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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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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王随意的自称“我”,春晓听来都那么凄凉,他在极力的改口,改口时又透露不自然的生硬。
“殿下留步!此事惊澜去办。”惊澜起身断然决定,他是钦差,他理应将此事化于无形中,不要扩大事端。
昭怀苦笑,望向惊澜的目光有些嘲讽,奚落道:“怕你聂惊澜还没那个本事劝退难民。”
笑容中的挑衅和自信,是锦王一惯嚣张的风格,身上伤痕累累,气度丝毫不减。
二人对视,彼此都报以一笑,心思自知,互不相吐。
春晓替惊澜劝阻昭怀:“殿下身上有伤,身子虚弱,不宜挪动,何况骑马?”
菡萏却不解的惊急着对昭怀嚷,话音透着哭声:“为什么要拦住百姓们,大家一片真心只想来找皇上讨个公道,还殿下一个清白公正。真正一心为民为朝廷办差的钦差被处罚,那些赃官却在一旁得意,没有天理了!”
昭怀起身时身子前倾,惊澜上前一步扶住他。
触碰了小案角,灯盏一晃,满屋灯光摇曳如波澜翻涌,人影跳动。
“殿下不可!”春晓拦阻,锦王有伤,如何能骑马出城,这要多残忍?
但锦王扶撑了榻起身,扶着高高低低的桌榻,步履踉跄着奔向门口,闻讯赶来的九一公公和如意都慌得跪地劝解,他就是不肯听。
菡萏追了跳脚的喊:“我去我去,我去备车备马,随了殿下去见灾民们。”
惊澜和昭怀一前一后奔去后院,春晓追出几步也知道拦不得,彷徨在庭院时,看到宫里来的内侍,府里的嬷嬷丫鬟下人进进出出,原本幽僻的两宜斋人影杂乱。
二管家赖旺骂骂咧咧训斥小厮,声音颇高:“充得什么主子的台面,油腻的不吃,下水不吃,咸的不吃,软的不吃,就是皇上都没这些规矩讲究!”
漫漫长夜,寂寂星辰,更漏声残,灯焰渐短,马蹄声依约耳畔,潇湘外矫健的马上身影不知奔向了何方,只恨自己不会骑马,否则真想一道去观望。
独坐缀锦阁再无心抚琴,牵肠挂肚的倚栏眺望,不知不觉中天光渐亮,鸡鸣声四起。
番外。昭怀退灾民
昭怀快马加鞭随了纵马在前面带路的菡萏一路趁了月色飞驰。
“小丫头,你驭术不错!”昭怀赞了声,自己却咬牙半蹲跨鞍镫,身子半腾空骑马,紧咬了牙关听着身后惊澜和随从们打马吆喝声,马蹄声踏破残夜,北斗星刺眼的挂在宁静的天宇,静夜并不平静。
“殿下,用不用歇息片刻再赶路?”苏全忠打马追上问,必须扯亮嗓门才能在马蹄杂沓声中听清彼此的话音。
暗夜的路真是漫长,天边一点北极星引明方向,静夜的虚怀中令人心情不定,昭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茫然,旋即变作兴奋,仿佛要振翅飞向那颗心中的启明星。
“殿下,殿下如此赶路,身上的伤吃不消!”肖毛公追上劝阻。
一路扬尘,弥蒙如雾气晨出,天亮时开启城门前赶到了北门。
官兵拦在城门口,马上为首一人乌发披风在晨风中飞扬,潮水般的难民,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如海浪般起伏,那积蓄待发的潮涌声,一双双愤怒的目光,仿佛要冲破城墙涌入。
不知谁喊了句:“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叫声如浪潮蔓延,木棍铁锨举起,竟然有石头扔掷向守城的官兵,“大家冲进去,找狗皇帝算账!”
“大家安静,三殿下在此!”苏全忠放马上前大声吼道,无数声音随了苏全忠呐喊:“三殿下在此,新任钦差聂大人在此,谁敢造次!”
僵持片刻,声音如退潮时渐渐消退,退潮后的风平浪静,一双双好奇的眼望向马上的几人。
“本御,昭怀!”锦王催马向前,极力提了嗓音嚷着。
“锦王殿下,是锦王殿下!”
“是青天锦王!”
人声鼎沸,惊喜的声音,议论纷纷,竟然有人哭出声来。
那从未见过的阵面惹得菡萏失声痛哭,前排一些老者也坐地捶腿大哭。
“殿下,殿下为我们这些草民受苦了!”
