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天下-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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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雪在回过神来，准备继续向韩无名下杀手的时候。
她所看到的，是韩无名那双冰冷如霜，痛苦如海的，明亮锐利的眼眸。
小雪的动作，再次停顿并凝固了。
她举着带血的短刃，手臂在韩无名的神光逼视下，发出微微的颤抖。
小雪没有想到。
自己就那么一眨眼工夫的犹豫。
一眨眼工夫的心软。
一眨眼工夫的震惊！
迎来的竟然是自己的末日！
小雪知道，韩无名已经醒转过来了。
此刻的自己，已经再没有可能刺杀对方了。
杀手无名，天字第一号，天下第一杀手。
等等这些光环，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地落在这名少年杀手的头上。
同时小雪从韩无名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眸中。
不仅感受到对方心中的伤痛与愤怒。
同时也解读出自己的武功，与这名即便目前是重病缠身，卧病在床的少年杀手之间。
依然存在着天地之差的距离。
小雪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她那只握刀的手臂，此时也停止了颤抖。
她的脸上，却在死亡来临前，掠过一丝凄然而复杂的笑意。
“公子，你醒了？”
小雪手握滴血的短刃，凄惨温柔地向韩无名说道。
韩无名没有回答，依旧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小雪。
“公子你既然已经醒转过来了，那么小雪，就去了。公子请保重。”
小雪柔柔地说罢这句话以后，手中的短刃，猛然间刺出。
不是向韩无名，而是向她自己的胸口，大力地扎去。

第二十五章　雪上加霜

小雪的自杀，并没有成功。
她当然是被及时醒转过来的韩无名，给救了。
小雪只觉得自己的面前，恍如吹过一阵清风。
手中的短刃，就不翼而飞。
等她回过神，扭头向韩无名望去的时候，室内已经空空如也。
只剩下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床边与地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殷红的血迹。
韩无名走了。
他把哑仆的尸体也一并带走了。
同时还阻止了刺杀哑仆的凶手，小雪的自尽行为。
小雪虽然在最后关头被韩无名救下性命。
但是她却似乎并不怎么感激韩无名。
小雪的眼中，霎那间充满了怨恨，伤痛，迷惑，绝望等等复杂而激烈的情绪。
她猛地扭过头，向着韩无名消失的方向，大声的追问道：“公子，你为什么不让小雪去死？为什么？”
小雪喊罢这句话以后。
她的脸上，已是苍白憔悴，泪流满面。
“公子，你为什么不让小雪去死？为什么？！”
小雪大声的质问，还在继续。
但是回答她的，却只有风雨中摇晃不定的房门。
以及房门外那无边无际的春风春雨。
韩无名抱着哑仆渐趋冰冷的身体，施展开缩地成寸的无上轻功。
其身形，就恍如神鬼般移动，瞬息数里。
很快就撞出了韩家大院。
之所以说韩无名是撞出去而不是走出去的。
那是因为韩无名脱离韩家大院时，是通过撞垮一面墙，出去的。
哑仆的死，对韩无名那颗原本伤痕累累的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韩无名此时的内心深处。
对京城里的争斗，人世间的倾轧，产生出强烈厌恶的情绪。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
好冷！好累！好痛！好寂寞！
脑子里一门心思所想的，就是抱着哑仆的尸体，回到自己原来所居住的那座大山里去。
回到那高高的积雪之巅。
回到父母的身边去。
因为韩无名越来越强烈地体会到。
在这个斗争日趋激烈，日趋残酷的世道里。
自己已经没有家，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只有回到那高高的积雪之巅。
自己的心，才能感觉到踏实。
才能不被寂寞和伤痛，折磨致死。
至于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救下小雪的性命，阻止了对方的自尽行为。
