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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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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燃尽的泪烛一般,金翅身上爆散开来的光亮在一刹那收束,连同鸟嘶凄鸣也一道绝声,林中归于平寂黑暗。
莲兮眼前一时不适应,伸手不见五指。
她探出手摸索,一面四寻司霖的气息,一面大声唤道:“司霖,司霖你可安好?”
林间唯有她自己的声音回响不绝。
她孤立着,心中冰冷。
忽听见前方有踩踏草木窸窣之声,莲兮掌间僵硬,鸾凤破出在即,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兮儿”亦从那一处传来。
虽然司霖从未主动问过她的姓名,却也从她所说的种种往事中,知晓她的母上父君皆叫她作兮儿。此时他第一次开口叫她,嗓音虽粗嘎不似往常柔润,却听得莲兮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视界尚且模糊,闻声便往司霖那一处摸索过去。
指尖一通浑摸中,终于在草坡之上触到了司霖的锦绣衣袍。
“我带你回你的巢穴那一边,”莲兮将趴伏在地的司霖揽入怀中,只觉双手间的人儿气若游丝,心中焦急不已,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他的模样,说道:“在那里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
“兮儿是来取霖的赤翎吗?”
莲兮眼前终于清明,入眼只见月光惨白下,司霖清澈的双瞳中映现着自己张皇的面容。
“兮儿是来取霖的赤翎吗?”
司霖一瞬不瞬望着她,却是笑着问了第二次。
莲兮双手紧护着他瘦小的身体,千言万语在喉间徘徊缠绕,却最终只吐字道:“是的。”
“它在这里,”司霖缓缓提手指了指帽冠右侧,只见一根圆长的赤红羽毛正嵌在玉饰之上,他伸手想要将赤翎摘下来,却被莲兮拿五指紧紧掩住翎毛,好似护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心中惶惶然,仿佛那一支轻飘飘的羽毛一旦被取下,怀中的人也会化作缥缈缈的烟雾而去。
“你筑好了巢,我现在便带你回去。”她抱着他站起,准备回山壁那一处。
“若是等霖产下卵,你就拿不到赤翎了,你可懂得?”
“我懂……得。”莲兮强作镇定,却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兮儿,”司霖声音愈发低弱,却愈发笑得明媚,叹说:“你真是我这一辈子所见最奇怪的人。”
莲兮心中酸涩,默默举步,却听司霖忽然急切道:“不是这边,霖想去潭水那里。今夜霖与人在潭畔有约在先。”
莲兮置若罔闻,执意要往石壁那端行去,怀中司霖却以仅存劲力挣扎,嘶哑道:“霖与兮儿约定之事,兮儿已忘了?霖恳求你带我去那里。”
第十六节 执手相辞 我心足矣(2)
她停下脚步,透过司霖明亮的双眸又一次看见自己失魂落魄的脸庞,顿了半刻,转身往林中潭池走去。
他二人离那水潭本已不远,只行了数百步,便隐约可见潭边汇集的点点萤光。
莲兮将司霖平放在他素爱正襟危坐的那一方岩石上。
司霖体虚不能坐起,便只平躺着,拿眼四下望着萤火纷飞,说道:“那一夜,霖追着一只美丽的的萤虫在林中奔走,它却似是有意领着霖走到潭边……霖一直以为夏夜萤虫是世间最美之物,原来还有比萤虫更美的人。”
莲兮想起那夜随着萤虫幽芒来到潭池边的光景,轻笑了笑,叹道:“司霖的双眼也生得极美,澄净无暇好似这一池潭水。”
她为他将额上凌乱发丝理好,手指方才离开他的额头,眼角便掠过一片黑色残影,一只苍白的手探到眼前,直取司霖嵌着赤翎的帽冠右侧。
