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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雷小剑-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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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耿鹤翔在此嗒然若丧,神伤至极当儿,却是缓缓前走,要不然如展轻功,此刻恐已难以听到铁笔书生的呼喊。
一掉头,冷冷地问道:“尤前辈有什么吩咐!”
只一晃,铁笔书生已到他跟前,低声道:“老弟侠骨可嘉,为秦家奔驰,但不知为人可否为个彻底?”
耿鹤翔一怔,又听铁笔书生续道:“老夫在此尚有要务未完,要等两位朋友,这两人与上长白之事有莫大帮助,一时恐怕抽不开身,诚恐赤城中聚义列位朋友不耐久待,可否替我送个信儿给赤城老儿,说我三天后才到?”
原来又要他传信。耿鹤翔略一踌躇,面现难色,嗫嚅道:“要我去见那些人?”已而心念一转,毅然道:“好吧,我就给你走这一遭吧,下不为例!”
铁笔书生大喜,翘起大拇指,赞了一声:“老弟当真侠骨天成,老夫敬服!”
两人遂走到附近人家,借来文房四宝,铁笔书生即席挥毫,写就一张纸条递给耿鹤翔。接过一看,心中暗暗叹服,铁笔书生江湖上人称三绝,果然名不虚传,除了武功棋艺两绝外,书法更是精绝,但见他笔走龙蛇,铁划银钩,苍遒有劲,当真好字。
铁笔书生把这事托付耿鹤翔停当,两人这才别过。耿鹤翔既受铁笔书生之嘱,他本就守信,一诺千金的人,自是足不停步,星夜赶道,才走得一个彻夜,到得雄鸡唱晓时分,已然赤城在望。
千手如来自然不会如此冒昧,便径上山去见赤城老儿,此时他心中琢磨着如何把铁笔书生的信。传到老儿手里。正怔怔地望着赤城山,陷入酣思之际,陡见远远一缕人影,在晨熹迷蒙中慢慢走近,待定睛端详清晰时,心下不由一怔,原来迎面走来这行客,不是别人,正是赤城山门人辛源鸣。
但是辛源鸣行色并不匆促,却是满脸为难之色,他这次下山,正是奉师命到江湖上找寻耿鹤翔回去。这一事原来是赤城老人许下干女儿秦瑜的诺言,辛源鸣此行直似到大海里去摸绣花针儿,茫茫天地,何处觅去?难怪他一路行来,面现颓然沮丧颜色。
耿鹤翔一瞥,心下怦然而动,自忖道:“这真巧,自己既不愿上赤城,何不托老儿的徒弟把书信传上。”正待把辛源鸣唤住,忽地心中一转念:“不成,要是把那小子唤住,岂不自露行藏?怕就怕他见了我,死死缠着去见他的师父,又要多费一番唇舌!”
这心念一转下,已然打好主意:要跟下辛源鸣,觑个方便,暗里传书。当下便不动声息,不去惊动辛源鸣,自愿藏在一旁。幸亏这时是天刚亮,乍明还暗,在昏蒙中瞧不真切,辛源鸣心中有事,兀是低头赶路,不暇旁鹜,因也没发现前面的耿鹤翔。待得辛源鸣一过,耿鹤翔悄悄走了出来,已然跟下,他的能耐比辛源鸣高得多,故跟在后面,辛源鸣自难觉察。
大约跟了二十多里路,才进入赤城附近市镇,辛源鸣落店投宿,耿鹤翔探勘他所住房间停当,也自找客寓去。这一晚耿鹤翔在客寓中的灯下,修好另外一封问候赤城山主与秦瑜的信,然后悄然离店,待得三鼓一过,便摸到辛源鸣住处。这时辛源鸣正熟睡间,突闻轻微异响起自房外。练武的人,最是灵敏,只微微一动,辛源鸣已然惊觉。酣睡乍醒,但见他一腾身,刷地一声拔下悬在帐边长剑,翻身便到房顶。
辛源鸣身形未稳,只见迎面黑影一晃,一甩便是七八丈远,身手利落极了。辛源鸣微吃了一惊,忽地身形暴长,陡地扑去。
脚下加劲,口里也不闲,陡然一喝:“是那条线上的朋友,请留下步来。”话声方落,辛源鸣骤觉眼前一花,对方已然出手,一般古怪东西,挟着呼呼风响,转眼便到。
辛源鸣未及堵截,反手一抄,便抄个正着,顺手一捏,咦地一声叫出,软软的不是暗器,似是一团纸。心下登时一异,急定睛前望,只见那夜行人,疾如电人,只几个起落,人踪便杳。辛源鸣惊怒交集,兀自放不下心,四下里勘察一番,却是不见敌人影子。
“是什么人?莫非阴阳门的高手寻上门来!”辛源鸣心下怙啜着,又觉不对,来人虽夤夜而至,武功极俊,却似毫无恶意。又见刚才那人身法好熟,打来的却是一些纸张,心头忽地一亮,急一挫腰下地,自回房中亮起火折子,便把手中绉得一团的纸摊开细看,灯光下,才知原来是两封信,心头不禁大惊:“此人功力不弱,薄薄的纸张,给他揉做一团,抖手打出,竟如铁莲子般一类暗器,岂不骇人!”
