没了回头路,只强硬的梗着脖子冷笑道,“是与不是,你比我清楚。”
“如果因为阿飏没有出头彻查你就认定他是知情人,那么从头到尾,好像骆国主也没有追究过。”陆雪衣沉默片刻才呼出一口气,不甚在意的摇头浅笑道,“照你的理论推断,除了以上的两种,确乎还有两种很贴近的可能,第一,是他为了栽赃嫁祸自己有意为之,当然,因为他没有追究,这种可能性存在的几率微乎其微,然后第二种可能就是他知道是谁做的,却不想揭穿。骆国主是个性情中人,试问在这世上会有什么人是重要到超过他妻儿的生死?”
陆雪衣的话句句犀利,带着强冷的气势。
其实他说得对,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相较于凌飏,骆无殇的嫌疑确实要更大一些,毕竟他才是直接的受害者,而凌飏不过是个局外人。
骆无殇这种不合情理的态度已然将他自己推上风尖浪头,所以我心里便是再笃定,如今面对陆雪衣的质问却是无从辩驳。
而恰恰,他最后的那句话又刻意的暧昧不明,让我一时间骑虎难下。
陆雪衣,你果然高段,就这样便是不动声色的以牙还牙,把矛头又重新指向我。
我心里窝着一口气,却是无从发作,抬了抬手终也还是强忍着收回袖子里,捏着拳头垂于身侧。
陆雪衣的目光随着我的右手一路落了下去,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笑容,然后从容的站直了身子就要往回走。
“陆雪衣!”我狠狠的呼出一口气,伸出左手横在他面前将他拦下,一字一顿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雪衣一愣,也许是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旧事重提,一时间反应不及竟是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什么?”
我不再退让,往旁边挪过去一步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迎上他的目光,重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许如云的药到底是不是你换的?”
陆雪衣的目色瞬时一寒,带着很浓重的寒意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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