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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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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如一只可爱的小蝴蝶,在宽敞的宫室内旋转飞舞,翩翩奔忙:“不嘛!不……否啦!”
当朝第一公主馆陶皇姐想追,一时追不上,被女儿引着在殿内绕圈跑:“阿娇,阿娇……”
年过而立的母亲跑不过活泼好动的女儿。长公主总在最后一步触手可及处,被小女孩逃出生天。
陈娇自己跑不算,还主动扩大己方阵营:“平度,平度……速速……”平度公主被陈表妹一把抓住,莫名其妙地卷入母女俩的角力,同进、共退。
“母后……”胶东王刘彻望着母后,抿抿嘴。看样子,母后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全白费了——哪儿还需要做样子?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们到了嘛!
薄皇后一看就明白了,捏捏刘彻鼓鼓的腮帮,好笑道:“何急哉?”
的确不用急。不等皇后有所表示,他们就被发现了——被馆陶翁主发现了。
“呀!阿彻……哦!阿……彻!”发现了新目标,娇娇翁主兴奋地大叫。
“娇娇细君……”刘彻一拢双袖,打算见个礼:皇后阿母提醒过,要表现庄重,首先要知礼。
可惜,胶东王的礼仪表演在馆陶翁主扑面而来的压力下,被迫终止!
阿娇拽了平度,拨开帘帐壁衣、蹿过树灯大鼎、避开屏风案几……一路弯弯绕地冲过来。迎面一探手,揪了刘彻就开跑。
刘彻被带得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跟从:“阿,阿……娇?”搞什么啊?
陈娇才没空解释,一手拽一个在宫室内拔腿狂奔,这个兴高采烈。
“皇后,皇后……”长公主擦擦汗,无奈地向薄皇后请援。
“咦?”薄皇后惊讶地环顾室内侍立的宫娥和内官,想了想,了然应允:“哦……”
。
很遗憾的,娇娇翁主的顽皮捣蛋于母亲舅母的联手包抄下——被镇压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小翁主,给长辈们拉到内间的软垫上坐下,拆开头发,洗脸梳头。座位旁的地席上,衣箱、妆盒和首饰匣放了一大溜。
内间另一侧,薄皇后诧异地发现了小侄女闹腾的原因……
梳头宫女精益求精,忙着将事先备好的假发髻与窦绾的真发纠缠在一起,然后用头绳、发针等硬物固定在头顶。而窦绾贵女呢,身子随着侍女梳发的动作一抽一动,眼眶里噙着热泪,带半脸没抹匀的白粉与胡亥兔无助地相依相偎作一处。那可怜的小模样……简直让人不忍目睹!
‘呃……’薄皇后感同身受,开始觉得自己的头皮也一炸一炸抽痛了:那是很痛很痛呢!假发很重,戴在头上绝对不舒服;再加上首饰金玉的分量,就跟难受了。
‘可是……’大汉皇后转头又看了看阿娇和平度——她们俩现在已被打湿了头发,梳头宫娥拿好了工具,蓄势待发——莫名其妙:阿娇窦绾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没经过‘笈礼’,根本不需要做这么累人的装扮的啊!
大姑子这是要干啥?
。
美丽,不是没有代价的!
长公主阿母和陪着皇后舅母去外间谈话了。留下孩子们切身实践上面这句话的真谛^_^
阿娇感觉,这些宫女不是在给她梳头,而是借了她的头发在炫技!让平常简单快捷的梳理,变得漫长而难耐!
发髻……好重啊!牵扯到头皮,隐隐地拉痛。
长公主先前告诉过女儿,忍一忍、等习惯了就不觉得痛了。‘可是,可是……’娇娇翁主努努嘴:她不相信啦!阿绾明明快哭出来了,而窦表姐已梳好长时间了呢!而平度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白粉!
