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轻未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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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李玉没注意，奈奈一下子就挣开了李玉的手，有些厌恶地说：“不要！”

“你是不是怕了，奈奈帅哥？”李玉用起了激将法。

奈奈不回答她，依旧回到原来排队的地方等着。

未寒拍了拍奈奈的肩膀，柔声说：“小孩子是不可以这样没有礼貌的，知不知道？”

奈奈只是点点头。

李玉折了回来，叹息道：“你家奈奈除了你，跟谁都像是敌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有时候我真的担心他是自闭症！”未寒道，说是不知道，其实也知道一点儿的，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李玉甩甩手，“你不要乱说，现在的小孩子叫做有个性，我就挺喜欢的，是不是啊，奈奈帅哥？”她又俯下身子，想要去捏奈奈的脸颊，但被奈奈避开了。

终于轮到了他们，三人一起去坐旋转木马，未寒已经有六年都没有坐过旋转木马了，印象中，晚上的时候坐旋转木马是最美好的，因为会有五彩的霓虹灯在木马周围发光发亮，如同灰姑娘坐在南瓜车上，为了去参加王子的舞会，一切都美得像梦一样。只是，梦就是梦，南瓜车永远都是在原地转圈，灰姑娘也终究还是灰姑娘，变不成公主。



　　第四章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04

未寒和奈奈坐在一匹木马上，旁边一匹坐的是李玉，她呵呵笑着，没忘了逗趣奈奈，但奈奈始终都不怎么理她。未寒叹息了一阵，心想是不是该带奈奈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她甫一抬头，就看见了前边的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背影，那种白色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虚虚的，如同一层薄纱，风一吹就会散去。

很小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穿着白色棉T的男孩，他坐在开得正盛的桃花树上，他的脸很白，但在粉红色桃花的映衬下，多了一抹微红。他闭着眼睛，没有表情，却看得出来不甚开心。微风吹过，粉红的花瓣翩翩飞舞，缠绵着离开了枝头，一些落在他白色的衣服上，如同绣了花似的。一个女孩站在桃花树下，仰头怔怔地看着那男孩。

“你还会回来吗？”女孩问。

“不会，我离开了这里，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我了，那样的我，就不适合这个地方了！”男孩睁开了眼睛，回答道。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女孩又问。

“没那个必要！”男孩跳下了桃花树，径直走了。

因为这一跳，桃树被震了一震，花瓣如雨飘落，一阵盘旋，飞落在女孩的肩头。女孩有些失落，却只能望着男孩的背影越走越远，远到变成了一个小白点，远到再也看不见，只剩下漫天的花瓣在飞。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他走了，从此杳无音讯。

她的印象里，只剩下了那一身的白，纯粹的白。可是，即使再纯粹，也被命运的轨道碾得七零八落，终究成了没有尽头的灰色。

未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避开那道白色的背影，因为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这几天来A市旅游的人真多，都是来看桃花的，或许是我习惯了，真没觉得那桃花有多好看！”李玉说。

A市附近盛产桃子，这在全国都是闻名的，所以每到春天，桃花开放，漫山遍野，那桃花便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未寒的父亲就是桃树的种植户，只是近些年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家里的桃树也没怎么管理，很多都已经结不了果子了。她一直都很喜欢桃花，更喜欢漫山的桃花组成一片花海的样子，路尽隐香处，翩然香雪海，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只是六年之前，她就再也不去看桃花了。

“我想去看桃花，妈妈！”奈奈开了口。

“小样儿，你就和你李玉阿姨对着干是不是？”李玉佯怒。

奈奈很少主动说要去哪里，就连今天来游乐园也是为了印证老师的叙述，但他却说想要去看桃花。不是不想带他去，只是未寒心里有一个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

奈奈仿佛看出了未寒的不情愿，说道：“不去也没关系！”

“你给李玉阿姨笑一个，阿姨就带你去看桃花！”李玉又插话。

奈奈没有说话。

那么久远的事情，未寒一次次地提醒自己早就该放下也早就该忘记了，可是每每触碰到心中的逆鳞，她就全身都紧绷起来，跟心脏病人突然因为不能呼吸而全身抽搐一样。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纠结了，毕竟，一切都过去了，而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

未寒摇头，问道“那奈奈想哪一天去看桃花呢？”

奈奈见未寒同意，说道：“明天！”

明天……是啊，明天是周日……



　　第五章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05

逛完游乐园三人就一起去吃饭，游乐园里都会有连锁的快餐厅，未寒怕油炸食物会不消化，就带着奈奈去吃米粉，李玉为着奈奈，倒挺愿意将就的。李玉一直都很喜欢奈奈，就算奈奈怎么不搭理她，她都能一笑置之，随后又和他开起玩笑来。

游乐园里的食物很贵，而且味道也不太正宗，李玉一边吃就一边抱怨。“这手艺连我妈都不还如呢，他们也真是，这样还敢出来开店，趁早关门算了！”

