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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河白日梦-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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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生怕有子弹会随着风声打过来。我几乎小跑,大路拼命
跟_!二我。
他说;耳朵。曹!怎么回事?
我说:不知道。
他说;什么人,恨曹?
我说:不知道。
大路苦笑着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自从听到郑玉松遇难的消息,少奶
奶一直躲在上房里不露面口五铃儿说少奶奶没有哭,嘴里一个
字也没有,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少奶奶平时很听炳奶的话,让
吃什么吃什么,如今对老太太理都不理,像聋子又像傻子,把
炳奶急得眼泪掉r好几回。我不知道这个样子的少奶奶见了二
少爷会有什么话说。我觉着他们只会把自已关在屋里,自己跟
自己说话。他们是骂自己还是可怜自己,只有鬼才知道了,
那天收工时,又在门楼外边见了桑镇那顶小轿。我和大路
顺着小夹道往左角院走,离得很远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吵架,是
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声音。
大少爷说:她是曹家的人,去不去桑镇他们说了不算葺她
怀了六个月了,天塌下来也不能离这个门,这不是我的意思,是
父母的意思】
二少爷说:为了我,你们放她走吧生
大少爷说:光汉,你谁也不欠谁t你要真为家里想想,就
别管这件事。你和你媳妇哪儿都别去,妥妥在院子里呆着,外
面有多大麻烦也没关系,有我呢!
二少爷说;你们想逼死我i你们想活活逼死我!放她走吧。
你们放她回家吧)她父亲不行了。
大少爷说:你怎么不开窍儿呀?!
二少爷说:不让她走,我走!
院子里响起乱糟糟的的脚步声。我和大路悄悄踏过门槛,见
几个家J‘堵在廊子出口,跟二少爷推推操操。这时候,我看见
少奶奶出了上房,别人也发现了她,都愣住了。她脸色苍白,肚
子很显眼地突出来,走路慢多了,可是端庄的样子没有变,衣
裙的鲜亮也没有变。她手里捏着一封信,一直走到大少爷跟前,
脸上浮出让人心碎的笑容。
她说:你们不用争一了,我不走,我往哪儿走?这封信让我
娘家人带回去。光汉在牢里受了不少罪,有人误会他了,我在
信里给他讨个公平,请大哥过目。有不妥的言辞,大哥你指点。
大少爷说:哪儿的话,信马上转过去,你放心。
大少爷苦笑了一下,叹口气,朝家丁们挥挥手,匆匆离开
了。家丁‘们退到了角院门外。廊子内外只剩了二少爷、少奶奶
和大路。我和五铃儿也在,可我们是地地道道的局外人。没有
人说话,气氛有点儿古怪。大路绷不住劲了,对二少爷说:曹,
我要离开了。
二少爷愣着,好像没听见。
大路说:你有耳朵,他很好I我可以走了。
二少爷突然暴跳如雷!
他说:你走l我请你现在就走里你在这鬼地方还没呆够吗?
