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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复何夕-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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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这样吗?”
段立言撇开目光,片刻间已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也不是不可以。”
“段立言你就是个混蛋!”她忽然抄起桌上的水晶镇纸,狠狠砸下去,“凭什么?!凭什么你不娶我就不能嫁?你算我什么人?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的事指手划脚?!‘守孝’?呵呵……”她忍不住吃吃笑出来,“亏你精明透顶,居然想得出这种隔了年的蹩脚借口。只是你别忘了,我从来就不是段至谊的女儿,跟段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哪怕我明天就要嫁给祁隽,嫁给张隽李隽王隽赵隽,都轮不到你来管!”
“很好,霍知非,很好,长本事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他似乎并不因这逆耳的话生气,看着她由于激动而泛红的脸,一脚踢开落在跟前的半截镇纸,平静的语气似赞还讥,又像是在颇有兴致地玩味着她的话,“不是段家的人……跟段家没有一点关系……”他倏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黑亮的瞳仁里电闪雷鸣,眼锋如利刃般直向她心口扎过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头脑中一阵热劲过去,无边悔痛渐渐浮上心头,痛到霍知非再也体会不到下颌被钳制的剧疼,只怔怔望着他眸底的幽深莫测,觉得整个房间的寒气直从脚底逼上来。
不管她说了什么,都如离弦而出的箭,难追难回。
段立言顾自一笑,“原来嫁人是存了这样的心,好啊,那我就成全你。”一甩手扣住她的手臂,他突然翻了脸,“但你想离开这个家,想同段家一刀两断,门都没有!”说完霍地拉开房门,一把扯过她大步朝楼下走。
“立言?”
“二哥?”
顶楼不小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不少人,满满占了半截楼梯。段立言人高腿长步子大,一路上毫不手软挡开候在楼梯上劝架的兄弟姐妹。霍知非被拖得七跌八撞,根本顾不上去挣开他的手,还听他沉声吩咐:“阿齐,去找大妈过来。”
段律齐见情势有异,一个字也不敢多问,转身一溜烟下到底楼。
而二楼的平台上站着一个人,使得段立言不得不停下,“妈,你让一让。”
邵佳音不动声色地拍拍他的手,将紧咬着嘴唇浑身发颤的霍知非护在身边,“有话好好说,看吓着知非。奶奶还睡着,别吵醒她。”
“妈你别管。”母亲出面,段立言不好用强,只得松了手,却没有任何犹豫停顿,一个人又下了楼。
到了底层,申佩红已被段律齐从偏厅拖过来,前前后后一打量,又朝楼梯口探了探头,不免有些疑惑,“立言,你找我?”
“大妈,”段立言已调整出客气的口吻,“拜托你件事。”
然后,整栋楼里所有人都听到他明明白白地交代:“找个门当户对才貌相当配得上段至谊女儿的人,三个月之内,把她嫁掉。”
歧路(2)
鉴于在家中一贯的地位,加之段至谊临终的嘱托,没有人公然质疑段立言急于为霍知非找婆家这一反常举动,就连心里藏不住事的段律齐也躲得远远地,没有像以前一样想尽办法去调停他和霍知非之间冷战,可见是摸清了他的脾气。
当然,段立言也不会留给旁人探究的机会,更何况不久前举城震惊的倒楼事件使得业内人心惶惶,DA上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配合一班重要客户,以应付来自各职能部门和行业协会的大量突击检查。
而申佩红在这件事上的积极态度亦诚如段知熙所言,无非是顾忌着段立言遗嘱执行人的身份。段立言撇开自己的亲妈和私交甚好的小婶婶,独独对她加以青眼委以重任,还真算得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想来是霍知非条件尚可,申佩红相熟的三姑六姨们很快捎来回音。相亲这回事就好比摆水果摊,个大鲜亮的总排在最前头,唯恐过了此村无此店。经过再三比较,最终由称职的大舅妈确定了最佳人选。
申佩红的算盘实比一般人打得好,一天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刻,偏挑了阖家在场的晚餐时分,甚至当着家里阿姨的面,也不管霍知非脸上挂不挂得住,乐滋滋地就讲开了:“知非啊,你可要好好表现。大舅妈这回可是费了大劲了。你知道男方是什么人牵的线?严太太!真是不能再靠谱了……”
霍知非没有作声,脸上已是全然不同那日的无波无澜。
段知熙咬着筷头,心里发笑,若非近来祖母心悸病发作频繁,常常卧床休息,恐怕母亲的劲头会更足些。想到这里,她不以为然地嗤道:“不就是严景明的太太么,用得着说得这么天上有地上无吗?”
“就你知道。”女儿的反应让申佩红不乐意了,“要是你及得上知非一半,哪怕是要我腆着这张老脸也要再求人托了严太太,替你寻门顶好的,我也一百个心甘情愿,省得你成天在家寻我的不是。”
段知熙也不同她计较,只说:“我去看奶奶。”将筷子一扔离了座。
一时,席间的气氛有些冷。苏蔼见状,殷勤地为婆婆盛了碗汤,“妈你倒是说说,男家条件怎么样?”