陈娇想到这里,就觉得鼻子难受:“啊……切!”这些颗颗粒粒的玩意儿黏在脸上一点也不好受,还老招惹她想打喷嚏,真是讨厌极了。
“嘎巴,嘎巴……”利落的咀嚼声,从某个角度传入馆陶翁主的耳膜。
‘谁在吃东西?这么开心?’陈娇四顾寻找。
女孩的动作,受到梳发宫女牵制:“翁主,翁主!”宫女给假发髻上加珠钿,正弄到一半。
‘好吧,脖子不能动,就动眼睛。’馆陶翁主陈娇僵着脖颈,缓缓转动眼珠……找到了,是刘彻。
胶东王刘彻抱了个装点心的多层匣子,歪依在一件大屏风旁,连吃带啃,惬意又悠闲。
‘新出炉的点心?也是时候了。好香呀……’刚才运动过度,定下来一会儿,似乎饿了:“阿彻,阿彻!”
刘彻从糕点中抬起头来,拿眼神问:干吗?
阿娇眼睛眨眨,用嘴形向刘彻表哥示意:拿过来一些,分享啦!
胶东王挑眉,将手中的匣子前倾一个角度,让表妹能看清里面的内容。然后,指着里面一块偏红色的枣泥糕问:“阿娇,此?”
“然,然也。”阿娇很高兴,一个劲点头:彻表哥真了解我,知道我喜欢这一型的。哎呀!枣泥糕就剩这一块了。快……快……
刘彻拿起这块最后的枣泥糕,作势递给阿娇。
陈娇伸手接。
要接到,就要接到了……就要——突然,刘彻半道撤退,将糕点收回。
阿娇一愣,不明所以。
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刘彻表哥,一回手,将枣泥糕扔进了——自己的嘴巴!
1902 妆容
阿娇先是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本就积了一肚子不高兴,哪堪这样的冒犯?能忍气吞声,就不是娇娇翁主了!陈娇小贵女当即爆发:“呀!刘彻……”
于是也不管梳妆不梳妆了,小陈娇带着梳一半的散发和头饰,在一众侍女宫人的惊叫声中整个人扑上去,举起小拳头就锤。
刘彻是做了准备的;但肯定没预计到平日娇滴滴的小表妹动作会如此之快。胶东王一个躲避不及,被连人带点心匣子压倒在地席上。
阿娇揪住点心盒的一角,想把这个讨厌的障碍物掀开——这样,才能打得尽兴。但刘彻不配合;胶东王拒绝放弃点心,抱紧了盒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点心盒不是盾牌,但好歹在距离上起点防御效果——对双方都是^_^。于是,大汉亲王和大汉翁主,中间隔了二十多块散发阵阵食物甜香的盒装点心,你来我往,展开就地攻防大战。
平度公主推开给自己弄头发的宫女,拍着巴掌给陈表妹加油:“阿娇,阿娇,彩……彩啊!”
窦贵女不失时机地甩掉麻烦,牵了兔子投奔过来:“阿娇,大力,大力!”
东南阁的内间,霎时人欢兔跳,热闹成一团。
。
长公主拉了薄皇后出东南阁,在长廊上详加解释今天的计划。说完,馆陶长公主很期待地询问弟妹的意见:“嗯……皇后以为,何如?”
汉国皇后想了想,姣美的面庞上展现出毫不犹豫的赞赏:“阿姊,妙哉,妙哉呀!”
长公主听了浅浅笑,她对自己能想出这法子也是很得意的啦。正打算和皇后弟妹商量商量计划细节,馆陶皇姐忽然惊讶地看到:准儿媳刘姱带了几个宫人走过来。
薄皇后也发现了梁国嫡王主:“长公主,乃王主姱……”
‘咦?她不是跟着母后以及梁王父子去未央宫温室殿赏花了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还一个人?’长公主很奇怪:按原先的预计,回来起码还有两个时辰呢!
刘姱显然也注意到了廊上的婆母和皇后,将步态改成‘趋步’,优雅地行进、站定、轻盈地行礼:“姱参见皇后,参见阿母。”
馆陶长公主抢在弟媳妇前面问:“阿姱,汝因何此时至此?皇太后、梁王何处?”
