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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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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素带的八人前拥后簇,扶着孟章神君腾空而去。
眼见孟章神君被人扛肩提腿好不狼狈,莲兮心中也生出几分好笑。胧赫修仙,亦是走的化龙一途,虽自小师从上一任孟章神君沁洸,却也拜她父君龙王老儿为授业之师,求学过修炼龙真的要诀。
莲兮那时不过千余岁,初次与胧赫在东海邂逅,见他虽是男子,却生着一双比女子更加绮梦迷蒙的凤眼,本想与他亲近言语几句。不想他张嘴便出言不逊,字字句句专为挑衅而来,惹得莲兮怒发冲冠,拂袖而去。从此她便与胧赫两相看不对眼,每逢与他见面少不得干戈相向。胧赫一方青玄角弓,虽也百步穿杨,劲道蛮横,但无奈在短距中与莲兮一双对剑抗衡,挽弓引箭的临风俊态全使不上手。数十次比划中,他都只得任自己被梦龙鸾凤生生克死。虽是如此,此人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枉费他空长了莲兮九千岁,却最是小肚鸡肠直像个幼稚小儿。
他嘴上自是最会拿刻薄话来唐突莲兮,却不曾被莲兮动过真格,以应龙龙元伤成似今日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莲兮揪紧手中的赤红翎毛,心中酸涩未散,这一时更添了一丝莫名的歉疚。
她望着对岸草地上胧赫残留的血迹,又想起司霖奄奄一息的形容,千思万绪在脑中胡乱奔走,倏忽被人一拍后背,她手速先于理智,鸾凤出鞘已握在手中。
封郁被剑直指,忙后撤一步,轻轻拿两指小心将剑尖撇开一边,说:“我只是来叫你一同下山去。”
他不知何时自己把血衣在潭水中漂洗过,湿漉的粹白衣料在月下半是透明,衣上那一道破口被他小心翼翼别到了背后。然而肋间伤口虽不见往外渗血,却也并未见痊愈,狭长一道血痂隐在衣衫之下模糊可见。
莲兮望着他的伤痕,皱了皱眉说:“你这伤口是怎么……”
“我虽是男子,又生得仙体,但被一个女子这样不害臊地拿眼往胸间身下瞅个不停,也会生出几分羞意……”封郁见她面上凝滞,自笑了笑揶揄道。
“我问你这伤口……”
“我怎么觉得鸾凤与平日有几分不同?你自己看……”封郁骤然打断她的话,拿指尖挑起鸾凤剑刃在月光中上下打量,一面指着剑脊处说:“此处原本是这模样么?”
莲兮几番欲说话都被他打岔,哪有什么好气,随便拿眼瞟了瞟手中鸾凤。
这一瞟当真惊得她呆若木鸡。
只见原本光滑的银色剑脊上竟不知何时被浅浅镂雕上一叶狭长的羽毛印痕,这长羽刻纹在月色下好似活物一般,缓缓轻舒着边沿的绒毛。莲兮与鸾凤朝暮共处数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光景。当下也不废话,掌心发力,微微向剑中注入一丝应龙元息,又在空中虚划了几下。鸾凤自是赤脊绯刃不在话下,不想其上的长羽纹路也在剑走游曳中浮起一层金色,好似覆在剑上的萤光一般,虽只是微微闪动,却让莲兮心头狠抽了一抽。
“是司霖吗?”她在月下全不顾自己早已身心疲惫,满脸欢欣地舞剑飞旋,将遍身龙绡黄裙都笼在一片赤影金芒之中,一面喃喃低语:“司霖,你果真栖息于鸾凤之中了吗?”
鸾凤之上,金羽犹如星光一般,轻轻闪动。
她好似又听见耳畔嘶哑却温暖的声音,伴着帽坠泠泠响动,缓缓说道。
霖心中不舍。
不想从这里放开双手。
这可算是对爱,有一丝一毫的体会吗?
