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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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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说定啰!”瑞琪那两只手依旧揉捏不停。“我明天就给希利·兰德尔打个电话,请他帮我们卖掉房子。这家伙能言善道,是第一流的销售高手。他有本事把靴子卖给鱼。”

我的声音说:“他也有这个本事啊。”

“他?”瑞琪满脸疑惑。“他是谁呀。”

“他就是卡姆啊!”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说。

瑞琪登时把她那两只手缩回来,仿佛不小心触摸到一块火烫的铁板似的。“你是巴特吗?”

“唔,嗯。”

瑞琪吓了一大跳。她原本跪在我身边,这时她赶紧坐了起来,身子向后一仰。帮我按摩,她可是心甘情愿的,但给巴特这家伙按摩却是另外一回事。

巴特翻个身,伸出一只手来托住他的腮帮。他看得出来,瑞琪对他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感到很不高兴。”

“怎么啦?”他问道。

“巴特,让我们先把话讲清楚!”瑞琪板起脸孔说。“除了卡姆本人之外,你们这群分身中,任何人露面都得先跟我打声招呼,让我心里有个准备。我不……喜欢……被人吓一跳。现在让我跟佩尔谈谈,可以吗?”

“当然可以!”巴特感到很委屈,但却也觉得有点难为情,好一会儿,他没再吭声。瑞琪等待他和佩尔转换位置,但他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你到底要我怎样嘛?”他忿忿不平地说。“你是不是要我跑进电话亭躲起来呢?”

瑞琪挑起眉梢狠狠瞪了他一眼。巴特赶紧说:“哦,别生气!我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我知道该怎么做。在艾莉的诊所,我们常常练习。我只要合上眼皮,让自己渐渐消失掉,然后让佩尔出来就行。”巴特果然合上眼皮,但不到两秒钟就把眼睛睁开来,一脸无辜地望着瑞琪。“只是有时候我……只想待在这儿……不想离开。我很乐意往旁边挪一挪,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但我可不愿意离开。”说着,巴特伸出拇指头,指了指他自己的胸膛。

“你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我能够理解。”瑞琪很能体谅分身们的感受。“唔……就让你待在这儿吧!这对你也好。你们管这种情况叫‘并存意识’,对不对?”

“对啊。”

“这么说来,你只需要往里面后退一点点,让佩尔——或其他任何一位分身——出来就行了。这种情况艾莉是怎么处理的呢?”

“有时她一个个点名,叫我们出来;有时她只是说,出来的人要尽量放松身心。通常,大伙儿都争先恐后跑出来,争相发言,整个局面乱糟糟。”

瑞琪瞅着巴特的眼睛,板起脸孔说:“我可不喜欢‘乱糟糟’哦!我喜欢大家守秩序。刚才我帮卡姆按摩,你不声不响蹦出来。对我来说这就是‘乱糟糟’。下回不可以这样做,知道吗?”

“知道了!对不起。”

“好啦,现在我要跟佩尔谈谈了。你放轻松一点,让佩尔出来吧。”

“好,回头见。”巴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佩尔睁开眼睛来,一连眨了好几下,仿佛刚刚睡醒似的。

“佩尔?”瑞琪呼唤一声。

“唔,嗯。哈罗,瑞琪,你好吗?”

“还好,谢谢!你好吗?”

他垂下头来看看自己的身子。“看来,这会儿我正躺在地板上呢。”

“没错。刚才我帮卡姆按摩,然后——”

“哦,这小子真有福气!”佩尔羡慕地说。

“然后,巴特突然冒出来,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打。我吓了一跳。刚才我们还在讨论这件事呢!我要求他,下回出现在我眼前时,记得先跟我打声招呼,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佩尔点点头,脸上绽露出慈蔼的笑容。

“我倒不期望,年纪还小的那几个分身出现时,会主动先跟我打声招呼。坦白说,他们一露面,我就能够立刻认出他们。让我伤脑筋的反而是那些已经成年的分身。”

“瑞琪,我认为你的要求合情合理。这样做能够帮助你,让你的情绪稳定下来。这阵子你也够辛苦的。”

瑞琪点点头,心里感到很欣慰:现在总算有人能够体恤她的辛劳了。

“是啊,情况有时会变得很乱。”

“让人心里觉得很烦。”

瑞琪又点点头。“烦死了。”

她合上眼皮,把身子向后一倾,让自己的脸庞浸沐在2月下旬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中,感觉真好。

好久,她才睁开眼睛来望着佩尔。

“告诉我,对于搬家和离开艾莉的事,大伙儿有什么意见呢?”

