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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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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宫廷则更不同!侯门尚且深似海,就别别说皇宫了。
后宫中多少皇帝的爱妾宠姬,即使看上去再风光,也没有能见家人的;多的是一入宫闱,至死方休例子。即便如贾夫人程夫人那样生了皇子、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后宫贵妇,也是熬了很多年,才争取到见亲人——仅限于女眷——的机会。‘孺人’,充其量只是太子刘荣的小妾啊!
“周孺人、郦孺人、及萧孺人三位少小离家,入太子宫侍奉皇太子殿下;想来,着实可怜可叹!”长公主巧笑嫣然,伏在母亲太后耳边细细叮咛:“阿母若仅仅允许孺人与其嫡母相见,未免……生母亲密,同居于长安,就近便利……”
窦太后了悟于心,抚掌微笑着,点头不止:“善,大善!”
“令中人晓谕条侯周亚夫、曲周侯郦寄、武陵侯萧系三君子:准侯夫人携孺人生母入太子宫,探视诸姬。”停了一下,窦太后拉了拉女儿的手,问:“旬月……一次?”
“唯!母后,二则更佳矣!”当朝皇姐频频娇笑,婉约明媚之处,完全是一副‘通情达理好长辈好典范’的模样。
“善,大善!”窦太后只微一沉吟,当即想到了其中关键,颔首不已。
“皇太后仁德!”多礼的女官,再一次趴到地上,行了个大礼:“皇太后厚德高义!诸孺人必铭感五内。”
这是创纪录的恩典啊!大汉历史上从没有过。‘妾’为贱流,是多么卑贱的身份呀,通常甚至连自家侯府的大门都不许走的,这回竟然要进宫了?还能探视亲生女儿??
女官的鼻头有点酸,心里那个不是滋味:这三位皇太子孺人真是太好命了!皇太后竟肯为她们开这样的先例,甚至允许身为‘贱妾’的生母入宫来探望?!呜呜,人和人真不能比;自己这么多年没见母亲了,呜呜,好想阿母……
能混到皇太后的长信宫当值做事的宫人和宦官,绝没有迟钝的傻瓜。都不用召集,侍从们不失时机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跟着主管高声赞唱:“皇太后厚德!皇太后厚德!……”
1505 添丁……之喜?
太阳,在上班的路上。
“禀良娣,曲周侯夫人携郦孺人生母入宫。”门槛外,纱帘后,阉侍躬身通告。
“……”折扇,慢慢打开。
没一会儿,又有人来通报:“禀良娣,条侯夫人携周孺人生母入宫。”
“……”折扇,慢慢合上。
“禀良娣,武陵侯夫人携萧孺人生母入宫。”大概知道不会有回复,小宦官行礼完毕,就自顾自走了。
皇太子刘荣的右良娣周朵,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宫室里,对一次次送来的消息不置一词。这里是太子宫内廷的东殿,是刘荣为她专门挑选的住所,景致之秀美和布置的奢华都仅次于皇太子妃的‘中殿’——仅次于。
“诸侯夫人委实无礼,径直入宫……”年轻宫女撇撇嘴,和其她陪坐的宫女门嘀嘀咕咕:她们良娣虽不是太子妃,但好歹也是皇太子亲自委任的当家人;几个侯夫人进宫,竟视而不见过门不入,真是太失礼了。
‘啪!’折扇重重敲在隐几上:“住口!”宫人们赶紧低眉,噤声。
周朵咬紧了下唇:侯夫人们有什么理由来见她?又有什么必要来见她?
是!皇太子怜她,爱她,重视她,把太子宫的内务大权交给她。可,她毕竟不是皇太子妃!所以刘荣殿下的委托,必须打着‘权掌内事’的名头——‘权’,就是暂代,意思是临时的。
她,翁主周朵,大汉长公主的女儿,如今至多只能算太子刘荣一个地位较高的妾——地位高,但依然是‘妾’。而侯夫人们,则都是堂堂正正的‘嫡妻’,是侯门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啊!