韩无名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虽然他知道，小雪就是杀害哑仆的凶手。
但是在小雪举刀自尽的那一瞬间。
韩无名恍惚间看到，雪儿在轻烟薄雾中向自己深情凝眸。
还有红叶，还有那个自己无法回忆清其样貌的，花季少女。
也在黄泉路途的奈何桥上，含冤带怨地凝望着自己。
这一切幻像的出现，促使韩无名出手阻止了小雪的自尽行为。
哑仆虽然已经利刃穿胸，一命呜呼了。
但是小雪，难道就应该为哑仆的死，去填命吗？
这世上已经死了太多不该死的人！
已经发生了太多的悲剧和惨案！
为什么还要再去多增添一个小雪呢？
这也许就是韩无名临行前制止小雪自尽的全部理由和动机。
这动机单纯而复杂，模糊而坚定。
让韩无名最终制止了小雪的自尽行为。
而后抱着哑仆的尸体，独自冲离了房间。
也冲离了那座表面上是姓韩的，韩氏大院。
冲进了漫无边际的，绵绵阴雨之中。
韩无名怀里抱着一个死人，就这么在永安城里穿街过巷，旁若无人。
而所有侥幸看到韩无名身形的路人，则全都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因为韩无名的速度和步伐，实在是太神奇，太诡异了。
那已经不能用“快”，这个字去形容。
大地在韩无名的脚下，恍如白驹过隙。
飞速地在他身旁的两边向后飞逝。
韩无名的眼里，没有眼泪，也没有忧伤。
有的只是一种痛到麻木的孤苦之情。
永安城城门的守卫，刚刚只看到一名男子，抱着一个死人，远远地向他们迎面走来。
还没来得及上前问话。
对方就已经一步跨越到永安城的城门外。
“妖怪！”
不知是谁，突然间这样大喊了一声。
永安城城门边的军民，顿时一片人喊马叫，次序大乱。
韩无名飞奔出永安城城门后。
他高烧未退的脑门，在风雨中，渐趋冷静。
同时他也很明显地感应到。
自己身体里的气力，正在病痛中快速地消耗和退散。
韩无名知道，自己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已经有再次恶化的迹象。
自己如果就这么抱着哑仆的尸体，继续在风雨中奔跑的话。
用不了多久，自己和哑仆，就会一同倒在不知名的路边。
冰凉的雨水，虽然加剧了韩无名的病情。
但是韩无名的意识和思想，也在风雨中清醒明晰了过来。
风雨中，韩无名选择了一下方向。
就向城西那座自己曾经和蝴蝶并肩战斗过的山神庙，流星赶月般飞奔而去。
哑仆的尸体，最后是被韩无名埋葬在城西山神庙后面的竹林里。
也就是霜儿的坟茔边。
韩无名做罢这些事情以后，已经是更深夜重时分。
同时他身上的气力，也在完成最后一把土时，完全彻底地消耗殆尽。
韩无名跌坐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跌坐在哑仆和霜儿的坟茔边。
筋疲力尽，万念俱灰。
脸上更是一片憔悴苍白，发丝散乱，形同鬼魅。
霜儿，你的剑哥哥回来看你了。
我还把哑仆，也送到你那边。
哑仆到了那边后，一定会像在人世间照顾我一样地照顾你。
蝴蝶，你为什么是玉云龙的女儿？
明月，我虽然是你的哥哥，但却同时也是一名见不得光的刺客杀手。
你的师傅，流云箫前辈，他那样做，是对的。
雪儿，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
只有你，才是和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但是你却为什么会那样傻地爱上我？
刺客杀手，是不配，也无权享有爱情的。
爱情对于刺客杀手来说，不仅只能是一个梦，一个传说。
同时也是催命的符咒，穿肠的毒药呀！
雪儿呀雪儿，你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那样傻？
天字第一号，天下第一杀手，杀手无名，大漠飞龙。
这些人世间虚假的殊荣和称呼，又算得了什么？
不仅没能保护得了公主。
同时也保护不了任何一个，自己所珍惜的女人和亲人。
韩无名呀韩无名，你除了会害人。
尤其是会害死女人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韩无名，你算什么武林高手，算什么天下第一杀手！
你活到现在，不仅还没有弄清楚自己为何而活？为何而战？
同时也一事无成！
韩无名在泥泞的坟头，胡思乱想到这里的时候。
终于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栽倒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雾海人生