“殿下,我们要替殿下去讨个公道!”
昭怀不慌不乱,望着民怨沸腾群情激奋的灾民,一眼望去黑压压漫无边际,又似当年在塞外沙场两军对垒时那种心头的亢奋,只是此刻有些力不从心。
他带定了马,沉寂片刻,待人声稍有平息后,心潮澎湃的扫视那一双双渴望的目光,善良的目光中含着简单的冲动,其实百姓的奢望并不高,不过吃饱穿暖度日就对朝廷感恩戴德了。其实他的奢求也不高,只要父皇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心满意足,哪里还在乎什么虚名爵位?
他并马齐头来到聂惊澜身边,随手牵过聂惊澜的马缰同他并马向前,马鞭指着初生的旭日,那万丈晨光刺眼,一片灿烂温意中饱含生机,积蓄了周身的气力张口:“我身边的这位新任钦差聂大人,是宫中博文馆大学士,亦师亦友。治理凤州善后赈灾的重任,聂大人会尽心竭力替朝廷办差。诸位但放宽心!”昭怀朗声道,那声音不大,却是穿透晨曦,响彻在空中,唏嘘声如潮涌。
惊澜也为之动容,怕是没料到关键时刻昭怀能化敌为友说出这种言语,毫不犹豫提马向前,慨然承诺:“聂某当尽心竭力为朝廷办差,为百姓谋福。”
但激愤的人群中领头的几人很快大声喝喊:“三殿下受了冤枉被罢官,若不讨回个公道,天理不容!”
叫嚷声,喧哗声连做一片,局势再次紧张一触即发。
昭怀拦住跃跃欲试手按钢刀的官兵对百姓里声断喝:“如果有谁还一意前行去惊扰皇上,就是有心陷昭怀于不忠不孝!”
“噌棱棱”一声拔出苏全忠□钢刀挥手架在自己脖颈上,瞪大了眼怒喝。
猛然间,他觉得心里一阵激荡,那股热流就要涌出,一阵心慌,此时一定不要出什么意外。
只在这危急时刻,人群中有人在喊:“不要再逼殿下了,我们撤吧,不要为难殿下。”
“是呀,虎毒不食子,皇上毕竟也是殿下的爹爹呀。”朴实的言语,令他鼻头一阵酸,泪在眼眶中涌动,一抖云锦披风调转马头进城,匆忙一句:“关闭城门!”
 番外结束 

道破天机

春晓心里忐忑不安,立在缀锦阁薄绡纱幕旁,淡紫色的纱幕风中轻摆流溢着一层淡淡的珠光。夜风寒凉,湿寒中夹了曾淡淡的腊梅香,眼前一片万籁俱寂,只天上疏星朗月,絮云轻浮。
她起初还在抚琴镇定心情,但别无闲情,心里那份牵挂难放,令她独倚危栏眺望。
仰头见天上北极星明璨,挂在深蓝的夜幕如缀宝石。心思烦乱,也不知澜哥哥和昭怀这一行是否平安,群情激奋的灾民能否被劝退?否则清晨驸马府前将是一场惊心动魄。
一阵凉寒,衣袖中钻进调皮的风儿作弄她冰冷如水的肌肤,不由一个寒战转身欲回房,但目光无疑掠过对面花园问天楼时,橙红色薄薄的光影,灯光。
心生好奇,拂晓前的暗夜一盏孤灯在后园问天楼,不由四下搜寻。
月色清幽笼罩下,浑浊的灯影中隐约人影立在楼栏旁,衣襟飘飘,披风鼓起,灯影忽明忽暗中,似乎那身影很是熟悉。
她的目光搜寻中惊见一瘦高微微驼背的身影,皇上身边的温公公!心里一惊,定定神再细看,那风露独立寒宵凭栏眺望府门方向的人可不是当今圣上,入夜不睡,他莫不是也在等谁?
春晓的眸光渐渐模糊,心里那份杂乱仿佛酸甜苦辣各味翻搅,总不是滋味。却似乎明白了些许,又化作难言的痛。
那身影渐渐转身,滞在原地向楼栏灯影外的她望来。
她慌得转身落下帘幕,心惊肉跳,仿佛被人窥去隐私,稍平了心跳,不甘的再次隔帘望去,那身影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天亮时分疲倦不堪的她打个盹,嘈杂的人声惊醒她时,再睁眼和煦的暖阳洒在面颊上,一阵温热,纱幕轻抚她的面颊,催她起身。
“小姐,快看!澜公子和锦王殿下归来了。”翡翠指了楼下嚷着,春晓探身望去。
远远的一群人抬了一人手忙脚乱的向两宜斋方向而去。
锦王昭怀,平躺在门板上,她熟悉那个身影,令她牵肠挂肚,锦王,他怎么了?
