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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舒之弃长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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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大夫解释说:“你如今外表虽是烧热之状,实则体内寒冷至极,若是误用药物,当真性命堪忧!”说着转进屋内取出个青色瓷瓶,倒出三粒红豆样的药丸,说,“此为红豆丸,每日一颗,连服三日,你身上那余毒便会彻底拔除。”

金戈依然怀疑此人水平。花大夫却也不恼,说:“如若不信,可在此先服用一粒。若是服下片刻后高烧能退,你再付诊金,如何?”

药很有效,服下片刻我的烧就退了。

在我等着药效发挥的当里,听那大夫对金戈说:“……气色不好,替你把一脉如何?”

金戈一怔,而后冷冷回绝。

我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如果我体内的寒毒全部解了,我能长高长大吗?”这桩事,可是始终压在我心里啊!

“当然能的,而且,会很快。”花大夫笃定道。

我一阵高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金戈一把扯开。他付了诊金,领着我出了门,恶狠狠的说:“记得还我钱!”

我愕然,想了想,觉得他是为刚才替我付的那笔好像数额不小的医药费而火大,不过再一想,觉得他应该是为着劫持一个人原来这么麻烦而焦躁。

等到雨过天晴地面彻底干燥,又是两天过去。我被金戈劫走,已经整整十七天!

一开始,是金戈时不时看向门前的路,恭候着人来,后来,他开始整日整日站在山坡上看着那片青山,现在,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将全身埋在阴影里,偶尔暴露于阳光之下,也是面无血色。

我倚在门口,看着小孩举着竹蜻蜓奔跑而过,而后,继续看向远方的路。

金戈看着我的等待神情嘲笑:“别等了,没人会来救你的!”

风吹过,落叶纷扬,落叶纷扬里,我听到我的声音静静的说:“苏青云被大雨困住,现在雨停了,他会来的!”我想坚定着我的语气,可是连自己都听出了质疑。

金戈笑我痴心妄想,他满脸讥笑的说:“他不会来了!苏青云他不会来了!”

“苏青云不要你这个丑陋的白痴了!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的么,笑话!他只是看到了你身后和乡的势力!我把你劫走,他该谢谢我了,正好解决了他的大麻烦!他又可以去找他的老相好苏紫烟去了!”他笑得大声,“你太可怜了!没人理!没人要!没人管你的死活!可怜啊!”

我转过身,直直的盯着他,目光冷冽。

金戈继续大笑,“怎么,生气了?哈哈哈,白痴还会生气啊!哈哈,苏青云不要你了,苏青云抛弃你了,你个可怜虫!你生气吧!难过吧!哈哈哈……”

我看着金戈笑得前俯后仰,笑得面孔扭曲,突然觉得,他热闹的讥笑背后,怎么那么苍凉?

我轻轻一笑,道:“金戈,我们两个,谁比谁难过!谁比谁可怜!”

金戈一愣,随而又大笑,好似我说了件荒谬的事,“我有什么好难过!我有什么好可怜!”

我静静的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拼命狂笑,看着他因狂笑而咳嗽,看着他在咳嗽中慢慢止住笑,看着他在慢慢止住笑后面色哀戚,而后静静说:“花开冷暖,子自知。”

只一言,却如利刃,穿透了金戈那层坚硬的伪装,狠狠的扎进心房。他又笑了,只是这笑,极其寂寥。

他望着青山依旧,喃喃道:“难道,你真的不愿再见我?”

我说:“他不来,你便去!”

金戈说:“我去过。那些废物说他被我打伤要闭关一年。一年后我又上山寻事,他们说他依然修炼中!连续三年!我不信他闭关那么久!”

所以,才千方百计逼他出来。金戈,你真的很执着。

“三年前,他为了救那该死的相好被我打伤,说此生再不愿见我!哼,你说不见就不见,凭什么!”金戈握紧拳头,青筋暴露。

额?真复杂。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想见他?你见了他又该如何?”