韩无名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破旧的小庙里。
一堆篝火，在自己的身边跳跃着，温暖着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二年前，自己在荒山野洞里醒来时所看到的，雪儿在他身边所升起的那一堆篝火一样。
韩无名尝试着运转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真气。
发现自己体内的气息，不仅运转自如且生生不息，充沛的很。
他检查完体内的状况后，这才开始试着去移动身体和四肢。
同时也清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
韩无名很快就回忆起，自己是在一个春雨连绵的夜里。
将哑仆的尸体，埋葬在霜儿坟茔的旁边，而后就昏迷过去了。
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受到什么很严重的创伤。
而是因为心灵的创伤与疾病。
这间破庙，不就是自己当年和蝴蝶并肩战斗过的那座小庙吗？
韩无名的目光，在破败的小庙里，一点点地向四处移动，寻找着拯救自己的人。
“阿弥陀佛。”
一声清亮的佛号，在韩无名的目光寻找到一名白衣僧者的背影时，清亮地响起。
韩无名心中悚然一惊！
这是什么人？
对方盘坐得离自己那样近。
但是自己却没有在醒转过来的第一时间，发现对方！
此人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精华内敛，收发随心的无上境界！
韩无名慢慢坐起身形，注视着这名出家人的背影。
心中却在依稀仿佛间，觉得这名出家人，有点熟悉。
“无名施主，你终于醒过来了。”
那名白衣僧者，依然背对着韩无名，没有转身。
韩无名虽然觉得这名出家人的背影，自己很熟悉，似曾相识。
心中那股抢上去看清对方面孔的好奇心，也有点强烈。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心中的这股冲动。
淡淡地开口道：
“大师，是您救了我吗？”
白衣僧者没有正面回答韩无名的提问。
而是是是而非地又低唱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大师，您认识在下吗？”
韩无名当然已经留意到，刚才对方称呼自己为无名施主的称呼。
“相识就是不相识，人世间因因果果，缘生缘灭，施主对贫僧是否认识您，看得很重吗？”
白衣僧者打着禅机，依然没有明确回答韩无名的问题。
“大师，您只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您又是否知道，有时候救人，实际上却是在害人？”
韩无名突然间心中一动，语含玄机地反问道。
“天生万物，红尘万千，我佛慈悲，以大爱感化众生。救人也罢，害人也罢，全都在于人的本心。阿弥陀佛。”
“人的本心？大师，您能告诉我，人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韩无名的心绪，渐渐被这名背他而坐的白衣僧者所引导。
“人的本心，无外乎贪，欲，痴，这几个字。但是苦海茫茫，只要你愿意回头，就随时都可以看到心海的彼岸。”
韩无名听罢眼里一亮，进一步向对方发问道：“大师，您能否告诉在下，人之一生，究竟应该为何而生？为何而战？”
“阿弥陀佛！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其为何而生，为何而战的理由，尽皆不同。施主所提的这个问题，相信答案早就已经在施主的心中了。施主又何必来问贫僧呢？”
“这答案，早就已经在我的心中？”
韩无名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虽然心中若有所思。
但目光依然很困惑，很迷茫。
“阿弥陀佛，那答案，已经在施主的心中，存在很久了。施主在人世间一切之所为，全都是施主心中那答案，在指导着施主所为的缘故，施主难道不知道吗？”
白衣僧者话语中的玄机，越来越深。
“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因那人生的答案所致吗？”
韩无名的心，越发迷茫了。
他在这名白衣僧者的言语引导下，心中的万千情绪，突然大雾升腾般涌起。
同时他的意识，却再次迷糊了起来。
韩无名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现在不在篝火跳跃的小庙里。