“唔……年纪还小的那几个感到满难过的,尤其是克莱和安娜,尘儿也觉得很伤心。”

“我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

“当务之急,是找个人取代艾莉。”佩尔睁着眼睛,好一会儿只是瞅住瑞琪那双湛蓝的眼睛。“告诉我,瑞琪,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很想搬到加州?”

瑞琪点点头。“真的很想!我觉得,离开这个地方对我们一家人都有好处。这一来,我们不但能够摆脱卡姆的母亲,离她远远的,而且,搬到一年四季阳光普照的加州,从此我们就不必再忍受冷飕飕、冻死人的冬天和黏答答、闷死人的夏天了。”瑞琪仰起脸庞,伸出手来拂了拂她的头发。“我很想搬到!日金山那一带地区。卡姆有位高中同学在那儿住了好多年。他爱死那个地方了。”

“那肯定是个好地方。”

“唔。在那儿,我们应该可以找到很好的心理治疗学家,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些支援团呢。据我所知,旧金山是一个风气相当开放的城市。相信吗?卡姆是在这儿——”瑞琪摊摊手,“马萨诸塞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找到艾莉的。”

“没错。”佩尔说。

“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到加州去看看,你觉得呢?”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不过,你得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跟艾莉谈谈,而我们彼此之间也需要协调一下。”

听佩尔的口气,问题似乎很容易解决。其实不然。



第十九章


离开艾莉的诀窍和方法其实很简单:拿一只大木桶,装进一个人(小心,不要让他受到瘀伤),然后把它摆在尼亚加拉大瀑布顶端,放手。

我内心里却展开了一场论辩:我想离开。你想不想离开啊?想啊。他们想不想呢?唔,我不想离开。我喜欢艾莉。我也喜欢她呀。离开艾莉并不代表我们不喜欢她。以后谁照顾我们呢?巴特、佩尔、尘儿、瑞琪。加州那边有谁会照顾我们?像艾莉这样的人吗?我不知道。那怎么办呢?别担心,我们总会找到愿意照顾我们的人。我会很怀念艾莉哦!我也会怀念她呀。咦,艾莉想到哪里去呀?艾莉什么地方都不去;她待在这儿。我们现在讨论是不是要搬去加州。干嘛要搬家呢?逃离啊!逃离什么呢?坏人吗?唉,别瞎担心,这里没有坏人。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该走的时候就得走呀。加州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他们那儿有冰淇淋吗?当然有啦,各种风味的冰淇淋都有哦。瑞琪跟我们一块去吗?是啊,她跟我们一块去。艾莉跟我们一块去吗?不,艾莉待在这儿。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回来探望艾莉?这我可不知道哦。也许可以吧!你们那么想念艾莉干什么啊?嘿,嘿,嘿!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在照顾我们呀。对不起。别再责骂他了。好吧,我承认我刚才不应该嘿嘿嘿冷笑,我愿意道歉。我会很怀念她哦!我也是。还有我。再加上我,一共三个人。我们大伙儿都会很怀念艾莉,至少大部分人会。搬到加州后,我们会安全吗?希望如此。你这是什么意思?喏,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密切注意每一个可能暗算我们的人。我们能办到这一点,对不对?唔,只要大伙儿团结一致,分工合作。不会那么容易哦。妈的,人生的事情哪一件是容易的?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一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受伤的印度麋鹿,独个儿徜徉在一条小河边。我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上的伤口不断渗流出鲜血来。于是,我一步一步朝那沁凉的水潭走过去,渐渐远离了聚集在高原上的鹿群。河对岸,一群鳄鱼睁着它们那一双双古老的、呆滞的眼睛,龇着它们那一排排白白的牙齿,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我。一等我伸出前脚踩进水潭中,垂下头来把舌头伸进水里,这群鳄鱼就会扑过来。下意识地,我开始衡量眼前的风险。我看得见危险。但更大的危险是我看不见的那群鳄鱼——它们隐藏在水面下,伺机扑出来,把我拖到泥泞满布的河床上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忽然,我闻到身后传来一股刺鼻的康香味,接着,我听见草丛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又见一只西伯利亚老虎蹑手蹑脚,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一脸饥渴的模样——它不是想喝水,而是想喝我的血。危机四伏,进退维谷。唉!我独个儿离开伙伴们聚集的高原,走到河边,只为了喝一口水,只为了疗伤止痛,结果却一脚踩进了死亡陷阱里。唉!