金戈无语,最后竟满面凄凉的说:“我怕再不见,此生就再不能见了。”他的身形,在这一刻,格外的萧索。

我恍然想起那日大夫说要替金戈把脉的事,联想起金戈一日日苍白的脸,再仔细回味金戈的这句话,心中一惊。

“你……”我不知如何言语。

金戈看着我眼中的惊惧,低低的说道:“我中了剧毒,很快就要死了!”

金戈在一年前,进了西灵国的国寺,为了偷那传说中可解百毒的灵国国宝灵禅珠。早年梅若寒为了救金戈曾中下无法彻底拔出的毒,终身受害。金戈说,我只是不想再欠他。没想到金戈遇上国师无知老人,灵禅珠没偷到,自己反而中了剧毒“无边”。四处寻找解药,那日捉捕白狐便是为了饮血化毒,然虽得了老剑,白狐却未抓到,最终无能为力。拖到今日,觉毒气攻心,命不久矣。

我茫然的望着金戈,细细的咀嚼着金戈的话。可是我还来不及吸收消化,金戈就又抛出一段又一段的往事,我看他已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不忍打断,只好暂且停止回味,先听他说些什么。

金戈年少,飞扬跋扈,为父不喜。后母出自名门,欲图家族产业,联合娘家舅甥,设局陷害金戈。父轻信,逐之。金戈性情孤傲,不辨不解,净身出户。次日杀舅甥,犯众怒。

金戈大笑,曰:“名门正派,君子仁义,可笑至极!”后飘然而去。

时年,金戈十五岁。

金戈行走江湖,杀戮之心渐显。眼不容沙,判案杀人仅凭自己心中一杆秤,虽有拍手称快者,但更多是怵其心性狠决手段毒辣。

金戈之邪,在江湖间传开。

金戈十六岁,遇梅若寒。梅若寒年长八岁,为御数剑庐掌门剑叟二弟子。武艺高超,剑法精绝,又气韵平淡,为人谦和,是继任掌门的热门人选。然梅若寒无心名利,只悬壶济世,乐善好施,实乃君子气度。

梅若寒之正,天下闻名。

作者有话要说:

☆、世人笑我狂,何妨!(四)

彼时金戈欲杀一盗人活命钱财的贼人,梅若寒见状出手拦阻。两人交手,金戈不敌,却心有不甘。梅若寒一笑,一番打听,得知贼人偷取财物是为救人,于是一番妥善安排,人人得益。金戈心服口不服,耻笑一番,扬长而去。

金戈再遇梅若寒时,金戈身处险境。后母家族雇佣杀手取其项上人头,黄泉路近之时为梅若寒所救。梅若寒因之中下终身受害的剧毒。金戈震撼于梅若寒的萍水相逢却舍命相救,想及亲人所为,长啸不已。

之后金戈一路跟随梅若寒,剑叟见他极具剑术天赋,遂收为关门弟子。金戈名为剑叟弟子,实则受教于梅若寒。

“师兄”二字初次启口,金戈只觉欣喜万分。想及自此以后,终不一人孤苦,一人流离。

梅若寒说:“今日你唤我一声师兄,须得听我三言。

一,自此以后,不得滥杀无辜;

二,自此以后,修身养性,不暴戾,不凶残,不决绝。

三,我还没想到。

师兄希望你能做个心怀天下,做仁义之人!”

金戈点头,统统答应。

金戈跟随梅若寒练剑行医游天下,他敛尽癫狂,满心欢畅。如此,一过三年。

三年后,御数剑庐欲剿邪派千山营。金戈阻止梅若寒,梅若寒不解。金戈说出实情,原来他生母本是千山营首领的女儿,因爱慕金父而与千山营断绝往来。金父始乱终弃,金母含恨而死,金戈年幼,是千山营首领暗中救助并传授武艺令其足够自保。金戈与外祖父,恩情不深却不断。

金戈说:“师兄,你我皆不插手此事,我们浪迹天涯去,可好?”