而是置身于一片浓雾笼罩的沙滩上，寻找不到出路。
迷雾中，有风声，有笑声。
有刀剑相击的脆响声。
同时也有雪儿，那隐隐约约的笑容。
还有一名头扎蝴蝶结的女孩子，在雾海的深处，放飞她手里的蝴蝶。
那不是蝴蝶吗？
韩无名赶紧向那名女孩子身边走去。
但是雾海深处的那个小女孩，却突然间不见了。
幻化为无瑕公主那忧伤无助的眼神，飘扬如风的长发。
公主，飞龙无能，没有保护好您的安全。
飞龙并非是公主您心里所认为的那样，无所不能呀！
公主，您能原谅我吗？
韩无名看到无瑕公主的眼眸后，顿时悔恨交加，汗颜无地。
但是韩无名的忏悔，才刚刚开始，公主的影像，却又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四周又是白茫茫一片的浓雾。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
而风声，却依然在雾海中回响。
就像是一名被人毁掉了语言能力的，远古的神。
在浓雾中流浪，用世人所无法听懂的语言。
不断地述说着什么。
那风声虽然飘渺而模糊。
但是韩无名却在风声中，突然间又听到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那是霜儿的声音！
韩无名一辨认出那是霜儿的声音后，那声音就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那声音，在迷雾中像一阵含情脉脉的清风，缠绕在韩无名的耳边，不断地对他说：“剑哥哥，你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韩无名的眼眶中，渐渐湿润了起来。
“霜儿…”
韩无名语音哽咽地轻声呼唤了一下霜儿的名字。
“剑哥哥，霜儿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看看剑哥哥你面具后真实的样貌。”
霜儿的声音，说罢这句话后，就消逝在雾海里。
韩无名心头一热，就想向霜儿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
但是另外一个惨痛的景象，却突然间出现在雾海的前方。
“飞龙哥！”
韩无名看到，无瑕公主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出这句话后。
就七窍流血地载倒在黄沙大漠之中。
“公主，不要！”
韩无名心中这句话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口，他眼前的景象，却再一次改变了。
这次雾海深处所出现的女孩子，是雪儿！
是那个随自己出生入死，对自己情比金坚的雪儿！
韩无名看到，雪儿面色苍白地躺在自己的怀中，深情地凝望着自己。
雪儿那双深情的眼眸里，无怨无悔。
有的只是对自己深深的怜惜和爱意。
“公子，我知道你孤苦的心，是千寻万仞的冰。但是公子你知道吗？雪儿对公子的这份情，却是这世上最苦最远的修行…”
韩无名还看到，雪儿在诛仙魔刀挥刀的瞬间，义无反顾地用身体迎了上去。
雪儿手中那把传说中有着无上魔力的雌刀定风，在漫漫刀气中，从她的手指间滑落。
掉落到荒凉的黄沙碧野之中。
“雪儿！”
韩无名在迷幻中猛然间大喝一声。
眼中泪如泉涌。
韩无名的目光，也在他这一声大喝中，再次在泪水中开始回复清明。
意识也重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雪儿！”
韩无名眼前的幻像，虽然已经全都消失了。
但是他眼中，却终于流下泪来。
心中的血泪，则更是早已淹没了他的全部心田。
“雪儿！”
韩无名呼喊雪儿的声音，渐趋微弱。
眼前现实中的景象，也在他的视觉中，逐步清晰起来。
韩无名的眼前，重又是破败的小庙，跳跃的篝火，白衣的僧人。
“阿弥陀佛，施主，你现在可曾找到了，你心中的答案？”
随着一声佛号的唱响，韩无名的意识，终于彻底回归现实。
而那名白衣僧者，也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点一点地正面出现在韩无名的眼前。
韩无名此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更是汗出如雨。
他呆呆地望着这名转过身来的，白衣僧者的面容，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一时间几乎不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