我不需要找一位有名的侦探或心理学家,也能探究出这场梦境的意蕴。我跟艾莉谈过。我们都觉得,搬家是很累人的事(对一般人也是如此)。千里迢迢搬到加州,对我来说更是充满风险——我的身心会受到严酷的考验,搞不好这趟旅程会把我整个人拖垮。但我们也同意,搬家也许是我们目前所能作出的最佳选择。艾莉对瑞琪有信心。她相信,在那条鳄鱼出没、陷阱重重的河岸,我和我那群分身不会孤立无援。我们准会遇到贵人。艾莉鼓励我们全家搬去加州。

从艾莉的诊所出来,归途中,我心里却感到犹疑不定:加州够遥远吗?够安全吗?后来我们发现加州对我们来说还不够遥远、安全。事实是:不管你逃到什么地方,你心里的那群鳄鱼都会一直跟随你,亦步亦趋。



第二十章


4月初,瑞琪开始筹备一趟为期7天的“家庭度假与住宅勘查之旅”。她打了个电话给我的老朋友乔伊·吉尔哈特。这些年来,尽管我们之间很少联络,但我跟乔伊依旧保持良好的交情。乔伊尽其所知,向我们提供不少有关旧金山湾地区的资料。他建议我们到一个名叫利昂纳的城镇看看。在他看来,这是我们重建家园的理想地点。根据乔伊提供的资料,利昂纳是一个景色宜人的小镇,坐落在旧金山东边约摸30英里处,交通便捷,公共设施完善,拥有几所很不错的中小学。

瑞琪告诉乔伊,这几年我变多了——变得跟他记忆中的那位高中同学很不一样:医生诊断我患了某种严重的、源自儿时受虐经验的心理疾病。乔伊吓了一跳。乍听到这个消息,他感到很难过。他也有点担心,见面时应该怎样对待我这个老同学。但瑞琪向他保证,我的举止言谈跟正常人并没什么不同,他大可不必担这个心。乔伊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目中我永远都是他的老同学、好朋友;我们抵达旧金山时,他很乐意充当我们的向导,带我们四处走走、瞧瞧。

于是,就像新娘子脱掉睡衣那样快速,我们一家人出发了。一想到,离开艾莉3000英里,无依无靠在异地度过一整个星期,我就感到心慌。一路搭飞机,我感到很不舒服。旅途中,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心,鬼赶似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冲进机舱内的厕所,蹲在马桶前,一面呕吐一面向它倾诉我内心中的烦忧。

从厕所走出来,我觉得好过一些。瑞琪伸出手来拍拍我的手。她悄悄告诉我,她把“托比”'toby: 用来盛啤酒的一种酒壶,形状像一个头戴三角帽的肥胖老人。' 藏在手提袋里,带上了飞机。如果我想喝一口,她现在就去把他老人家请出来。考虑了一会儿,我们还是决定不打扰托比,但我必须承认,知道他老人家在飞机上陪伴着我们,我心里感到踏实多了。