绯光撕天,鸾凤破空将那只盗羽之手逼开一边,随即剑锋上挑,赤红光练在夜色下划出如花瓣飘散一般随兴的曲线,却一丝余赘也无,直向那不速之客的脖颈抹去。
那人也早有准备,上半身立时往后仰,一面飞快自背上抽下青色角弓,拿弓臂堪堪抵去鸾凤的剑劲,鸾凤之锋与弓臂上的云龙浮雕两相碰撞,沉重声响之中,浮雕被浅浅削去了一只龙角。
执弓之人被鸾凤密密交错的剑路逼得避尤不及,只能时不时拿手中角弓左挥右挡。他步步后退间尚且难以躲开鸾凤罩下的漫天花雨,索性侧身一翻,玄黑衣袖一卷,跳开几步远,立在潭沿一块高石上,摸箭在手。
莲兮见那黑衣短发的男子引箭上弓,准心直冲潭池另一侧躺着的司霖,赶紧飞身移行而去,挽起剑花作势要挡。
然而箭在弦上,却久而未发。石上一袭黑色深衣的男子朗声道:“许久未见,莲公主别来无恙。”
莲兮冷哼一声,道:“我本该想到,冷箭君就是你这家伙。”
“既是莲兮你,我也不便得罪,只向你讨要赤翎一根,讨得了便走。”那人话虽如此,手间箭心却一丝懈怠也无,仍是直直朝着莲兮司霖这边。
“笑话,孟章神君想要就要,想走就走,莫非当本尊是柿子,随你拿捏?”莲兮将司霖护在身后,剑色阴冷亦直指石上立着的人。
“近些时候我也时不时见你在树上养气调息,今夜只见鸾凤不见梦龙,莫不是莲公主尊驾抱恙在身,使不出双剑来?”孟章神君青黑长鬓被夏风撩动,在空中苍劲飞卷,他虚一拨弦,想探一探莲兮的反映。
莲兮自是不会中招,鸾凤犹自悬停在月色下,剑脊昏沉,烈气四溢。
她飞快回眼一瞥司霖,见他已然昏弱,气息奄奄,却还以仅存的神识深深望着莲兮手中之剑。
“莲公主若是要替那人取下赤翎,就不要再惺惺作态假作好人。这金翅鸟若是扔下鸟蛋死了,你我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若不想取,就给我吧,”孟章神君箭心微微上扬,手上蓄力欲发,说道:“我尊师沁洸渴求忘忧多年,你若今日将赤翎给我,日后我旭阳宫上下必当重谢。”
莲兮正要张嘴回讽,却听背后司霖低切嘶哑道:“此剑美若芙蓉,果真深得霖心。”
心中踌躇一整日的犹疑,这一时尽被她猛然放下。
她足下一蹬,黄裙展动,执剑跃向孟章神君。
那厢未曾想到她会主动飞扑过来,仓促出箭,箭梭上依附的神元凌乱,劲力大失,被鸾凤剑尖一撇便挑去一边。莲兮赤剑再一次紧逼他身前脸侧,一面手间剑速越行越狂乱,一面嚣笑道:“胧赫你问我为何只见鸾凤不见梦龙,只因今日本公主与人有约在先,要以鸾凤舞尽我东海四十八式碧波剑诀,你若有胆,不妨试试能接到几式?”
绯红残影拖曳于四面八方,这一遭黑衣之人再难从中找到破隙跳脱而出,只得任凭剑气罩身,执弓在手疲于应付。
两人自潭边岩上飞斗到空中,鸾凤应月光之邀,其色愈发赤红诡媚,在天际舞动犹如凤凰舒翼振翅,阳炎烈烈,又似仙女散花,伏流天际。剑影残光,形若有生之物,在空中呼啸来去,叫人目不暇接。
一式碧海流芳,剑气中循,运至半处,碎为绵绵剑雨,缓缓流泻向前,好似花气袭人。
二世百川汇海,剑雨愈密,虽动却静,雾凝作水,浩瀚而出涤荡山川。
三式海底捞月,去繁留简,剑海中万象合一,凛剑飞走,疾如飞电才可挑得幻月。
四式沧海遗珠,飞剑路竭,犹有后招,横剑缓息,剑脊流光,犹如明珠相随……
莲兮身腾半空,将自幼修习的碧波剑诀一招一式拆解而出,手中凤走剑啸,一面高声阐释予司霖听。这一套剑诀她虽早练得炉火纯青,却从未似今日一般醉心其中,亦从未将种种剑式贯连得浑然一体,为取人性命而来。她自舞得剑若狂花,全不理会孟章神君在层叠剑式之下,被鸾凤伤得千疮百孔。
四十八式排山倒海,剑气沉浮,巍巍若山,浩荡若海,倾泄而出,溯逆而归,万象湮灭……
碧波诀四十八式已然舞尽,莲兮的身体四肢却像是被魇魔操控在手的傀儡,犹自在空中与鸾凤一道缠绵舞动,不知疲倦。
直到潭下“啪啪”两声拊掌打破静寂,才将她从混沌中惊醒。
莲兮恍然才发觉孟章神君早已从空中坠下,这一时正皮开肉绽了无知觉地躺在潭边草地上。
“莲兮,休要再舞了,你的神元本不充沛,又有几分力气任你如此胡闹?”
