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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寂寂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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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山麓下下了马车,正是初日照高林的时候。山间行人稀少,山光明净,青山焕发,远处悠悠的钟磬声时隐时现。
俩人携手,说话间,一条曲折幽深的石径呈现。正要迈进,一闪青色的人影,兀立在她们面前。
俩人同时吃惊的退步,定眼一瞧,原来是泓宇身边的侍卫蒋琛。
燕喜睨视休休一眼,见她已变了脸色,握着的手开始发紧。正欲发问,那蒋琛深施一礼,先自开了口:“惊扰休休小姐了。”
燕喜腾的窜到他面前,声音严厉:“深山荒林的,想吓死我们不成?”
蒋琛并未答她的话,眼光投向休休,复一礼:“休休小姐,我家太子爷请你过去说话。”
“你家太子?”燕喜冷笑,眼睛往四处溜转,声音刻薄道:“人在哪?怎么不亲自来请?好大的架子。”
蒋琛凌厉的目光射过来,旋即暗淡了:“太子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烦请小姐去前面亭下说话,太子在那边等候小姐。”
燕喜正欲顶过去,一旁沉默的休休悠悠开口道:“有劳蒋侍卫回话一声,我跟他之间已没话说,不必费神了。”
“小姐,”蒋琛仍然坚持着:“太子吩咐奴才一定要请小姐过去。”
休休淡淡应道:“不必如此。我们还有事情要办。”说完,拉住燕喜:“我们走吧。”
刚迈出几步,身旁一股冷飕飕的风卷过,一道枣红色的光。休休的手肘瞬间被人攥住,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因炙热而生气的眼眸。
她失措的睁大眼睛,涨红了脸:“你…”娇嫩的身躯已离地而起,顷刻淹没在青蒙浓郁的山林中。
燕喜眼睁睁看着小姐被泓宇夹持而去,不由得蹬足,正欲追赶,被蒋琛伸臂生生给拦下了。
山涧处,清澈水潭边,他放她下来。轻薄的嘴唇已扬起,朝她微微一笑:“我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了。”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飘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他的脸还是精致得摄人心魄,她竟没有勇气在那里停住滞留。
“以前听你说起过。”他只是轻描淡写,眼光投射到她的脸上:“好久没见了,你看起来有点瘦。”
一句话就让休休的胸腹如被掏空一般的痛。俩个人距离那么近,她听见他促促的呼吸声,和着那股熟悉的瑞脑香,搅拌在一起,让她全身瘫软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半响,似是沙哑了声音,她开口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
“看过了?”
“看过了。”
“那我走了。”
他拦住她,声音急促的:“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那是不可能的。”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他睁大眼,眸间显出一丝惊慌,片刻后竟笑起来:“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她握紧了拳头,声音硬邦邦的:“我干吗要生你的气?我只是怕你,真的好怕你。”
“为什么?”他这是第二次问她为什么了。
她咽住,不想说,真的不想说了。她只是悲哀的想,他伤得她那么深,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还不如不见的好,不说的好。
远处有燕喜的呼唤声。她必须得离开他,永远离他远远的。
他在后面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湿热的气息簇簇的撩拨着她的后颈:“让我抱抱你。”
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的扳开他的双手,逃也似的向径道处跑去。
秋意空阔,山色笼雾,红叶黄花片片落,他坚决的声音在空谷中回荡:“我会来找你的!”
天童寺里烟香袅绕,梵音阵阵。寺院的主持陪了休休祭拜完陶先生,缓步走出梁殿。
寺内银杏林荫道口,浓密的树木通体黄成一片,明媚的阳光照射下,趁上清得没有渣滓的天,一直明快到人的心里去。
“主持,佛家常用银杏木雕刻佛像对吗?”
主持阂掌称是。银杏高大长寿,而且不招虫,佛家最有功力的数用来雕刻佛像指甲,轻薄如真,从来不损不裂。
“小姐来的且早,再过一月,满树果子,到时候还要收了,接着很可能一夜秋风,也就落叶归根了。阿弥陀佛。”主持意味深长的微笑。
休休的眼前仿佛看见满树金黄下果子累累,密密扎扎。
正因为没有结果,所以还有盼头,还有想象,对吗?