“禀阿母,吴越贡果今日入宫,上分赐。因之……”刘姱低眉,恭敬地答道。
薄皇后和长公主这才发现,刘姱身后的宫娥们提着两只多层彩绘镂空提匣——这种样式花纹的匣子,是宫里专用来盛放水果的。
“阿姱,遣一宫人即可,何须亲力亲为?!”长公主轻怪一句,眼光很温柔。
“唯唯,阿母。”王主姱顺从地低下头,软软认错:“陛下恩赐……况贡果远道而来,姱恐多候一时,细君食之鲜美有失……嗯,姱错矣。”
梁王主向两位稍稍欠身,倒退两步走到提匣跟前。开启匣盖捧出一玉盘已洗净切好的水果,先双手敬奉给薄皇后,再拿出同样的一盘奉给婆婆。
然后,从第二个匣子里取出三只小些的水晶盘,同样盛了水果,明显是为三个女孩子准备的。
“阿姱……”长公主看刘姱的目光,更柔和了。
薄皇后凝视梁王主许久,转头向夫姊叹道:“得佳妇如此,皇姊……有福呀!”长公主谦虚几句,直说不敢。只是馆陶皇姐眼神中的满意和自得,藏也藏不住。
正在和睦相谢时,东南阁内室突然传出连番的喧哗,并夹带着孩子们的尖叫和喝彩,打扰了长廊上和谐的气氛。
大人们惊异互望。留守的宫娥急匆匆出来,向皇后和长公主禀告:里面,孩子们打群架了!
‘打群架?’薄皇后耸耸眉,表情有一丝儿憋笑:长乐宫的宫人们,可真是会说话啊!东南阁内室里那四个,能打起来的唯有——也仅仅可能是——刘彻和陈娇。
窦绾最大,脾气也最好。这位窦贵女处处以大姐姐自居,对几个表弟妹时时照顾处处忍让,所以,只有挨欺负的份儿——单方面的架,是打不起来的。
平度公主比窦表姐好些,心思单纯,好商好量。如果被惹到了,这位当朝皇帝的女儿才不会自己动手,一定是找帮手来替她解决——宫里贾夫人,宫外两位亲王……总之,平度公主靠山多多。
三个女孩中,反而是年龄最小的陈娇翁主最为‘勇敢’,也乐于‘实践’。明明拥有比平度公主更多更厉害的靠山不去用,却喜欢亲自上阵直面挑战。而关于宝贝女儿的这点,馆陶长公主一直存有异议,颇有些不以为然——贵人,哪需要事事亲为?
长公主看来也明白自家女儿的性子,低呼一句“上帝”,就领了儿媳妇刘姱急忙忙赶进去。
。
战事,有升级的趋势。
胶东王刘彻和馆陶翁主陈娇两个,中间夹着个点心匣撕扯扭打,在地席上滚过来滚过去。
滚动中的两人撞上了屏风:“嘭!”
屏风不大,却是用沉香木制作,十分的沉重;上面以阳雕的技法刻了许多仙鹤朱雀做装饰,底部还用青铜包了作为保护。所以两个孩子带来的撞击力,只让屏风轻轻晃了晃,并没有倾倒。
刘彻今天的运气不佳,正好是他的肩胛在翻滚中撞到了屏风下边沿的青铜包角。带有金属特有凉意的尖锐疼痛感袭来,胶东王大叫一声“哎呀”,松了手——点心匣子终于脱离控制,脱离战线,退居后方。
圆形的匣子在运动中打开,几层的点心欢跳着跃出,散落一地。部分滚了一段距离即行停下,另一些则碰上某些镇席灯脚之类的摆设,碎裂。
“汪……汪汪……”小白狗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溜出来,对着地上无人问津的点心舌头拉了老长。小心地伸出狗爪子,一点点往外探——虽然点心是素的,但实在是太香太诱狗了。
胡亥兔子见了,往前慢跑两步横在小白狗面前,挡住了狗狗的去路。
“汪汪!”小白狗低叫两声,似乎试图于兔子面前重振犬类的威严。
长乐宫兔一个冷眼撇过去,小狗立刻歇菜,无奈地‘呜呜’着躲进黑暗角落去了。
胡亥兔子骄傲地仰起兔脑袋,摇摇短尾巴,挺胸傲立;对脚下或完整或成块的点心,做卓尔不群、不可一世状。
。
“阿娇,阿彻……”大人们赶来了,急忙忙将扯做一堆的两个拉开。
没有询问,没有责难,没有大惊小怪……馆陶长公主只拉开孩子们的腰带衣袍,挨个儿摸索查看。待确定两个小家伙没什么大事后,长公主一通指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东南阁中的一切回归正规。继续!赶紧!