莲兮眼见封郁立在一边,半句话也懒得同他说,急忙回身疾行到司霖身边。她虽气喘不定大汗淋漓,却未将鸾凤收回掌中,只侧蹲着身,拿剑指着封郁,威吓道:“你若再上前一步,我连你也一道戳成蜂窝。”
封郁听了她的话,竟当真往后退了几步,只笑不语。
莲兮舞剑入魔,这时其实也不过是拿最后几分气力握着鸾凤,她正强提神冥,忽觉背后被人靠住,一双锦绣衣袖轻轻绕腰而走,将她环抱。
她心知是司霖强撑意识而起,才要转身去扶他,却听耳畔司霖低低嘶声道:“莫要回头,霖死前人形凋落,不愿被兮儿看见狰狞面容。”
莲兮黯然,左手探向腰间,只觉司霖的十指触手冰凉。
她心中眼前尽皆一片雪白空明,只能任背上靠着的灵魂一点一滴逝去。
“兮儿可记得,霖曾问你,所谓爱,是何感觉。”
莲兮茫然地不住点头。
“霖从未对生命有所留恋,现在却心中不舍……不想从这里放开双手……这可算是对爱,有一丝一毫的体会吗?”
他从莲兮掌下抽出一手,抚向她右手中的鸾凤,细嫩手指擦着剑尖而过,立时血珠迸溅。
莲兮怔怔望着司霖指上的血花被鸾凤舔舐殆尽。
耳边仿佛听到司霖说道。
“若来世能栖息于此剑,被兮儿执于手中,霖心足矣。”
这一声朦胧微弱,好似隔梦相听。
莲兮还未分清是实是虚,只觉背上一轻。
她回过头去,再不见司霖小小的面庞和黑底彩线的锦绣衣袍。
潭水之上唯见漫天金色飞羽,纷纷扬扬,透出暖暖微温。
“既然凭着执着,由羽毛变成有生命的鸟儿,那一定是因为生命存在着特别的意义。”
飞羽在空中飘曳,像极那一夜引着她与司霖邂逅的萤火之光。
莲兮举目追随着一叶飞羽,只见它在潭上左右悠游许久才终于不舍地落入潭中,溶于波纹之中,消失不见。
她望着潭水上倒映出的点点金黄光芒,这才发现,水面上映出的自己,右耳鬓角别着一叶赤红翎毛。
原来,今夜之后,世间再无金翅。
第十七节 执手相辞 我心足矣(3)
莲兮将赤红翎毛用指拈下,她还从未抚摸过金翅鸟身上的羽毛,第一次远远见着,也不过觉得是半长不短,鸭子似的金黄绒羽罢了。
然而手捧赤翎之时,她才知道原来三千世界中,竟也有如此沉甸甸的一叶鸿毛。
鸟儿身上有正羽、绒羽、纤羽种种作用不一的羽毛,而赤翎却与各类羽毛形态皆不相同。羽面宽大呈近乎圆形的微椭,羽轴纤长,靠近轴中的羽片颜色鲜红若血,愈是往外扩散,颜色愈浅,至羽毛外沿终褪作金黄。
将赤翎置于掌间,像是手捧一轮小小的太阳,温而不烫,好似她与司霖两人并肩看过的和煦夕阳。
背后传来封郁渐近的脚步声。
莲兮猝然在潭畔站起,扭过身来,左手捻着赤翎,高高扬起,对着封郁大声喝道:“这就是你要的?你想要,便自己走到本尊面前来拿!”
夜空中还有金翅的飞羽恋恋不舍地盘旋着,朦朦金黄光晕下,封郁缓缓一步步而来。
莲兮不愿看他的脸,便只低着头,指尖赤翎微微颤抖。
封郁方才靠近她面前,莲兮的右手从背后骤然探向前去。
鸾凤被她反手握着,自下而上从封郁左肋蹭过。
鸾凤是何锐利,剑锋过处,只见粹白衣料被豁出一道大口子,从雪白破处隐约可见封郁的肋间被划出五寸长的一条血线,在脂玉一般的肌肤上留下细细痕迹。初时几乎无法分辨,然而只片刻后,鲜红的血液好似为突如其来的出口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刹那间已将封郁的粹白衣衫晕红了一片。
莲兮看着封郁肋下血液飞涌,一时愣神,忙将鸾凤收入掌中,拿手去捂他的剑痕伤处,一面抬起头,焦急地质问道:“你又疯了?为何不闪不躲?”