这一问使得申佩红适时转移了注意,“这还用说,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家里是和我们一样的集团企业,人就更不用说了,早几年刚从欧洲回来。听说现在整个集团全由男方一个人管着,你们说,到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她的话是说给身边的苏蔼霍知非听的,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对面的段立言。
果然,段立言擦了擦手,一脸淡然地截住她稍嫌夸张的介绍,“好了,就这样吧。”仿佛对她的话题并没有太大兴趣。
“二哥!”段律齐忍不住叫了一声,腿上被杨艺狠狠一拧,收到母亲警告的眼色,只得悻悻住了口。
申佩红笑了,转向霍知非,“联系方式都给她们了,知非你就等严太太的电话吧,总不过是这一两天的事。”
席上没来由一阵静默。
片刻之后,霍知非在各形各色目光的注视中推开碗碟,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申佩红,“好。谢谢大舅妈。”
她又转而看住垂眸不语的段立言,笑意不减,吐字清晰,“谢谢二哥。”
下一秒,段怀雍蓦然抬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段律齐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张大的嘴半天没有阖上;
姜晚照才刚拿起的瓷勺脱手落地,“乒”地断成两截……
晚餐过后,长辈们和段怀雍夫妇各自回家。姜晚照留在时雪晴房里,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等她睡熟了才出来。
望着沙发上的段立言,姜晚照记挂起方才太过反常的霍知非,正想着去她房间,不经意瞥见玄关里影影绰绰两个人,依稀是一男一女,下意识道:“谁在那里?”
“晚照姐,是我。”是段律齐的声音。
姜晚照掉转方向,“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嗯。”
只一声,姜晚照便听出另一个是霍知非,昏暗的门廊里光线不明,恍惚见得她从段律齐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院子里发出跑车特有的引擎声,接连短促的几阵,像是喘不上气的支气管炎病人。
段律齐皱眉咧嘴,做了个痛苦的表情,认命地朝客厅走去,不防对面的段立言将手里的杂志一扔,抄了茶几上的车钥匙大步迎面走来。
段律齐本能地上前一步,尚未开口已被段立言揪着领子,像丢麻袋一样朝边上一甩,“长没长脑子?!”骂了他扬长而去。
再度响起的引擎声让段律齐回过神,想起方才段立言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茫然地看着姜晚照,“又……又怎么了我?”
姜晚照眼皮一跳,“知非开了你的车出去?”
“她问我拿钥匙,我就……”
“你啊你!”姜晚照忍不住重重戳他额头,“她回国后根本没申请过临时驾照啊!”
段律齐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坏了!二哥回来会杀了我的!”
段家的正门前是一条单行道,出了门第一个岔道是个丁字路。照着霍知非右手优先的原则,段立言顺着单行道疾驰而去,打过第一个弯,段律齐那部惹眼的小跑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临近深夜,路上车流比白天大为减少,使得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减速、打灯、刹车、起步等一系列动作,起初还有明显的缓慢滞涩,待几个弯转过,已是流畅自如,游刃有余。同她平日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凡事不爱用心,可一旦落到实处,上手得比谁都快。
段立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放慢车速。他曲起手臂搁在敞开的车窗上,另一手扶着方向盘保持着车距,跟在白色跑车后面。坦白地说,除了安全问题,他一点也不担心霍知非的行为可能造成的影响,倘若日后无法申领驾照,反倒更让他省心。反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自己开车,就连她念书时拿到的驾照,也是在他的明令禁止下偷偷去学的。
对于某些不甚紧要的阳奉阴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再追究,自忖已给她足够的空间,却万万料不到她会误打误撞成了JH的员工。
祁隽回来的那一天,他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这个昔日对手的司马昭之心,不言而喻,无非是借JH强大的外资背景迅速占领市场,在今后可以预见的连番较量中,慢慢将DA鲸吞蚕食。
对于极力同DA撇清关系的霍知非而言,JH不过是一份与世无争的工作,段立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于是,他再一次放低了妥协的底线。但一名普通的翻译是一回事,同老板关系密切又是两说。凭着段立言对祁隽的了解,不信他会对霍知非的身份一无所知。还有待看透的不过是祁隽的所知到底有多深,他对霍知非加以笼络,又打算棋出何着。
此后,姜晚照转述的一幕促使段立言果断终止了观望。他护了她这么多年,即便是赔上所有也不能任由她身处险境,何况祁隽是蓄谋已久还是歪打正着尚且未知,卷土重来的他又岂是“深藏不露”四个字足以形容。
霍知非在人人眼里不偏执不顶真,却独独对他百般计较,自己的冷处理不仅没有让她的极端情绪有所缓解,反而愈加抵触。与此同时此消彼长的是,祁隽的用意越发明显。可即便祁隽没有项家人的身份,即便他身上有着令人难以否认的优秀,段立言也绝不允许项绣云的儿子接近段家一步,更遑论祁隽想要的,无一不是他舍了性命也要维护的东西。
他步步为营的同时唯恐打草惊蛇,也正因如此,她对自己的信任降至冰点。凡是他的提议,她不假思索地全盘否定,凡是他反对的,她都乐见其成。正如她根本没想离开JH,她想早早同这个家撇清关系,她还叫他“二哥”……
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已然激起了她莫大反应,随着事态不可遏止的发展,又怎么能指望得到她毫无保留的信赖……
两部车一前一后,相继驶出市区,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位于西南的山脚下。
山上有本城最为驰名的佛堂,段至谊的骨灰便寄存于此。
段立言远远地停车熄火,也不解保险带,透过驾驶座的车窗望着霍知非下了车,沿着围栏朝山门拾级而去,这才收回目光,从裤袋里掏出烟盒。
及至深夜,山门紧锁,空荡荡的石阶和坡道上全无人迹,整片山区犹如一座荒城,只有车前的两盏强光灯照出她脚下的路。
不一会儿,如段立言所料,霍知非去而复返,在台阶上站了片刻,忽一蹲身直接坐在原地,将头埋在膝盖上好半天不见动静。
段立言掐灭第三支烟,伸手推开车门……
霍知非不用抬头也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由近及远的脚步声,步步沉稳,步步坚毅,最后停在自己身前。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颊,站起身,将掌心里紧攥的坠子塞到他手里,目不斜视转身离开。
一只手挡住她拉开的车门,耳后的声音有着显见的怒意,“什么意思?”
