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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阿兮-作茧自缚(出书版结局+番外)-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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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和和轻轻地说:“哥哥,以前你教过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许过的承诺就应该兑现。你给我的承诺是我一生一世的哥哥,保护我一辈子,而你给杨小姐的承诺是要娶她的吧,就算你可能没有正式求婚,但你对她的态度,你在别人面前提到她时的眼神,都说明了你是真的想娶她。你可以骗别人,但你骗不了你自己,不是吗。所以请你,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而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候车厅里很吵,有人大声地打电话,有小孩子哭,但是郑谐与筱和和所在的那个角落里,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寂然无声,他俩就那样互相直视着,试图从对方眼睛里读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结果什么都找不到。
郑谐眼睛里的情绪太多,以至于分不清任何一种。而和和的眼睛里则澄澄明明,什么都没有。
扩音器里又一次响起检票员的声音:“还有乘坐XXXX次列车的旅客没检票吗?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和和恍然明白过来,那是她要坐的那列车。她说:“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少抽烟,少喝酒。”
郑谐把她送一直送到月台,火车已停在那里。因为是始发站,乘客们早已上了车,只有乘务员站在站在每一个车厢门口。
郑谐目送着和和上车。她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当她将要迈上台阶时,他又喊了一句:“和和!”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他自己都不明白喊这一句做什么。
和和却在这时回了头。她看着他,突然折身跑回来,张开胳膊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她的头贴在他胸口时似乎轻轻地说了一句:“哥哥,再见。”还未等他听清,她便已经跑到车上。她上车时似乎滑了一下,乘务员从她身后扶了她一把,随即也上了车,车门关上了,开始缓缓滑行。
郑谐站在那里看着火车越走越远,他想起儿时陪着母亲经常在电视剧上看到的镜头:火车滑行,车上的人从窗里探出身子拼命招手,车下的人一路狂追,直到再也追不上。
可是刚才,他甚至没看清和和的位子在哪里,和和也并没趴到车窗上向他挥手。而他就原地站着,脚仿佛已经生在地上,无法向前迈动一步。
而他的心却空空荡荡,没有着落,仿佛家中失了窃,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焦虑不安,却并不知道自己倒底丢了什么。









25分岔口(1)







