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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复何夕-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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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库,她率先下车,“我进去买,很快的,你在这里等就好。”
不想段立言甩了车门跟上去,遥遥按下锁车键,在她耳边笑道:“你拿不了,我帮你。”一派尽如所料地洞悉。
霍知非气得掉头就走,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他丝毫不在意,推着推车跟在她身后,颇有兴味地东看看西摸摸,不时问她两句,得不到回答也不过无所谓地笑笑,只是寸步不离。直到结完帐出来,霍知非也没有机会接近那个挂着绿十字的柜台一步。
她把一肚子闷气全撒在晚饭里。明知他爱吃五花肉,偏将好好一块肥瘦相间肉去了肥嫩的部分,做成糖醋里脊;又用生菜和甘蓝拌了个他最不待见的色拉;炒杭椒时只去蒂不去籽,辣得他一气灌下两杯凉水。
吃完饭,她把餐具一扔就进了自己的卧室。再出来时见段立言站在厨房的水槽前,便探过头,嘱咐他收拾,“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不等她在玄关换好球鞋,一只手已越过她落下门锁的保险。段立言抱臂朝门上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今晚你哪儿也别想去。”
霍知非怔了怔,探头看了看客厅里的挂钟,耐着性子退而求其次,“我不会再给小熙添麻烦了,下去跑两圈,跑累了或许能睡着。行吗?”
“霍知非,”他站定原地,抽出一只手抓住她横过的手臂,“只是去跑步?还是有什么东西要买?”
“我……”
“睡不着,我们想别的办法。至于其他的事,”他的手陡然用劲,“想都别想。”
提心吊胆伺机而动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觑到这个空子,却被他三言两语打回原形,霍知非像只被点燃引线的炮仗,一碰就炸了,用仅有可以活动的那只手用力推他,“你走开!让我出去!我不要你管……”
段立言腾出一只手扣紧她的腰,将她即要反抗的两只手按在身前,由着她抵死抗拒,牢牢将她锢在怀里。
阵阵惊怕在心里不知不觉地慢慢累积,此刻到了极限,却苦于种种顾虑,在他面前一个字也不能说。霍知非在他的挟制下一动也动不了,急得差点哭出来,终究忍不住呜咽:“让我去……求你了……”
头一回碰上这样的事,段立言难免有些无措。说到底,祸是他闯下的,也能把她那些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她的惊惶和绝望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即便他素来心有成算,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该如何安抚她,只好不断轻抚着她的背心,“不怕的,七夕,不怕……”
许是闹得乏了,抑或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她渐渐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由他抱着,再不出一声。
他低下头看她,确认她情绪平静,然后低声道:“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她闻言一震,良久之后,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
他的唇角慢慢向上扬,最后轻轻贴在她的额角,“这种药对身体不好。如果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我们早就该在一起了,不是么?”
他的话让她蓦地惊跳起来,“谁要跟你在一起!谁要跟你生孩子!”说完狠狠推开他,飞快跑进卧室反锁上门。

门外再无动静。
躲进小楼成一统的豪情霍知非没有,管他冬夏与春秋的自在更是同她沾不上一点儿边。她进得来却出不去,只能盘腿枯坐,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留心碰到鼠标,瞥见忽亮的屏幕又烦躁起来,她将手提电脑“啪”一合,不敢再看网页上的那些医学知识,找出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她还是心神不定,不时站起坐下,要不就是在房里打着转,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工夫又爬起来,随手拿了本书,翻了两页便扔在一边……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多久,窗外的天都已经黑透了,她还是了无睡意,索性找出本原文版的《阴谋与爱情》,开始一词一句译成中文。
不知过了多久,她抻抻手臂伸了个懒腰,忽听外间“乒”一声,赶忙放下书跑出去。
客厅里漆黑一片,她跑得急,一不留神脚下猛一磕绊,乍惊之下仔细一看,穿着睡衣的段立言整个人倒在地上,险些将她绊倒的正是他那一双长腿。
她吓得急扑过去,一面连连推他的肩,一面喊他:“段立言!段立言你怎么了……快醒醒!”
地上的人一声不哼。她越发着了急,一把扯亮落地灯,他落在光线里的半边脸平和安静,连眼睫都没眨一下。
明晃晃的玻璃杯落在不远处,地板上还有一大滩水迹。霍知非没来由地想起阿齐说过的话,外祖母过世时同样的情形也曾经发生过,一颗心“噌”地提到喉咙口,急得什么都忘了,只知道不断地叫他推他,“段立言你醒醒!你怎么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别吓我!你起来啊……”
他还是不应。她抱着他的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立言你别闹了……快醒醒啊……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吓我啊立言……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气自己……你醒一醒,你醒醒看看我好不好……”
至此,她方寸大乱,平时那点机灵劲荡然无存,哭得天昏地暗,全身软成一团,只会不断叫他的名字。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幽幽地将眼睑撑开一道缝,惊得她连哭都忘了,“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立言摇了摇头,慢慢抬起手,在脸颊上摸了摸,“怎么……下雨了……”然后又去拭她脸上的泪,“谁欺负你了?”