霍知非无奈地松了手,忽然抬头,“今天几号?”
“三号,”显然段立言不明白她的答非所问,“怎么了?”
她回过头,看了他足有三五秒才开口,“七月三号——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抚着自己的额头,“那一天,我好端端走在路上,却被打破了头,这里——现在还疼……”
段立言胸口一滞,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倏地一紧。霍知非笑容未改,双目清澈如水,还是他记忆中最常出现的模样,“十一年了,答应过你的事我都做到了,可你呢,你却在今天这个日子要我嫁给别人。”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流泪,脸上只是笑,话语里全然是置身事外的云淡风轻,心平气和得教段立言只觉前所未有地陌生。
霍知非却像是明明白白看清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轻轻勾住他的肩颈,“真抱歉,这些年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她凑在他耳畔喁喁细语,几乎咬上了他的耳垂,而后不待他作出任何反应,一回身躬进车里。
白色跑车在眼前“呼”地调了个头,加速后疾驰离去。
扬起的尘土不知究竟迷了谁的眼,又迷了谁的心……
背着一点一点消散的气流,段立言走回自己的车里,坐在驾驶座里取过烟,点燃后却迟迟没有放到唇边。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清醒地承认,今日的霍知非早已走出了十多年前蒙昧单纯,她心里的不甘和怨怼,再也不会像当年使个性子闹个意气那样简单直接。因为她在转身离开之前,用动人的声音清楚地告诉他——
“段立言,我恨你。”
他将烟头一掷,发动车子呼啸而去。
歧路(3)
数日后,申佩红带着苏蔼来到段家小楼,不出一分钟,楼里所有人都知道严太太那里来了回音,霍知非相亲的事一切顺利。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霍知非那日心里的不情愿,更猜不透段立言在冷漠背后卖的什么药,实不好太过热心打听。及至进一步消息传来,已是一个多礼拜以后的事了。
头一个觉出不对的是蔡阿姨,家里接连几天不见烟火气让她起了疑,再一细看,发现衣橱里空了大半,这才慌忙去告诉段立言。
段立言来到雅叙茗苑,二话不说便撬了霍知非的书桌,果不其然,抽屉里的票据证件一概不见踪影。
霍知非不接电话,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更没有人知道相亲那天发生了什么。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总不会是同男方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下决定私奔离家吧。
耳边猜测提议种种,到了段立言这里都没了下文。段家兄妹见他这样反常,又唯恐刺激到静养中的时雪晴,下了班聚集在DA商量着私下找人,甚至叫了情同家人的乔执进来一起想办法,却无巧不巧正撞着久未露面的习梓桑一个电话打到段立言座机上。
也不知习梓桑说了什么,段立言皱着眉,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摔了电话。
正当几个人面面相觑时,段知熙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惊诧万分,又偷偷看了段立言一眼,边接边跑到门外。
再度回到门里,段知熙不敢怠慢,赶忙一五一十道出原委。
那天霍知非在饭桌上应下了相亲的事,上了楼一通电话拨到习梓桑手里。她知道习梓桑正办工作调动,不日将来从C市调来本城的医院任职,又确定习梓桑及C市的陆家众人与严太太并不相识,便请她帮自己应付这一遭。
习梓桑素来热心,听她似有难言之隐,也顾不得段立言日后会有的反应,拍了胸脯应承下来,心想看不对眼还不简单,连第二面也不用见,事情自然不了了之。谁承想赴约后如遭雷击,段家大伯母口里门当户对的英年才俊不是别人,竟是耿家老二,自己从小赶着“二哥二哥”叫的耿清泽!
天晓得那些三姑六婆们排的哪门子转折亲,连功课都不做,兜来转去,居然将段家的姑娘派去给耿家做媳妇,以“靠谱”闻名的严太太做了顶不靠谱的事,真叫人大跌眼镜。
耿清泽面冷心冷,是素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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