一般来游乐园的不是游客，就是些家长和小孩，一年来个一次就算不错了，回头客自然是少的，所以就算不好吃，这店也能打开门做生意，加之分量少价钱又贵，比外面以回头客为主的店铺容易挣钱多了。未寒用小碗盛了米粉给奈奈吃，他也不嫌弃，直接就大口大口的吃，大概真的是饿了。

“你也别嫌弃，只是偶尔来这么一回而已！”未寒虽然这么说，但这米粉的味道确实不好。

“赶明儿我有了钱，就开一家地道的菜馆子，把这些都给比下去！”李玉豪言壮志。

她的手艺，未寒是领教过的，确实很不错，是做湘菜的好手，大概因为妈妈是湖南人的关系。她常说，以后一定要自己开一家菜馆子，然后做成连锁，她就当女老板，为广大女性树立一个女强人的榜样，这理想固然是好的，但有没有实现的一天，未寒就说不准了。

“我看好你！”她还是鼓励李玉。

傍晚回家的时候，竟然出起了太阳，坐在公车里，她抱着已经睡熟了的奈奈。天边，是一片橙红色，倒映在两边的高楼上，闪着金色的光，未寒觉得那些光有些刺眼，像是六年前的那个傍晚一样，她匍匐在滚烫的花岗岩地板上，皮肤被炙烤得火辣辣的疼，但再疼，也没有心里疼。她还记得，那天天边有金红的火烧云，红光恶狠狠地向她扑过来，像是要连她一起烧为灰烬，彼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反而笑了，傻傻的，像个疯子。四周路过的人见了她，都绕开了走，生怕惹到她这个发了疯的女人，最后，也只是乔苑杰将她拉了回去，她竟然很乖，乖乖地跟他回去了。

不能再想了，未寒很想控制自己的思绪，但却不由自主。

其实，想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情绪，六年了，六年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过的呢？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也已经过去……

下了公车之后，未寒一路将奈奈抱上楼，她已经喘着粗气了，怀里的奈奈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显然是被她的喘气声吵醒了。

“妈妈，桃花……”

未寒没有想到奈奈竟然那么喜欢桃花，他难得那么喜欢一样事物，未寒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会让她多么不自在，她也一定要带奈奈去看桃花。

“明天妈妈就带你去，奈奈！”她伸手抚摸着奈奈的柔软的头发，浅浅笑了。

今年的桃花，开得一定也像往年那样好吧……



　　第六章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06

因为今年的冬天长，桃花开得相对晚一些。这个时候，桃花开得正艳，组成了一个美好的世界，而未寒，却站在世界之外，没办法进去。

带着奈奈来看桃花之前，未寒就想过自己的情绪一定会低落到极点，但是她没有想过会遇上翟北凯。之所以会认识翟北凯，是因为邬东漠的关系。

翟北凯见了她，起初也是有点意外的，但一想到这里是A市，而她就是A市的人，所以也就不觉奇怪了。他今天是和商业上的伙伴一起来踏青，本来他是不想来的，但对方有几个是他们公司最近正在洽谈的项目投资人，所以他还是答应一起来，只是没想到会意外遇到夏未寒。

事实上，未寒并不想见到翟北凯。

还是翟北凯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未寒没有办法避开，只好寒暄着：“你好，翟总！”

翟北凯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人，比起六年前来，她沧桑了不少，是啊，那个时候，她跟着邬东漠，邬东漠那么在乎她，当然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苦。以前她的眼睛都会笑，现在，她的眉眼处只是盘踞着无数的愁怨，双眸就像一滩死水，惊不起半点涟漪，看来，离开邬东漠的六年里，她过的并不好。他又察觉到，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眉清目秀的，只是板着脸，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仿佛望着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这是她的孩子吗？翟北凯很想问，但绅士风度驱使他没有问出口来。

“既然遇到也算是缘分，一起去吃个便饭吧？”他道。

“不必了，谢谢！”未寒欠了欠身子，并不想与他多谈。“就不打搅翟总赏花了，我先走了！”说罢，未寒已经迈出了步子。

看着她的背影，翟北凯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想知道这些年有关邬东漠的情况吗？”

邬东漠……

邬东漠……

这三个字，针扎一样刺在未寒的心头，她已经觉得彻彻底底的忘了这三个字，但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竟然还是会心痛，痛到窒息！

她定了定，回道：“不想！”