天际过来了,很自然的拉住她,他们沿着银杏林荫道往山门走去。燕喜在前面走,沿路的野花吸引着她,她蹦跳着采摘着,身影与他们愈拉愈远。
天际侧脸看休休,她的脸上透着凝重,不觉轻笑道:“是不是累了?看你走路这么沉。”
休休微微一笑。天际在她前面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天际的脊背没有那股撩人的瑞脑香,然而开阔又温暖,她不由得将脸帖上去。
天际背着她,踩在撒满落英飘叶的山径上,她那透着柔软花香的呼吸声,拨弄着他那跳动不已的心肺。
她的声音随着山风,从松顶上徐徐飘来:“天际哥,你娶我吗?”
他的身体一滞,眼睛眺望着远处的朝霞森竹,一泓清亮的泉水在里面盈波流动,随即用最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好的,我娶你。”
第四十九章 暗流
翌日,天际在涵园的书轩里,写了一封家书,绵绵长长,表示了自己娶休休的心意,派人快马加鞭送至孟俣县。
然后打定主意,束发整冠来到嵇明佑的府上。虽是一路搜索枯肠,看到嵇明佑那张挂了霜的脸,不觉欲言又止。
自从泓宇被立为太子后,嵇明佑的心绪一直不快。虽然他明白事情迟早会发生,但听闻是沈不遇一伙在暗中谋策,胸口闷得慌。
山雨欲来风满楼,穆氏势力已摇摇欲坠。等皇上一驾崩,沈不遇一伙兴起,穆氏瓦解,众亲僚作鸟兽散,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结果。现在当务之急吸收新生力量作后备,诸如天际那样的后生。
天际当然不觉里面暗流涌动。对他来说,嵇明佑对他有知遇之恩,又是皇亲国戚,他理应肝脑涂地才是。可是今天,他鼓足勇气第一次去违抗他,为了休休。
果然嵇明佑听了他的话,拉长了老脸,声音也变得冷飕飕的。
“那怎么行?刘老爷已经问起过好几次了。因你刚上任不久,事务又忙,怕你分神,才将这事暂时压下了。如今你叫我怎好去回了人家?”
天际拱手陪礼道:“如今还未聘下这门亲事,自是来得及,还望大人周全。”
嵇明佑寒着脸:“那刘老爷是个大财主,你放着眼前的金山银山不要,不觉得后悔?”
“晚生只想与休休同甘共苦,求大人成全。”
嵇明佑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他很生气:“又是那个沈休休!她是沈不遇的女儿,你娶了她,就是沈不遇的女婿了,这不是对着我干吗?”
“晚生不敢。休休是休休,沈不遇是沈不遇。大人的恩情,小的莫齿难忘。”
“你想的倒轻巧。”嵇明佑冷笑。这个楮天际,天下云娥无数,偏偏找了沈不遇的女儿,为了儿女情怀甘愿不惜功名利禄。他是不是选错了他?
“就怕你以后后悔了,可别来找我。”
“后悔什么?”话音未落,大皇子劭宇从厅外迈进,笑容满面。俩人连忙躬身跪拜。
“天际兄弟,”劭宇认识天际,乐呵呵道:“刚才听你在说休休,是沈不遇府上的休休吗?”天际低头答是。
“大皇子评评理,这小子要娶那个沈休休为妻,这不是冲着为臣来吗?算为臣白白培养他了。”
“哦?”劭宇扬眉,顿觉有趣:“那休休本宫倒也见过几次,伶俐可爱,长得又美,天际兄弟艳福不浅啊。”
嵇明佑皱眉,不吭声了。这大皇子,一碰上花草之事,比任何人都来劲。
果然劭宇兴致勃勃,拍着天际的肩笑道:“不用发愁,日子一旦定下来就来禀告本宫。到时候,本宫自会前来凑个热闹。”
天际欣然施礼,察视嵇明佑的脸色阴晴不定,趁大皇子在,也就禀身告退了。
出了府,不觉轻舒一口气。只要自己和休休相亲相爱,嵇大人迟早会谅解他的。
想起休休,唇边不禁浮起甜蜜的笑,她在沈不遇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吗?
