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文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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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01号说。“世间万物，其价值都取决于人，如果没有人需要它、重视它，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请坐！”
说罢，朝06号打了个手势。06号走到假山旁，扳开一块石头，从石洞里掏出一些水果和饮料，摆在了石桌上。
梅韵抚摸着椅子，真不忍心坐上去。他记得，结婚前夕，他看中了一副翡翠手镯，其材质远不如这把椅子，售价却使他敬而远之。而在这里，却用这种价值连城的翡翠当椅子。这些外星人，真够奢侈的了。
01号打开一瓶饮料，递给了客人，说：“喜欢游泳吗？”
饮料触手冰凉，他喝了一口，说：“喜欢，不过，我的水性很差，又非常胆小，老害怕被淹死，也没有‘泳装。”
01号笑盈盈说：“没关系，有我们在，即使不会游泳，也不会出事。小妹，去拿几件泳装来。”
06号转身走了。梅韵指着椅子说：“这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侮辱，你觉得，这对康科人公平吗？”
01号说：“我从没接触康科人，我不知道。”
梅韵换了方式，说：“一个种族，以这种方式，对待另一个种族，是否公平？”
01号说：“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为什么不想想？”
01号说：“克隆人的生存定律是，不该想的不想，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多嘴和好奇，都是致命的。”

警察总监伏莫涛铁气度雍容，堂堂一表，看上去约40来岁。他第二天才露面，一见面便为未能亲自迎接贵客而道歉，为一系列误会道歉。他口口声声称吴良斐“伏莫宏先生”，异常亲热，而对梅韵，点头之后，便不理他了。
吴良斐仍然精神萎靡，他抚摸着受伤的肩头，强打精神说：“总监老爷，你搞错了，我是来自地球的科学家，是外星人，不是什么伏莫宏……”
“是的，是的，久闻伏莫宏先生经常以各种身份游戏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外星人一说，尽管已有很多人重复过，但从伏莫宏先生口中说出来，却是非常幽默、非常有趣，哈哈哈……”
吴良斐张口结舌，不知所对。
梅韵插言道：“总监老爷，我们的确是来自外星的科学家。他叫阿飞，我叫阿梅，我是他的……”
“你是他的秘书、司机、随从、保镖，是不是？”
梅韵微微一笑，不再解释。这家伙把他们从大牢里提出来，不会只是为了炫耀他的权势和财富。
“总监老爷，你说的这位伏莫宏，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太阳神伏莫耶的后裔，不过，他是直系，我是旁系。其次，在全球富豪排行榜上，伏莫宏先生排名第17位，总资产19750个亿，对不对？”
“哦……”梅韵若有所悟。“何以认定他就是伏莫宏？”
“很偶然。按惯例，我随机调阅了部分宗卷，其中就有二位的案子。我很奇怪，在这个星球上，从指纹库里可以查到每个人的资料，为什么偏偏没有二位的呢？后来，我从特殊人群指纹库里，终于找到了阿飞的资料。不过，这份资料的主人，不是阿飞，而是伏莫宏先生。”
“不会是巧合吧？”
“非常可能！尽管这种可能不到亿分之一，所以，我查阅了全球的指纹档案。如果是巧合，备注栏里必有详细说明。即是说，伏莫宏的档案里，必有阿飞的相关资料，反之，阿飞的档案里，也一定有相同的说明。然而，伏莫宏的档案里，没有这类说明，而阿飞的档案，根本就不存在。这说明，阿飞和伏莫宏，根本就是一个人，除此别无解释。更重要的是，阿飞先生不仅指纹与伏莫宏先生相同，就连眼虹膜也完全相同。若说是巧合，未免太离谱了。”
他的分析头头是道，无懈可击。梅韵一时搞不明白，总监老爷是真的误将冯京当马凉了，还是别有用心。移目同伴，吴良斐萎靡不振，不住地抚摸着受伤的肩头。
总监大人也注意到了，问道：“伏莫宏先生，是不是身体欠佳？”
梅韵说：“昨天早晨，我们遭人围攻，他受了惊吓，也受了伤……”
总监失惊说：“哎呀！怎么不早说？01号，马上带伏莫宏先生去医院，就说是我说的，要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不得有半点疏忽！”
梅韵站起身来，说：“多谢总监老爷。”
伏莫涛铁也站了起来，说：“不必客气，我公务在身，不便陪同前往，明天再来探望伏莫宏先生，再见！’’

医院就在第62层。据01号介绍，这家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之一，它只为政府要员服务。院长亲自为吴良斐做了全面检查。检查完后，他告诉梅韵，病人的健康状况基本良好，只是受了一点刺激，过几天就会恢复。肩头有些青肿，已经作了处理，亦无大碍。建议住院疗养几日，吴良斐说什么也不肯，只好作罢。
院长的诊断与实情完全相符，梅韵一点也没有想到其他。
第二天中午，伏莫涛铁前来探望吴良斐，询问病情之后，他拿出二份声称由监狱转来的文件，请二人签字，并说这是例行公事，所有出狱者都要签署。
吴良斐超梅韵挥挥手，说：“你替我签了吧！”那语气，俨然以主人自居。
他整个上午都是无精打采，伏莫涛铁一到，立刻精神抖擞，判若二人。梅韵惊奇地看了看同伴，依言在文件上签了字。
伏莫涛铁对“阿梅”、“阿飞”这几个陌生的文字视若无睹。他收起文件，再一次为一系列的误会道歉之后，说道：“使用机器人之后，尽管避免了诸多弊端，同时也带来了不少新的问题。尤其是3856型机器人，都是多年前的产品，型号陈旧，事故不断。而目前，85％的机器人警察，都是这种型号。”
梅韵耷拉着眼皮，似乎在打盹儿，心里却是满腹疑虑，不断地揣测着祸福吉凶。