见他举止如常,霍知非在惊疑中幡然醒悟,一把推开他,“你又骗我!”
段立言半夜起来倒水喝,不当心被沙发绊了一跤,刚要起身,她就从房里奔出来。他正愁找不到最合适的办法恢复邦交,故而顺水推舟,哪里想到她会这么伤心,反倒不好收场了。于是,他大呼冤枉:“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正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没做,才比说了做了更可气,气得霍知非内力大增,一骨碌爬起来,奋不顾身就要甩开他。
段立言手肘一撑,人已躺在沙发上,又顺手一捞,她便稳稳地落在他身侧,惊吓中猛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睛,黑暗中依旧熠熠有神,曜石般夺目,轻而易举就教她失了神。
腰腹一热,她心头一跳,熟悉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她来不及闪躲,额上已被印上一吻,轻得像是带了万分小心,温柔得又像是即刻能叫她安然睡去。
但她舍不得睡,甚至舍不得出声,伏在他胸前,不由自主微微笑起来。
尽管她的笑那样轻,还是被段立言敏锐的意识尽数捕捉。他环紧臂弯,在她耳畔低低道:“又哭又笑,也不害臊。”
“你还诈死,你才不要脸呢。”她红着脸反击。
“不要脸就不要脸。”他将她紧抱在怀,无赖得一派天经地义,“只要你不生气,别说是脸,以身相许我都愿意,统统都给你,要不要?”
她羞得浑身发烫,半天才想起要回骂他,才一张口就被他堵回去,再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瓦全(1)
翌日清早,霍知非仍旧在段立言的怀里醒来。
不同于前一晚,她没有衣衫不整,也没有在醒来时尖叫出声,只是稍稍惊讶自己竟然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睡了一个如假包换的安稳觉。
以至于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看着慢腾腾从沙发上起身的段立言,她清醒得忍不住诧异,“今天一早水务集团招标,你怎么还不走?”
他一面朝浴室走,一面不甚经心地抛下一句话:“这么点事还要我出面,你也太看得起JH了。”
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霍知非不知道是乔执转达有误,还是段立言一贯的精准判断出了问题,直觉先前的一番苦心已化成泡影。她下意识追到浴室门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此时,段立言从门后探出半个身,手里还握着牙刷,冷不丁在她颊上亲了一口,“放心,标书我已经叫人改过了。”
她抹去脸上的泡沫,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算计了,“咳”了一声抬脚便走。不防他阴恻恻的声音从脑后飘过来:“霍知非,至于你在JH干的那些事,晚上我们好好聊一聊。”

由于DA按照段立言的交代改了报价,JH以三个点的优势拿下了C区地下供水管材的投标。
除了DA,JH的其他五家竞争对手均实力平平,其中两家甚至未达到招标公司设定的参数标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战役,但毕竟属于市政工程,又能在一众公司中脱颖而出,尤其是打败了像DA这样的名牌企业,极大地鼓舞了各个部门的士气。
出席竞标会的同事回到公司,无不喜色满面击掌相庆,兴致高涨地商量着晚上的庆功宴。唯有作为负责人的祁隽平静如常,只和大家点头示意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沉稳持重的形象一旦树立,没有人知道祁隽对此番较量的胜利有多么渴望,也没有人知道他在筹备的整个过程中付出了多少心力,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当霍知非走进总经理室,人还没站稳,竟被他抱着转了个圈。
“你疯了?”她压低了声惊呼,下意识看向关上的玻璃门,“快放我下来。”
祁隽自知失态,即刻放下她,低头笑了笑,不再说话。
还是霍知非走上前去,“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知非,”他摩挲着桌上的笔盒,低低地说,“DA输了,我们赢了。”
他嘴角难以抑制的一丝笑意让她默了片刻,随后道:“嗯,听说了。恭喜你。”
祁隽像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你不高兴?”
她摇头,笑得有些涩,“你赢了DA,难道我应该很高兴么?”
“对不起。”他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她把带来的文件放到桌上,借势抽回手,又回头望着他,“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不要听?”
祁隽颌首,“你说。”
“我来JH时,并不知道你是我妈妈的外甥,也不知道段家同项家的瓜葛。此后留在这里,更不是为了帮JH对付DA。段家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不管以后和她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我也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她声如珠玉,清越婉转,“不知道类似今天的情形是不是第一次,但总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竞争是JH和DA——或者说是你和段立言之间的事,我没有参与的兴趣,更没有插手的能力。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对我,不用避忌,更不用顾及。如果你实在为难,我也随时可以离开——我这么说,明白了吗?”
祁隽低眉垂首,再度抬头已又笑得温和,“我想我以后会明白的。”
“那就好。”霍知非像是舒了口气,指指他的办公桌,“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里。没事我先出去了。”
“知非,”他在她走到门前时叫住她,“晚上的庆功宴,你还去么?”