待看得明白时,辛源鸣阵阵惆怅蓦地泛上心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心孤诣要找寻的千手如来耿鹤翔。辛源鸣低首沉思,此刻人已走远,要追也追不了,找也找不来了,机会稍纵即逝,今后上哪儿找他?
辛源鸣越琢磨,心中越恍然,看千手如来今晚到此,藏头露尾,已知他不愿上赤城,更了解他不愿和唐古拉铁以及紫府宫中人见面的心情。心下一恍然,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爬上坑上睡去,绝了寻觅千手如来的念头。
翌日,便藏好两封书信,经回赤城,将所遇各事告知师傅,把两书呈上他师傅及在座各人传观,这事前文已然表过。
且说铁笔书生自耿鹤翔走后,心中忽地兴奋起来,便在与南史二人约定地方,安心等候两人来临践约。
铁笔书生心一下思量:“这正是个千古难逢的机会,紫府宫中高手既已云集赤城,那是最妙不过的了。待南星元史三娘一到,趁此机会带他们上赤城一走,和各人见见面,商量对付长白山阴阳门二怪也好,日后也好联络!”
不料日复一日,转眼间已逾两天,南史二人约定相见日期已届,兀是不见人来,而其赤城方面之约,也只差一天便到,铁笔书生狐疑满腹,心头大急。
匆匆又过三天,距与南史两位所约日子,竟逾五日之多。到得这一天,铁笔书生坐卧不安,心中不由不生疑起来,朝夕倚门盼望。
前后延宕了六天之久,这天黄昏时分,铁笔书生蹀踱门前,忽来一个江湖卖艺汉子,这汉子年纪不逾三十,穿得衣衫破烂不堪。倒也怪道得很,他卖的杂艺,既不是舞棒弄刀,也非什么特技之类,但是他背上负一篓筐,黑压压不知装什么东西,手里牵着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衣衫倒很鲜明,与乞丐汉子褴褛比起来,教人瞧上去很不顺眼,那孩子目光呆滞,痴痴地跟着乞丐汉子走,似是个呆傻不灵的楞小子,有时从他目光所流露出来的神气,似很畏惧般地。那汉子对这小孩子很粗暴,打打骂骂,简直是给予百般虐待。
这市集并不很大,铁笔书生到这儿时,乃是农闲时候,许多附近的庄稼人,因为闲着没事,都到市集里来走动走动,倒也怪热闹地并不寂寞。铁笔书生心中焦急,反不注意这个,自顾站在客寓之前,怔怔地望着路上熙来攘往的路人,盼望南史二人早些到达。
这时,乞丐汉子正拉着孩子走过客寓门前,那孩子走得慢些,汉子便是当胸一拳,那孩子因有点傻气,虽被打得痛楚地叫了起来,顷刻之间又似没事般的。
铁笔书生看得好生奇怪,蓦地心中一震,肚里说道:“怎地这孩子身段好熟,莫非他便是秦亮!”他碰上秦亮那晚上因在昏夜,面貌虽依稀可辨,却是瞧不真切,但身段倒还认得。略一转念,又觉这孩子不像秦亮,一来秦亮既在龙蜃帮手里,怎会落在这乞丐手中,任他随处带着在江湖闯荡;二来看那面目截然不同,只是那身段却酷肖异常。铁笔书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目光非常锐利,平常给他瞧过一眼的人,若非三二年后,休想他会忘掉,秦亮被掳距今不逾四月,他怎会认不出,虽在昏夜中,轮廊总可见到,但这时看去,却全不像。再说秦亮是名门之后,那也曾和他交过手,功力如何,铁笔书生那得不知,怎会给那乞丐汉子随便拉拉扯扯,任意凌辱。
