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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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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史蒂夫调整坐姿,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我们必须找出一个折衷的办法。”
我脑子里的那群萤火虫,一下子全都闪亮起来。“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史蒂夫,拜托你打个电话给瑞琪,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拜托,请你现在打吧!”
“好吧!瑞琪这会儿在家吗?”
“不,她在上班。我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史蒂夫拿起电话筒,但立刻就放下。“卡姆,我不知道瑞琪和安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资格插手这件事。如果她真的想离开你们,我也阻止不了她,你也阻止不了她。我唯一能做的是:跟她谈谈你和你那群分身的情况,向她解释一下。”史蒂夫拿起电话。“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一面念号码他一面拨号。我坐在那张老旧的、脏兮兮的钢椅里,双手紧抓住墨绿色的塑料扶手(我在这张椅子上坐过好几次了),心里祈祷着:拜托,瑞琪这会儿人在公司,拜托,史蒂夫·索耶医生施展出某种法力改变我的命运。
“这里是瑞琪·韦斯特女士的办公室!”接听电话的是瑞琪的从助理雅尼娜。“请问有什么事吗?”
史蒂夫说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要求跟瑞琪讲话。汗流浃背,我焦急地等候了几秒钟,瑞琪终于拿起话筒。
“索耶医生?”她的口气听起来仿佛还挺关心我。“卡姆还好吧?”
“很好。别担心,一切都没问题。卡姆这会儿人在我这里。他觉得,如果我直接给你打个电话,也许可以帮助澄清一些事情。”
“索耶医生……”
“叫我的名字史蒂夫吧。”
“好,史蒂夫。”瑞琪的口气冷冰冰的。“我支持卡姆,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但我绝对不会把一个8岁的小男孩推到火堆上,逼迫他面对父亲的病,要求他了解父亲的情况。坦白说,卡姆的情况连我都觉得很难理解。对不起,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心意。我一直小心翼翼,依据凯尔的年龄和身心发育程度,提供凯尔一些必要的信息,告诉他,他父亲到底怎么了。我认为,在这个阶段,他不应该跟他父亲那群分身打交道,跟克莱玩大富翁游戏。”
“瑞琪,你这番话我完全同意!”史蒂夫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完全赞同你刚才说的话。”
电话那头,好一会儿瑞琪并没吭声。“你真的赞同?”她终于开腔了,声调变得比较柔和。
“真的赞同!”史蒂夫坚定地说。“我赞同你的看法,凯尔年纪还太小。”
“这我就搞不懂了!”瑞琪说。“你既然赞同我的看法,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呢?”
“因为卡姆觉得,昨天晚上他说了一些话,让你觉得很为难——”
“何止为难,简直让我难受死了!”
“我了解。说起来,也该怪我。”
“怪你?”
“对!你知道吗?在那卷我们为卡姆那群分身拍摄的录像带上,克莱说,他希望凯尔不要再害怕他,而佩尔也说,他觉得卡姆应该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昨天,跟卡姆观看这卷带子时,我作出一个判断: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帮助卡姆打破心理障碍,开始面对事实,承认他是一个具有多重人格的人,因此,我决定暂时不处理克莱和佩尔的恳求。我没想到,卡姆会突然作出这样的结论:凯尔应该跟他那群分身见面。瑞琪,请你相信我,卡姆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的了——”
“哦,这我知道——”
“所以,我了解卡姆为什么会跟你讲那些话——为什么他说,他那群分身要跟凯尔见面,希望凯尔能接纳他们。”
“这我也了解。迟早有一天,凯尔会跟他父亲的分身们见面的。只是,凯尔现在年纪还太小,没有能力处理这种事情。现在他还不认识他父亲的分身,可是,每次一看到他父亲突然转换身份,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就吓得要命!现在要他跟那伙人见面,不把他吓死才怪呢。”
“我同意!”史蒂夫说。“据我了解,每次凯尔感到害怕,开始呼唤父亲回来时,卡姆的分身们就会立刻退隐回卡姆心灵中,暂不露面。”
“对啊,他们确实这么做!”瑞琪说。“每次都是这样。”
史蒂夫接口说:“瑞琪,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卡姆的那群分身为了保护凯尔,不让他受到惊吓,宁可压抑自己的欲望,躲藏在卡姆的内心深处。你知道,他们多么渴望出来透透气啊!你瞧,卡姆的这群分身是那么的无私、忘我。他们能够摒弃一己的成见,通力合作,以保护一个小男孩。我身为精神科医生所接触过的多重人格患者,可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哦!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我从来没想到这点!”瑞琪说。“我看到的是,凯尔被他父亲突然冒出来的分身吓坏了。”
“当然,这是很自然的现象嘛!但你也应该了解,卡姆那群分身心里也很难受啊。卡姆本人也得承受很大的压力。每次,他都得狠心不准他那群分身跟他的儿子见面。他一再让他们失望。这一来,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他的分身了,更不用说接受这个事实:他是一个具有多重人格的人。”
说到这儿,史蒂夫和瑞琪都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吭声。我坐在椅子上,把双手抱在胸前,不住地摇晃身子,心里渴望知道这会儿瑞琪到底在想什么。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上冒出来,让我的眼睛感到刺痛。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摇晃身子。我得感谢史蒂夫:他帮我撬开了下面隐藏着一群蟒蛇的大石头。
瑞琪终于开腔。“我从没想过,每次凯尔呼唤爸爸回来,卡姆的那群分身就得马上退隐回他内心深处,躲藏起来,难怪他们会感到很难堪。这点,卡姆从没告诉我。直到这一刻我才了解卡姆心里所承受的压力。”瑞琪沉吟了半晌。“只要他的病能治好,我愿意尽一切力量帮助他。”
“瑞琪,我想卡姆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史蒂夫说。
“你真的这样想?”