第十八节 往事成风 何以解忧(1)
亥时已过,新安城中犹是灯盏璀璨,高阁之中都在面街这一侧置台焚香,又备果品菜肴数碟陈于案上祭天。街上三三两两不时有女子结伴嬉闹而过,却都将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披散着,任淋淋乌发在夏风中被吹拂自干。
若非封郁提起,莲兮早忘记那日在茶棚里所说之事。原本她也只当一句玩笑话,不想封郁当真带她来新安城中游玩。
还偏是在七夕这一夜。
莲兮对人世习俗玩物最有兴趣,初时与封郁并肩走在街上,心中还因司霖之事有所落寞,这时见街市热闹非凡,心中也明朗许多。
她在街市上且行且看,走马观花间见着什么都觉新鲜,却偏又不好意思在封郁面前流露出没见识的模样,非要卖弄卖弄自己的凡学,便问封郁:“你可知道高阁中所置的香台,是文士拿来拜祭谁的吗?”
莲兮原也拿这一问去为难过龙太子涟丞,涟丞自然知道凡间有牛郎织女之说,便费尽功夫在这二人中左右掂量了半天,最后答曰是祭拜牛郎,害她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肚疼了好几个月。
她原以为封郁也要取舍好一会儿,没想到他笑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魁斗星君了,七夕是他生辰,他星下主文运,文士祭拜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莲兮悻悻然,又生一念,问:“那你说街上的少女为何都披发而行?”
“南方传说牛郎织女相思之泪都垂落在槿木叶子之上,所以七夕这一日女子皆采槿叶,磨碎为汁,以树汁洗头。月下披发而行,为传相思之意。”封郁仍是眼中含笑,回答飞速。
莲兮搜肠刮肚,想找出些偏门的风俗来,誓要叫封郁甘拜下风。
封郁不等她再问,便抢道:“你也别花心思想了,我不济也在凡间晃荡了数千年,这些本该知道,没甚稀奇。只是于这七夕节庆,我心中一直好奇,为何人世会有如此传说?”
这其实也是莲兮多年的疑虑,仙族之中确实有所谓“织女”的七星娘娘。其人司掌织天宫,莲兮也曾见过一两次,然而此仙实际与牛郎云云分毫无干。她第一次听说人间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时,在感念传说浪漫感人之余,也对其出处很是莫名。
“那是凡人对男女情爱的愿景,你当然不懂。”莲兮脱口便拿她母上对她说的话来教训封郁。
封郁听莲兮这么说,竟一时住脚。
莲兮嘴上还兀自絮絮叨叨不停,走出十余步后才恍然察觉身边无人,忙转过身去。
只见封郁正立在青石铺就的街心,未被簪住的碎发在他的额前撩来拂去,发丝后那一双眼眸直直望着莲兮,黑瞳映着街灯灿烂,竟好似有水光流转其间一般。
莲兮自是习惯封郁时不时神游天外,发愣白日梦种种都是常事。当下也不多想,便往他长身而立之处走去,刚要拍拍他的肩让他醒觉,手指却忽地被他握住。
只见封郁促狭地大笑,说道:“你既说我不懂,我便等织女她自己从鹊桥那一头走来,好体会一遭牛郎望眼欲穿的心情,虽未等上一年,却也算有几分心得了。”
莲兮被他玩笑,想起初入夜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光景,脸上立时腾起红晕,羞怯滚烫直蹿得耳根子后面都一片绯红。她怕被封郁看见羞态,有意绕到他背后去,伸手假作要揍他。
封郁倒未作多想,举步自往前方街市开着的成衣店走去,一面说:“我看黄色衣衫与你并不十分相配,不如另挑一件合衬的,你身上这黄裙被我浇了马尿,便当我再赔你一件吧?”
莲兮随着他走入一家装点豪华的衣店,入眼绫罗绸缎各色衣物倒也齐全。
封郁身上粹白深衣本就有几分污秽,更兼被划了一大道口子,自是要挑一件新的来换下。他在陈列衣装的架台前拣选,莲兮则被店中侍候的小童引去旁侧女子妆裙柜下。那小童见莲兮面容姣丽,有心想为她拣一件称心的,便伶牙俐齿先把时下最风潮的款式衣样都一一拿到她面前介绍起来。莲兮却是把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心中反复想着封郁方才所说的话。
莲兮虽知道自己容貌秀美,却也从未因此孤芳自赏,目中无人。众仙友众元君中生得比她美的,自是大有人在。她对姿色女妆一事本就十分不上心,仙家女儿们都在聚头议论新妆新衣新发式时,她却常常连长发也懒得束起,只将一两件还算上眼的衣装颠来倒去地穿。便是她母上要为她配选新衣,也总被她推脱再三,一拖再拖。反正她大多时候都被龙王老儿堵在东海海底,功夫全花在修炼龙真和几套剑诀之上,难得见着几张生面孔,也无所谓穿着。
这一身南海龙绡裁制的黄衣黄裙虽也不见得与她的面容两相互衬,如何如何相得益彰,却也在她身上穿着有些历史。蓦地被封郁言之凿凿,说她与黄衣不配,竟让她心中升起几丝莫名的失落。
那一夜她换上黄裙被他醉梦间错唤作另一个名讳。
想是那个女子也爱穿杏黄的衣服。
她穿起时又是如何顾盼生姿?可是胜于自己许多?