她这才在微黄的光色下看见封郁的面容。
那副淡淡眉眼间的神情竟与她在潭上倒影所见,自己的神色,有几分相似。
那日榕树树须下,封郁亦是以这样的面容仰靠着,他分明也想多看几眼金翅鸟,却总是假作瞌睡闭上眼去。
当他二人坐在日光下的枝头,遥遥望着金翅筑巢时,莲兮心中被牵挂所填满,封郁心中亦被不舍不忍所纠缠。
他,果真是如此的吗?
封郁的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流淌过处留下滚烫的痕迹,让她失去温度的指尖瞬间暖和起来。
他提手将她兀自高举赤翎的左手拉下放在胸前。
她只觉双肩被从后面向前轻轻一送,下一刻全身皆被封郁控在怀里。
“我便疯了……又及你几分?”封郁的下巴顶着她头顶,微微一动说道。
赤翎尤被她捏在手中,夹在她与封郁的胸间,散发着融融暖意。
“我曾说过,找你随我一道,只因许多事非你不可。你今日可有些许明白?”
莲兮捂着封郁的剑口,缓缓说:“你卦数当真了得,我有时真恨你为何总能预卜先知,既然早能猜透人事,为何还要将人心玩弄掌间?”
话音未落,只觉封郁将她怀抱得更紧,让她生出一丝疼意。
封郁在她头顶说道:“我曾因卦数通天无人能及而自鸣得意。纵使如此,还是令心爱之人生生在面前死去。从此我虽演卦,却再不能尽信掌间卦数……”
“事在人为,莲兮你可懂?戏子循戏文而演,命中之事却并非注定不变。今日司霖将命中赤翎相赠,并非是命运令他如此,而是你与他心意相通。若有命运一说,我不过循着命运将你领到了司霖的面前,成全上一世司霖心中所梦。”
金翅散尽,潭边萤光飞舞,幽光美丽太过,令莲兮不能直视。
她在封郁怀中闭上眼,轻声问道:“你却为何要逼我取翎?你可知赤翎虽在我手,却让人心如刀绞,好似……好似是我夺去司霖的性命一般。”
“我只知若是莲兮,必会拿着真正的赤翎归来……”封郁将额头轻靠在她的肩上,过了许久才说:“原是我对不住你。”
莲兮向封郁挥剑时本就没有使出全劲,更不似与孟章神君缠斗时那般,将龙真缠绕于剑尖之上,直接洞穿对方神元。封郁肋下的伤本不过是普通划伤,以他上仙之体,稍一提起神冥便能迅速愈合伤口。然而莲兮右掌之下,封郁的伤口却一丝修复的迹象也无,滚烫的鲜血仍在汩汩往外直淌。莲兮将体内神元汇去右掌,为封郁运气疗伤,却被他猛地推开身子。
“你方才着魔一般舞剑胡闹,体力早就透尽,这一点小伤我自己来便好。”他说着匆匆背过身去。
望着封郁的背影,莲兮始终觉得有一丝古怪,莫非是是他神元有损?几日前还分明是好端端的。
她正要开口相问,忽见天边云端三五成群降下好些人来,皆落脚于潭畔草地之上。来人虽高矮胖瘦不同,却都身着青黑色短衫,腰缠月白素带,头带一副云纹浮雕青龙面具。
那群人稀稀落落站在潭水另一侧,将负伤仰躺在那一处的孟章神君围在中间。
莲兮见状扬声问道:“可是旭阳宫中之人?”
对岸众人中领头的男子将青龙面具揭在一边,朝莲兮这边躬了躬身说:“我等正是东方旭阳宫,孟章神君胧赫座下八行者,敢问尊驾真身名号。”
莲兮也不屑遮掩,脱口便说:“本尊名号东莲,边上的是郁天仙尊。今日你家主子是被本尊所伤,刀剑无眼,你几个先把胧赫抬回去,他醒来若有不服,便叫他尽管回来接着找本尊切磋技艺。”
“原来是莲公主和郁上仙,我宫中主人近几日都不曾回宫主事,我等也是循例下凡来寻他,现在既找着了,这便带他回旭阳宫去,其他琐事,待我家主人伤愈再自作定夺,”青龙八行者的首座又深深对莲兮二人作了一揖,道一声:“告辞。”
那黑衣素带的八人前拥后簇,扶着孟章神君腾空而去。
眼见孟章神君被人扛肩提腿好不狼狈,莲兮心中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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