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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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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可还在气我?”他温然轻语在她耳边,露出安详的笑意。
她哪里还有心思同他说笑,鼻头一抽,嘤嘤的哭出声。
“都是我不好,以为是那些烦人的奴才,让我看看,可伤到哪里?”他小心的捧起她的脸,殷红的血却从鼻孔流出,她慌得去掏手帕,他却毫不迟疑的用衣袖为她擦,压住她的手,低声哄劝:“是我不好,不该瞒你这许久,只是我不曾去骗你,我爱你,只爱你一人,今生心里不会有第二个女子。如今父皇都明白了我的心思,这不,狠打这一顿我也不曾去躲避,自当他替你打我一顿出了恶气。”
她只觉哭笑不得,盛气凌云精明过人的三皇子竟然也有如此呆气的时候。
他话语时断时续,嘴角眉梢都难掩痛苦,二人狼狈对视而笑,满怀的愤恨都被他迷人的目光灼得熔化,化做一滩温水,缠绕在他身边。
“让我看看,殿下伤得如何?”她揉揉泪眼,记得太医的叮嘱。
“怎么,还不信我,要验伤?”他调皮的问,笑了摇头不肯。
她懊恼得起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如意求我来是为你敷药养伤,若是不肯,春晓也无奈,殿下就等了皇上和荣妃娘娘驾到吧。”她赌气的样子带了几分娇嗔,耳畔垂下的两粒圆润的珍珠坠儿轻扑着香腮,凝雪白的细腻滑润泛了娇羞。
昭怀含笑,无奈道:“若让你看在眼中,这一生一世定拔不出眼,天涯海角也要不离我左右伺候才是。”
春晓哪里见过如此的无赖,抿了唇拿出教训家中小弟妙儿的话吩咐:“你乖乖的就犯,不然我就走了,另寻高明还伺候殿下。”
心术不正
忽听殿外一声咳嗽,“你们干的好事!”
阴森森的声音,是皇上!
春晓惊得起身却无处躲避,吓得魂飞魄散。
昭怀却一把握住她的腕子,一把拉坐在身边。对了帐帘外喊了句:“四弟,别装神弄鬼吓人了!”
哈哈一阵大笑,快步的靴声,帘幕一挑,圆领天青色锦袍的泰王昭恺进来。
半倚了帘幕开怀的笑:“三哥,果然好魄力,竟然不慌不躲。小弟不过是闻听三哥赌气不肯服药,才特来探望三哥,不想三哥有美人在侧,昭恺是自作多情了一场。”
昭恺的眉目微长,人说是长寿眉有福相,他眯了眼笑做一条线打量春晓,啧啧声中不免有些怅憾。
“四弟如此闲心来探望为兄?为兄招惹父皇落下这尴尬不是一遭两遭了。”昭怀快言快语,春晓起身要告退,却被昭怀一把拉住说:“四弟是自家人,不必见外。宫中这些兄弟中,若说我看得过眼的还就是四弟了,博学多才,棋艺高超,改日晓妹可以向他手谈一局。”
“三哥谬赞了。”泰王昭恺谦逊着,笑意微敛书归正传说:“三哥,兄弟造府无非是听说三哥昨夜冲撞父皇,今日又同父皇赌气高悬宝剑不肯服药的事特来一劝。小弟可是欠了兄长一个人情,上次联名弹劾之事,若不是三哥在父皇面前替我开脱,怕是昭恺就被削爵为民了。所以这回就抱了一死也要来摘了那口剑来劝劝三哥。你我兄弟几人中,三哥最是最不吃亏,皮肉受罪的。父皇爱得深,责得更重,怕三哥早该见怪不怪,如何使起孩子性子了?”
春晓在一旁寻思着四皇子的奇怪之处,这兄弟二人平日见面都话不投机半句多,也曾听说四皇子觊觎太子之位,在朝中上下频繁活动。这些兄弟中,昭恺最忌讳的当是昭怀,如何真是觉得昭怀如今无心皇位,特来拉拢他?心里忐忑,揣摩不定的望着四皇子那一道缝的目光中含的深深的隐意。
昭怀指了他呵呵的笑了摇头说:“四弟四弟,知我者四弟,可你算错一步。”
闻听此言昭恺微愣,脸色难堪,生怕昭怀说出什么令他难堪的话,昭怀却一把拉过春晓在身边温笑道:“我若不如此,她哪里会送上门来?”