莲兮讷讷望着店里侍候的童子张口闭口,脑中却是心事横走。
倏忽背上被轻轻一拍,她才回神,侧过脸只见封郁已换上一件白底淡青锦簇团花的薄衫,另将发簪撤去拿一顶新的青玉冠将头发束起。
封郁见她只站着不动,以为她对眼前的女衣都看不上眼,便在她耳畔小声道:“我原以为你喜欢人间玩物,也会喜欢凡人女子的衣裙样式,你若不喜欢,我们换一家罢……”
他吐气温温在莲兮耳边,虽是极近轻柔,却立时把她吓得往边上飞挪,吞吞吐吐道:“我喜……喜欢啊,只是看得我眼花缭乱一时无从……无从选起。”
封郁信以为真,便仰起头将悬挂在高架之上的众衣裙巡览了一遍,指着其中一件浅绿的丹碧纱纹双裙说:“那件便很不错,与你的眼睛也是极衬的。”
见他那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想来也曾为心爱女子如此挑过衣裳。莲兮朝着空无之处悄然一翻白眼。她偏不照着他的喜好行事,明明是她穿衣在身,为何非要让他觉得合衬满意?
莲兮朝衣架子随手凭空一点,说:“我就喜欢那件,就要那件,你速速掏钱袋来罢!”
她在衣店后阁中换上新装,这才发现自己随手乱点,原来点下一件芙蓉云襟的粉绯色广袖罗仙裙,裙摆左右交叠五六瓣,飞旋时若花瓣魅然绽开,静立时如骨朵含苞待放,倒也让她有几分满意。
莲兮拎着自己的旧衣走入店中正阁,那一身杏黄的绡裙虽是衣料价值不菲,眼下却是光见着就让她心烦,索性把旧衣直接丢予衣店老板,眼不见为净得好。
封郁正立在四面衣柜中间随兴品赏,见她出来,上下看了两眼,只挑眉笑了笑,也未多说便邀她回街市上闲逛。
七夕这一日,城镇之中人烟熙攘欢庆,大多是要闹到深夜。这时他二人行在街中,由封郁做东,莲兮便将那些凡人集会的吃食玩物统统尝过玩遍,虽也耍得尽兴,只是她每每看见凡人孩童都会想起司霖,心中不由惆怅。
“我总想,若能领着司霖走在如此热闹的街景之中,他会是如何雀跃,”莲兮立在街尾人迹寥寥之处,微微阖上眼,任绯色袖翼被夏风吹的微微扬起,仿佛袖尾被司霖轻轻拽在手中,低声笑道:“不过他性情倒有几分变扭,无论心中如何开心,大概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吧。”
封郁陪她站在这一处,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条金色长龙般华光璀璨的人间街市。
他说道:“司霖已放下心中忧愁,有所栖身。现在莫不是换作你不能忘忧?”
听见“忘忧”两字,莲兮下意识在耳边一抚,那一叶赤翎正斜掖在她的鬓角,触手温热。
莲兮仰起头,望向夜空中横亘着的璀璨银河,说:“我虽再不能见到司霖的一双眼睛,现在却仿佛与他血肉相融,并无遗憾。纵观世间,最不能忘忧的人恐怕应当是郁上仙吧,你心中女子虽已仙逝,也许今日早已投胎他处,此时也正拿眼仰望着同一幕星空,又或是她今夜正候在万鹊桥上,等你前去相会呢?”