春晓曳着湘裙奔下楼。
春晓推开众人挤到前面,气喘吁吁,心噗噗乱跳。
平躺门板上的锦王似在安睡,薄唇微抿,苍白的面颊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眉头微紧,却神态安详,如朝阳下的清露,淡淡散去一般,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看到了血,斑驳的血迹,锦王垂下的手掌也满是血迹,四周一片哭声响起。
“殿下,殿下,应应声呀!”九一公公哭喊,如意更是脸色纸白哭了问众人:“我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去喊郎中!”
“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护拥着昭怀直奔两宜斋,眉头紧蹙的惊澜在门口猛地回身,挡在春晓眼前:“晓妹,你在此多有不便,回避吧。”澜哥哥那双深沉的眼满是红红的的血丝,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心头一酸,那酸楚仿佛吃了黄连,苦意就萦绕舌尖如何也不能消散,讪讪的打量澜哥哥,似是不甘。
只一垂眸微嗔时,却惊见惊澜衣襟上斑斑血渍,不由慌了神问:“澜哥哥,你受伤了?”心里那份牵挂令她伸手去拭衣襟上的血渍,拦阻她的那只手上竟然也是沾满鲜血。
她乱了心神,拉住澜哥哥的腕子,那手摊开时又腼腆的向后撤,说了句:“莫慌,是三殿下的血,他坠马昏厥,我抱起他时不小心沾蹭上的。”惊澜低头望着身上的血污,更是面色阴沉。
无法摆脱挣扎,进退不得,不知谁随意说一句:“这一场折腾,怕是殿下半条命没了。”
春晓愕然在门外,菡萏凑过来,揉着泪眼垂眸喊一声:“三姐姐”
就委屈的哭起来。
春晓想问菡萏随锦王去劝退灾民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必问,她也能猜出几分,锦王那一身的鞭伤,手心挨的戒尺,才吐过血昏死了挣扎起来,就拼了最后一口气骑马奔波劝阻灾民。飞蛾扑火般瞬间的辉煌,她心如刀绞,不知那心灰意冷连命根儿鲛人珠都扔掉的锦王昭怀,因何还如此的执着抵死一拼。
菡萏哽咽着,扎在春晓的怀里“三殿下拼了一死劝灾民退走了,他昏迷中说,他就是条狗,咬过了人,就没用了。”
春晓心头撕扯般痛楚,这句话太伤人,但若锦王怀了这心思,怕是对皇上彻底寒透心了。可是她明明看到夜色下那孤寂的身影茕茕孑立,霎时间似乎明白了许多。
“三小姐,不在缀锦阁,如何来到这个地方?”长公主身边的苏嬷嬷走来,春晓也不好再同菡萏多言,轻声叮嘱她几句,迎向苏嬷嬷。
“长公主殿下传三小姐去回话,在凤仪轩候着呢。”
春晓来到凤仪轩时,长公主正在同小弟妙儿下棋,妙儿翻卷的长睫大眼眨眨,翘着小嘴一脸委屈,不依不饶的嚷:“母亲欺负妙儿,妙儿不要走这一步了!”
小手去拾起一粒白子,被长公主嗔怪的笑了一把打落骂:“落子无悔,哪里有这悔棋道理?”
二姐若英在一旁同奶娘安嬷嬷喋喋不休的挖苦着:“如何就让我误过一出好戏,没见到那昭怀如狗一样被二舅痛打?打狗还留层皮呢。”
长公主侧头瞪她一眼,颇为怨怪。
若英摇着扇子翻眼看天,悻悻地说:“大快人心呀,当然得意了。前些日爹娘都不在府,女儿提心吊胆夜夜噩梦,生怕被抄家砍头呢。”
“三姐姐,三姐姐,你快来替妙儿报仇!母亲欺负妙儿,吃了妙儿许多的子儿了。”妙儿从榻上跃下,扯住春晓就往榻上按。
春晓想是母亲寻她有话问,却见长公主心情舒畅的招呼她坐下下棋,心里多了几分疑惑。尤其是那日庭前抚琴的事令她寒心后,在长公主身边反有了伴君如伴虎的担忧。
春晓平日总和父亲下棋,父亲沉静时能看出昔日那江南大儒气定神闲的儒雅,而她很少陪母亲长公主下棋。
她只得定定神应战,心想长公主如若有事交代,迟早会开口的。
只是二姐若英一旁鄙夷的一笑,讥讽着:“哎,我们那攀高枝的才女来了,听说皇上二舅适才也说是慕名要和她对弈一局呢。”
春晓伸去羊脂玉棋罐中的手停住,她不曾听说此话,皇上有意同她对弈?