“是,我真的这样想。在你和卡姆那群分身的帮助下,我想,假以时日,卡姆可以治好他的病,过相当正常的生活。”
“真的吗?”
“真的!”
沉默了一会儿,瑞琪激动地说:“史蒂夫,你知道吗,已经很久没有人告诉我卡姆的病治得好了。你真的认为他的病治得好?”
“我有把握!”史蒂夫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愿意,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帮忙。”
我坐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瑞琪会怎么回答。
“我当然愿意帮助卡姆!”瑞琪说。
“唔,你能不能花一点时间,跟卡姆那群分身聚一聚,陪陪他们——譬如说,在晚上凯尔已经睡觉的时候,让他们出来透透气。让他们觉得,在你们家他们受到欢迎。你可以用行动来证明,你接纳他们。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要求他们,等凯尔长大时才跟他们见面。”
听到这番话,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喝彩欢呼,但我忍着没吭声。
“瑞琪,我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做。我想跟卡姆那群分身谈一谈,尤其是克莱和年纪比较小的那几个分身。我会要求他们,不要惊吓到凯尔,要好好保护凯尔,同时我也会告诉他们,你愿意当他们的朋友和监护人。每天晚上凯尔上床睡觉后,你愿意跟他们聚一聚。”
“史蒂夫,我完全赞成这样的安排!”瑞琪兴奋地说。“我很高兴有机会跟卡姆的伙伴们聚一聚。每天晚上,我都会跟他们见见面。只要我能确定,我不在家时凯尔不会受到惊吓,我愿意尽一切的力量帮助卡姆和他那群伙伴。你觉得,他们会赞同这样的安排吗?”
“我相信他们会赞同。”
“史蒂夫,谢谢你今天打电话给我!”瑞琪说。“你真是一位好医生。”
史蒂夫高兴地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个好兆头!
刹那间,我的世界又变成彩色的了。我听到内心中传出的信息:克莱告诉佩尔,他愿意保护凯尔,不会让他受到惊吓;斯威奇也赞成这么做;怀亚特举双手赞成。我感觉得出来,听到史蒂夫这番话,我这群分身一个个抬头挺胸,就像一位刚到镇上任职的警长。尘儿说,她好想跟瑞琪见面,谈谈女人家的事。我听见巴特说:“晚上出来透透气,感觉真好!”利夫说:“开车的时候要看路啊,伙伴!”巴特说:“利夫,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放轻松一点嘛!我不会乱来的。”
瑞琪说:“谢谢你,史蒂夫!真的谢谢你哦。”
史蒂夫咧开嘴巴笑起来。“不客气,瑞琪。祝福你!你现在要跟卡姆讲话吗?”
“要!”
“好吧,我请他来接听电话。”史蒂夫拿着话筒望着我说:“瑞琪想跟你通电话。”
血压骤然上升,我差点晕过去。史蒂夫看见我这副德行,马上叫我做几个深呼吸。我遵照他的指示做,果然心情平静不少。我伸出手来从他手中接过电话,只觉得话筒热烘烘的——他跟瑞琪通了好久的电话。
“哈罗!”我小心翼翼地打个招呼。
“嗨,卡姆!”我的瑞琪,她的声音今天听起来格外的甜美。“你刚才有没有在听史蒂夫跟我讲的话?”
“听到了。”
“你和你那群伙伴赞成这么做吗?”
“赞成,瑞琪,完全赞成。”
“我保证,每天晚上凯尔上床睡觉后,我会跟你的每一位分身见面,聊一聊。”
“哦,瑞琪,谢谢你!”我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那就太好了。”
“我现在要跟你的伙伴们说几句话:请你们保护凯尔,莫让他受到惊吓,他在家时,就委屈你们暂时隐藏在卡姆心中,直到他长大,比较能够了解这种事情的时候。我愿意当你们的朋友。凯尔不在旁边时,我会跟你们聚聚,聊一聊,即使在白天也可以。这样的安排好不好呢?”
克莱倏地冒出来。他用他那童稚的嗓音结结巴巴地说:“好好!瑞琪,我会像像像一个警长保护凯尔,不会让他受到惊惊惊惊吓。”
瑞琪忍不住笑起来。“对,克莱!就像一个警长。”
克莱退隐,我又回到现场。夫妻俩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鼓起勇气向瑞琪提出一件我心里最牵挂、最在意的事情。我使劲吞下一口口水。
“瑞琪,”我战战兢兢地说,“你会为了安迪离开我们吗?”