方才封郁在街上拿牛郎织女的传说来开莲兮的玩笑,她本也不过是想以牙还牙罢了。
不想封郁同她一道抬眼望向苍穹,听得认真。
他静默片刻,复又低头说道:“郁愿意倾尽所有,只求如牛郎一般,每年有一日得见心爱女子,即便只能与她隔着眼前这样长长的街市两相对望……”
他深吸一气,面上笑得苦涩,像是自嘲一般又说:“……只可惜夭月已灰飞烟灭,随风而去,从此不入轮回。”
第十九节 往事成风 何以解忧(2)
“要我随你去蓬莱?”莲兮以为自己听错了,提高了声调问道。
“东莲尊君的卖身契约还在我手中,这就要耍赖了?”封郁坐在茶案后,头也不抬,只顾着手间过叶沏茶,一面说道:“以你的心性,不该最喜欢看什么金黄楼宇七彩流云吗,蓬莱仙岛是仙家福地,景色瑰丽无双,九重天庭比之犹有不及。你竟不想去?”
他刚沏上一盏茶,便被莲兮气呼呼夺了过去,仰头灌水似地喝了个干净。
莲兮将杯子往茶案上一丢,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以前跟着父君,倒也去过几次。只是我放心不下兄长,现在不能随你去。”
他二人从新安回来,封郁自是取道回他白重山破观,莲兮则不做二选直奔王萧家去。确认过王萧无恙后,方才回头来找封郁。前脚刚跨进他观中,便听他劈头盖脸说要拖莲兮上蓬莱,去找沁洸以物易物。
蓬莱仙岛包罗万象,景致甚美,珍奇花草,异兽奇宠无所不有。换作平时,不用封郁威逼,莲兮也会求着人带她去玩儿。
只是在这蓬莱仙岛中凡度过一日,他处便过去一年光景,他二人若是在蓬莱中稍作几日停留,王萧期间恐怕就要死儿子死女儿,一头栽进他的作孽命数里。这原是应渡劫所需,由司命老儿特别规制好的劫数,本该质量有所保证。然而上次王萧的妻子病中日数与司命册中有所不同,最后又是莲兮横插一脚,干预其中方才令余氏好转。其间古怪叫莲兮再不敢大意,此后王萧命中坎坷,还不定出什么岔子,叫她始终放不下心,恨不得每时每刻蹲在他家房顶守着才好。
封郁又从案底取出一只杯子,重沏好茶,叹道:“唉,我倒是一直记着你小时候说喜欢看金殿流云,如今娃娃围兜摘了,心思也不同了。”
封郁一再说起金殿流云,这时候莲兮才反应过来,想起她母上说过的典故,一时羞恼,又一劈手将他手中茶盏夺了过来一口灌下,恨恨道:“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再提起,莫怪我削你半颗脑袋!”
她说罢还不忘在茶案上装模作样狠狠一拍,不想粉绯色的广袖中抖落出一只小小白玉瓶子,滴溜溜在茶案上滚了几圈。她一时也忘记是哪里来的瓶子,望着看了一刻,这才慌忙伸手将白玉瓶拢回袖中去。
见她一副猴急模样,封郁狡黠地笑了笑,明知故问道:“咦,东莲尊君身上怎么有一丝桂花香味?”
莲兮与他隔案相坐,两人之间只二十寸不到的距离,封郁飞电似地伸手过来在她袖间一拂,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手中已握着那白玉瓶子。
“这瓶儿你又是哪来的?竟和我的有些相似。”封郁一面将玉瓶掂在指尖上下打量,一面故作好奇地问道:“莫不是你钟情于本尊,想拿一个留作纪念?”
莲兮被他这一问呛得哑然失色,本想解释的话语立时被她咽回肚子里,换上一副强词夺理的架势说道:“笑话,这瓶子本来就是本公主的物件。”
她说着,偷瞄了一眼封郁掌间的玉瓶,见瓶颈上有一处微小的青色玉沁,便瞪眼说道:“本公主的玉瓶瓶颈有一处碧痕,不信你自己看。”
“果然,原来这瓶子当真是你的,那瓶中有何物件?”封郁竟信以为真。
莲兮将瓶子夺回手中,欲收回袖里,说:“瓶中空无一物,我……只是随意拿纸封上罢了。”
方说着,指尖却在袖中触到了另一只玉瓶。她顿时醒悟过来,将两只瓶子都取出,摆在茶案上一看,两瓶虽形状颜色大抵相同,玉色玉纹却自然不可能一模一样。她急急翻开瓶颈处有碧痕的玉瓶封口,只见其中躺着数个浅黄丸子,正是那一日王萧给余氏服下的药丸。
怪只怪莲兮把人家瓶子偷来撕了封口后,还担心桂花香气逸散,画蛇添足又拿朱红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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