没有停下步子，她拉着奈奈继续走，一刻也不敢多呆，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哭出来，因为他说的不是别人，是邬东漠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哎呦的一声。未寒低头，是奈奈摔在了地上，她走得太快了，以至于奈奈跟不上她，未寒赶紧将摔在地上的奈奈扶起来，帮他拍走衣服上的桃花瓣，心里愧疚极了，“摔倒哪里没有，奈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说着说着，她终是忍不住眼泪的侵袭。奈奈却没有哭，他看得出来，自从妈妈见了那个叔叔之后，自从他们说了另一个叔叔的名字之后，妈妈就变了，连拉着他的手都在颤抖。他伸手，将未寒脸上的泪擦了去，突然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妈妈哭了就不漂亮了！”

很久了，未寒都没有见奈奈笑过，而现在，他竟然对着他笑，明明他刚摔了一跤，可是他真的在笑，很可爱的微笑！未寒不自觉将奈奈抱紧了，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而这个世界上，奈奈就是她唯一的珍宝，比她的生命还重要的宝贝！

风轻轻吹起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眼前满目的桃花。

花瓣如雨，天空中都成了粉色，未寒眼中含泪，看不太清楚这情景，只听得见旁边有人在惊叫，说真美，真美！可未寒觉得，这花瓣雨再美，也没有记忆中的美！



　　第七章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07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未寒接到了乔苑杰的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乔苑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未寒，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留在H市？”

乔苑杰本身是H市人，读大学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太理想，就报了A市的大学，和未寒则是在参加学校活动那会儿认识的。毕业之后，乔苑杰就回H市去发展，两人也就失去了联系。后来李玉说要去H市工作，就鼓动着未寒一起去，未寒起初是很不愿意的，但一来二去，李玉说得多了，她也就慢慢动摇了自己的心思，终究还是和李玉一起去了H市，那时候，她们遇到了乔苑杰。再后来，未寒奇迹般地和一直心心念念的邬东漠重逢了……

未寒本能地不想去H市，但她不敢和乔苑杰这么说，她怕他多想。

“怎么突然这么想？我们一家三口在A市不好吗？”

“未寒，A市太小了，虽然旅游业不错，但我的专长在那里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工资也低，这趟出差来H市，朋友介绍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作给我，工资是原来的两倍，而且我爸不在了，我妈妈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未寒，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你为我妈妈想一想好不好？她老了，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未寒心里觉得愧疚，可心里的理智却一寸一寸在做着挣扎，“但是奈奈要上学……”

“这里的幼儿园会更好！”

这回，未寒不作声了。

她听见了那边紧凑的呼吸声，随后就又听见他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没有！”未寒大声回答，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终究还是往这方面想的，未寒最怕的就是他这样想。

“对不起！”她听到了乔苑杰的道歉。

其实他说得对，他妈妈一个人呆在家里，一定会很孤独，一定会很想自己的儿子陪在身边，而她，竟然那么自私的将乔苑杰留在A市，不仅让他和他妈妈分隔两地，还影响他的发展前途……她吸了口气，H市那么大，哪里就一定会那么巧，她抱着仅有的一点点侥幸，说道：“既然你想呆在那边，那我和奈奈就过去陪你！”

“真的？”他有些激动。

“真的！”未寒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她从来没有为乔苑杰做过什么，这一次，就当是圆了他的心愿。

次日中午，未寒把要去H市的事情告诉李玉之后，她只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关于邬东漠的事情，她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她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之后，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分开的。未寒不愿意多说，她也从不多问。很多事情，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没有办法启齿的，李玉很明白这个道理。

李玉问：“你真的决定了？”

未寒点头，“我不想耽误他，也不想让他妈妈孤单单的呆在H市。”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未寒说是在说服李玉，其实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

昨天，当翟北凯问她想不想知道邬东漠的消息时，未寒说不想，并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去想，如今她已经嫁为人妇，而他，恐怕早就已经身为别人的丈夫，或许还有了孩子，那样的情况她想过的，但她不想听翟北凯亲口说出来，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心又在瞬间零落成无数的碎片，捡都捡不起来了。

所以，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李玉终于不再说什么。



　　第八章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08

H市。

下了火车，人潮拥挤，未寒一手抱着奈奈，一手拖着行李箱，艰难地随着人流往前走。向公司提出辞呈以后，又去幼儿园替奈奈办了休学手续，未寒这才和奈奈一起过来。

这段时间正好是五一，所以人格外多。乔苑杰说来接他们的，但未寒到了火车站出口，却并不看见他的人影。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乔苑杰。放下行李箱，未寒正准备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给乔苑杰时，她的电话就响了，见是乔苑杰打过来的，未寒赶紧接了电话。

“你到了吗？”

“我今天刚到新公司上班，等下老板要我去一个大客户那儿，我走不开，对不起……未寒！”电话那头，是乔苑杰歉疚的声音，未寒似乎还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大概是同事。

未寒也不想打搅他工作，于是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去妈那儿，你工作要紧！”

“好，那你带着奈奈打的吧，妈都盼了好久了！”

“嗯！”未寒应道。

坐在出租车里，未寒的心里依旧是忐忑。透过车窗，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和奢华的商场，大都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