你还想干什么2请间你不走你还打算干什么?先生,我请求你
离开这儿吧里请你滚!滚里
大路高大的身材矮了半截,嘴唇哆嗦,中国话洋话都说不
出,拼命地咽唾沫。二少爷说完,自己也傻了,看着摸紧的两
个拳头,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少奶奶说;光汉,他是客人。
二少爷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完他就回偏房去了。少奶奶和大路相互望着,几乎忘了
边上有我,有五铃儿。我咳嗽了一声。少奶奶说了半句洋文,掉
头离去。大路看了她一会儿,走向下房。我听出那半句洋文里
面包含的意思,不是别的,是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走吧。
少奶奶差不多是求他了。
我以为大路会连夜拾掇行装。
他没有。
他说:烧水!我要洗澡。
他泡在水缸里吹了半夜口哨。
我从哨声里听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来了。我在耳房里听
得心头冰凉,觉着厚道勤快的大路水淋淋地从缸里爬出来,
下子变成了大鼻子蛮人。他会赤着身子跑来跑去,像狼一样叫
唤,让曹府和榆镇永无宁日J
他的口哨把我里里外外都吹热了口
我像个灌了风的布口袋里
我胀大了。
我找到炳爷,说书仓里越’了冬的老鼠又‘忙起来了,得对付
一下了。炳爷给我钥匙和毒饵,说你在书仓里多呆呆,看看鼠
路,看不清路撒一筐药也没有用。我说好,我多呆呆。我白天
没有去。我是天擦黑的时候去的。在角门外的夹道里,遇上了
揽着铜盆的五铃儿。盆里放着她刚刚在乌河里洗净的衣裳。她
把头发也洗了,用围裙在脑后扎着捂着,像拖着个屁股帘儿。我
平日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我突然想起她为我哭泣的样子。
我很孤单。五铃儿揽着铜盆招呼我耳朵哥,。朝我笑,把我心里
的一个水坝一下子冲垮了。
我想摸她。
我说:五铃儿,我一直找你。
她说;什么事?。
我说:把盆放回去,来后花园。
这是我头一次约她。
她乖乖地来了。
我把她领进书仓找我想看的那本书。不敢划火柴,只能顺
着木阁子摸。五铃儿怕黑,使劲儿靠着我的肋骨和腰。她同我
找什么书,我壮着胆子一五一十告诉她,她不信,又窘又怕,勾
得我心里咚咚乱跳,急着用嘴去找她的嘴。我找不到那本书,就
用书匣铺了一个床,把五铃儿当成一本书,根匆忙地打开了。白
日梦里的情景像月亮光一样映出来,黑黑的五铃儿,身子很白,
很满。
这本书一篇一篇翻过去。
我的汗渗出来了。
我和她一块儿昏了头。
我说:少奶奶和大路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她说:知道。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看见了。
我说:在哪儿?
她说:在假山后边。
我说:还有哪儿。
她说:廊亭。
我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她说:丑死人,我不说。
我说:你不用说,我做给你看!
梦里温习过的事,怎么做怎么没有分寸,很急,很乱,还
老琢磨别的。整个人七上八下,做出要一把撕掉这本书的样子。
五铃儿气喘嘘嘘,我从心里疼她。可是我管不住昏乱的脑袋,我
顺着哪根筋一下子走远一r。
我说:少奶奶怀了几个月了?
她说:炳奶说有六个来月。
我说:孩子的底细你知道不知道?
她说:知道。
我说:是不是二少爷的?
她说:不是。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在隔间我能不知道脚
我说:你知道什么?
她说:二少爷多少日子跟少奶奶同屋不同被,他自己睡竹
榻不是一天两天。
我说:为什么?
她说:他做事有怪癖,少奶奶害怕了,他自己也害怕了。他
老躲,躲坏了口
我说:他怪在什么地方?
她说:你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说?
她说:耳朵哥,我不说。
我说:说a不说弄死你。
她说:哥!死就死了)
月亮真好,我觉着不光她要死我也要死了。我在要死的时
候看见了一张满月似的脸。我站在云彩顶上叫着:玉楠d玉楠!
玉楠!随时准备一头跳下去。
五铃儿突然说:亲哥!别让我怀上!
我,一下子僵住了。
凉了。
我看见了要死的少奶奶。
看见了要死的大路。
我凉了。
我把没有翻完的书合上了
我成了无所不知的人。
可惜)
我不懂死是什么滋味儿口
4月7日录
郑玉松的首级到了柳镇口曹家商议要不要去个人看看,最
后议定主子不去,找个奴才去。找到炳爷,炳爷说岁数大了,看
不得死人更看不得身首异处的人了。大少爷找到了我,说你去
吧,看两眼就行,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说。这差事我肯应下来,
凭的是郑玉松那个玩笑。他说他脑袋万一让人割下来挂着,求
我去跟他的头说说话,看他能不能听见。我是早就惦记着要去
看看他的,在苍河_1二见他最后一面,忘不一r他亮晶晶望过来的
眼睛。我越来越以为那一刻他一定认出了我,不肯做出认识的
样子,自有他做人处事的一番道理。他的脑袋可以给人割下来,
可以在太阳底下发臭,可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临行前,二少爷塞给我一些银子,让我去柳镇的寿衣铺子
买点儿纸,找个没人的地方烧烧。我想问问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她可能有话让我捎给她兄弟的魂灵。二少爷不让我去上房,他
说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二少爷自己也很难过,一副眼巴巴的样子。
他说:看到什么都记住,回来告诉我!