每条路都可以通向罗马。

B市火车站的停车场,岑世坐在车里等待。
车里静静地流淌着老歌。他不时看一下表,离和和的火车到站还有十分钟。
岑世一向很有时间观念。以前上学时,他从不提前一分钟到堂,总是在老师们的注目下踩着铃声跑进教室,然后冲他们阳光一笑,他们就没脾气了。
今天竟然这么早就到了,他几乎要嘲笑自己。
和和说过不用他来接,而且听说近年来的火车总是提早到达,于是他在这里守株待兔。
他盯着出站口。人群络绎不绝地从出口涌出,估计又有车到站了。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和和乘的那一列。
他走了出去,试着从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找到筱和和。
当视线高度集中时,他的思绪却开始神游。
他在努力回忆,当他第一次见到和和时,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或许无数次在操场、食堂、自修室里擦肩而过,却从不曾留心过。
直到那一天,他们在篮球场打球,对面的篮框则被一群女孩子占据着。
那群女子水准都挺烂,估计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在恶补。
突然一个哥们儿说:快看快看,那不就是前阵子校园BBS上特别红的那个龙套小天使吗?
岑世顺着方向望去,恰在此刻那个女孩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人指指点点,她下意识地朝他们方向看了一眼,于是那个球她投得大失水准,球重重打在篮框上又反弹,直朝着岑世他们的方向飞过来。那女孩一路小跑追着球,岑世伸脚挡住球,轻轻抬腿一挑便托在了手中,伸手送给她。
那女孩子腼腆地说声谢谢,脸似乎微微红了一下。
岑世忆起BBS上关于这女孩子的讨论。十分寻常的一个小姑娘,模样干净衣着简单,丢进人群中不太容易找出来。那在这样近的距离看,她有一种纯净的近乎透明的质感,十分可爱。
哥们儿说:“这小姑娘近看长得还真不错。哎,你们听说没,她身世很神秘,有人说她是孤儿,也有人说她爹是某省高官,高干子女哎。”
另一人说:“这两种身份都不怎么像啊,就是一邻家小妹的样子。”
第三人说:“别看这小妹妹长得干净单纯,不简单呐,前阵子隔壁学弟给她连写了几封情书送了一星期的花,结果碰壁碰得鼻青脸肿,现在天天到了半夜就在走廊里唱断肠歌。咱们那学弟,那可是情场老手了,所以说,这小丫头厉害着呢。”
岑世说:“少来了,明明就是一副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白纸模样。”
“嘁!”一堆人嘘他。于是某个恶作剧的赌局瞬间成立。
当筱和和第二次笨手笨脚地把球滚到他们这边来时,岑世主动捡了球去送给她:“你的姿势不对,再卖力也没用。我来教你吧。”
那时候并没把那赌局太当回事。正常状态下的和和,不太会撒娇,不怎么使小性子,但又非常小女人,他跟她在一起很愉快。
后来其实是他被甩了,但也并没太介意。那时太年轻,以为千金散尽也都会回来的,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他曾经试着挽回,但没有成功,于是不再纠结。
直到多年后,当他与她意外地一次次重逢,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遗憾其实比想像中的更要大上许多,只是从来不愿去想而已。
和和的脾气他并没有完全摸透。但他可以很自信地说,其实他要比郑谐更了解和和。所以他虽然离开前对和和随口说了一句“有事找我”,但那完全是没话找话的客套,他根本没指望和和真的会找他。
和和的个性很拗,她一旦决定了目标,别人就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改变了。既然她已经不待见他,那么她根本不可能找他帮什么忙,何况她有一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哥哥。
所以当和和前天打电话给他说:“岑世,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他意外极了。
几分钟过去了,人群又变得稀少,但仍不见和和。又几分钟后,人流又开始拥挤起来,应该是另一班车了。
岑世开始拨和和的电话,想问她是否火车晚点了。对方的铃音一遍遍沉闷地响着,但始终无人接听。
他决定去查询火车到站情况,恰在这时和和的电话打过来了。
她还在火车上,车厢不太安静,有铁轨声,有小孩子哭闹声。
和和说:“我误了时间,所以坐了晚一班的列车到。”
岑世终于放下心来。
和和从站口出来时只顾低着头走,走到他的车前都没发现他。
岑世鸣了一声喇叭,吓了和和一大跳。她终于发现他的存在,拉开车门坐上来。
她只带了一个很大的挎包,塞得鼓鼓的,但与她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岑世疑惑:“你是不是把行李忘在火车上了?”
和和说:“没。就这些东西,我什么也没带。”
“不是说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吗?”
“本来也不需要什么的。再说了都可以买得到。”
岑世笑了:“你是不是犯了什么案子所以落荒而逃了?”
他这无心一说却恰恰说中了和和的心事,她瞪了他一眼。岑世不以为意。
车子开得平稳。和和说:“你走错方向了。”
岑世说:“吃饭。你还没吃午饭吧?“
和和说:“我不饿,我想先回家看我妈。”
“就当陪我吃吧。再说了,现在这个时间,伯母应该还在工作呢。吃完饭我送你回家,顺便拜访伯母。”
和和警觉地问:“你想干嘛?”
岑世说:“什么‘干嘛’?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吗?我拜访伯母也理所应当。”
和和皱眉:“其实我就是在利用你而已,好逃避大人们给我安排的相亲。”
岑世苦笑:“你前两天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误解的。所以你实在没必要再次强调来伤我自尊。”
和和歉然:“所以你用不着入戏这么深,装装样子就好了。”
岑世笑:“我的职业道德非常好,就算是临时工,我也保证尽全力。”
他把和和逗得笑了笑,然后带她进了一家以跑山鸡汤作主打的饭店。
和和说:“我不吃肉,多油腻。”
岑世说:“补一补吧。你比我走之前那阵子看起来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好。”
吃完饭,和和掏出几张纸递给岑世:“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签字吧。”
岑世说:“这是什么?结婚协议?”
和和瞪他:“少贫嘴。我俩的‘友好相处五项原则’,我们互相约束一下会比较好”。
 “才五条?”
和和说:“每条下面还有若干细则。”
岑世噗地笑出来:“筱和和,你韩剧看多了吧。”
和和反唇相讥:“你才韩剧看多了呢?你全家都韩剧看多了。”
岑世继续笑:“不是韩剧里动不动就有什么签定无聊的协议?”
和和气恼:“协议什么时候成了韩国人专属了?你是韩国人后裔啊?什么都是你们的,连火星都是你们的!”
岑世说:“得,我把话都收回。我才说了两句话而已,看你这长篇大论的,你口才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还没过河呢就要拆桥啊?”
和和说:“哼,这是关乎民族尊严的原则性问题。”
岑世说:“好吧我错了,我是民族罪人。我签还不成吗”
这时和和的手机响了几声,她刚接起来打了个招呼,手机就因为没电而断线了。
她在自己又广又深的大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另一块电池。
和和的包里很乱,东西杂七杂八地挤在一起。她眼角余光看见岑世在偷笑。
和和抬眼瞪他,岑世立即收了笑容,一脸尊敬地将自己的手机奉上。
刚才那通电话是苏荏苒打来的。和和回过去,跟她简单聊了几句。
她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想到自己应该向郑谐报个平安。
岑世的手机与她的品牌相同,她用得极顺,编了短信发过去。当她按了“发送”键时,才惊觉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手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岑世以前就发现,和和懊恼时会轻轻扯自己的耳垂。他说:“想不起来电话号码吗?笨,把手机卡换过来。”
和和说:“不用,免得耽误你的正常业务。我一会儿再去买一块电池。”
郑谐应该知道是她的,他俩这种默契总还会有。
————————
郑谐送走了客人,一身疲倦地回到办公室。
他看看时间,和和应该已经到达了。他给她拨过电话去,提示一遍遍说,对方已关机。郑谐心中凉了一下。
然后他查看未接来电以及短信,终于看到一条“我已平安到达”,号码却是陌生的,也未署名。
那是B城当地的号段,而且比较新。郑谐猜想和和或许是为了节省漫游费,一到那边就换了手机卡了,为了证实猜想,他按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他连续拨了三遍,那个号码一直占线。
当他耐着性子再拨一遍时,终于有人接了起来,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喂?您哪位?”
郑谐失神了片刻。他那如计算机一般精确的大脑瞬时忆起这人是谁,尽管电话里有点失音。
他正思考着是说上两句话还是当作打错了挂电话,但仿佛老天存心要与他作对一般,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他想听到的声音,很遥远,并不真切,但他却听得实实在在,仿佛她缩成一个微型的小人,就躲在这小小的手机里的某处角落。
电话的另一头,岑世结完了帐就一直在接电话,至少接了二十分钟。
和和坐在休息区等他,翻完了两整本旅行杂志。
她终于等得不耐烦,在岑世又接起一个电话后冲着他说:“岑世,我自己打车回家,你忙你的吧。”然后就要走。
岑世捂着听筒将电话远离自己:“再等我一下就好。哎,你这脾气越来越怪了。”
和和说:“我更年期到了,你原谅我吧。”
岑世说:“这哪是更年期?你这分明是青春叛逆期症状。”
他这时才想起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来电似乎还在线,于是向对方道歉。但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挂断了,电话的那一头寂然无声。