“为什么不去?”她又成了那个骄傲任性的大小姐,拉开门,回首一笑,“几百大洋的海鲜自助,不去岂不便宜了你。”

总经理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合上。这一次进来是面色不豫的姚雁翎,不待祁隽开口便问:“你还要继续留她在身边吗?”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祁隽不会听不明白。他在办公桌后抬起头,微笑着不答反问:“Why not?”
姚雁翎在桌子的另一侧落了座,点点他案头的竞标资料,“她拿走了我们故意留下的竞标书,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DA的报价怎么会正正好好比那份标书少了百分之零点五,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个巧合吧?”
“Fiona,”祁隽示意她稍安勿躁,也不同她兜圈子,“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你是段立言,会轻易放弃霍知非这个途径么?”
“当然不会。”姚雁翎不假思索答道,“据我所知,段立言是那种吃了亏绝对要成倍找补回来脾气,好不容易埋在我们身边的一根线,又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所以我才担心……”
他突然截住她的话,“所以才要把她留在这里,让段立言得到我们希望他得到的信息。”
“你是说……”她恍然大悟,思绪直接往前跳了一步,“这么看来,我们给霍知非的东西也不能一味造假,适时也要让段立言得点甜头,不是吗?”
祁隽但笑不语,拿过已经凉透的茶水,慢慢地喝下去。片刻后又道:“这件事先放一放。筹资进展得怎么样了?”
姚雁翎“哦”了一声,“有两家表示很有兴趣,不过对DA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等到年终酒会时,可以约他们谈一谈。”
“你去安排。”他点点头。
姚雁翎答应着,停留脑海中的还是方才的话题,她有些担忧,“Robin,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就不怕最后把自己也绕进去?”
他的手顿在半空,“你指什么?”
她的笑里夹杂着丝丝苦涩,“这么假戏真做下去,到最后还会不会记得,你一直想要的到底是打败段立言,还是得到霍知非?”
玻璃杯在他的掌心里徐徐打转,直到被静静置于桌上,他才淡淡笑道:“雁翎,那是我自己的事。”

鉴于祁隽答应保密,霍知非的身份并不为JH其他同事所知。故而庆功宴上,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她些微的异样。她和所有人一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至被舒晓词的一通电话搅了局。
“我朋友病了,得马上过去。”她来不及收线便向祁隽告假,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喝了一杯,这才算脱了身。
离开酒店,霍知非坐上车后将电话回拨过去,果然惹得舒晓词劈头盖脸一通训:“大小姐你有事没事啊?一条短信过来让我救急,一开口就咒我,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她又是满心无辜,“生病这种事可大可小嘛。总不见得说你出车祸……”
“霍知非你个乌鸦嘴——”
舒晓词今天似乎格外浮躁,眼看着就要开骂,霍知非赶忙把手机拿开半臂远,那头却隐隐有低柔的音色在问“新牙刷在哪里”,吓得她一个激灵,脱口就叫:“你那里什么东西?”
舒晓词啼笑皆非,倒也没想隐瞒,“不是东西,是人。”
“废话!”她当然知道是人,不仅是人,而且是个男人……腹诽的下一秒脱口叫出来,“你居然瞒着我金屋藏娇!”
“嚷什么!”舒晓词没好气地回道,“你是正室,有点肚量好不好。一惊一乍地,哪有半分大户人家出来的样子。”
“哦……”霍知非已另有所图,自然就老实了,赔着小心问:“阿娇是谁?我认不认识?”
舒晓词“噗嗤”一笑,刚说了个“不”字,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蓝色的毛巾我用了……”
舒晓词重重“咳”了一声,急急朝她道:“改天介绍给你。先这样。”
被挂了电话的霍知非呆坐原位,好半天没回过神。等车一停,才发现已到了雅叙茗苑的楼下,却一点儿也想不起自己是几时对司机报出的地址。
她站在门口,半天没找到门卡和钥匙,只好去拨段立言的电话,微微有些心虚,“在干吗?”
瓦全(2)
她站在门口,半天没找到门卡和钥匙,只好去拨段立言的电话,微微有些心虚,“在干吗?”
“吃饭。怎么了?”
霍知非想起他一周五天工作日里,起码有三天安排了大大小小的应酬。她不好打扰,更不好多生什么枝节,“哦”了一声便挂了。
金秋总是转瞬即逝,尤其是这样的多事之秋。临近冬季,夜里已有了一点寒意,小区里来来往往的无不加快了脚步,只有没了钥匙也找不到人来开门的霍知非,反而无视旁人的步履匆匆,不慌不忙裹紧外套,安坐于楼前的木椅上。
这样放松自如的状态,她已记不得是多久前才有过的事了。
自回国起,意外连连,尚未等她从迭起的变故中喘口气,亲人们的接连辞世又带来新一轮痛不欲生的折磨。那些过往的是是非非如泄洪般奔涌而来,有多少因她而起,而更多的她却一无所知。
但不管是什么,都注定了她无法在这场演出中全身而退。她和段家,甚至和段家的每一个人早已在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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