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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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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轻叹,他却乘此机会将手指滑向她的领口。
叶裳容压住他的手指。
“看看你的伤口。”他甚至在她还犹豫的时候,就拉开她的衣领。
她如今为了换药方便,多是穿的齐胸襦裙。外穿的襦衣轻易被他拉开,露出裹得厚厚的左肩。
“你啊……”他轻叹,抬眼的时候满眼的怜惜清晰可见。
叶裳容只觉得心里一蛰,顿时皱起眉。
“将离,我要嫁给君宁的。”她说出口的时候,心里升起的不知是叹息,还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又如何?”将离的声音似乎恢复了平常,“不是还没嫁吗?”他轻松自如得,彷佛这根本不是问题一样。
“你……”叶裳容不由自主地沉下脸。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
“丫头,他很聪明。”将离却只是看着她,不愠不恼,“甚至应该比我更聪明。”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将离竟然会说这个,叶裳容一怔。
她当然不是觉得刘启文愚蠢。但是,比将离更聪明?
这……从何说起?
“他从小就有心疾。”将离侧身,再度将她压在身下,然后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他娘把他关在小园子里,整日不让他见人。如果是我,早疯了。”
叶裳容瞬时明白将离想要说的是什么。
如果是个呆憨的也罢了。不问他有没有雄心抱负,只说寻常人都有的求生之念。日日都为死亡所笼罩,这样的日子一过十八年,谁受得了?
但是,刘启文不止没有疯。他甚至云淡风轻,甚至彷佛静园般安宁平和。
所以至少论起心性坚韧,即便是幼遭不幸的将离,也未必能胜他。
“他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是因为他无可眷恋。”将离说,“但是他遇见你了。”将离将唇贴上他的锁骨,蹭着。
“遇见我?”叶裳容不明白。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话上,而不是他的碰触上。
他终于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了。
于是一切都不会再一样。
他也会孜孜以求,他会生气,会高兴,会开始染上世俗的颜色。
不再云淡风轻的刘启文,还会那么吸引叶裳容吗?
将离不打算将这些解释给她听。他只是转而说道:“但是我和你之间不同。丫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得不说,他此刻是愉快的。
她与他之间,并不会存在那种揭开真面目后的失望与后悔。
她爱上的,是那个满心阴暗的将离。
叶裳容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我曾经想过,报了仇之后我该怎么办。”将离眷恋不舍得捧起她的脸,“那个时候想,其实死了也没什么。”
是真的这样想,所以他说得很轻松。
但是叶裳容却皱起了眉。
将离伸出手指,企图压平她眉间的褶皱,“但是现在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裳容,这一辈子接下来的日子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叶裳容一怔,然后瞠目。
“我的仇报完了,所以接下来去哪里都好。”将离捧着她的脸,轻吻了下她的唇,“你喜欢扬州,我们就去扬州。”
“将离……”第一次,她唤他名字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要孩子。你想要做生意就去做,不然就我来养你。”他只是继续说着。
“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声音里的轻颤,渐渐让她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为什么在我说要嫁给君宁之后的现在才说。太晚了,将离,太……”
“不。”他将手指压在她的唇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放手的。”
叶裳容看着他。
“就算你和谁成亲了,我也一样会把你抢过来。”他的声音如丝般柔滑,也如丝般清凉,“你有没有嫁人,你有没有夫君,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说着,他低笑一声,然后俯身下去。
“你——”她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他封住了唇。


   

