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之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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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得到了‘永恒’，但我的时间却不多咯。”法师感叹着，一边走向泉之镜。
这个获得“永恒”的房间，原本应该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响动，但有一个人却挣脱了魔法的控制，第一个恢复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海利特看着静止下来的人群，每个人仿佛变成了雕塑，各种各样的表情凝固在他们脸上。
在这个法术降临之前，海利特刚刚准备取出缓毒剂让雪莉服下，没想到一瞬间所有人都像失去灵魂的玩偶一样摆放在自己面前。
“别惊讶，只是个时间魔法而已。他们暂时动弹不了。”尼尔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控制得了他们，但控制不了你。”说着尼尔森苦笑了一下，“谁让你是持有泉之印记的人呢？‘门闩’的法术对你是无效的。”
“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说控制着泉之镜的人是克里斯特的父亲吗？为什么现在又会变成你了？”海利特经过被暂停时间的克里斯特，朝着尼尔森走去。
“你一开始就在怀疑我是吧？”尼尔森转过身，注视着海利特。
海利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承认道，“是的，我觉得你说的话和我观察到的地下城战斗痕迹有些出入。”
“不愧是渚家的继承人，准确的直觉。”尼尔森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为什么不告诉克里斯特真相？暴乱是怎么回事？既然门闩是你，他父亲又是怎么死掉的？”海利特追问道。
“如果我说了，只会让那孩子走上一条不归路。”尼尔森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倦意，仿佛那浓重的黑眼圈又扩大了一圈，“真相会被埋没在这里，这是卡迪亚的命令。所以，如果你想要真心帮助克里斯特，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海利特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他只能确定关于地下城的灾难，尼尔森所说的六成都不是真的。
尼尔森所谓的“不归路”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海利特无从得知。
“可以麻烦你让那两个孩子清醒过来吗？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我有话对他们俩说。”尼尔森请求道。
“我？”海利特不解的看着他，“我可不会解除你施放的时间魔法。”
“你可以的，你身上的‘钥匙’不仅可以解除‘门闩’所设的封印，魔法也是一样。”尼尔森扬了扬下巴，指向克里斯特，“你只需要用手触到他们，然后心中祈祷他们苏醒过来就行了。”
海利特半信半疑的走向克里斯特，握住他的手，很快精灵使便从静止中恢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恢复正常时间的克里斯特看着静止的人群，瞪大的眼睛。
海利特用同样的方法解除了雪莉身上的法术，立即为她服下缓毒剂。
“缓毒剂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能够让你好受些。喝下去。”
雪莉无法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
接着海利特又为雪莉脖子上的伤口打上绷带。
“克里斯特，雪莉。”尼尔森看着两人，努力不去在意脚下蔓延的红色光芒，它已经快爬上他的膝盖了，“你们快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地下城已经成为一座坟墓，不是你们的归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里斯特不理会尼尔森的命令，“这个时间魔法又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借用了‘泉水’的力量而已，你也看到了，为了得到这个力量多少人会以这个通道为目标。他们的目的不是成为这个通道的守门人，仅仅只是为了变得强大而成为‘门闩’。”尼尔森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消失不见的小腿，露出无奈的笑容，“在我消失之后，‘永恒’就会解除，这里会永远的被埋葬。我会击破这面镜子，让这个通道永远消失。所以在那之前你们必须离开。”
“老师一开始就是如此计划的对不对？”克里斯特已经看见了尼尔森逐渐消失的身体，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里自杀的，对吗？”
“没有自杀这一说，”尼尔森平静的回答道，“如果不是卡迪亚将这一职责托付给我，如果不是借用‘门闩’的力量，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已经死掉的人，怎么还能自杀？卡迪亚原本希望我能够尽快让这面镜子消失，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等你回来，见你最后一面。有些事情，我必须向你交代清楚。”
克里斯特不说话，只是肩膀有些微微颤抖。他一直在忍耐着自己内心的悲伤，不让它彻底爆发出来。