不知为何,眼前浮现那日在遏云轩琴社楼上同锦王对弈争药事逗笑的场景,锦王调皮的一翘嘴的神气如妙儿一样骄纵,那句狡黠的争辩:“你们的药?你喊喊它,它可会应了你?”如今想来都令她不觉暗笑。
半盏茶的功夫,春晓也算小心应战,不过心思却不在棋盘上,总记起锦王,就记起卧病的他。一个心思油然而生,不由打量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摇摇头放回棋子在棋罐中叹道:“晓儿的棋艺精进了,这招数也厉害了许多。”
春晓轻轻拈了一子举棋不定地说:“明明是母亲有意放春晓进来包抄,却说是春晓自作主张了。”又看了一眼长公主欲言又止。
“这博弈如两军交锋,自古如此。”长公主感叹,“你父亲酷爱博弈,若是遇到棋逢对手时,那痴呆的烂柯之瘾上来,一日不吃不喝呀!”
抬头见春晓拈了棋子望了她又垂下眸,眼睫跳动,欲言又止,不由问她:“有话要讲?”
“女儿心里惶惑,如何这么的巧,偏是母亲和诸位大人去了京城时,就出了凤州的许多麻烦事。先是换了钦差大人不算,偏是如此,皇上也可巧病了,才容得锦王殿下在凤州胡作非为耀武扬威一场,险些府门遭难,吓得春晓半条魂魄都飞散了。可巧刀架了脖子上时这皇上御驾亲临凤州来了。”她在棋枰上落子,又摇摇头叹息似自言自语寻思:“皇上的意思无非是要凤州稳定,不会危及朝廷京城,这锦王来凤州的事,就颇为玄妙了。”
春晓的分析,长公主才捏起的棋子更是举棋不定审视她,品味话中隐义,问了句:“我儿的意思是,幕后指使锦王出面来做恶人的是当今皇上?”
她眸光一转低头浅笑道:“春晓一女流哪里来的见识,不过替母亲道破这落子的用意罢了。这么多大人的脸面,总比得过锦王身上的一顿鞭子有分量吧?锦王年少,在皇上眼里,不过一顿鞭子打顽儿,黄金万两库粮万石就在这几藤鞭上,这桩买卖也算值得。”
长公主愣愣不语,恍然大悟般手指微颤,顿然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真道是旁观者清。”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二管家赖旺跑进来禀告,“三殿下状况不妙呢,不肯吃药,周身火烫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呢。皇上为了三皇子丢失了鲛珠,龙颜大怒了。”
“那颗珠子还没寻到~啊?”见长公主倏然起身一脸惶然,春晓也起身,难道锦王真是赌气心死了?
随了长公主来到两宜斋,满屋束手无策的医官和下人都恭敬的退出,榻上静躺着昭怀,他惨白的面颊,依旧仰卧,那笔挺的身上覆了锦被,深闭了眸,如一尊玉雕轮廓优雅。
“耍得什么王孙公子的娇气,皇上若是肯纵了他,早就来看望他了,还不伺候殿下用药?”
仆人们左顾右盼,不敢近前,小菡萏捧了药碗过来,偷看长公主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愤。
“伺候殿下用药。”长公主吩咐,面无表情,九一公公无奈的扶起瘫软无力的锦王,昏沉沉不省人事,眉头微皱却不抗争,只是羹匙中的药送去唇边,滴水难进,顺了唇角流下。
“撬开他的牙!”长公主发狠道,低声骂一句:“死在我府里算什么?晦气!”
春晓真不懂长公主为何如此恨这个侄儿,反对那柔弱无能的太子宠爱备至,忍不住近前劝:“母亲,还是免了吧,强来不得,依了女儿看,解铃还须系铃人,长公主殿下去求皇上亲自摆驾来吩咐殿下喝药吧。”
“啐!还由了他的性子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他老子年轻时一个臭脾气!”长公主骂道。
出门时,春晓追上两步,在长公主身边忧郁道:“母亲大人,春晓拙见,未必皇上不想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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