心中一琢磨,便觉不对劲,但却还是牵挂怀中,便悄悄地混在人群中,跟缀前去瞧个明白。那乞丐汉子边走边哼着小曲,哼的是江南一带低级社会里的俚歌,偶然抬起头来,但是那汉子双眸炯炯发光,太阳穴突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有深湛修为的高手。
铁笔书生皱眉沉思,当前这汉子是谁?莫非是江南乞帮中人?但江南乞帮的高手,上至帮主,下及内三堂外五舵的香主舵主,铁笔书生全都认得,可没有此人,这人邪气满面,看去必非善类,乞帮英豪忠义辈出,哪有这般邪恶人物。
目光偶然落在乞丐汉子背上,铁笔书生陡然一震,他一瞧就认得汉子背上所负那口乌溜溜的篓子。心下正思量间,那汉子已到得一家大户门前,陡然间,汉子全身摇摇摆摆地扭动起来,腰肢摆得更生动,简直像条蛇般的。突地,汉子双掌一合,转过头来,身子一弯,疾地一退,弄了几个像蛇的举动后便停止,蹲下了去,把背上的篓子卸了下来,一倾便倾出十几条毒蛇来,那些毒蛇一窜出,昂首吐舌,好不骇人。却是教得驯了,只绕着那汉子团团爬行,有时列成队伍,蠕蠕而动,有时狂奔疾逐,来回盘旋,便在大户门前耍起蛇戏来了。
门外凑热闹的闲人,围成半个圈子,在掌声与喝采雷动中,铁笔书生心下沉思:“果真是蛇帮,倒很邪门,但那孩子什么事得罪他们,拿他到江湖上折磨?”
原来刚才汉子那番动作,正是蛇帮中的规矩,也是一种江湖礼节。铁笔书生沉思未定,但见那汉子手掌微微一招,尖声怪叫,那十几条毒蛇像通灵般地全窜到他身上,有的盘缠颈项,有的拦腰如带,有的则高踞顶上作昂首天外状,总之,一身全是蛇儿,密麻麻地。
汉子待那些蛇儿缠上了身后,双拳一抱,环目一扫,口中朗声叫道:“在下初到贵境,弄蛇为生,这般微末小技,本不足以当贵客寓目。迫于衣食,无奈献丑,还望诸位父老兄弟,海内高人,多多指点!”
话声才落,陡然向那孩子一叱:“还不快上来耍蛇!”那面目呆滞的孩子,似是很畏惧般地,葸葸不前。汉子双睛一瞪,神光炯炯,孩子垂首惨然走出。
铁笔书生最爱孩子,见他受尽折磨,心中好生不快,只因事不干己,无由加以插手,且看看那汉子怎地治这孩子,他料必有惨酷之事,便要展在眼前。
果然不错,孩子才走近前,汉子狞笑一下,嘴里又是尖声怪叫一下,在他顶上那条长约二尺来长的毒蛇,疾地蜿蜒滑下,才着地曲身向前一团,便闯到孩子之前。蓦地里,孩子惨叫一声,痛得在地上乱滚。那汉子低低呼了一声:“小黑,回老巢去!”那叫小黑的蛇儿听话得很,缓缓地自钻到篓子里,不再出来。
蛇帮中人的汉子,对那辗转滚地呼号的孩子,视若无睹,正眼儿也不去瞧他,自顾取了一支铁盘,托在手里,往大户家里直闯。
外面围着有闲人,里面大户人家也有许多长工雇仆在看热闹,这类沿户卖艺的事,原很普通,但似此残酷玩意,还是第一遭见到,直看得众人毛发竖然,心中生寒。门内有个像管家模样的老儿,远远拦着那汉子,因他满身是蛇,给他随便闯到内宅,主人家不给吓个半死才怪呢!老管家打恭作揖,颤声道:“好汉休得随便乱闯,待小老儿给你钱米便是!”
那汉子笑道:“老丈仁心可感,在下路过贵境,偶然缺了些盘缠,才敢前来叨扰,老丈厚赐,米在下不要了,只要银两!”
好大的口气,江湖卖艺的人,几曾见要化人家银两?老管家一怔,正待答话,陡闻堂中一人叫道:“是什么人在卖艺,要化银两?”听声音,是个老年人。
老管家脸色登时一喜,叠声道:“老主人出来啦,好汉,你自问他去,小老儿不敢擅自作主!”