“还有雪莉，”尼尔森温和的目光投向已经能坐起身来的女孩，“卡迪亚已经尽力了，我也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在此我向你以及那些仅有的幸存者，还有无数的亡魂，表示深深的歉意。这一切是我们的失职，地下城没有资格守护这面镜子，只能陪它一同葬送在地底。我不敢博取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仍旧以格罗利雅为荣，并将这血统传递下去。”
雪莉的嘴巴蠕动了一下，仍然没能发出声音。哀伤的眼神满是后悔与自责。如果不是她带着戢拉魔法公会的人进来，也许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还要谢谢你的帮助，海利特。”尼尔森转向魔法剑士，“替我向你叔叔罗德西问好，告诉他尼尔森失职了。”自嘲的笑容爬上尼尔森的脸庞。
“嗯。”海利特悲伤的点头。
犹如火焰的红光已经爬上尼尔森的腹部，他身体的一半已经被吞噬。
“好了你们都走吧。”尼尔森疲倦的叹气，“今后的事情，我再也帮不了你了，克里斯特。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拼命的活到最后一刻，这才是我的弟子。”说着，尼尔森突然抬起手，一拳砸在渐渐融化的镜面上。镜子就像普通的玻璃一样啪地一声碎裂开来，散落的碎片消失在空气中，如同熄灭的火星。
顿时，大地开始颤抖起来。石块不断的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它们堵住了原有的出口，却又在天花板的一边开启了一条新的出路。围绕房间墙壁的白光开始逐渐暗淡下来。一股水流涌动的声音出现在地板的下一层。
“记住我的话，饶恕过去，追寻未来。”尼尔森最后缓缓的说道，他微笑着注视着三个年轻人。他多想挥挥手向他们告别，如果他的手还存在的话……
“我会谨记老师的教诲。”克里斯特抬起头，坚定有力的回答后，便转身朝着出口走去，“再见，尼尔森老师。”
悲伤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精灵使唯有按照老师的遗愿走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海利特扶着雪莉跟在克里斯特身后。魔法剑士带着敬意向尼尔森点头告别。雪莉想要伸手擦掉自己脸上那不争气的泪水，但是她怎么都抬不起手。
一开一合的嘴巴终于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最终这微小的声音被掩埋在隆隆的坍塌声中。
静止的人群中的逆向传送阵已经消失。在尼尔森的法术消失之后，公会的家伙都在劫难逃。他们会一同埋葬在地底下，连同这消失的镜子一起。
这样的命运对于他们来说是否过于残酷？
尼尔森已经不想去思考了。
他目送克里斯特他们顺着堆积的石头爬上天花板，登上上一层的房间，直到再也看不见三人的身影。
已经足够了。这下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红光已经爬上尼尔森的脖子，消失的身体却没能带走他的笑容。
人们总是想要知道真相……真相是什么？知道了又如何？
很多时候，人们宁愿相信谎言也不愿去接受真相。接受真相的人，往往只会随着真相而成为正义的陪葬品。
克里斯特原谅我……惟独不能让你陷入复仇的枷锁中……
尼尔森闭上双眼，红光如同火舌一般吞噬了他的最后一根发丝，终于消失在空气中。
　
59。卷一　风暴前奏第四十六章　新的开始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也许真正难熬的时光现在才刚刚开始。
海利特靠在温泉池子里，脑海中不断重现的依旧是那一幕——三人从崩塌的地下城里逃了出来，最终那座古老的地下堡垒沉入地下，又被从地底涌上来的水流给淹没。转眼间，塌陷的地下城化作一潭湖水。
之后三人离开那片森林，回到了北塞尔城。海利特带他们来到这家以疗伤温泉著称的旅店。
分好房间之后，那两个家伙只是把自己锁在各自的房间里，不吃东西，甚至连洗澡都不愿意。
于是海利特只好一个人下来泡澡。再不洗掉身上那股泥土味，估计就得长青苔了。
他把一条毛巾搭在头上，呆呆的望着这散发着药草香气的温泉。舒适的温度让他觉得越发疲倦，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两个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呢？
回想起克里斯特带头离开地下城的情景，那时的他真的无比冷静。如果被毁掉的是青石城堡，海利特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崩溃的。看着自己敬爱的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受海利特永远都不会忘记。
今后克里斯特和雪莉会去哪里？他不知道。
这两个家伙也许有时间犹豫与思考，但海利特没有。无论克里斯特和雪莉是否愿意跟他回青石城堡，他都必须在明天出发去坎库休尔港。
他必须回家了。在那之前，他能等到两人的答案吗？
这时，温泉池的木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能别那样看着我好吗？”克里斯特把长长的银发挽到头上，脱下浴衣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我没事。”
“啊不，”看到克里斯特那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海利特反而更加担心，“我以为你不会下来了。”看着精灵使那平静的表情，让人觉得几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和他本人毫无瓜葛一样。
“我刚才出门去给雪莉买解药去了，”克里斯特坐在海利特旁边，“缓毒剂的效果只是暂时的。”
“她服下去了？”
“嗯，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
这间旅店的露天温泉并不大，加上女士浴池那边总共也只能容纳不超过二十人。就在克里斯特来到男士浴池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那头惹眼的银发和俊秀的脸庞无法不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和他有着相似美貌的雪莉同样如此。