吴良斐接言说：“你说得对，这种型号的机器人警察，的确太陈旧了，早就该换了。”
伏莫涛铁说：“我何尝不想换代，只是手头拮据，力不从心啊！国家的财政收入，大部分用于公共事业和社会福利支出，拨给我们警界的就太少了。尽管我们已经开发出了新型产品，但却苦于资金紧张，无法投入生产。先生若能慷慨解囊，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梅韵听到此处，方始恍然大悟。他正要进一步解释，只听吴良斐说：“应该的，需要多少”
梅韵一听，差点跳了起来，暗道：“你小子，真当自己是大富豪呀？”
伏莫涛铁说：“若是分期解决，约需600亿，若能一次解决，500亿就够了。”
吴良斐说：“何必分开呢？一次解决又快又省钱，我赠给你500亿……”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坦然自若，仿佛真的是位腰缠万贯，慷慨解囊的大富豪。而他的同伴梅韵的脸色，却是一阵红、一阵白，惶惶不安。更百思不解，为什么同伴睡了一夜，便也将自己当马凉了呢？
伏莫涛铁欣然起身，朝吴良斐深深鞠了一躬，说：“我代表花园国民众和警界感激先生。本国总统阿比先生，正在办公室，他说先生若能慷慨相助，他将很高兴参加签字仪式。总统日理万机，非常忙碌，我们现在就去，好吗？”
吴良斐站起身来，说：“当然可以！能拜会总统先生，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请！”
梅韵完全洞悉了伏莫涛铁的企图。他决定，在没有想出脱身之计之前，冷眼旁观，由着同伴去充阔佬，反正没花自己的钱。同时，他也想见识这位外星国君，便跟着站了起来。谁知，被伏莫涛铁伸手拦住了。
“阿梅先生，很抱歉，那种场合，你不适合去。01号，好好陪着阿梅先生！”
吴良斐说：“总监先生所言极是，你在家呆着，不必跟去。”说罢，跟随总监扬长而去。
梅韵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就像吞了满口黄连。
01号微微一笑，走进前来，说：“保持心情愉快的最好方法，就是什么都不想。”
梅韵回过头来，问：“你认为，我的同伴是伏莫宏吗？”
01号说：“主人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梅韵说：“你也认为，我们不是外星人吗？”
01号说：“主人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了。”
“你……你这丫头！”梅韵气为之结。
01号说：“我看得出，你心里很难过，那是因为你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她的话，乍然听去似乎很单纯，细加品
味，却又觉得含有某种令人一时难以捉摸的深意。
梅韵笑了，说：“小丫头，你别门缝里看人，我有那么差劲吗？”
01号不解何谓“小丫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别门缝里看人。”
“这一句我懂，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家乡对小姑娘的称呼，它有多种含义，喜欢你的人，它是昵称，反之则是蔑称。”
“恕我冒昧，你此刻是昵称、还是蔑称？”
“这个……若说喜欢，未免交浅言深，但你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这是说，你喜欢我？”
梅韵注意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是平平淡淡，丝毫没有卖弄风骚，挑逗引诱之意。
“你美丽、善良、温柔，的确讨人喜欢。”
“曾经有很多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不不！那是对你的亵渎。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很多人面对美丽时，是欣赏它、颂扬它、喜爱它，这是对美丽的崇尚。还有一些人，面对美丽，就像面对这丛鲜花，他也会赞誉，也说喜爱，然后采摘下来据为己有，然后扔进垃圾箱，这是对美丽的践踏和亵渎。”
01号说：“我是个克隆人，不是人，当不得这些赞美……”
“不！克隆人也是人。人类既然创造了他们，他们就应该得到和人类相同的尊重。那些口口声声说克隆人不是人的人，他自己就不是人。”
01号深深注视着梅韵，良久方道：“在天堂星上，大概只有你才说这样的话。”她挽住梅韵的手臂，说：“好啦！不说这些了，走！我带你去参观主人的动物园和植物园……”

傍晚，吴良斐仍然不见踪影。
梅韵心里有点发毛，不断地催促01号设法寻找。直到夜幕降临，同伴终于来了电话，说他晚上有重要活动，明天才能回来。从显示屏上看，这位老兄春风满面，精神焕发，不像有什么意外。
第二天午后，他终于回来了。陪同前来的，居然是皮条客。
“皮条客先生，怎么是你？”梅韵颇感意外。
皮条客躬身说：“奉总监之命，我来听候二位差遣。另外，二位的理赔官司，也有了结果，不日便可拿到相关文件。”
“官司？哦，是什么结果？”
“阿飞先生获赔5000万，先生你是3000万。”
“好一笔横财！”梅韵着实吃惊不小，但他心里很清楚，能否生离此地，尚难逆料，即便能够全身而退，也拿不走一分一厘。
“　总监老爷为什么派你来？你们认识？”
“我是他的部下。”
“是秘密警察，还是便衣侦探？”
“二者有区别吗？”皮条客笑问。
“哦，当然没有。来监视我们？”
“绝对不是！”皮条客赌咒发誓，矢口否认。
“老爷没告诉你，我和我的同伴是什么身份？”
“没有。”皮条客说。“总监只命令我前来听候二位差遣，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家伙口风特紧，什么都不说。此后，他便成为这里的常客，陪着二人谈天说地，讲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历史故事，滔滔不绝，口才甚佳。唯独绝口不提当权的大小人物，不提与政治有关的任何话题。总监一到，他便立刻离开，吴良斐不在，他也不会出现。