定定神,周朵文文雅雅地收好扇子,下令:“命尚食备妥食物饮品,供诸孺人居处……周孺人处,双倍。”态度之柔和平静,似乎和往常绝无两样。
“是!”宫人们领命离去。
一转眼,宫室里的人就少了很多。周朵象泄了气的气囊一样,瘫软下来:旬月两次,旬月两次……天,她眼红,她从心底里嫉妒。皇太后的恩情,孺人们从此可以和自己的母亲多多相聚。那,她呢?她的母亲什么时候能进太子宫来看她?
为什么皇太后的谕令里只点明了‘孺人’?她也好想好想母亲啊,她也想和母亲骨肉团聚啊!她没兄弟,从小母女两相依为命;现在她嫁走了,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让她如何能放心?同居长安里,一道宫墙,咫尺——成了天涯!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皇太子回宫’的通传。还不等周朵调整过来出去迎接,就见刘荣拎着只血淋淋的兔子满面春风奔进来,惊得宫人们一路尖叫。
“阿朵,阿朵,看!内史之猎兔犬神勇异常,捕获壮兔。”皇太子殿下兴高采烈,快乐地冒泡。
可怜的兔子被倒吊着,两只后脚抓在大汉太子尊贵的爪里,悬在半空之中晃啊晃的。周朵看着兔子不肯瞑目的黑眼,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咕,呃……唔……”周良娣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脸色刷白。
“阿朵,阿朵?”刘荣愣住;倏尔,年轻俊逸的脸上全是惊喜交加:“阿朵?汝……”
周朵羞红了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述:“妾……初妊,先不觉,然太医言是。”
“哇!”刘荣扔了兔子,眉飞色舞地一把抱住周良娣,喜极大叫:“阿朵……”
“殿下,”周朵翁主幸福无比地靠在刘荣胸口,泪光迷蒙的美目楚楚可怜:“妾年幼,无知;初妊子,恐伤及皇嗣。妾之母,太子能否准其入宫,与妾相伴?”
·
齐国王主走进武陵侯官邸的时候,日头,正高。
七月末的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将刘若细腻皎洁的肌肤灼得发疼。齐王主从左袖里掏出丝帕,试了试额头,无奈地看着天上的太阳——如果不是姨母派人召唤,她说什么也不会捡在这种时候出门,这当口她是该留在清凉的内室照顾儿子的。
走在通往内宅正屋的路径上,刘若被斜对面经过的一小群人吸引了:遍体丝罗绣服的面生少女,在几个仆妇的簇拥下缓缓经过。女子的年纪很轻,腹部明显隆起——是位孕妇。
‘这是谁?看样子不是贵女。难道……姨夫又纳妾了?’刘若王主想想,觉得荒唐:她那位姨夫,可能吗?
萧氏家族在文皇帝时代失去了‘酂侯’爵位,然后就无望地败落了。萧系作为萧何之孙,以卓越的学问和品德获得‘贤名’,才得以在萧家那么多子弟之中脱颖而出,被当今天子相中封成‘武陵侯’,从而一举恢复了萧氏的‘侯门门第’——而‘不好女色’,绝对是贤德中极重要的一项!
首任武陵侯萧系是位谨言慎行的学问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地把爵位传给儿子传给孙子,从而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这样一个老保守,会临老临老搞出点风流韵事来破坏自己辛苦半辈子才建立的‘家声’?
此时,对面的孕妇也注意到了刘若,愣一下急急忙忙矮身,行了一礼。
‘动作可真笨拙,错得也太离谱了。’刘王主挑剔地瞥一眼,当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即使她是姨夫的爱妾,也不用给好脸色!虽然她现在嫁的丈夫没什么高位,但她生来就是齐王室的嫡王主,这一身份永远不变!
武陵侯的正房内,姨母和姨甥女的会面在平静中展开。这一刻,刘若才搞清楚她刚才想差了!那个孕妇,不是姨夫的问题,而是姨表哥的麻烦!
“家中婢女?”齐王主观察着姨妈的神色,心里打鼓:素来智计多出的姨妈,巴巴地叫她过来,情况恐怕不简单呢。
“否!”武陵侯夫人坦然以告:“此女出自良家。”
“良家?”刘若大惊,几乎失色:“乃仲春之月?”
“然!”侯夫人咬牙,难得一次放弃了从容和风度:“仲春之月。逆子!!”
刘若无语,她就估计到了:贵族家庭出这类事,大多是因为这个习俗——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者不禁!