羞恼得春晓当了昭恺又不好同他计较,只堆了一脸含混的笑,狠狠瞪他一眼。
昭恺恍然大悟,拍拍额头直叹了几句:“该死该死!”摇头笑道,“我如何没想到这一层。三哥为了美人真是用心,难怪昨夜闯宫冒死顶撞父皇。”
不等昭怀再开口,昭恺抢前问道:“三哥可是知道母后娘娘如何突然提出要收三表妹做义女封为公主?”
春晓心一动,难道泰王知道些内幕?
昭恺起身,看看殿内无人,凑近前望了眼春晓有些犹豫,还是喟叹一声捶了掌骂:“这都是太子哥哥做的好事,他和太子妃一唱一和鼓动了母后收三表妹做义女,要将三表妹远嫁突厥部落。”
“哪里的混账话?”昭怀暴怒,一动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春晓愕然,如雷鸣过耳,嗡嗡一阵再没旁的声音。但转念一想,这泰王居心叵测,平日最是阴险狡诈,怕他的话也只能听个三分。
“三哥有所不知,前日母后宫中小宴,我们几位兄弟姐妹都在场的,不信三哥去问问九弟悦儿。”昭恺得意道。
这反令春晓急于知道答案。
“不过是闲谈时说起了三哥当日在凤州查抄那十五箱金砖,遇到三表妹斗法的事。也不知这些闲言碎语如何来的,三表妹听了不必动气。太子妃旧话重提,说是昔日三表妹大智大勇挺身而出帮家门避难的事传到京城时,母后曾经对此事多有非议,三表妹可曾听闻?”
春晓摇摇头,不知如此秘密的事如何能传到宫里人人皆知了,再看昭怀时,隐隐记起金库邂逅时那双放肆无礼的眸光,心里不由窃笑。
“母后当时听了宫里盛传此事,就曾对父皇说,三表妹你此举虽然是为了保护家门遭难,也是情有可原,但终归显得小家子气了些。若是大度的女子,就该挺身而出揭发兄长的恶行,上报官府主动请罪,这才是知廉耻礼数的女子该做的事。母后当时曾引一典故,说是前朝有位才女,改嫁给一商人,商人犯罪,这才女就主动去官府揭发,按了律法,她也难逃罪责在狱中服刑半载。这才是典范。”
春晓听得惊愕,三宫六院的典范,一国之母果然见识卓然不凡。她不过是个凡胎肉骨,如何也没那份勇气去揭发大哥,引来官兵抄家,自己再甘愿委身为妓伏法受罚。皇后若因为这个厌恶她,她也无话可说。
“母后平白的提这事做什么?”昭怀不解的问。
昭恺困惑摇头说:“谁知道?不过看三表妹这神情就是不服的。太子哥哥说,他在凤州驸马府听下人们纷纷传言,说三表妹对母后娘娘这些言语教训颇为不满,还信口雌黄说,若是让母后娘娘易位而处,看母后娘娘是否也能潇洒的去揭发家门罪行,自己委身青楼为妓,迎送往来男客时还抱着一颗正义之心尽心竭力一丝不苟‘赎罪’?”说罢扑哧的笑出声来。
春晓被这混账的言语起得面色惨白,哆嗦了唇角说不出话来。
昭怀却骂一句:“哪个混账烂舌根的欺骗母后娘娘?”
昭恺摇头无奈道:“看来三表妹果真是被冤枉的,太子哥哥说出这话时,我们兄妹几个也是笑的笑,臊得臊。母后气得面色如茄瓜,太子妃连连告罪说,三表妹在家时总是逞口舌之利惹事生非的,请母后恕罪。因此母后就提到近来传闻三表妹同三弟过从甚密的事,说三表妹这种过于嚣张得自作聪明的女子不宜进皇室。太子哥哥就提议说,不如就收了三表妹做公主,正愁无人远嫁突厥番邦,就此做个顺水人情,把三表妹推给皇上解这燃眉之急,也替皇上除了一块儿心病。三哥,你真是不知情吗?”