千山营位于留照国与白芷国交界之处,不受两国控制,却常做些有损两国利益的事,这些年实力扩张厉害,有着自立为王的趋势。却又行踪飘忽不定,难以一网打尽,因此两国首脑伤透脑筋。千山营与御数剑庐有世仇,传闻这仇怨可追溯几代,而剑叟这一代的六位长老均被千山营迫害致死,因此剑庐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问留照国的苏家借了兵。本以为布局缜密行事迅猛,千山营会被一网打尽,谁知千山营像是事先得知般,埋伏陷阱,无所不在,一时间我方部队损失惨重。

出了奸细,金戈成了怀疑目标。面对梅若寒的质问,金戈说:“师兄,你不信我吗?”

当年被后母陷害,面对父亲的质问金戈不发一言,如今他居然问了一句“师兄,你不信我吗”。如若梅若寒言出一个“信”字,金戈此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可是,梅若寒沉默。

梅若寒见识过金戈的邪恶,邪恶的就连他的感情都能让人引入地狱。他的深情,他恐慌。因为金戈骨子里流露出的邪,梅若寒无法坚信金戈是无辜的。所以,他只能沉默。他一沉默,整个世界都乱了。

剑庐众多子弟平日就愤懑于金戈的傲慢,因门下众人被千山营残忍杀死早就义愤填膺,如今见梅若寒默认,早就挥剑而上。金戈盯着梅若寒的脸,不见他阻止,仰天长啸,万念成灰。再低下头时,已是满目血腥,浑身暴戾之气。剑一挥就,伤人无数。

梅若寒说:“金戈,你曾答应我,不可滥杀无辜。心怀天下,做仁义之人!”

金戈冷笑,道:“师兄,这天下均不在我眼里,这仁义又从何谈起!”

正当金戈陷于重围之时,千山营首领出现。两队人马杀得昏天黑地。千山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等到千山营首领被击败之时,幸存者寥寥无几。

首领看着地上满是血污的“替天行道”的旗帜,大笑不已,说:“剑叟,这世上竟有你这样的卑鄙无耻之徒!”

“你剑庐觊觎‘秘密’迫害了我千山营多少人,你剑庐六位长老死于千山营是咎由自取!当年师祖便是见你师父和你师兄弟几人心术不正才将‘秘密’传于我父亲。

现如今,你见我千山营实力一日日壮大不安了吧,你以为那是‘秘密’带给我们的福泽吧!你坐立不安夜不能眠,生怕有一日剑庐被我端平,所以请了帮手来灭我千山营!

哈哈,可我告诉你,我千山营不是你剑叟那般卑鄙小人,我们被选择成为‘秘密’的守护者,便会一直保守着!不要说是你们这般狼子野心的人不会知道,就连我父亲和我都是一世一人知晓‘秘密’具体!所以今天千山营就是死绝了,也要将这秘密埋于地里!

你,休想知道!

何为天,何为德,哈哈!”

首领大笑,气绝身亡,然笑声飘荡山谷,久久不息。他倒下,头盔掉落,满头白发!

而此时,剑叟中剑,竟是一向敦厚的五弟子背后暗杀。原来这五弟子才是千山营埋伏在剑庐的奸细。

真相大白,金戈笑声凄凉,他对梅若寒说:“自此以后,誓不两立!”

他说,你御数剑庐要建立的,我摧毁;你御数剑庐要保护的人物,我格杀勿论;你梅若寒在意的人,我都要让你得不偿失!

然后,断剑绝情。梅若寒不曾拦阻。

后剑叟对外宣布将金戈逐出师门,又将掌门之位传于梅若寒,三月后去世。而金戈再次孤身游离,如行尸走肉。爱恨皆不能。

再不愿让人走进自己的内心,再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于是阴狠、无礼、嚣张、可怕皆成表情,倘若撕下,便是血肉模糊。他嘲笑世人伪善,再不信仁义道德。世人厌恶憎恨那又如何,临时关头谁不是苦苦哀求!梅若寒曾是他的天下,如今天下已倾,还有什么可入眼!