见未来婆婆气定神闲地将皇子安顿给薄皇后,把女儿按在座位上打扮,全无一般母亲见孩子打架时的焦躁,梁王主姱的心中暗暗佩服:那个姓李的女人稍微一点点的事就大惊小怪,一定要闹到父王面前,处处袒护亲生儿子。打小报告没用,还屡犯不改?!当了王后又怎么样?骨子里透出的小家气,真是改也改不了!
‘婆母对打架的前因后果,根本问都没问。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皇家气度!’刘姱与有荣焉,兴致勃勃走到阿娇身边坐下,取水晶盘中的鲜果喂表妹,好安抚女孩子情绪让梳头侍女能及时完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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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鬟首饰、香粉胭脂、锦衣美服……总算忙活完了!
馆陶长公主一边叫人往未央宫里接内史公主,一边喊弟妹和未来媳妇一起评价成果。
“美甚,美甚!”薄皇后发自衷心地赞美。这倒不是恭维,三个小女孩个个算得上天生丽质,精心打扮一番,美貌指数自然更上一层楼。
长公主没说话,但笑吟吟的神态任谁都明白皇姐的想法。三人中,只有地位最低、辈分最小的梁国王主姱站在长公主身后,久久沉吟不语。
馆陶皇姐发现了,回头问准儿媳:“阿姱,汝……何所思?”
“皇后,阿母,”刘姱先向两位长辈行个礼,才规规矩矩回话:“诸女弟皆丽质天成,然姱以为:如此妆容,有误事之嫌。”
“嗯?”薄皇后和长公主相视一眼,一时有点想不明白:“阿姱……何意?”
“皇后阿母,匈奴者,夷狄也;素无仁义之心,与我华夏迥异。”梁王主思考片刻,缓缓解释:“诸女弟今美容靓饰,光耀汉宫。若匈奴使节见色起意,张口讨要,岂非徒生事端。”
皇后和长公主听了,脸色俱一变。
“大国使节,当……”薄皇后虚弱地问,语气很不确定:“当不至如此耶?”
馆陶长公主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刘姱垂首,对皇后谦逊地说:“皇后善意,自然如是。然……盖蛮夷者,豺狼成性人面兽心,不可以平常而踹度之……”
话音未落,长公主向梳妆女官下令:“重来!”
1903 联合演出 上
未央宫的前殿,是大汉最隆重最高贵的建筑。汉国的重大典礼,绝大多数都在这里举行。
筵席,就设置在前殿建筑群靠南的一座偏殿中。设宴地点的选择很恰当。这座偏殿离中轴线上的主殿不远,也不近;既展示了汉庭对匈奴国的礼遇,但也没重视到纡尊降贵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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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灯火烛影,冠带如云。
殿宇内,有歌声高扬:“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天子悠长地吐了口气。
长袖缓缓拂过嘴鼻,遮掩帝王唇边深深的笑意——可不能笑得太厉害;在有异域使节的正规国宴上失态,有损君威!
客座上坐的,正是匈奴派来的正副使节,报丧并求亲的使节。他们滞留汉都长安至今,是为匈奴那个一把年纪的军臣单于再找一名和亲公主和——数目庞大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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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我……何求……求求?”
曲到此处,殿中几个年纪刚介中年的大臣几乎同一时间垂头。片刻之后,又无事人般的坐直身子,恢复原状。
‘一曲倾诉亡国之痛、满怀抑郁忧愤之情的《黍离》,竟被唱得如此轻松欢快?’素通音律的陶青丞相侧过脸,无力地举手揉一揉花白的鬓角:皇太子,皇太子真是……出人意表啊!
当今天子不会‘观心术’,否则,皇帝一定会很高兴当初挑对了丞相——他和陶青君臣二人,现在正是心、有、戚……戚、焉!
皇帝的视线,在歌者和皇太子刘荣之间移动。席间,皇太子刘荣进退有度、应答敏捷,向匈奴使节和殿内群臣完美演绎了一位大国储君应有的才知和修养。
刘启陛下投向长子的目光,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眼前的一切如果是出自阿荣的想法,那自己对长子的看法,就需要重新评价了。如果……这一切真是刘荣想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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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内官和宫女身着得体的曲裾,等距离两个一对地面对面跪坐开去,一直排到最外面的门口。宫娥们静如玉雕,宽长的垂胡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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