直到此刻,春晓才惊得口舌麻木,整个人也浑浑噩噩没了想法。
她和昭怀的一段情缘遭霜风雪雨也罢了,如何要斩尽杀绝逼她远嫁突厥?不留条活路给她。
“岂有此理!父皇就答应了不成?”昭怀翻身起床,也不顾了疼痛,一头豆汗,痛苦的样子,却一把握紧了昭恺的手逼他快讲。
“我哪里知道父皇如何决定的,不过父皇应了母后的请求封三表妹做公主,八成就是应了和亲的事。我昭恺为人爱憎分明,恩仇都记得,三哥对昭恺的好,昭恺无以为报,这才偷偷告诉三哥。三哥若是真喜欢三表妹,不妨早做打算才好。若是圣旨一下,怕是回天无力了。三哥!”昭恺反急恼胜过昭怀这苦主。
愁眉紧锁,四目相对,昭怀安慰她说:“事已至此,我定要去寻父皇问个明白,晓妹先回府不要声张,更不要惊扰了姑爹,我自有打算。”
昭恺跺脚抱怨:“三哥,三哥你迂腐,若我是你,还去求什么父皇,父皇心意已明,去抗他无非多换几顿板子。我若是三哥,就速速带了美人逃去远走天涯了。”
痛快的言语抖出,又有些后悔找补说:“除非三哥还不舍得皇宫和京城繁华。”
昭怀苦笑,捶了榻忿忿道:“我在皇宫自然有牵挂,我母妃如何办?我一走了事,她岂不要受连累?”
“哎呀,三哥,父皇宠信荣妃娘娘,无人不知,也未必能将她如何。反是三哥你想想,若是日后太子哥哥即位,还能容下三哥你的活路?我是不怕,毕竟还有母后和国舅也袒护,毕竟是他一母同胞,只是三哥你该如何自保?”昭恺说得义愤填膺,设身处地为昭怀盘算。
谈了一阵,昭恺忽然低声问道:“三哥,听说三哥手里得了太子哥哥的罪证,公诸天下必定令太子永无翻身之日的罪证。可是真的?那东西现在哪里?”
昭怀一连迭的摇头说:“四弟莫再提那劳什子,真是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也不是。父皇是知晓的,但是为这个哥哥我险些送命,我劝四弟不要去碰这东西,父皇力保太子哥哥的。”
“但这东西公之于众了,父皇想保也心有余力。”昭恺说,深思熟虑般低声劝他:“不必我们出面,自有人出面。这样你我兄弟也有个活路。”
昭怀还是满脸犹豫,想想摇头,想想又点头,彷徨不定。
昭恺大笑了起身告辞离去,频频叮嘱昭怀莫要出卖了他。边走边说:“小弟的话,三哥三思,小弟静候三哥的佳音。”
春晓回府,赶来京城为皇后贺寿的长公主更是惊得瞠目结舌般,目光不时去打量春晓,似在搜寻答案。
“若说皇后是个行事谨慎的,如何心血来潮收了晓儿做义女?看这满朝文武权贵家的千金名媛不乏其人,这些年也不曾见过皇后格外青睐谁个。”她困惑的对驸马叨念,目光再仔细在春晓身上停留。
“总是攀附高枝了,庶女成为公主,天大的恩宠,怕是乐得睡觉都合不拢嘴了。”二姐若英酸酸道,手里不停摇着纨扇,目光溜溜的上下打量她。
春晓沉吟不语,却不代表懦弱,总之属于她的东西都被不公的命运盘剥殆尽,爹爹却只痛心的打量她欲言又止,无异于袖手旁观。
散去回房时,爹爹却唤住她,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向月光下的花园而去。
一地秋霜般,她细碎的步伐随在爹爹身后,满腹心思。
桂花的香气馥郁扑鼻,弥漫在夜空中。
“晓儿,你今晚又去见他了?”爹爹终于开口,春晓垂了头应了声:“是。”
明驸马痛心的望着她,想开口责备却深咽一口气反问:“晓儿,可还记得你识字时,爹爹教你背那首《木兰辞》,你还信誓旦旦说,有朝一日,若爹爹白发苍苍不能再从军出征,晓儿就要效仿花木兰替父从军,可还记得?”
春晓心思紊乱,哪里还有心去想这些,只胡乱的点点头。
“晓儿可曾听说最近的边关形势?突厥各部大兵压境,犯我边关。如今二国舅殉国,朝中再无国力去征战,空有大将,却无粮草兵马。只剩一条路,求和!”