还说:听到什么也记住!
又说:算计我的人也能算计你,当心。
柳镇码头还是老样子,船多,人多。吊脑袋的旗杆也是是
样子,脑袋挂在上边,守脑袋的兵坐在下边。不同的是,这匡
的脑袋不是一嘟咯是一颗,不是露天是装在一个鸟笼一样的个
笼子里。笼子缝儿很大,一条辫子垂下来,像死蛇。郑玉松炸
了,黑了,可是没有烂。他很平和,眯着眼,嘴角下沉,脑绍
没放平,好像偏着脑袋听别人讲话,听不清,耳朵也耸起来了
我想哭。
我坐在老福居的茶馆里喝碧螺,隔着窗户跟郑玉松说话o
什么别的东西也看不见,什么别的声音也听不见。我看见的另
那个钻进轿子噢一下飞出去的汉子,听见的是我和他没完没1
的说话声。
我说:郑大哥,我看你来了,你听见了吗?
他说:我听见了,真不错。、
我说:你好像很不舒服?
他说:我疼。
我想哭。
他说:我妹妹好么?
我说:她怀上孩子了。
他说:我妹夫好么?
我说:他要当爸爸了。
他说:耳朵,你好么?
我说:好着呢工我睡了女人了。
我要哭了】
我说:大哥你怎么落到了这一步?
他说:朋友把我卖了。
我说:他是谁呀?
他说:不知道。
我说:大哥你好惨理
他说:耳朵,你的心意我领了。
我真的要哭了。
他说:耳朵,你是男人f
我说:大哥,男人一辈子做什么好呀?
他说:干掉那些该死的人)
我说:还有呢?
他说:还有,就是跟喜欢的娘们儿睡觉了。
我说:大哥你来世闯江湖,领上我万
他说:身子丢了,我没有来世了。
我说:你把我身子拿去吧】
他说:耳朵,你再说你就没出息了。
我湿了眼睛。郑玉松的脸歪着,一团模糊。他还在听,使
劲儿听,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那条枯了的辫子在风里摆来摆
去,像竹笼子长出来的尾巴。
老福居说:耳朵,想什么呢?
我说:想白马的厌呢l
他说:升了管事,嘴不是嘴了}i
我说:不是嘴是屁眼儿!
老福居啤了一口离开了。
我在桌子底下点了一把纸钱。
郑玉松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眼泪哗哗地溅下来了。
人怎么活都白活!!
死,等你呢。
郑玉松死厂不久。少奶奶的父亲也死了。在左角院开着紫
花儿的藤萝架底下晒太阳,她罩了一件雪白的松松垮垮的孝袍,
身上的绿颜色不见了。家丁们听从了大少爷的吩咐,死守着左
角院的门洞,不让外人进来,也不让二少爷出去。二少爷起初
常在院一子里走,兴致好的时候也在假山的腰上坐坐,后来就躲
在偏房里不出来了。他偶尔去禅房陪陪母亲,父亲那边很少去。
老爷每时每刻有自己要关心的事情,不大理会家里的别人会怎
么样;我在正院曾经亲耳听见他跟大少爷嚷叫:你拿上钱找蓝
巾会去,他们有完没完?!你告诉郑家人,光汉真把他大舅子卖
厂,随他们怎么收拾他,他活该l你问问他们,光汉的脑袋值
几个钱?我们赎他的命还不行吗?i
大少爷说;这事有我呢,您别费心。
老爷说:你告诉光汉,有多大出息办多大的事情。知道白
己不如人,趁一早把脑袋缩起来】家里也不指望他,少给惹事比
什么都强。
大少爷说:您放心,下丫一次狱他明白多了。
老爷说:等砍了头再明白就晚了。想留洋给他办留洋,想
办场子给他办场子,他还想玩儿什么?本指望娶一房好媳妇拴
住他,你看让他给搅的!曹家不完是不完,要完十有八九得完
在他手上f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家早晚是你们的,你们掂
掀着来吧!
他说:耳朵!
我说;哎I
他说:给我挖一根蛆蜘来!
我说:白的红的?