“什么?”沈府内,沈不遇听了柳茹兰的一番话,惊得拍案而起,几上的茶盏震得哗啦作响,茶水四溢。
“胆子也太大了。我好歹也是她的父亲,没经过我的同意,竟敢自作主张,太为所欲为了!”
柳茹兰苦笑,她也是之前听休休告诉她,她要嫁给楮天际了。尽管她已知道他们的事,可也吃惊不小。
沈不遇气结。他原本在倪秀娥面前同意俩人交往,是为了顺利说服休休回京城。后来因为休休的身世暴露,加上立太子的事,他倒把楮天际给遗忘了。结果一疏忽,无端的生出枝节来。
他气冲冲前往萏辛院。
休休看到他闯入,丝毫不惊慌,神情自若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想嫁给那小子是不是?”他盯着她的眼。
“是的。”她平静的回答。
他们是父女,可是从来没有如此近的说话过。他们之间始终横着一条鸿沟,他跨不过去,她又不想迈进一步。
“你现在是相府的千金,为父自会给你挑选个好的。楮天际背景太差,他配不上你。”
“什么叫做配得上?”休休悠悠说道:“休休本来就是苦出身,那些权贵势利,休休倒配不起。”
他虽然是她的生父,可是没权利来干涉她的终身大事。她只是他的一个私生女,为了自己的利益,她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抛弃了。
沈不遇也沉默了,或许,他也想到这一点了吧?
可是现在,她是他沈不遇的千金,萏辛院里的主人。他不能随随便便的将她嫁了,这关系到他沈不遇的颜面,他不能让有些人看笑话。
“你现在见到的男子不多,所以认为楮天际是最好的。为父介绍一些京城里的王公子弟让你认识认识,再做决定也不迟。”他耐心的劝导她。
“怕是又搞出什么遴选事件不成?”休休冷嘲道,她实在厌透了他。
她越在萏辛院内多留一天,好象欠他的越多,她不想欠他什么。她固执的以为,他欠了她十几年,欠了她的母亲,还有陶先生…
这种想法在她第二次留在这里开始,愈来愈强烈,已经根深蒂固了。
沈不遇的脸霎时阴沉下来,他已失去了最后的耐致。
他出来的时候,唤了两位侍卫过来:“看住小姐,不要让她出去。”
他需要时间,或者至少可以磨磨她的锐气。
俩个人僵持着。休休暗中写了条子,吩咐燕喜送到天际那里,告诉他稍安勿躁,她自会想办法出去的。
日子就在平静中过去了。
这天,守门的侍卫进来禀报:“老爷,外面有个妇人求见。”
沈不遇正在花厅品茶,二夫人柳茹兰陪在身边。因为休休的事,沈不遇整天显得心事重重,有时眼望萏辛院,唉声叹气。
沈不遇闻报,道;“唤她进来。”接着,自嘲着:“看来本官真的忙了,连妇孺之人也要见。”
柳茹兰看他脸色稍霁,也就笑着答道:“老爷爱民如子,百姓自是将老爷看作再生父母,任何事一经老爷之手,也就迎刃而解了。”
沈不遇听了神爽。说话间,侍卫已带了那妇人过来。那人头绾青布,素衣黑履,低头垂手,至他们面前倒头便拜:“老奴倪秀娥拜见老爷夫人。”
坐着的人倒吃了一惊,柳茹兰失声问道:“你可是奶妈?”
倪秀娥抬头,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道:“老奴来向老爷夫人请罪来了,不孝子楮天际不听老奴规劝,冒犯了老爷夫人。老奴教子无方,罪该万死,请老爷夫人降罪啊!”