“我和雪莉明天就必须离开这里。”克里斯特低下头，尽量不让人看清他的脸，“如果迪兰死掉了的话还好，公会里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人追究我们了。如果他逃脱了，那么我和雪莉的名字很快就会出现在雇佣杀手的名单上。说不定连你也会被牵连进去。”
“所以你们要去避难了？就无情的抛弃我了？”海利特仰起头，看着头顶上漆黑的夜空，开玩笑的问道，“哎~从此兄妹的冒险故事开始了，而我就只能退场了吗？”
“亲兄妹算不上。我和她的血缘关系比较远，但终究是一家人。”克里斯特一本正经的纠正了海利特的话，幽默感种东西从未在他的身体里存在过，“所以我必须保护她，不仅作为家人，兄长……还作为精灵使。”说到最后这个词，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
格罗利雅精灵使还活着，但是格罗利雅地下城已经成为了湖心的废墟。
海利特看着他。为保护某个人而变得坚强起来，这样的理由似乎很容易接受。但重要的是雪莉真的会接受吗？海利特记得雪莉看到克里斯特时的表现，那摆明了就是讨厌这个兄长。
希望尼尔森临死前的那段话能够起到一定的效果，让这对兄妹能够重归于好。
“那你打算离开这里去哪里？”海利特开口问道。
是啊，去哪里呢？克里斯特不知道。
要逃离刺客的追捕的话，只有两个方向——继续北上，穿越焚骨沙漠到达“狮鹫之国”席林其亚，或者跟着海利特南下，穿越蓝袭海到达克洛西特联盟国。这样有政权控制着的国家会比北塞尔这种自由都市稍微安全一点。但如果幸存下来的迪兰愿意花高价雇“袭刃”盗贼公会的“恶魔之翼”所属的雇佣杀手的话，在哪里躲着其实都差不多。
“不如跟我一起好了，”海利特推波助澜的说，“反正你们是逃难，我是回家，正好顺路啊。”
“这是顺哪门子的路了……”克里斯特满头黑线。
“我说过，青石城堡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海利特取下搭在头上的毛巾，“如果你愿意带个妹子一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会热情款待你们。”说着他站了起来，离开池子，擦干身上的水，又将自己的浴衣裹在身上。
“我们是同伴。记住，克里斯特。”说完，魔法剑士转身向出口的木门走去。
同伴。
若是以前的克里斯特，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一定会露出讽刺的笑容。同伴是什么？不过是有求于人时，利益相同时，套近乎专用词语而已。
若是没有利益可得，谁会主动要求成为对方的“同伴”？
过去的一段时间，克里斯特一直都带着有色眼镜在看待这个不断帮助他的魔法剑士。他一直确信因为自己是格罗利雅法师，是这个世界仅剩的精灵使，所以这个渚家的继承人才会这样煞费苦心的笼络他的心。
但后来他逐渐发现，海利特并非他想象的那般会玩弄心计。呆在渚家的这段时间，经历了古拉巴克蜥龙那一战，他目睹了海利特为部下挡下蜥龙攻击的那一幕。如果没有惊人的勇气与坚定的信念，要想在这种生死关头在部下面前作秀根本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克里斯特及时赶到，恐怕海利特已经为此丢了性命。难道这个家伙在行动之前，都不懂得考虑下自己的安危吗？
看来我一直以来都高估了他，这个家伙不过是个笨蛋而已。
不折不扣的笨蛋……
***
海利特站在雪莉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雪莉，你在吗？”
“干嘛？”一个疲倦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能进来一下吗？”海利特轻声的问。
没有回答。
“或者你想吃点东西吗？我到楼下餐厅去帮你买。”见女孩不说话，海利特继续问。
“我不饿。”里面传来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怒意。
“看来你精神不错嘛，不介意我进来聊两句吧？”此话一出，海利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变得如此厚脸皮了。但他的确不放心这个女孩一直躲在房间里。
依旧没有回答。
海利特皱起眉头，试着转动门把手。让他意外的是，房门没有锁。于是他走了进去，又轻轻关上门。
雪莉跪倒在地上，埋着头扑在床边。她没有换过衣服，依旧是来地下城时那身红色短袍。淡金色的头发凌乱的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好些了吗？脖子上的伤给我看看。”海利特向她走去，这样温柔中带着命令色彩的声音总是让女孩子无法拒绝。
但雪莉似乎是个例外。
“你好烦人，你和克里斯特一样讨厌！”女孩转过头朝他吼道，“这算什么？同情我？我自己失误所造成的伤，不需要你们虚伪的关心。”
“雪莉，今天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自责。”海利特明白了，雪莉还在为自己擅自带外人进入地下城而感到自责。“所以别哭了，好吗？”
“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雪莉尖锐的声音反问道。她不知道，自己那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已经完全把她出卖了。
“那你为什么还是这样的表情？”海利特蹲下身来，平视雪莉的眼睛。想要和对方好好的沟通，一定要保持在和对方相同的高度。魔法剑士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女孩一直没有舒展过的眉头，“笑容才配得上你这样可爱的女孩。”
“少来了，花言巧语的男人最讨厌了！”她想起山羊胡子派恩给她的承诺，可是最后他背叛了他的承诺，被自己手下的佣兵杀死。她想起上届精灵使卡迪亚在星空大厅许下的守护家族的诺言，可是卡迪亚没有保护地下城和信任他的族人。她想起那个黑眼圈的尼尔森，想起已经成为精灵使的克里斯特……每个人都骗她，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