他说:红的,带蓝环儿的。
老爷确实有他不得不上心的事情。曹府里人人都有各自不
得不上心的事情。太太昼夜参禅,准备在四月八浴佛之后再一
次禁食,讲辟谷的师傅已经给她训讲多次了。大少爷的肉身在
妻妾之间周旋,用余一F来的精神头儿料理全府的家政和财政。少
奶奶郑玉楠中了魔法一样盯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存心要隔着一
层肚皮看出点儿名堂来。洋人每天晚上泡在水缸里愣神儿,睡
觉前跪在床头嘟嘟嚷嚷地跟上帝说话。我在耳房都能听到他的
声音,那声音和禅房里念经的声音没两样儿,听着让人心烦,我
也有上心的事。自从偷了五铃儿,我踏房顶的心就淡了。角院
里重要的事情那么多,都挡不住我去回想书仓的情景,发现她
身上留着许多不明白,我想弄清楚。我约她去老地方,躺在
《论语》和春宫图上快活,她老是在紧要关头给我一棒子l她说:
别让我怀上卫这是她最上心的事情了。
她心里只有肚子。
没有我。
我在最快活的时候用指甲盖掐她l
她用牙咬我I
事情弄着弄着没有意思了。
我说:你像老荒儿家养的那条小母狗!
她说:你是份猪!
她以为我跟她开玩笑呢。
我真想给她一个大嘴巴葺
我忍住了。
我和五铃儿鬼迷心窍那些日子,二少爷在偏房里搞他往压
搞惯了的名堂口他的窗台上摆着一溜儿瓶瓶罐罐,装满了配夕
柴药头儿的各种原料,那是他强迫我从古粮仓拿来的。我察是
了大少爷,大少爷没有反对,只是说,不让他摆弄他也得找另,
的事干,顺着来吧口千万别失火。找个缸放他窗根底下,装浓
水。你得留心他的动静二
夜里,会有鲜红的亮光从他的窗上射出来,能把人一卜于
惊醒。夜气中是呛人的硫磺味儿和磷味儿,有时候还能闻到杜
香味和蜡味儿。还有绿光,蓝光,紫光,二少爷勤劳地一遍返
造它们,显得比往昔还要顽固】他活得不顺心,他是寂寞了。尹
不知道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还会不会找一根带子把自己吊起来。
那些好看的光在深更半夜久久不散,不管二少爷在偏房的窗户
里做什么,是吊自己,还是抽自己,都让人想到那些在镇街里
跑来跑去的孩子。我喜欢二少爷弄出来的光亮。漆黑的院子筑
榆镇的天空一闪一闪地亮出好几种颇色,让人心里涌出一股识
不出来的滋味儿。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能看见郑玉
松没有搁平的人头。还能看见在落日里撞在一块儿的大路和少
奶奶。二乞少爷肯定也能看到。在药面一次次被点燃的时候,戮
躺在小耳房里,觉得二少爷把自己勒了又勒,可伤心的眼泪还
是止不住一个劲儿往下流呢l
二少爷刚回来的时候在上房的堂间吃饭,后来搬到自己的
偏房去吃了。他缺了好几颗下牙,跟别人吃不到一起去。他躲
回自己的住处就不怕吃饭时做出怪样子,食物常常从牙的豁口
掉出来,往里撮粥很费力,在喉咙弄出很大的响动。他吃饭像
做贼一样,连最亲近的人他也不让看到,不过这也可能是他避
开旁人的一个借口罢了。
在有太阳的}r二少爷有时候也陪着少奶奶在藤萝架底
下站站,在廊亭里坐坐,不过俩人之间话不多。按五铃儿的该
法,不像夫妻倒像客人,像不熟的远亲了。少奶奶一身孝衣右
水塘边站着,二少爷站在离Jrf}五、六尺的地方,俩人都看着水。
这是怎么一副样子呢?
少奶奶说:你腿上的烧疤好了没有?
二少爷说:好了,不疼了。
少奶奶说;让炳爷给你找个镶牙师傅吧。
二少爷说:不着急。
水里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二少爷说:在水边别站长了,回去吧。
少奶奶说:我过一会儿回去。
二少爷说:我先回去了?
、少奶奶说:·回去吧。,·,‘。s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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