春晓苦笑,心里烦闷,那些怨气一古脑吐露:“这也是当今皇上咎由自取。对朝中功臣一味估纵,那些贪赃枉法之辈无恶不作,朝廷国库空虚该去怨谁?只爹爹明事理捐出一半家财,那朝中文武百官呢?锦王殿下查出的账册多少官员涉案,都不了了之。”
怕是始料未及她言语的放肆,明驸马责怪道:“晓儿,你是同昭怀想处时日过长,入了鲍鱼之肆了。”
“女儿倒是看锦王是个真性情的,总比那些九曲回肠,首鼠两端的人强过百倍。”
明驸马也不同她再争执,阴沉的声音,切入正题,目光却不敢正视她,徐徐说:“国家危难,总是要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如今必须要一聪颖的女子去突厥部落和亲,安稳住边关局势。”
春晓心头绞痛,这话竟然从她爹爹嘴中说出,如何要是爹爹来对她提起此事?她毋宁是一道圣旨如山压下,也不想是最怜他爱她的人亲口来恳求她,将她送上花轿。
两行清泪倏然滑下,她极力平静声音,却难免失态,话音轻柔却是有力质问:“大乾国的男人无能到此地步,竟要牺牲女人的身子去和亲吗?”
看她惨然愤慨的模样,泪光中的清寒孤寂,明驸马伸手为她拭泪,惊愕的问:“晓儿,难不成你已经听说了?谁告诉你的?”
王者之香
明锐握紧女儿那双柔滑无骨般的手,那手冰凉如寒玉,冰凉的感觉似曾熟悉。
不由心头一动,凝视了春晓喃喃道:“是爹爹无能,这些年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春晓空余苦笑,一丝凉风掠过她的鬓旁的几缕乱发,轻扑在明驸马面颊上,带了淡淡幽香,如婴儿的小手轻抚他的面颊,透着痕诱人的**般细腻。
眼前模糊,动动唇角正想说些什么,不等他开口,那只小手已知趣的从他掌心滑走,浅浅笑的应了声:“女儿遵命就是。”
清丽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月色寒辉中,宛如当年那令他心动的女子转身离去时的义无反顾,吝惜回头望他一眼。那种莫名的痛楚如揪扯着每根经络,他紧紧的咬牙,发出咯吱的响声,恨不得将头顶的明月咬碎。
清晨时分,宫里来人传春晓入宫,说是荣妃娘娘召见,要春晓抱琴进宫去抚琴书茗。
荣妃娘娘精通音律,算来也是知音,春晓抱紧清操,一路车马颠簸,她思绪烦乱。
征尘出汉塞,飞燕入胡天的王昭君。一定是位美丽出尘的女子,美得令人一见倾心,可惜红颜薄命,独向大漠荒烟。她一娉婷弱质女流成就了朝廷,却断送了大好的韶华。西施、木兰这般的奇女子数不胜数,佳话千古流传,这是多少后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只是,她明春晓何等平凡,无心去轰轰烈烈,不过一生的梦就是嫁给个知己的男儿,有名有份做个正妻,不再做那藤萝般依附无名的小妾,即便这点寻常人家女子唾手可得的幸福,对她如何反成了苛求。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
荣妃娘娘的美貌总是令她心惊,每次目光落在荣妃娘娘面颊上,她都不禁大胆贪婪的深深望上几眼。荣妃美在她的高贵雍容,清丽典雅,一举一动都透出骨子里的贵气。她美在是‘人’,而不是‘神’,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是那么的真切。
荣妃娘娘正在打理窗下的几盆兰花,香腮团雪般泛了淡淡的柔光,她聚精会神,那清幽的香气就随了风轻轻钻进春晓的鼻。
“这株是名贵的‘王者之香’,皇上吩咐人快马加鞭从岭南运来的。”荣妃的食指小心翼翼抚过花瓣,生怕触痛了娇贵的花一般,“皇上最爱兰花,偏是这花极难养。闲来书茗时,皇上总是吩咐三皇子在一旁抚琴《猗兰操》,百听不厌。”
话语中那份怜惜感怀,不知是心系了那名贵的兰花,还是爱子。
春晓这才恍然大悟,那夜皇上驾临凤州驸马府大宴皇亲,昭怀就在堂下借她的清操琴抚了一首《猗兰操》,生僻的曲子,非知心难以赏析。她本以为昭怀是借琴曲表露自己高洁之心,却原来还有这层隐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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