吴良斐越来越忙，几乎每天都要被伏莫涛铁带去参加各种捐赠仪式。梅韵掐指一算，短短半月，他便极其慷慨地将伏莫宏的财富挥霍掉了1600亿，而且仍然乐此不彼，乐不思蜀。梅韵感到，自己被同伴拖上了虎背。作为警察总监，伏莫涛铁不可能糊涂到冯马不分，京凉不辨的地步。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诈骗阴谋。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尽快脱身，这里，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想提醒同伴，然而，吴良斐已经鬼迷心窍，真把自己当成了伏莫宏，对他动辄横加呵斥，颐指气使，或者痴痴傻傻，听不懂人话。他急得心头冒烟，却又无计可施，怎么也想不明白，同伴为什么会迷失了自己。
这日，他徘徊于□间，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仍然一筹莫展。兴步走到假山旁，坐在了石墩上。远远地，01号朝他走来，他正要起身相迎，忽然，腕上的表发出了振动信号。他的心，骤然一紧。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吴良斐发来的，可是，这家伙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甚至不戴那块表了，不可能是他。第二种可能是“幸运号”发来的。通常，飞船只接受他的指令，不到非常必要，不会主动与他联系。
“幸运号出事了……”他心中发慌，额角冒出了冷汗。
倘若“幸运号”真的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怎能不急？
他勉强按耐住接听通话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初到的第一天，他便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处在监控器的秘密监控之下。后来，从01号和她那些同伴们谨小慎微的举措和神色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即是说，在这里，没有可以躲避有心人耳目的地方。
01号走到近前，笑盈盈说：“怎么没去健身房？”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伸手摸摸他的额，说：“你不舒服吗？”
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假思索，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表上，低下头，压低嗓门说：“我要和朋友通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帮帮我。：”
01号明显地感觉到掌心的振动，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只大手，在微微发抖，她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扭动身躯，似乎要挣脱那只手，而那只小手却紧握着大手。在这里，男女间拉拉扯扯不犯忌。
“这很难。”她一扭身坐在了他的腿上，搂住他的颈，在他耳边说：“在这里，几乎没有可以掩饰的秘密。”
“生死攸关，帮帮我。”他再次央求。
她沉默片刻，忽然松手退后二步，欠身说：“很抱歉，阿梅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不能陪你。想喝水的话，你身后的假山洞里有饮料，我替你拿几瓶？”
梅韵立刻明白她必有深意，站起身来说：“不必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拿。”
01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梅韵打开小洞，洞口约尺许见方，里面冰存着各色饮料。他伸出左手，一边佯作挑选，一边将嘴凑在表旁，低叫：“我是指令长，讲话！”
对方是个男中音，一个地球人类的声音：“指令长先生，大灾难将在200年后发生，这个星球即将陷入全面混战，二位如果不想永远留在这个星球，就请赶快撤离！”
“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赶快撤离！”
“我们很难脱身……”梅韵间略讲了自己的处境。
对方说：“抱歉，我也爱莫能助。我只能在二位撤离是设法接应，再见！”
“喂！你别走，告诉我，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梅韵嗒然若失，随手拿了一瓶饮料，然后坐在假山旁闭目假寐，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惶恐不安。
脚步声由远而近，是皮条客。他夹着一个纸袋，走到跟前说：“哎呀！这是那些克隆人坐的地方，你怎么坐在这里？”
“有事吗？”
梅韵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时，01号也来了，见有客人，便一如既往，远远地站在一旁。
皮条客扬了扬手中的纸袋，说：“官司打赢了，理赔文件也都办妥了，二位只要在上面签个字，摁上指印，便可随时办理转帐手续。二位如果没时间，我可以代劳，不过，得写一份委托书。”
梅韵接过纸袋，心中一动，说：“如果别人拿着它去冒领，能办到吗？”
皮条客说：“如果信息库里没有二位的指纹，银行也没有你们的资料，很容易冒领。不过，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