柳茹兰恍然大悟:“原来楮天际是奶妈的儿子。奶妈快起来,你我十几年没见了,奶妈可好?”
倪秀娥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还蒙着夫人牵挂,却恩将仇报,实在是没脸见老爷夫人啊!”
沈不遇唤她起来说话,倪秀娥仍旧固执的跪在那,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
几个丫鬟过来扶她,她重得象头死牛,挣扎着不肯起来。
“好了好了,”沈不遇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踱到她的面前:“你儿子的事情本官也不计较了,他俩如果有缘,咱们也只能随它去,强逼反倒会生出事来。奶妈老远赶来,想是累了,先回去吧,容本官再考虑。”
柳茹兰给倪秀娥递了个眼色,倪秀娥赶紧叩头跪谢。
倪秀娥从沈府出来,眼望着清亮的苍穹,嘴里自言自语道:“四宝,娘只能为你做这些了,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你可要善待休休啊。”
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接着念念有词:“曹桂枝,你在九泉之下保佑孩子们吧,我这就去庙里给你烧香磕头去。”
第五十章 芳草在天涯
秋意晚,西风作,草木零落。金琉缥瓦的太子行宫笼罩在冥迷的秋霭中,更显得瑟条萧杀。
秋月手掖着锦被羽衾,掀了珠屏锦幛卷流苏的外帘,径直走进了内殿。又该是换裘被的时候了。
很熟练的撩开重重绣金的幔帐,将怀里香了熏的天蚕云锦被铺开,双心缓缓滑动,感受着缎面的蓬松柔软。然后掀了床头蟠龙苏绣的裘枕,侧眼看过,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
一片莹白的栀子花蕊玉呈现在眼前。她习惯的捺在手中,双指轻轻掭拭,感觉着温润柔滑,然后重新放回原处,用新换的裘枕压在上面。
给花架上的建兰添了水,掸去白玉香炉上肉眼看不到的尘灰,点上檀烟。顿时内殿里清香袅绕,丝丝缕缕沁人心肺。
外面有宫女唤她,她应了一声,环视四周,无瑕疵可挑剔,才从黄花梨木雕的屏风穿过,走到殿外。
太子妃寝宫里的侍女在找她,见她出来急忙道:“秋月姐姐,大皇子来了,太子妃传你过去伺候呢。”
秋月皱眉,冷哼道:“你家主子也太抬举我了,什么事都会想着我。”
那侍女也不介意,看四向无人,才小声说道:“姐姐不必生气,太子爷对你最亲近,她当然心里不痛快。”
秋月冷笑,也不答话,将换下的裘被交给宫女,然后慢悠悠向池边走去。
池边百花亭下,泓宇慵懒的靠在梨花木榻上。他的旁边同样是悠闲自在的大皇子劭宇,侧边几尺外的亭榭处端坐着太子妃楼懿真,此时正盈盈浅笑,脉脉看向泓宇。
秋月奉茶,劭宇接过,轻呷一口,眉开眼笑道:“秋月姑娘的茶就比别人的好喝。”
懿真掩嘴莞尔。泓宇懒洋洋道:“你这副德性,见谁说谁好,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黏着你。”
劭宇看他精神不振,便开玩笑道:“我再会说话,也不及你太子爷眼睛一眨,那些女人不就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
对面的懿真开口笑道:“瞧大皇子把太子爷说的,那些女人再怎么着,太子爷也是捏得住轻重的。”
泓宇的眉心凝了一下,眯起眼养神。懿真闭了口,有丝惆怅,沉默的端起了茶盏。
劭宇有点实心眼,看气氛有点僵,找了笑料逗懿真:“弟妹,你们结婚也有大半年了,怎么没见有什么动静啊?”
懿真立刻红了脸,瞥了泓宇一眼,笑道:“奴家年纪还小。”
“那怎么行,你要主动争取,再拖下去,只怕人家休休小姐也要赶上你了。”
泓宇微眯的双眼猛的睁开了,侧脸问劭宇:“你刚才说什么?”
劭宇以为泓宇来了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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