25分岔口(2)修改







人烟稀少的宽阔马路上,郑谐独自驾车前行。
天空很阴霾,天气预报说傍晚有暴雨。
飞虫飞得很低,在高速行驶的车挡风玻璃上留下一点又一点痕迹。当又一只蜻蜓撞到玻璃上时,郑谐减慢了车速。
今天是他母亲的生辰。母亲生前爱静,所以家人给她选在僻静的郊外墓园安身。
一路车很少,尽管路边绿树成荫,但十分寂寥。
这些年,郑谐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过无数趟,母亲的寿辰,忌日,清明,鬼节,中秋,但他从不曾像今天这样感受到这条路如此荒芜寂寞。
他忆起,以前每一次都有和和陪在身边,不曾孤身前往过。
其实就在不久前,他还想过,下一次看望母亲时,可以带着杨蔚琪一起。
思及这些事情时,他的心又乱了。
他有许多事情需要理清,但每每想起时,便会头痛,下意识地拒绝去想。
以前一位长辈总爱说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少年时的他常常觉得这句话里的意思太过被动,不愿认同。可是现在,他体会到那位长辈说这话时的心境。
最近的事情之于他是一道多元的计算题,不同的办法,便通向全然不同的结果。而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他做惯了只有一个明确答案的题目,而且他擅长用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去解题。
所以如今他混乱,仿佛身陷泥泞,什么都做不了,越挣扎,处境越糟糕。
一辆重型卡车从他身边呼啸着超车而过,郑谐惊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开着车竟然走神了。
母亲的墓碑前堆着花篮与花束。原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那个花篮极为别致,长方形的篮子里错落有致地一簇簇排满淡蓝色与白色的雏菊,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宛如小型的园艺盆景,篮子上扎的丝带编得很细心,是用丝巾系成的花朵。
篮子旁边有两只花布做的小兔子,一胖一瘦,憨态可掬,一只咧嘴笑,另一只憋着嘴似受了委屈,针脚细密,兔子的衣服上甚至绣着图案。
原来和和回来了,而他却不知道。
离上次来这里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但墓碑周围非常整洁,一片落叶都不见。郑谐用手指沿着墓碑上母亲的名字的笔划一一拭过,指尖上仍是未沾尘。
和和大概在这里待了很久,每一处微小的地方都拭得很干净。
他看向墓碑的落款。碑文上并没有父亲的名字,而是以他与和和的名义立的碑。
和和在母亲生前并没喊过她“妈妈”,她一直称母亲 “阿姨”。但是母亲的碑上,落款却是“女儿  和和”。
他以前从不曾留心过这个细节,如今心头却涌上一种难言的滋味。
第一滴雨落下来时,郑谐想起自己将伞忘在了车上,而车子停在离这里至少几百米远的地方。天气预报说傍晚才下的雨竟然提前了。
他把和和做的花布小兔子调整了几次位置,终于找到一个最避雨的地方,然后郑谐快步地跑回自己的车前。
这场雨下得很急,起初只是落了几个雨点,很快雨势便大起来。当郑谐上车时,身上已经淋得半湿。
雨越下越大,前方似笼着茫茫的雾,他几乎看不清路。
郑谐心头不安。这样偏僻的地方,和和究竟是怎么来的?如果她是自己开着车,那么她已经安全下山了吗?上山时他并没见到一辆车的影子。
他越想越不踏实,终于熬到下山,一遍遍拨着和和的手机,总是不通。
郑谐劝自己,是和和不愿接他的电话,而绝不可能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因为是周末,又赶上大雨,刚进入市区就遇上了大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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