君宁

  无可否认的,曾经踏足过将离的屋子这一事实化成愧疚感,沉重地压在叶裳容心里。
在那个人的邀请面前,她的抗拒实在太过无力。而那个人,又实在太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
但同时,这些也都是辩解。
她有三四天没见过刘启文了,虽然他们一直都同在刘府。只是他没有过来,她也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而已。
于是当叶裳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对着静园的入口发呆。
叶裳容并非有意向静园这里过来,只是她的双脚似乎太习惯于走向这里,似乎已经不需要她的意志来指挥。
她看着在春日里依然幽深宁静的静园,抿了抿唇,走了进去。
当她走进屋子的时候,刘启文果然倚在软榻上看着窗外。她虽然没有出声,却刻意加重了脚步。刘启文明明听见了却只侧了下头,一点转过来看她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才跨进门口的叶裳容尴尬起来。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只能杵在门口。
一时,绿萱端了药碗进来。她看见叶裳容一愣,然后才屈膝行礼。
叶裳容看了看热腾腾的药碗,不由地就皱起眉,“什么药?”
上次风寒的咳嗽似乎并没有多久,怎么又开始用药了?也没听他说过哪里不舒服……
对了,她都有三天没见他了。叶裳容心里又一沉。
“劳烦小姐了。”绿萱见她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突然将手里的托盘朝她手里一塞,然后立刻告退。
叶裳容才一呆,绿萱已经没了踪影。适才一时不注意,此时看着那个怎么都不肯回过头来的人,心里的惶惑不安又浓烈起来。
她把盘子放在高几上,然后端了药碗递过去,“君宁……”声音里的轻颤,化成了药碗里的涟漪。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刘启文才终于转过来。他将药碗接到手里,然后慢慢喝着。
叶裳容略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去倒水,因为他喝过药后不喜欢蜜饯,只要微温的清水。
她才一转身,刘启文就抬起眼。他微蹙起眉看着她的背影,视线不肯稍离,却在她即将回过来的时候又低下眼。
叶裳容拿走空的药碗,于是再递上清水。
刘启文依然接过依然饮尽,却也依然,不看她。
于是空气,突然化成有形有质的东西,沉甸甸地压下来。
叶裳容下意识地咬起嘴唇,她无措,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介意她去将离那里,介意她这三天不过来,怎么就不见他拦着她,不见他遣人来唤她?厚重到让她甚至不能呼吸的沉闷,渐渐向委屈变质了过去。
于是她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
“不准生我的气。”她突然坐在榻沿上,然后死死搂住他的腰。她用力太大,他又猝不及防,于是她压着他倒进软榻里。
“灼然……”刘启文听上去像轻叹,又像是松了口气。
“不准,就是不准。”她却只是用力收紧手臂,然后将脸埋在他胸口不肯抬头。
“灼然,放手。”刘启文担心地看着她的肩膀。
“不要。”叶裳容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先答应我不生气。”
好似孩子耍赖一般的举动,让刘启文好笑起来。
“不,先答应我,你不生气。”叶裳容抬起头。
她的眼里和声音里,有太过明显的不安,所以轻易地就将她的心情传达给他。
她不想,失去他。
这或许比任何甜言蜜语,或者比任何道歉更加可信,于是刘启文松开了眉头。温润重新回到他乌黑的眼眸里,他轻声说“好”。
然后她在刹那间,眉开眼笑。
瞬间拨云见日的晴朗明艳了她本来就妩媚的脸庞,他一时没有忍住,将手掌贴上她了脸庞。换来的,却是如冬日偎灶猫儿一般的表情。她用自己的脸蹭蹭他的手。
“你自己要去见他的。”刘启文不由说道。
知她不过一封信就不管不顾地去到那个人身边,他心里的确不爽快。而后的三日里,他故意不去她那里也不见她过来,于是不由得就恼了。所以在听见她踏进门口的时候,他甚至不想主动转过去看她。
但是,他立刻后悔了,甚至在绿萱进来之前。
如果她走了呢?那么这回他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她再度拉回到他身边?
要知道,他甚至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更遑论将离那样艳丽的容貌和丝滑的声音?
他有的,只是她对他的迷恋。但是谁又知道,这种迷恋能持续多久?
也许某天清晨,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一切都荒唐可笑,于是就这么离开了呢?
他不想,失去她。
她说过他像风,但是真正像风的,其实是她。她是春天明媚阳光下的暖风,是他孤寂灰暗里唯一的温暖和亮色。
所以她紧紧扣住他的腰,说不准生气的时候,松口气的反而是他。
“婚约,”刘启文发现自己说得有些艰难,“你打算怎么办?”
说这句话的同时,心跳不由得快了一点。
“你才答应我不生气的。”叶裳容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下去。
她懊恼的口吻,似乎抚平了些许他的紧张。
“那么,”他抿了下唇,“八月初五?”
叶裳容的动作突然一停,于是他的心跳再次快了起来。
她低垂着眼睛,好一会才低低地“嗯”了声。
她竟然答应了。
于是刹那间,世界似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明快起来,让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表达自己的愉悦。
“君宁,要求我。”她闭上眼睛,“如果你希望我做什么,或者不希望我做什么,要求我。”
“你想见他。”
他当然不希望她去见那个男人。但在那之前,她想见他。
不,并不只是“想见”。
她爱他,她爱着将离。
这种认知让他胸口一闷。
“但是在那之前,你才是我更需要重视的人。”她说,眼底隐隐闪烁着某种坚硬并且冷冰的光泽。
也是。
刘启文突然想笑。
他和他,在她心里本就势均力敌。
所以说谁让他,谁让那个长着一双凤眼的男人比他晚了一步呢?

   

流言

  管阳,酒楼。
“喂,听说了吗?”
“什么?”
“刘家的事。”
“刘……‘那个’啊。”
“你说那真的还是假的?”
“听说是县令大人都提到了,总不能有假吧?”
“刘家老夫人看着挺和善一人,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来。”
“什么挺和善,那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连这种该遭天打雷劈的事都做得出来,还和善?”
“但是……”
“没什么‘但是’!为了抢家产,竟然把大房生的儿子朝窑子里送,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活该她儿子一个早死一个病痨。”
“也许有点什么隐情……”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还不是为了刘家的家产?”
“但是三公子从小体弱,如果不是她……”
“那是她亲生的,当然对他好了。你想想大公子多可怜?说是从小聪明伶俐一孩子,竟然被她朝窑子里扔,比直接杀了还狠。那乌糟地方一待十几年,要是我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也是……对了,听说那位大公子就是那个……‘那个人’?”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真是,想想看那女人得有多恶毒。”
“……怎么说?”
“你想,咱管阳说小不小,其实真有点什么大事,还不是一两日就能传遍了?”
“是啊……”
“她一边把大公子卖给窑子,然后让他知道,她给她儿子娶媳妇了,有孙子了,还做官了,这不就是要一直折磨他吗?”
“唉……也是。本该都是大公子的。”
“云御史的女儿,整个刘家的家业,还有在府衙里做县丞,如果大公子在能轮上刘启贤那小子?”
“是啊。到底是嫡长子,二公子不过是个庶出。这么一说,倒真是有此可能了。”
“就是。我说嘛……”