瑞琪脸庞上又绽现出她那灿烂的、宛如1000瓦电灯泡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她这样笑过。如今,就是这这张笑靥吸引我,走出内心深处那个阴暗的洞窟。佩尔也发挥他的影响力,让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临行前,他答应艾莉,一路上他会紧紧跟随我,帮助我看管和照顾我那一大群分身。)

巴特心里想的却是啤酒、花生米和空中小姐。啤酒?哈!我也好想喝一杯。巴特,咱们哥俩就放松身心,喝个烂醉吧。让我这个疯子好好吓唬一下飞机上这些正经八百、道貌岸然的乘客。来,干一杯!对不起,飞机上不供应啤酒。我们这位空中小姐的芳名是罗科。罗科小姐给巴特送来一些花生米。巴特绷着脸,气鼓鼓地接过花生米。

巴特把注意力转移到凯尔身上。他冒充我,朗读儿童故事书给我儿子听。趁着这个机会,我悄悄溜进心灵深处的某一个角落,歇息一会儿,养精蓄锐。这一招果然奏效。抵达旧金山国际机场时,我感到神清气爽,浑身充满活力。我甚至自告奋勇,驾驶那辆租来的车子,在瑞琪指点下直奔利昂纳镇。她为我们预订了一间温馨、舒适的套房。它坐落在圣丽塔一家旅馆里,非常干净、亲切,里头有一间设备齐全的厨房,看起来有点像我们刚结婚时在波士顿租的小公寓。

住进旅馆后,我立刻打开行囊,请出托比,恭恭敬敬把他老人家供奉在那张特大号双人床上、两只枕头中间。托比出来啰。好极了。这下好啦。接着,我们到旅馆附近街角那家超市采购食品,然后打个电话给乔伊,告诉他我们已经平安抵达旧金山,顺便跟他约好,明天早晨跟他见个面。张罗停当,我们一家人就待在游泳池畔,消磨一整天。

第二天,我们一早起床,开车上街兜风。乔伊所言不虚。利昂纳果然是一座清洁、整齐、明亮的城镇。群山环绕中,抬头一望,我们就可以看见矗立在10英里外、高达4000英尺的代阿布洛山。镇上的几所小学看起来都管理得很好,井井有条。市中心的大公园花木扶疏,非常漂亮。如同乔伊告诉我们的,镇上的房子都是一栋一栋连接在一起,栉比鳞次,每一家门前都有一个小巧可爱的庭院,屋后还有一小块周围环绕着篱笆的空地。我忽然想到,搬到这儿来,我和凯尔父子两个人想小便时,就得走进屋内的厕所,可不能像在老家那样,随便在户外找个地方。

几乎10年没见,乔伊并没改变多少,对待朋友还是那样的亲切、热诚、风趣。凯尔特别喜欢他。乔伊这个人很守信用。一连两天,他充当我们的向导,带领我们游览旧金山市区和附近的大学城伯克利。这两座城市多姿多彩的文化和自然景观,给我和瑞琪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喜欢伯克利山那浓郁的欧洲风味和情调,也爱驻足特利格拉夫大道旁,观赏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学生、新旧嬉皮和各种各样的游客,全都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金门公园看起来就像一座巨大的、草木葱笼的游乐场。整个公园散布着一条条自行车道和溜冰专用道,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网一般。你可以随时跳上公共汽车,造访一间博物馆、水族馆或一座日本茶园。然后跳上另一部公共汽车,到海边走走,或转个街角到动物园逛逛。除了这几个地方,整个旧金山生气蓬勃,热闹得就像法国画家土鲁斯劳特累克笔下的巴黎。这座城市特有的灵秀和光彩真让人陶醉。任何人都想居住在像这样的一座城市。这点勿庸置疑。问题是:搬到旧金山,我的问题就能够解决吗?我就能活下去吗?

游览旧金山时,凯尔一直跟随在我们身边,寸步不离,因此,那一整天我的分身们都很少露面。在街头游逛时,年纪比较大的那几个分身偶尔冒出来,悄悄挨到瑞琪身旁,压低嗓门告诉她说,他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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