贵族和官宦人家的男子与平民女孩之间,平常是没交集的。只有在这个不分阶层聚众游乐的日子,才有机会互相结识,彼此倾慕。然后,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搞出一两条活泼泼的‘人命’——让豪门里来个‘鸡飞狗跳,乱麻麻’。
长叹一声,齐王主开始为亲爱的姨妈头痛了:还是婢女好哇!豪门世家中的婢女们看上去花枝招展,实际是贱命一条猪狗不如!孩子不想要的话,女人拖出去坑杀杖毙,一了百了。但如果是平民人家的闺女,就不能这么办了!
良家就是良家!就算没地位,就算没学问,哪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依然是必须尊重对待的对象。
良家的女子,谁敢祸害一个试试看?!贵族做的,宗正抓人;官宦人家干了,进廷尉;还有,乡间的游士和侠客最喜欢插手这种事了,‘拔刀相助、除暴安良’既赚名气又赚人气!
刘若:“从母欲以此女为从兄之妾?”
“嘻,”侯夫人听了一乐,可惜笑容只停留在表皮部分:“阿若,君侯拟明春求帝女为吾门‘世子妇’。”
‘哈,就猜到是这样。’齐王主了然于胸:迎娶一位公主为儿媳,让萧氏第五代带上皇家的血统,是武陵侯萧系为家族定下的百年大计——自萧何之后,萧氏家族的命运起起落落,实在太坎坷了,急需一道‘保命符’。
“阿若,”姨妈笑眯眯望着侄女:“遣人送家书于汝母。”
“呀?”齐王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请阿姊以齐太后之尊,招武陵世子之齐国。”侯夫人婉约含蓄。
“呀!”刘若睁圆了眼:以什么理由?一个是藩王太后,一个是京都侯门的世子。
武陵侯夫人不再说什么,捧起酒杯先向侄女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就慢慢品起来——似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嗯……若遵命。”齐王主只呆了一瞬,随即俯首行礼。
‘调虎离山啊,调虎离山!至于理由嘛,就扔给王兄和母后去费脑子吧!’坐直身子,刘若忍不住问:“从母,世子之齐后……”世子虎调去齐国容易,留下的雌虎和小虎仔怎么办?
“哦……”玉长的手指弹弹杯沿,侯夫人无精打采地说:“小儿过继无嗣宗亲;女子赠于重金,送归母家。”
‘还成,不失周到。’刘若暗暗松了口气,忙着附和:若姨妈下手太狠,她倒还真有些担心后续呢——残害平民的风险太大,即使如她这样根正苗红的宗亲王室也不想沾惹。
1506 满园春色,藏不住
金绿色的小虫,模样儿煞是喜人,叫得清清脆脆!
小心翼翼把装虫的镂空小木盒关好,放到小竹箱的最上层。陈硕回头,对哥哥乐呵呵地说:“阿娇必定喜欢。”
“然!”陈须笑着点头,打行囊中取出二只小黄金爵和酒壶,倒满了递过去:吸取上次的宝贵教训,哥儿俩谁也不敢忘记在家的妹妹。一路上好玩的好看的收集了一竹箱,都是打算送给宝贝妹妹的礼物。
兄弟两个勾肩搭背坐在草地上,一起眺望天边渐渐绚烂的云色……云霞之后,是他们的家之所在——长安。那里,等着他们的有亲爱的母亲,可爱的妹妹,慈祥的太后祖母,温情的皇帝舅舅,大大小小十多个皇子表兄弟,远远近近数十家表亲……
不远处,刘则嚼一口手里缺盐少酱的野鸟腿,望着晚霞交辉中兄弟情深的美好画面,不胜哀怨:为什么,为什么他放着好好的长安王府不能呆,非被踢出来风餐露宿——两位表哥根本就不需要他跟着嘛!