果见从堂上屏风后转出一个慈眉善目,一头白发白须的老人来。那老人行进间忽瞥汉子一身是蛇,不由愕然停步,问了老管家一声。老管家把汉子化银两告知他的主人。老人且不答话,拿眼遥遥一眺,颤声问那汉子道:“好汉,地上打滚的孩子患了什么病?”
那汉子得意狞笑答道:“他给毒蛇咬了!”
但是那孩子此刻已经面如土色,奄奄一息,看看便要死去。那老人确属宅心仁慈长者,一瞥这情景,不由大惊失色,还未开口,那汉子又是狞笑连声,续道:“老丈是此间首富,有名善长仁翁,张百万之名,谁人不知?老丈如可怜地上那孩子,就赏给在下三百两纹银,作为买解药之资,在下自当救活了他!”
张百万皱皱眉,内心很痛苦似地,忽地里,问汉子道:“那垂危的人是谁家孩子!”
汉子傲睨作态,目扫全场,正待答话,目光偶与铁笔书生一接上,心下蓦地一颤声,放低声调道:“是我的孩子,老丈,你救不救?”
老人双眸睁得大大地,显出很生气的样子,突把手中拐杖向汉子一指,叱道:“既是你孩子,怎忍心让他受这般大苦楚,唉,你好残忍!”
汉子呵呵笑将起来,点头道:“老丈的话不错,我生来就是这么残忍,要仁慈可没办法,这孩子受了蛇毒已半个时辰,再过一刻,蛇毒攻心,那时给我三千两也是回天无力。
老丈,你肯不肯拿银子出来救他,可别迟延!”
老人咬咬牙,长叹一声,毅然道:“好汉,我愿出三百两纹银救这孩子一命,请救了他吧!”
那汉子瞪目摇头道:“老丈,救活了他,仍是我的孩子,可不是卖给你的!”
老人焦急了,连声催促道:“好汉,别噜苏,迟延时刻不是耍的。”一旋头,对那老管家叫道:“福寿,快进内室教太太准备三百两纹银奉送这位壮士做盘缠,好待他救孩子!”
福寿走后,那汉子果真从地上扶起了那孩子,自药囊中取出一块解药来,捏碎了塞进孩子口里,掬了一些清水灌下。骨嘟骨嘟声中,不到盏茶工夫,孩子已然面色转红,一撒矢,哗喇哗喇地竟拉出一大堆其黑如墨的稀粪,奇臭难闻,只闻得旁观诸人,掩鼻不已。
不消片刻,孩子已然苏醒过来。蛇帮既以善弄蛇闻名江湖,它的解药自是神效无比,可恨当前此人,竟以孩子为饵,胁迫仁心长者,藉敲取财物,旁边诸人俱看得忿忿不平,兀是没人敢惹这汉子。
汉子谢过张百万,便待离去,到别一家去依样葫芦,陡闻人丛中一人喝道:“蛇帮的小伙子,别走,让老夫问你几句话!”声落人出,此人竟是铁笔书生。
但见尤文辉手擎大毛笔,只一晃身,已然当路拦着。那乞丐汉子先是一怔,及见铁笔书生亮出独门兵刃,不由冷冷地道:“尊驾莫非是铁笔书生尤前辈,要来插手?”
铁笔书生朗朗长笑,叫道:“你这小子既知老夫之名,怎敢在我面前撒野,随便为难一个小孩子,喂,我今问你,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
那汉子闻言,先是面现诧然之色,忽地又颜色一变,冷笑一声,说道:“尤老头子,别倚老卖狂啦,俺插翼蜈蚣岂是可欺之人,我的事也用你来管!”
插翼蜈蚣郭子湘在武林中也是有名高手,现在蛇帮中任一名香主,乃该帮内三堂重要人物,武功极高,为人也歹毒异常,蛇帮本来就非正道帮会,所包罗的人物,也自然是邪派一路。插翼蜈蚣来头虽大,铁笔书生在武林中辈份极高,岂有把他放在眼底之理。当下,手里大毛笔又是一挥,气呼呼地冷笑道:“啊,久仰,久仰,尊驾原来就是鼎鼎有名的郭香主,失敬了!”转腔引吭一声道:“郭子湘,我问你的话,怎地不答?”
插翼蜈蚣也深知铁笔书生的厉害,心下虽微微一惊,表面上兀是死撑硬盖,一叠连声冷笑过后,淡然道:“不答你又待怎地,老子不是说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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