   

决定

  当叶裳容端着药碗跨进屋子的时候,刘启文和刘仲仁同时停下来不再说话,她脚下一顿才走了进去。
两人应该在谈些什么。
刘启文还是素常那种淡淡的样子,而刘仲仁却微皱着眉。他先低头要喝茶,然后又突然想起来似的,站起来向叶裳容行礼,“小姐。”
“仁叔客气了,”叶裳容只作不知两人刻意瞒着她,欠身回礼后才看向刘启文。
“绿萱呢?”他虽然没怎么笑,眉眼间却染上一层暖色。
“有些事情跟你说。”叶裳容将药碗递到他手里。
刘启文喝完药时在唇边沾了点药汁,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叶裳容已经自然而然地拿出帕子伸手过去替他拭净。刘启文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与她表情自然得天经地义,刘仲仁却尴尬起来。他只得假咳一声,站起来告辞。
“我送仁叔出去。”不待刘启文接口,叶裳容就说道。
“灼然。”刘启文终于微微蹙起眉。
而叶裳容只是对他笑了笑,就和刘仲仁一起走了出去。
如今正是春日当午,才走出门口扑面就是一股暖暖的花香袭来,与屋子里宁静得有几分阴凉的气息迥然相异。
不过几步的功夫,刘仲仁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平常的坚毅沉稳,“小姐有事吩咐?”
自与刘启文的婚期定下来之后,叶裳容随着他称呼起“仁叔”来,而刘仲仁不仅用起了上下有别的尊称,甚至连走路时也会落后她一步。 
“仁叔刚才同君宁说的,是将离的事?”叶裳容停下脚步,声音里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在她即将成为三少夫人的现下,刘府并没有需要避开她的事。何况连她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刘启文就轻易把刘府交到她手里,于是他们之前说的一定是,也只能是有关将离的事。
刘仲仁果然没有答话。
“君宁他想做什么?”叶裳容眺望着静池。
她虽然问了,却并以为会得到回答。
“这些杂事有我们来做,小姐不必理会。”刘仲仁的声音里,有着相当明显的不悦。
他知道她与将离之间的事?
叶裳容仰起脸,迎向阳光。
“仁叔,将离是刘家的长子。”她平静的声音,在春日的暖风里飘扬了出去。
这一回,背后没有任何声音。
叶裳容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然后转身看着他,“你知道。”
这并不是一句疑问,所以无需回答。然后刘仲仁不知道是否出于愧疚还是心虚,向来沉毅的他竟然无法直视她的眼睛,视线漂移了一点。
叶裳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将离和刘启文在她心里同样重要,她知道这样是错的,这样对他们三个人谁都不好。但感情不是用脏了的帕子,想扔就能扔掉的。她能做的,就是在答应了与刘启文成亲之后,约束自己不再去见将离。
但是将离显然不愿意就这样放手。如今城里的流言,任谁一看就知道与将离有关。而在老夫人和刘启贤已经过世的现在,她也很难说自己与流言的起因完全没有关系。
将离不是个消极的人,而刘启文虽然好脾气,却也不是个可以任人揉搓的。他叫来刘仲仁就是要做什么。而无论他要做的什么,目标一定就是将离。
沉重、郁闷和隐痛交杂在一起,叶裳容深呼吸一口气企图把这些情绪平复下去。
不,就算他们两个注定无法相安,至少她还能杜绝起自于她的理由。
“我会分开他们。”叶裳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看着刘仲仁。
刘仲仁一怔,没有立即答话。
“仁叔,我希望你能帮我。”她语声中的坚硬刺破柔软的外表,在阳光下显露出阴冷的一面。
“小姐是希望……”刘仲仁探究似的看着她,似乎并不确定她的本意。
“仁叔,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叶裳容微蹙眉,她没有慢慢取信于他的时间和精力,“你为什么不与老夫人见面呢?”
刘仲仁为了刘启文尽心尽力,却从不肯踏足内宅与老夫人见面。如果年青寡妇还能说是个避忌,如今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又满屋子的丫头仆妇。这避的是什么嫌?
刘仲仁脸色陡然一变。暮春暖风里竟然额头见了细密的冷汗,他神色变来变去却最终只能颓然一叹,“小姐想要做什么?”
叶裳容抿了抿唇,就算刘仲仁愿意帮她,也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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