金戈表演精湛,他的邪魔形象为江湖所知,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以为这才是本真,或者,他已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处处与御数剑庐为敌,让梅若寒一次次难堪。梅若寒劝导甚至为当年的事道歉,金戈嘲笑,笑出了泪,然后变本加厉折腾着。梅若寒畏惧金戈的感情,金戈偏言语挑弄,梅若寒面红耳赤,金戈神色凛然大笑梅若寒的正人君子,侮辱之言不绝于耳。三年前,传出梅若寒娶亲之事,金戈暴怒,斩杀那女子未成,却毁了人容貌,梅若寒阻挡被金戈所伤。

金戈说:“师兄,这天下可没那么好的事!”

金戈的邪恶让梅若寒心惊,梅若寒扶着那女子,说:“金戈,我曾救你一命,后伤你至深,如今这一剑,就算两清了罢!”

梅若寒说:“此生,我再不愿见你!”

梅若寒的眼神决绝,金戈心冷如冰。他对他的厌恶,也如此之深了。金戈大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金戈心想,你救我命受伤终生受害,那我便去寻那良药治好你,这才是真正的两不相欠!然后只身前去灵国寻那宝物,中剧毒,命不久矣。此生遗愿,不过是,见你最后一面……

金戈说完,大笑不止。我觉得他笑的样子,比哭还悲伤。

我终于明白,为何金戈的性情会那么阴狠,为何他要费劲心机去找御数剑庐麻烦,为何要执意的将我劫走,为何,那么的想见梅若寒……

他一直说着誓不两立,说着势同水火,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总该知道,他只是自欺欺人!

花开冷暖子自知,,仅此而已。

我无言以对,只能看着金戈悲伤的脸,说:“我们再等等吧!”

……

再等等。再等等。

……

梅若寒最终没有来。苏青云最终没有来。

老人依然沉默,小孩依然天真,莺歌依然婉转,草地依然青葱,那片青山,也依然无言。金戈坐在山坡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我的梦,支离破碎,碎碎心惊。

我梦到我戴着那串红珠链,走出了那片树林,看到了那个我一直找寻的人,逆着光,那人轮廓模糊,我以为是苏青云,我想他来接我了。我高兴的走上前,可突然出现那个神色飞扬的女子,她走到苏青云跟前,拉着他的手走了,一路笑声欢畅。我追着跑追着跑,一脚落空,掉进刀堆里。密密麻麻的刀刃伤得我体无完肤。我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了……

猛然惊醒!

金戈站在床头。他说:“你走吧!”

我看着他,说:“现在?”外面天还黑着。

金戈骂了句白痴,拂袖而去。我翻转个身,继续睡去。清晨醒来疑惑是否梦见了金戈。

老人比划小孩翻译着说金戈一大早就走了,说再不回来了。我望着已望不到金戈背影的远方,心想他会去哪呢,会杀上山吗?

老人给我一些盘缠零碎行李,驾着马车送我至路口,小孩给了我一袋山楂酥,转达了去渡口的路然后并无不舍的走了。我看着他们消失不见,然后看看天看看地,不知何去何从。

身在异乡,举目陌然。独处山野,不知归处。这下,可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了。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心里有了荒凉。我该去哪呢?回苏园?如果金戈说的是真的,我回去怕是给苏青云难堪吧;回和乡?严素非知情后与苏青云为难怎么办?去兰守轩去吗?好像人家跟我不熟,我若去了,苏青云自然也知道了。那么,我到底能去哪呢?还是像沈拓与陈列衣那样,浪迹天涯,从此消失?

天大地大,我到底该去哪?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累了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歇,饿了吃包裹里的干粮,想着走到热闹的地方,可终觉得有隔阂,便越走越荒凉。然后我便听到身后“叮叮铛铛“的铜铃声,回过头,是辆马车。我往边上避了避,继续前行,却听得有人说——

“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戈此人,是苏某颇为欢喜的一个人物,待之后描写到他的结局的时候,苏某甚是唏嘘。所谓性格决定命运。

☆、沧海桑田歌游吟!(一)

我曾在我的大婚之夜在青州苏园后院的花架下遇到茶花客,彼时我喝醉让他见笑,后来在洗月湖上我再次见到他,他依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对萍聚般的相遇从来淡定,却无法想象在这荒山野岭我居然能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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