瑞琪沉默了一会。我屏息以待。瑞琪终于开腔:“卡姆,不会的。我爱你们——你和你那群伙伴。”
霎时间,凯歌高奏,阳光普照,鸟儿欢唱,气球升空,电影《音乐之声》的女主角朱莉·安德鲁斯又在百花齐放的山丘中翩翩起舞,引吭高歌。我的世界又变彩色的了。
“瑞琪!”
“是,卡姆。”
“你那个神游的老公,想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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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电话的铃响,安迪就拿起话筒。“我是安迪·格鲁曼。”
“你好吗?”
安迪一听到瑞琪的口气,就知道答案了。“你不能来了,对不对?”他说。
瑞琪沉默了一会。“对!我不能陪你度假。”
安迪叹口气。“你还爱他,对不对?”
“是的,我还爱他。”瑞琪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一直爱他。”
两人都不吭声了。僵持了好半晌,瑞琪终于打破沉默:“安迪,我知道卡姆的病会治好的。”
“哦,真的吗?”
“真的!我跟他的治疗专家谈过了。他说,假以时日,卡姆一定可以过正常的生活。我们夫妻可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
“瑞琪,祝福你了。”
两人又沉默了好一阵子。安迪先开腔:“瑞琪,你不想破坏你的家庭。”
“是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们这个家现在已经够破碎的了。”
“我知道!”安迪说,“我永远得不到你。”
瑞琪没回答。她不必回答。电话线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好久好久两人都没吭声,只是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安迪先说话:“唔……我想,以后我们两人不会常常见面啰?”
“安迪,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我们是朋友啊。”
“唉,朋友!”安迪幽幽叹口气,就像从嘴里吹出一阵风,把一艘帆船吹出港口,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瑞琪终于鼓起勇气呼唤一声:“安迪?”
“是,瑞琪?”
瑞琪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在这一阵沉默中,那艘帆船深陷在海平线下面去了。
安迪说:“瑞琪,什么都不要说,说一声再见就好。”
瑞琪哽咽说:“再见,安迪。”
第四十六章
回到加州,我们发现在那家名叫TCBY的店里还可以买到现做的冻糕,心里感到非常高兴。出院回家不久,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开车带伙伴们到这家店买一个冻糕,让大家解解馋。大伙儿讨论一番,才决定买这种风味的冻糕:底部铺上一层巧克力粉,上面依次是一层冰冻巧克力酸乳、一层奶油糖浆和二层冰冻香草酸乳,顶端再洒上各式各样的果仁。哦,我还得向服务生要12支汤匙……外带。
我把冻糕放进一个紫色的冰桶里,开车出城,直奔代阿布洛原野公园。停好车子,我拿起冰桶和一条格子花呢毯子,走了1英里的山路,来到山顶。我找到一个幽静隐密的地点,俯瞰着旧金山湾,把毯子铺在地面,然后把12支汤匙放在毯子上,排列成一排。接着我掏出一支尖细的记号笔,把我那群分身的名字写在汤匙的柄子上。于是乎,一个接一个,伙伴们轮流分享冻糕。大伙全都跑出来了,现身在大自然中,眺望着海湾。
那天回家,我告诉瑞琪我们今天做的事,她高兴得哭起来,把我们紧紧搂进她怀里。我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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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一位在我收集博士论文资料时接受我访谈的人士问我,愿不愿意在一场讨论儿童受虐的会议中,谈谈我的经验和心路历程。演讲的主题是“连接”。为了某种原因,我接受了他的邀请,但一答应下来,我就开始后悔。会议举行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在责怪自己,干嘛给自己招来那么大的麻烦,我现在手头上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我必须撰写博士论文,接受精神治疗,做一个称职的父亲,还要带我那群分身去吃冻糕。但利夫一个劲鞭策我,不准我临阵脱逃,而大伙儿也都保证,不会在演讲时突然冒出来。就这么样,那一天来临时我就只好把满脸胡须刮一刮,硬着头皮提枪上阵。
瑞琪陪我到会场,给我打气加油。天哪,如果她不在我身旁,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我开着车子,以大约40码的时速慢吞吞朝向奥克兰市进发。瑞琪忍不住调侃我:“卡姆啊,你知不知道在这条公路上,你可以把车子开到每小时65英里?”
会议在一幢宏伟的、经过妥善修复的维多利亚式房屋里举行。与会人士多达200人,大半是多重人格患者,但也包括一些治疗专家。一走进会场,我就看见黑鸦鸦一片的人头。那时我心里就想,我宁可从全美国最高的西尔斯大楼跳下去,一头栽进装满木薯淀粉的小店里,也不愿意面对这些人发表演说。
瑞琪紧紧握着我的手,直到主持人呼唤我的名字,请我走上讲台。这时要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我回过头来,好一会儿只是呆呆地望着瑞琪,仿佛跟她诀别似的。她使劲捏了捏我的手,咧开嘴巴,绽露出她那两排瓷器一般洁白的牙齿,笑道:“亲爱的,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就像一个跟屁虫。”我使劲挤出笑容,却觉得嘴巴绷得很紧,几乎张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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