‘哎,都怪周家!!虽然姐姐也有不是,动不动又烧死一个;但好歹姐姐生了三个儿子,哪能真为死个把妾婢就休妻?!阿母费了那么多时间,还无功而返,难怪光火……’刘则越想越不是滋味:可,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被怒火中烧的母亲一脚踢出来,硬塞进表哥们的旅行计划。
可怜的王子想想就抑郁,和陈家表兄们不同,他一点也不喜欢郊游,尤其是这种艰苦的远距离自助式旅游:那么多佣人,一个都不带;明明到处都有亲朋故旧的庄园别院,非要过而不入自己打猎露宿;纯属自讨苦吃。
一杯酒被送到鼻子底下。刘则抬头:是大表哥。陈须安慰地看着王子表弟:“明日回京。”
‘太好了,呜呜……’城阳王子接过杯子喝一口,好感动:总算熬到头了。明天,回长安。
·
“大兄,大兄!!”陈硕突然过来,拉拉长兄的胳膊,指指前方:“看,奴婢子!”
“咦?”陈须一愣。这是个专用名词,他家二弟只用这三个字指代一个人——陈信。可是陈信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里虽离长安不远,但也不近,是个很冷落的荒、郊、野、外!
顺着弟弟指的方向望过去,堂邑侯世子惊讶地合不拢嘴:‘嗯……还真是陈信!!’只见陈信穿了件细麻布袍子,头上没戴冠,只用一块和衣襟同色的帕头包住头顶发髻;□骑头怪可笑的肥壮毛驴,颠颠颠赶路。
‘啧,如果不是因为陈信这家伙打小就是他们兄弟密切关注的对象,一时晃眼的话还真认不出来。’陈须摸了摸下巴,和弟弟对视了一眼:不过,这家伙穿这么鬼鬼祟祟的,想干嘛?虽然母亲是奴婢,但作为堂邑侯的爱子,陈信依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凡侯门贵公子该有的服饰行头,陈信从来是只多不少的。
长公主的儿子们没再说话,很默契地分工合作,收拾的收拾牵马的牵马,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从……”刘则看出端倪,刚张口要问,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颗板栗给消音成功——那是陈硕!城阳王子眨眨眼,捂紧嘴,乖乖退回去看行李。
·
这是个小村,很小很小的村庄,还不到十户人家。藏在几个隆起的山包之间,不仔细找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陈须陈硕弯弯曲曲绕行,将马匹留在村外,找了邻院半塌土墙边的大树躲起来。
一座看上去很体面很规整的农舍前,陈信翻身下……驴,上前去敲院门。门开了,一个容长脸的半老妇人探出头张望;见到来人,欢天喜地地拉住陈信的手,笑着说着往里让。
陈信却只站在门外,应礼说话,并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丝绸衣裙的苗条少女走过来,立在门内和槛外的陈信开始了交谈。
距离有些远了,处在长公主儿子们现在的位置,听不清那边的对话内容。陈硕手肘顶顶大哥,脸上挂出个暖味的笑容,两只食指相对着勾勾,意思再清楚不过——私情?别宅妇?
陈须却没有回应,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在沉思。不期然地,堂邑侯世子抬头凝视弟弟,嘴里蹦出两个字:“卞媪!”
“卞媪?”陈硕脸色一变,少见的严肃起来:不提还真没认出来;那半老女人竟是堂邑侯陈午的乳母卞媪。据说她前两年就回乡养老去了,回乡……可这里是长安郊外啊!
又一会儿,容长脸妇人和一个明显婢女打扮的丫头各抱了个婴孩出来,给陈信看。两个孩子还在襁褓,看上去是一模一样!
陈须陈硕瞪圆了双眼,面面相觑:双胞胎?!
·
陈信逗逗小孩,又和女子聊了几句。然后倒退两步,向门槛内的女子一揖到地,看样子是要告辞了。
堂邑侯世子皱着眉,扯扯弟弟,十分的疑惑:自始至终,女子没出院子,陈信没进门——这实在不象情侣间相处的方式。
陈信告退的同时,丝衣少女在门内回礼答词,交谈的音量第一次高到足以让两兄弟勉强听清楚的程度:“……福、庆二男,虽口不能言,然常目瞩帝都方向。思父之心,拳拳……”
两个婴儿在襁褓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很不安分。少女停下安抚了下小孩,才回声继续说:“望长公子代为禀告君侯:妾虽不得入堂邑侯邸,日夜伺奉君侯之侧,然携二子倚门守望,无怨,无悔……”
陈信连称“不敢”,又行了一礼,才上驴离开。
目送对方离去,老妇、女子和孩子们转身回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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